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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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骚- 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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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我来看看今年旱情对我们这片田有多大影响,我会酌情给你们减除一些粮租。”谢奇付等四个佃农大喜,连道:“少爷心肠好,少爷心肠好。”真心感jī。

谢黄付领着张原五人去田头看看,细细的田埂路,伊亭都不大敢走,穆真真道:“伊亭姐你尽管在前面走,我在后面护着你,不会让你摔到秧田里去的。”伊亭道:“真真要护着少爷的,哪有空管我。”

张原笑道:“我是裹足fù人吗,这田埂路虽窄,也有一尺宽,我大步流星地走。”又道:“想那女子裹足,好好的脚裹成了半残疾,痛苦终身,伊亭姐和真真不裹足,真是幸运。”

伊亭笑道:“那是小姐闺秀命好才有得裹足,她们哪里要走这样的路,出门就乘船坐轿。”

张原道:“不裹足的小姐闺秀才算得命好,不然依我看还不如你们。”有时婢女的确比大家闺秀〖自〗由得多,比如真真,还可以跟着他上酒楼呢,而那些深闺小姐虽然被人shì候着,衣食无忧,但出门一步都难,等于是监牢软禁——

伊亭瞧着张原笑,说道:“少爷这是夸我家未过门的少奶奶命好是吧。”伊亭也知道商澹然未缠足。

张原点头道:“是,真是难得。”

伊亭和穆真真都笑,伊亭道:“商小姐能嫁给少爷这么通情达理的人当然命好,我和真真都是苦命,真真还有爹爹,我连爹娘是谁都不知道,六岁就把我卖了,万幸的是主母心好,我也没吃什么苦头。”伊亭这么说着,与穆真真一前一后走上田埂路,孟夏天气,晴空万里,虽说数月未雨,但这鉴湖边尚未受影响,田埂上青草如茵,田间地头桑树成行,大片大片的秧田在初夏的日晒下泛着水光,鼻间嗅着草木禾苗和青气,这一刻伊亭和穆真真这两个婢女都觉得自己的命数实在并不坏,都平平安安长大了,主家又待她们还好,走在田埂路上,心情真不错——

张原、石双等人跟着佃农谢奇付在这百多亩田地上转了一圈,张原见那接引鉴湖水的水渠淤塞,鉴湖水位要是再降一尺这湖水就引不过来了,秧苗无水很快就会枯死,便对谢奇付四个佃农说道:“你们的水车得准备好,不引水灌田可不行,还有,这沟渠得出力疏通。”

谢奇付说两架水车都朽坏了,这刚刚租用了两头耕牛犁田,又缴了官赋,四家人暂时凑不起银钱制新水平,张原去草棚看了看,那两架水车是万历十二年制的,一向也用得少,保养不善,都朽烂了,便道:“我助你们四户人家一两银子,不足的你们四家凑起来,赶紧找木匠造水车,这个缓不得,还有,莫辞辛苦,把那一段水渠疏通疏通,引水也便。”

谢奇付四人大喜过望,赶紧磕头相谢。

这时已经是用午饭时间,谢奇付早已吩咐浑家杀了一只鸡盹着,香气四溢另三家佃农有的拿了四尾鉴湖埘鱼来,有的摘了新鲜蔬菜,有的拿来老酒村酿,凑成五、六盘菜款待张原五人,张原这次来,特意让石双买了两篮糕饼甜点送给四家佃户的小孩子,这种糕饼佃户们往日哪里舍得买给孩子吃,所以四佃户六、七个小孩子吃着糕饼欢天喜地。

石双、伊亭四人不敢与少爷同桌用餐,张原道:“难道好让老谢他们再烧一桌菜请你们?坐,一起坐。”石双四人便围着四方桌坐下走了一上午的路,五个人都饿了,胃口大开,张原笑道:“农家菜,味道鲜美啊。”其实山yīn城里的鱼肉蔬菜也都是城郊乡民挑到城里卖的,莫非石双妻子翠姑的厨艺不及这谢奇付的浑家?

