“慢——”其他三人同时惊叫。
“咳！”郁紫涨红了一张脸，使劲咳着，都快憋出眼泪了。
“快，喝点醋。”博士走过来端起醋叠示意她喝下。
郁紫一口喝了个底朝天，但还是不行，后来又让服务员送了饭，连吞了好几口，那鱼刺还是顽强地卡着。
没办法，只能去医院了。
医生显然见怪不怪，手艺纯熟，几分钟就把那罪魁祸首给夹了出来。
出了医院已经是晚上十点多，博士从饭店就一直道歉加关心，郁紫耳朵都快被磨出茧了。
“张先生，这真的不关你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回去了，以后有机会再见。”
“那留个号码吧，不然以后怎么再见？”博士微微笑得很无害很纯良。
郁紫恨不得咬掉舌头，果然客套话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说的。
她报了号码，博士立马回拨了一下，她只能讪笑着存了号码。
回到家老妈还在唠叨着博士怎么怎么好，郁紫听得不耐烦，“啪”地关上房门，电话就来了。
她一看那号码，心跳就开始加速，脸上热度上升，深深吸了几口气才接了起来。
“喂——”她站在窗前，十一点多，小区内已是一片安静祥和，只偶尔听得几声猫叫。她望着前面楼里窗上映出的黄色灯光，有些怔忡。
时隔四年多五个月，她竟然真的遇到了他，一下子仿佛生命里很多的不可预知都有了曙光。
“郁紫紫，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电话里传出他清朗的声音，夹着些几不可闻的叹息。
“我刚回来。”郁紫握着电话，靠着墙看外面的黑夜。
“我知道。”他笑，这跟接电话有什么关系。“相亲怎么样了？”
“呃……”郁紫有些吞吐，“呃，就那样呗。”
电话那头的人还是在笑，“你不喜欢？”
“呃，有代沟。”
“郁紫。”他这次正经地叫了她的名字，话语间很是认真，“我下午跟你说的，你有好好考虑一下么？”
郁紫一怔，整个人似乎都抖了一下。
那时他说的话一下子清晰地传来。
他说，“郁紫紫，要不要我帮你？”
他说，“郁紫紫，这几年，我一直不大放得下你。”
他还说，“我上次说的那个女孩子其实就是你。”
郁紫的眼眶一瞬间就湿了。
可是，苏安，我们……遇见的太迟。
生命里那段不可预知，无法逆转，无法回头。
十六章
暑假过去的很快，郁紫回到C市的时候，左小池的肚子已经开始显了，她拍了拍她的肚子，笑眯眯地问：“男孩女孩啊？”
一向大咧咧的左小池此时脸上满是母亲该有的温柔光辉，她在郁紫手上轻了轻拍了拍，“我们没看，顾平说男孩女孩都一样，不过女孩更好就是了。”
“他不是独子吗？居然喜欢女孩子？”郁紫在她旁边坐下，有些诧异。
“呵呵。”左小池笑得更欢了，“现在男孩子越来越多，娶老婆越来越不容易了，女孩多好，是宝啊！”
郁紫跟左小池没聊多久，见她有些累了就把她送上了出租车，嘱咐她到了家一定得给自己打电话。
下午三点左右她到了学校准备参加这学期第一次教师会议，冗长的会议无非就是校长在主席台上大谈特谈未来宏图，她听得昏昏欲睡，索性拿了手机出来玩游戏。
正玩得起劲手机忽然振动了起来，郁紫惊了一下，正准备接一看屏幕上一闪一闪的“苏安”两个字就犹豫了。
上次那段不算长的通话，她并没有答应苏安，而他在短暂的沉默后只是理解地一笑，嗓音略有些落寞。
“没事，慢慢来。”
她哑然，忽而笑了，挂了电话，趴在床上不久眼泪就开始往下掉。终于，这么多年无望的暗恋后发现原来自己也被那个人惦念着，个中滋味，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原来，不是不喜欢了，不是不爱了，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始，四年多五个月，她对他的生活空白了四年，这中间发生了多少事，她不知道，而她的生活里经历了哪些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也不知道。这么多年，横在他们之间的岂止是时间，还有那么多未知堆积起来的陌生，还有她心里的一个结，过不去，就无法开始，无法让自己可以心安理得和这个人在一起。
“怎么不接电话？”一边的林向远凑过来盯着她的手机，“都响了好久了吧，估计是有什么急事。”
“啊？”郁紫有些尴尬，她手机是翻盖的，一打开就是自动接听，她讪讪地找借口，“开着会呢，怎么能接？”她将手机放进口袋，那振动隔着薄薄的衣服振的她有些乱了。
林向远看着她那么两秒，略带讥诮地笑她：“郁紫老师什么时候开始这么重视咱们学校的未来了？”
