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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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骚- 第3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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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原听出是金处士的声音,问身边朝鲜诸人:“吟陶诗者谁,淡泊得好。”

金中清道:“张修撰,这吟诗者乃敝邦极有名的一位隐士,姓金,人称金处士,能卜吉凶、jīng通医术、剑术亦不俗。”

张原道:“这位金处士这么有名吗,前rì曾到大同馆访我,我jīng神欠佳,草草数语便送走了,今rì再会,定要长谈一番,山中访高士乃是人生一快。”

柳东溟皱了皱眉头,这平壤地界,什么事能瞒得了他,金处士那rì见了张原他是知道的,金处士还把那个聋哑女徒留在了大同馆,据说是给身体欠佳的两位天使针灸——

柳东溟知道金处士是全州金氏子弟,与废妃金氏是远亲,对此柳东溟并没有多少疑心,金氏是大族,一向与王族李氏联姻,盘根错节,关系复杂,光海君并未因仁穆大妃之事迁怒于全州金氏,除了处决仁穆大妃之父金悌男一系外,并未株连其他人,而是着意拉拢,隐居龙山的这个金处士双目失明已经多年,又能有何作为,所以柳东溟并未十分在意金处士与张原的接触,最主要的是柳东溟压根就没想过张原竟存了颠覆光海君王位的念头,他只急着催促张原尽快启程,早早册封李祬为世子后就厚礼遣送张原回国——

金中清便去请金处士过来,金处士只向大明天使一揖,其余人他都傲不为礼,张原随柳东溟祭拜檀君时,金处士柱着竹杖立在殿外,白眼向天,自顾唱诗,这种孤傲有时也不失为一种很好的掩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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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慢慢找回写作状态,请书友们多支持。(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

卷二 如今却忆江南乐 第四百六十五章 谋定龙山巅

祭拜檀君之后,张原出殿对金世遗道:“金处士,漉我新熟酒,只鸡招近局,在下今rì就要做那不速之客了。”

金处士笑道:“上国天使肯枉顾草民山居,幸何如之,请。”策杖往后山行去,竟如履平地一般。

阮大铖见这瞎子无视他,心下不快,对张原道:“张修撰自去品尝小隐幽趣,下官与柳使臣诸人就在檀君祠等候。”

张原向柳东溟等人拱手道:“那在下就去金处士那里小坐片刻,申时末一定回来。”

柳东溟道:“让金参军相陪,这金处士xìng情古怪,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天使宽宏大量,不要与他计较。”

张原知道柳东溟让金中清陪同他主要是为了监视他,道:“那好,金参军熟知贵邦典故,正好请教。”便与金中清一道跟着盲处士金世遗往后山而行,王宗岳、穆敬岩还有马阔齐、舍巴四人紧跟保护。

对于张原的安全柳东溟倒是放心,这龙山几条主要山道都有军士把守,从昨rì起就严禁闲杂人等上山,但这位金处士是一直就住在有龙山之巅的,没法禁他——

张原快步追上金处士,说道:“处士对此山的一石一木都了如指掌啊,行路毫不滞涩,这在我国泰州学派的贤人来说也是合乎一种道。”

金处士手里的竹杖呈扇面敲地,呵呵笑道:“何敢称‘道’,草民读过欧阳永叔的《卖油翁》,草民与那卖油翁一样,无他,唯脚熟尔,数十年在此山中行走,自然是如在斗室般熟悉。”

状官金中清叹道:“金处士长年隐居也是清苦。”

金处士以陶诗作答:“先师有遗训,忧道不忧贫。”加重竹杖敲地声,朗声道:“朝与仁义生。夕死复何求。”

这后面两句是说给张原听的,张原心道:“你有你的道,我有我的道,这个我可不能与你同生共死。我要相机行事。”

金处士的草庐在龙山西南一侧,山下就是水流湍急的大同江,草庐三间,有个老仆侍候馔食,这rì天气晴好,张原立在龙山之巅极目远眺,江水幽沉浩荡。对岸青山连绵,这若是山yīn的龙山,当可望见浅浅投醪河相隔的东张和西张那两座高大的状元坊,身在他国,离家万里,不胜感慨。

金处士双手执着竹杖,与张原并肩而立,说道:“状元公登高思乡了吗。不如赋诗一首抒情。”

张原微笑:“处士还有吟诗的雅兴?”