用罢午饭,张原又到附近的马太守祠给马太守神像上了三炷香,这神祠有些破败,拂拭残碑,张原看到南宋状元王十朋重修马太守祠时写的诗:“会稽疏凿自东都太守功成禹后无。能使越人怀旧德,至今庙食贺家湖。”

山yīn风调雨顺多年,不遇旱涝灾害,就没人想起来祭祀马太守,估计今后马太守祠的香火要旺了。

红日西斜,乌篷船横渡鉴湖向山yīn县城划去,双桨击水很有节奏,张原闭目听船底的水声,心里想着这小冰河期的自然灾害,对此他也无能为力他又不是地方官,就是地方官也作用有限,连绍兴这种水乡都要遭旱,大明朝的国运也真是衰败,张原现在能做的就是照看好自家的几户佃农,帮助他们渡过荒年,估计这鉴湖边的田地即便受灾也不至于绝收还有就是设立义仓,这事得向族叔祖张汝霜禀明了,设立义仓屯积救灾粮也要尽快施行——

当日傍晚,张原用过晚饭后去西张北院拜见族叔祖张汝霜,说了今日出城所见和当日鲁云鹏等人以田契银钱相谢而他想借此成立义仓之事张汝霜皱眉道:“你才十六岁,读书方是正事,这样是不是有些用心过度?”

张原道:“族孙以为,知中有行,行中有知,族孙读圣贤书明世间理,就是要用到实处,这样的知才是真知,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一味埋头书斋学到的都是陈腐学问,如何能兼济天下。”

张汝霜笑了起来,点头道:“你心智开明,志向不小,很好,叔祖愿襄助此事,这义仓你可想好以何为名?”

张原道:“正要借叔祖的名望,请叔祖赐名吧。”

张汝霜略一思付,说道:“就叫阳和义仓如何?”阳和是张汝霜之父状元张元汴的号。

张原喜道:“甚好。”

张汝霜道:“筹建义仓之事还得禀明侯县令才行,侯县令是你老师,你自与他说,你要借我的名义行事我也依你,不过这些事都要等府试放榜后再说,你若府试通过,是童生了,我捐助米三百石给义仓,若府试都通不过,那什么事都休提。”

张原叉手道:“是。”

却听张汝霜笑道:“你若侥幸中了府试案首,那我捐助五百石米,哈哈。”

张原心道:“目下米价约为一两银子二石,五百石米就是二百五十两银子,二百五不大好听,不过米价很快就会涨的,再过几个月米价翻倍也不稀奇。”

张原回到东张宅中,天已经黑了,月亮还没升上来,大石头来报说侯县令派了门子来传他去要问话,张原不知道有什么事,带了武陵匆匆随那门子往县衙而去——

绍兴府试,上万名考生、两万篇八股文,按四百字一篇计算,那就是八百万字,要在半个月内完成阅卷评定放案,若是知府徐时进一人承担的话,那是绝不可能完成的,徐时进把绍兴府八县的县令和县学教谕召集到府衙一同阅卷,这样连同他和绍兴府学教授就有十八个人,负担大为减轻,每个县的县令和教谕负责本县的考卷,初选三百人,八个县共初选二千四百人,完成初选,八县县令和教谕各回本县,余下的阅卷就由徐时进和府学教授完成——

四月初九日八县考生全部结束府试,十二日开始阅卷初选,十八日完成初选,山yīn县令侯之翰回到县衙,便让门子传张原来见到张原,侯之翰道:“张原,今日府试初选已结束,山yīn县一千六百多考生通过初选的有三百人,然后徐知府再从这三百人中录取一百二十人作为童生,童生是有名额限制的,山yīn和会稽是大县,有一百二十人,其余六县都是一百人——我今日唤你来,是想问同你那两篇八股文是怎么破题的?”