“嘿嘿。”郁紫傻笑，“咱们是老师，那可是人类灵魂工程师啊，一个学校的好坏在学生人生中起了很大的作用，怎么能不重视呢。”
林向远默然，递给她教师笔记，“那我的这份今天就麻烦郁紫老师了。”
郁紫傻愣了，呆呆地瞪着他几秒才哭丧着脸接过，一边还逞强着：“没，没问题。”看来下课又得找其他老师借了。
林向远觉着她方才那样子甚至可爱好笑，这样一个美丽可爱的女人不能属于自己，不免有些遗憾。
“郁紫，你，真的不能考虑一下我？”林向远挠头，他并不是纠缠不清的人，只是有些不甘心。“也许我们试试，你就能忘记那个人呢？”
郁紫两手拇指指腹摩挲着教师笔记，不知该怎么回答。倒是林向远长叹一声，“算了算了，你看你那样，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郁紫抬头冲他笑笑，双目无神地落在主席台上。
口袋里的电话终于不震了，郁紫把它拿出来，打开一看，十个未接来电，还有一条短信，时间是一分钟前。
“鱼籽，哪儿呢？小池进医院了。”发信人是徐徐。
郁紫一下子就惊了，立马站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拨徐徐的电话，那边是在通话中，又打顾平的，还是不通。没办法只能打苏安的了，电话几乎是刚接通就被接起。
“你们在哪儿？小池没事吧？”
那边沉默了一秒，低沉着嗓音，“她在手术室，还没出来。你在哪儿？我去接你。”
郁紫刚想说好，一瞥身后追出来的林向远，忙说：“不用了，我自己过去。哪家医院？”
挂了电话不等林向远开口，郁紫拖住他急切地说：“快，送我去省人民医院。”
林向远见她一脸沉重焦急的模样，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你别急，在这等着，我去取车。”
一路上郁紫盯着前方不安地拽着包包带子，小池那个毛毛糙糙大咧咧的性子她刚刚就该送她回去的，要是真出了事可怎么办？
林向远瞥了瞥她，“你现在急也没用，到那看吧。”
车开得很快，二十分钟后他们就到了医院大门处，林向远去停车，郁紫又打了苏安电话问了地点，一路奔了过去。
手术室外顾平倚在墙上，目光沉沉地注视着手术室，苏安和徐徐站在他旁边，这会儿见她过来，顾平看了她一眼就转过去脸去继续盯着，苏安也没动，只徐徐走过来了，语气略有些责备。
“怎么不接电话？”徐徐皱着眉问。
“我在开会。”郁紫内疚地垂着头，“我不知道小池出事了，我——”
“不是怪你这个。”徐徐叹气，“小池刚出事，打了那么多电话你又不接，我们以为你也——”她说道这顿住，拍拍她的肩，“没事就好了。”
郁紫更加内疚了，她走到顾平面前，“顾平，对不起。”
“不关你的事。”顾平艰难地冲她咧了咧嘴，“别想太多了。”
“小池会没事的。”郁紫抬头，语气格外坚定，“宝宝也会没事的。”
“恩。”顾平应道。
又过了十多分钟，手术室门才开了，医生摘了口罩对几人微笑：“幸好送来的及时，大人小孩都没事，下次可要格外小心了，再有一次，我们也无能为力了。”
顾平握了握医生的手，对苏安使了个眼色，苏安立马明了，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跟着医生离开了。
小池被推了出来，因着麻醉的缘故人还没醒，脸色苍白。顾平立马冲过去握着她的手，郁紫清晰地看到他眼角滑落了一滴泪。
和徐徐一直跟到了病房，两人坐了会儿，借口出去买吃的，给小两口留下单独空间。
苏安刚和医生谈完，转弯口遇着两人，他对两人点了下头就打算离开，于是三人之间有点微妙的尴尬。
倒是徐徐一笑，对郁紫说：“今天人家苏安打了那么多电话你一个没接，这会儿跟人家好好道个歉吧。吃的我一个人去买就可以了。”说完她还冲苏安眨了眨眼，对郁紫暧昧地笑了笑。
徐徐一走，郁紫顿时有些无错，尤其是一向温润的苏安这会儿不笑也不说话，只是用他那双细长的凤眼静静地凝视着她，这滋味，就像是那一年她也是故意未回他的短信，他逼人的目光和清冷的语气下，酸酸涩涩的又觉得委屈的不行。
面前的女人，简单的衬衫长裤，垂着头盯着脚尖，像极了犯错误的孩子。
苏安无奈又苦涩地一笑，良久缓缓说道：“郁紫，那么不愿意见我？”
“郁紫！”
一声呼唤打断了两人之间的沉默。两个男人均露出讶异的目光，但都极快地恢复了平静，对彼此点了个头。
“没事吧？”林向远站在她身边关切地问。
“没事了，谢谢你。”郁紫笑着给两人介绍，“我同事林向远，这位是我大学校友苏安。”
大学校友？林向远意味深长地笑，这么简单的关系？
他看了苏安一眼，苏安同样看着他，三人之间的气流顿时膨胀起来。