一边的金中清低声对金处士解释说张修撰等闲不赋诗,赋则名篇,当即诵孟姜女诗给金处士听。金处士表示叹服张状元的不吟则已一吟惊人——

草庐洁净,桌椅俱是不上漆的松木,纹理犹有清香,金处士以自酿的米酒款待张原几人,老仆过来问要不要杀鸡待客,张原笑道:“不必了,我等小坐片刻就要下山。”

金处士道:“请天使一定多盘桓一会,山中人还想多了解一些上国的雅闻。”

张原心想:“难道还有什么外客到来,是我要见的?”便一边饮酒一边与金处士和金中清谈论陶诗,大约过了两刻时。听得空中哨响,忽然坠落到草庐后——

金处士起身道:“几位少坐,草民去去就来。”执起倚在门边的竹杖出门去了。

张原听到草庐后面有“咕咕”的鸽鸣声,心中一动,起身道:“王师傅、穆叔,你们陪金参军饮几杯。我出去方便一下。”

张原转到草庐后面,就见一块巨大的山石边竖着一个竹编的大鸽笼,有十几只灰白sè的鸽子正啄食饮水,金处士和那个老仆立在鸽笼边,听到脚步声,金处士转过身来,凹陷的盲眼正对着张原,说道:“张大人,请过来说话。”

张原走近,身后的马阔齐和舍巴形影不离。

金处士沉默了一会,似在倾听周围动静,然后缓缓道:“建州使者已过了义州义顺馆,为首者名额尔德尼。”

“额尔德尼”是蒙文“宝物”的意思,张原知道奴尔哈赤时代有个创造了满文的大臣被赐名“额尔德尼”,此人姓纳兰,jīng通汉、蒙、朝鲜诸语,博学多闻,与后来的大词家纳兰xìng德应该是有些渊源的,在范文程等汉人投降奴尔哈赤之前,这个额乐德尼算是奴尔哈赤手下最有知识的人,奴尔哈赤派此人来见光海君,所谋不小啊——

张原看着那些鸽子,微笑问:“金处士这是以飞鸽传吗?”

金处士脸现愕然之sè,他这飞鸽传是一大秘密,未想张原一眼就看破,随即脸sè平和道:“上国天使见闻广博,草民佩服。”

张原道:“大唐开元年间宰相张九龄少年时驯养群鸽,每与亲朋往来,只以系鸽足上,依所教之处,飞往投之,九龄目为飞奴,时人无不惊讶。”话锋一转,低声问:“能随时追踪到额尔德尼一行吗?”

金处士断然道:“能。”

张原道:“那就好。”

金处士静等张原后话,但张原说了“那就好”三字后就没话了,金处士问:“张大人将如何对付建州使者?”

张原道:“金处士,说说你们有什么计划,在下只能给以道义上的支持。”

金处士脸露笑意:“我辈正需要上国天使的道义支持,不瞒张修撰,敝邦朝野反对光海君的人甚多,但因为无人首倡反正,如一盘散沙无法凝聚,而且也担心大明朝廷不承认我等的拨乱反正之举,今有仁穆大妃密诏,又有天使支持,此事必成。”

光海君的地位得到了大明朝廷的承认,金处士一方若起兵反抗光海君,会被大明视为叛逆,若一旦派军干涉,那是金处士乃至仁穆大妃一方无法承受的,所以他们才迫切需要得到张原的支持——

张原道:“建州老奴虎视眈眈,贵邦万不能内乱,必须尽快控制住局面,不然一旦演变成两派内战,那正给了奴尔哈赤可乘之机——你们有此把握吗?”

金处士躇踌道:“柳东溟掌握了内禁军,王京守卫也都由光海君亲信统领,仓促间如何能策反,而京畿外的军队又不能无缘无故进入王京,张修撰可有良策?”

山下的大同江传来“咚咚咚”的鼓声,那是端午龙船鼓,朝鲜对端午节也极为重视,午后阳光耀眼,张原眯起眼睛看江上龙舟,却只闻鼓声,不见龙舟——

张原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说道:“我明rì准备启程赴汉城,你们于途中再觅死士制造一场刺杀案,注意,别伤害到我方人手,个别人受点轻伤无妨,这样你们就可借此理由派京畿外的军士护送我入京,有一千军士足以行大事了——如此安排还有难处吗?”

金处士手中的竹杖重重往地下一戳,压抑着喜意,说道:“天使睿智,此计大妙——好教天使得知,光海君听闻天使贵体欠安,已派人再来问候并迎迓天使入王京,那人就是我方之人。”

张原“哦”的一声,问:“是哪一位?”

金处士道:“那位贵人昨rì已奉王命过碧蹄馆,天使明rì从西京启程的话,大约会在凤山郡相遇,至于那人是谁,草民就先透露一下,那人身份尊贵,是光海君之侄,爵封绫阳君,讳倧。”

张原心想:“绫阳君李倧就是代光海君为王的朝鲜仁祖,很好,这算是找对人了,大事必成。”说道:“我有言在先,大明皇帝已经承认了光海君的地位,所以你们仅凭已被废黜的仁穆王后的手来反对光海君是难以服众的,在道义上并不占上风,必须抓住光海君与建州奴酋交往、对大明怀有二心、罔顾壬辰再造之恩这一点来谴责光海君,只有这样,我才好支持你们,以后也能得到大明朝廷的支持。”

金处士连连点头道:“天使所言极是,大明与敝邦义即君臣、恩犹父子,光海君忘恩背德,神人共弃。”

张原点点头,以光海君不忠于大明为由来推翻光海君,那么继任的朝鲜君主只有对大明更加忠诚,因为这是其即位之基,而且借此机会除掉奴尔哈赤的重臣纳兰氏,奴尔哈赤必迁怒朝鲜,此后朝鲜必与大明齐心协力对付建州女真,这才是张原苦心孤诣要达到的目的——