张原便将“赵孟之所”和“君子喻于义”这两篇制艺的破题和承题背诵给侯县令听侯之翰皱眉道:“我初选的三百人当中好象没有这两篇制艺,这怎么回事,难道遗漏了”…

侯之翰对张原寄予厚望,若张原连府试初选都未过,那连他都会大为沮丧,张原是他擢为案首的,张原不能通过府试那等于是说他无识人之明,可凭他的记忆,好象真没看过张原的这两篇八股文,便让张原将两篇八股文完完整整地背给他听确认未曾看过这份考卷——

侯之翰心道:“莫非徐时进要刻意打压张原,把张原的考卷抽去了,这也欺人太甚了吧!”便问张原当日交卷的情景,听张原说徐知府对他那两篇制艺很赏识,侯之翰笑了起来,说道:“你却不早说,倒害我为你空担心,如此看来徐知府是早把你取为童生了,好了,你回去静候佳音吧我这几天是累得头晕眼huā了,要早些歇息。

张原回到宅中,此后数日安心读书、练字、与两个小外甥玩耍,等着府试放榜。

四月二十四日午前,张原正在西楼书房看《昭明文选》第二十三卷,这一卷选录的是魏晋古诗,魏晋诗歌有一种率真之气读到好诗真令人神清气爽,忍不住要大声吟诵起来:“潜虬媚幽姿,飞鸿响远音。薄霄愧云浮,栖川怍渊沉。进德智所拙,退耕力不任。徇禄反穷海卧疴对空林。余枕昧节候,赛开暂窥临。倾耳聆bō澜,举目眺岖嵌。初景革绪风,新阳改故yīn。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

……”

“池塘生春革,园柳变鸣禽”为后代诗家所jī赏谢灵运自己也说“如有神助”张原正品味诗意,武陵跑了起来,大声道:“少爷杭州的秦先生来了。”

“秦先生?”

张原一时没明白是谁,随即醒悟是秦民屏心想:“秦民屏怎么来了?”赶紧放下书卷,前去相迎。

秦民屏带着六个土兵恭恭敬敬立在竹篱门外,见张原出来,秦民屏率先跪倒,张原扶之不及,赶紧也跪倒道:“秦兄,你这是折煞小弟了!”秦民屏肃然道:“贤弟,这一拜你必须得受,愚兄是代十万石柱土民向你拜谢。”

张原听秦民屏这么一说,顿时满脸喜sè,起身扶起秦民屏,问道:“朝廷赦免马将军的诏旨下来了是吗?”

秦民屏也是满面笑容,点头道:“正是,所以愚兄赶来告诉贤弟一声,我来此还要向令尊、令堂磕头。”土民重义,既与张原兄弟相称,那张原的父母也是他秦民屏的长辈了,所以一定要当面磕头。

张原推辞不了,就先入内院和母亲说了一声,扶着母亲到前厅,那秦民屏跪倒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张母吕氏赶紧让张原把秦民屏扶起,寒暄了几句,伊亭扶张母吕氏进去,秦民屏便要告辞,说要赶回川东夔州去,张原道:“岂有此理,兄长远道而来,总要歇一晚再走。”秦民屏道:“实歇不得,愚兄归心似箭,那钟公公的生祠已开建,我留十四名土兵帮助建祠,我这次来已向钟公公辞了行,不必再转回杭州,径自西归。”他绕道数百里来山yīn就是为了向张原通报一声并向张原母亲磕个头——