郁紫有些紧张，扯了扯林向远的袖子，对苏安抱歉地笑：“我明天还有课，得先回去了。”她见苏安半张了口，忙对身侧的人说“还要麻烦林老师了。”
十七章
林向远送郁紫回家，车里沉默的异常。右手轻轻拍打着方向盘，他终究按捺不住问她——有关刚刚那个男人的事。
虽然她从来没有说过，但他就是知道，那个男人，一定就是她心底的那个人。而且，看刚刚的样子，男人应该是喜欢她的。
“跟我说说吧。”他将车子靠边，拉她出来。
九月的天气，C城的风都是热的，这感觉还不如呆在车里吹空调来得舒服。
郁紫倚着车门沉默，林向远点了根烟夹在指间也不去抽，沉默地陪她。
她微皱着眉，刚刚苏安那瞬间黯然的眼眸让她心悸。
许久，她才低声开口：“我一直喜欢他，快五年了。”
从大三那个清早第一次遇见，就喜欢了。
男生仰望天空虔诚的姿态是她这一生的最佳记忆。
“林向远，这一生，你有没有欠过谁？”
林向远垂目，想了会儿：“要说有，也是自己的父母吧。”
“可是我有。”郁紫转眸看他，目光中的悲痛让他一阵的心疼。“我欠过父母之外的一个人。”这一生都还不清，也无法还清。她和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他对她从来都是有求必应，她曾经那么执着地相信：不管这个世界以后会如何，他们都不会分开。
“林向远。”郁紫垂着头，他清晰地看到自她颊边滚落的泪水，“他走了。”
“走了……”这一刻他的嗓音沙哑，小心地问：“是什么意思？”
“他死了。”郁紫擦去脸上的泪水，平静地说：“我研一那年的暑假，车祸。”
她记得那年的暑假很热，阳光很刺眼。
沈浩礼跑过来找她，问她要考虑好了没，要不要跟他出国，或者她希望的话，他回来也可以。
她支支吾吾不知说什么，索性闷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她不知道一向疼她的沈浩礼怎么就突然发火了，夺过她手里的遥控器，有些大声地说：“郁紫，你能不能别这么装傻？”
“我没啊！”她见他发火，心里有些慌了，不由得提高了嗓音掩饰自己的心虚。
“还说没有？”沈浩礼急了，“你大二那年我就问过你，你给我装傻，说什么还小，没想过这些。没关系，我等。好不容易等到你毕业，我再问你，你继续装傻，说让你想想。好了，现在你研一都上完了，也想了一年了，你的答案呢？你到现在还给我装傻？小紫，麻烦你有点责任感行不，你都二十三了，又不是三岁小孩子。”
郁紫揪着手指沉默。
她不说话的样子让沈浩礼觉得自己像个流氓土匪似的，更来火了，但又不忍心伤到她，只得咽气咽到自己内伤。
“好吧，我问你，你喜欢的是那个叫苏安的吧？”这句话几乎是咬牙说出来的，他憋在心里都憋了两年了。
郁紫豁然转身，不敢相信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沈浩礼“嗤”地一声讥笑，“郁紫，我们认识十几年了，这个世上没有谁比我更了解你，你爸妈都比不上。那次一起吃饭，你那眼珠子恨不得黏在人家身上，你真以为别人看不出来。我告诉你，我以一个男人的身份告诉你，那个苏安百分百的知道你对他有意思。他这是跟你耗着，玩游戏呢。”
“不准你说他！”她想也不想地就吼了出来，“这都是你自己想的，你凭什么这么说别人！”
沈浩礼那瞬间连怒火都没了，他再也无法掩饰眼中的受伤，就那样看着她。
这是他从小疼到大的女孩，他宠在手心重话都不忍说一句的姑娘，他看着她长大，他发誓要娶回家的女人。现在居然为了一个认识才两年的男人对他发火了。
他觉得自己真无知，真可笑，跟个傻子一样的。
“郁紫，你有什么资格对我吼？”他的心很冷，语气很凉，凉到了郁紫的骨子里。
她觉得很委屈，两年的时间没有消磨掉那份莫名的爱恋，反而愈来愈浓，她都不知道这样执着下去的意义何在。而现在，沈浩礼也开始不喜欢她，她都不知道以后要如何自处。
那眼泪就这样落了下来，一滴一滴的，没完没了。起初还是小声的抽噎，没多久她就惊天动地地哭了出来。
“丫，丫头。”沈浩礼有些慌了，有些恼火自己刚刚没能控制住情绪，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也不急在这一两年。“对不起。”他将她抱进怀里，柔声安慰。
“呜呜。”郁紫哭得越来越凶，“我一直，一直当你，你是最好的哥哥，我没有，没有装傻。”
“我只是怕没有你当哥哥。”只是怕长大了再也不能肆无忌惮地赖在你身边，所以不敢喜欢你。
其实情窦初开之际，你身边好女孩那么多，我便知晓要想留在你身边最长久最显眼的位置，首先就是：做你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