张原道:“那我先告辞了,刺客之事金处士要立即安排好,其实惊扰一下即可,不必造chéng rén命杀伤,我会要求柳东溟加强保护,但那些保护的军士必须是你方的人,不然的话就白费力气了。”

金处士道:“天使初四rì启程,初六rì将至黄海道,那里的节度使李贵是绫阳君亲信,刺客就在那里动手惊扰天朝使团,绫阳君随后赶到,正好提议由李贵领军士护送天使,这样不会引起柳东溟的疑心。”

张原道:“很好,建州使者要全程监视,也莫要打草惊蛇,有事尽量报知我。”

金处士对这个年少的大明天使现在是衷心佩服,简直是《三国》里的智谋高人啊,他们一直受困于无法调兵靠近王京,张原三言两语就为他们指出明路,这等谋略才智,不服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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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如今却忆江南乐 第四百六十六章 端阳雨

当晚平壤府参尹朴奕鸿宴请张原一行,席间柳东溟得知张原决定明rì启程赴汉城,大为高兴,几rì来一直提着的心顿时放下了,与柳西崖、禹烟等人一起连连向两位天使敬酒,张原推说身体尚未完全康复不怎么喝,阮大铖海量,酒到杯干,又乘着酒兴即席赋诗,让一众朝鲜官员甚为佩服,赞叹两位天使都是大才,张原一首诗都没作也得到盛赞。

喝到戌时初,阮大铖大醉,朴参尹用自己的马车送两位天使回大同馆,与柳东溟一道送张原几人到馆前才告辞,两个锦衣卫力士搀扶着阮大铖回房歇息。

天气有些闷热,张原沐浴后执一把折扇踱到少女小贞居处,紧跟着他的依旧是马阔齐和舍巴,这两个川西土兵极其愚忠,张原就是上茅厕他们也要守着。

门关着,白棉纸糊着的窗棂也不见烛光透出,张原叩了几下门没听到应声,心想:“这时是戌末时分,难道这两位朝鲜少女就已睡下了,我还有事要与她们商量。”便加重叩门声,唤道:“小贞姑娘——具姑娘——”

好半晌没听到房内动静,张原心想那位小贞姑娘口虽不能言,耳朵却不聋,怎会听不到他叫门,小贞不能回应,舞女具喜善是能回话的呀,莫非柳东溟等人趁他今rì离了大同馆派人把两位少女抓走了?

张原用力推门,门从里拴上了。舍巴拔出尖刀伸进门缝将门栓割断,抬脚一踢,木门豁然洞开,房内一边昏暗,里间卧室似有动静,张原大声道:“小贞姑娘、具姑娘。”里面有响动但无人应声。

舍巴握刀率先冲了进去,“咦”了一声,张原进去看时。昏暗中见床前一个大浴桶,床上罗帐低垂,房间里充溢着槐花和水气,张原凝目望着那架子床,问:“小贞姑娘,具姑娘?”

罗帐一动,探出一个头来。鼻挺唇润,细眉秀目。正是少女小贞。两手揪着帷帐拢在自己脖子四周——

张原松了一口气,在昏暗里摇头微笑,两个朝鲜少女是在洗浴,他倒是莽撞破门而入了,说道:“抱歉,我在外面等一会,你们穿好衣裳。我有话与你们说。”说罢,与舍巴、马阔齐退到外间。立在门前,马阔齐“嗬嗬”的笑。

片刻后。里间油灯昏黄的光流出,少女小贞端着灯出来了,右衽白裳,紫sè大裙,湿湿的头发已挽成一个髻,一根长长的大钗绾着,少女将油灯搁在小案上,弯腰向张原行礼,然后抬起脸,双颊晕红,又赶紧跪坐着磨墨,摊开一张高丽纸,取一支羊毫恭恭敬敬呈给张原——

张原微笑道:“你听得到的,不需我写字——具姑娘呢?”

少女小贞朝里间一指。

张原又问:“具姑娘身体好些了没有?”心想这么大动静还没把那舞女惊醒吗,难道伤势有了反复又昏迷了?

少女小贞执笔写道:“方才服了药,睡下了,还有些昏昏沉沉。”

张原“嗯”了一声,也在小案边跪坐着,眉头微皱,他今rì见金处士忘了说小贞和具喜善之事,他明rì就要离开平壤,这两个少女该如何安排?

少女提笔写道:“天使今rì见了金先生未?”

张原命舍巴去房外巡视,对那少女道:“见到了,有些事情已有安排,但我国使团明rì就要离开平壤府前往汉城,你和具姑娘何去何从?”

少女的手指纤长,执笔的样子很优雅,睫毛一闪,望着张原,笔下写道:“可以跟着天使上路吗?”

张原沉吟片刻,若把她二人留在平壤府,那具喜善定会被参尹朴奕鸿抓去严刑拷问,少女小贞只怕也要受牵累,他既已决定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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