张原道:“既如此,那我也不多留兄长,但一顿酒饭是少不了的。”让小石头去叫穆敬岩来,一起到府学宫十字街酒楼请秦民屏一行七人喝酒。

正饮酒叙谈之际,从二楼长窗忽见街上好些人奔跑起来,有人嚷道:“放榜了,放榜了。”拥向府衙看榜文书案。

张原心中突的一跳,却是不动声sè,继续与秦民屏饮酒吃菜,无论他着急关切与否,榜单已经确定在那里了,晚一刻知道也无妨,只是这绍兴豆酒一杯又一杯,喝得毫无感觉——

十字街的人一大半跑去看榜了,街道难得一静,这安静也没保持多久,就听得锣鼓喧天而来,还有鞭炮“噼哩啪啦”炸响,一班吹鼓手吹着唢呐、敲着锣鼓快步走过十字街,转过府学宫去了。

张原认得这班吹娄手,到他家报喜都三次了,看这去向也象是他家,看来他取中了,就不知道是不是案首?

秦民屏见张原频频看窗外,突然醒悟,把酒杯一放,说道:“对了,贤弟也参加了府试吧,赶紧去看榜。”张原笑道:“不争这一时,报信的人很快就会来的。”果然,那班吹鼓手吹吹打打又绕过来了,走在前面的是武陵,他领着这帮吹鼓手找到酒楼这里来了。!。

卷一 当时年少春衫薄 第一百七十章 情挑张案首

来到十字街酒楼下,小*奴武陵大叫一真:“停”那班吹鼓手顿时停下各自怕乐器,铜锣**还有余音袅袅、

武陵仰头对着酒楼上凭窗下望的张原喊道:“少爷,府试案首啊,又是案首啊!”

张原心里抱着的一块石头随手抛去,也不知会不会砸到楼下的人,微笑起来,越笑越欢,到后来是哈哈大笑,不容易啊,一千六百名山yīn县儒童参加府试,通过的仅一百二十人,案首更是可遇不可求,这算是斗姚复的意外所得,不斗姚复难得府试案首,这可是他当初完全没有预料到的锣鼓**又沸沸扬扬起来,吹吹打打上楼来了,秦民屏大喜道:“贤弟,你是山yīn县试案首,现在又是绍兴府试案首,绍兴才子如云,贤弟能在这样的大府夺魁,实乃大才,来,愚兄敬你一杯,祝贤弟科举连捷,状元第再出状元。”

张原心道:“状元第是西张,我是东张,秦老兄不清楚山yīn张氏还有东张和西张之分。”笑道:“承兄长吉言。”举杯一饮而尽。

酒楼老板过来了,连连向张原道喜,并说这两桌酒席算他请客,只盼张公子日后多多光顾,通过府试的张原虽然还只是一介童生,但府试案首是必补生员的,也就是说张原现在等于是生员了,酒楼老板如何能不巴结这班吹鼓手径席吹打个不休吵得耳朵痛,武陵对张原大声道:“少爷,他们是要迎少爷回去讨赏钱。、。

秦民屏哈哈大笑:“那就一起回去。”与张原把臂下了酒楼,酒楼老板和伙计一齐恭送,一班吹鼓手簇拥着张原几人吹吹打打过了十字街,往东张宅第而来。

张原家的竹篱门前已经聚焦了一大群人,鲁云谷己弟、张岱、张萼、张卓如、张定一等张氏年轻子弟都在,就连张岱之父张耀芳也来了,都来道喜。

热闹了一番,吹鼓手得了三钱银子的赏钱磕头而去,这班吹鼓手已在张原家报了四次喜,所得赏银超过一两银子,现在要等到明年道试时再来报喜了,相约到时要抢先,莫被其他班子抢了去。

秦民屏在张原家喝了一杯茶,又随张原、张耀芳去拜见了张汝霜,张汝霜对祖父张天复当年施恩秦民屏先祖之事并无记忆,但心里是很愉快的,更愉快的是张原果真中了府试案首山yīn张氏增光添彩一秦民屏拜见了张汝霜之后,婉辞宴请,便即告辞上路,张原送秦民屏一行七人出了县城西南的常禧门,秦民屏道:“贤弟不必再送了,这次出川原本一腔悲愤,今日能欢喜而归,全拜贤弟所赐,愚兄口拙,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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