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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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明- 第2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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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济尔哈朗的建议,岳乐和多僖都没有反对,多僖是宦官,于军政要务懂得不多。岳乐则是将门出身,对于关外的局势看的分外透彻,现如今除了济尔哈朗说的几条对策,的确别无他法。

朱平安这些年在关外内外兼顾,步步为营,已经将满清的生存空间急剧的压缩。就连皇太极煞费苦心经营的满蒙联盟如今也处于崩溃的边缘。察哈尔部野心勃勃,但为了守住盛京,也别无他法可循了。

何洛会的大军被困在连山关一线,朱平安神不知鬼不觉的直插他的背后,李定国的兵马死死的咬住何洛会,何洛会的大军是指望不上了,面对着朱平安的逼近,满清手中可用的棋子已经不多了。

……

碧蓝的天空没有一丝杂质。空气中都流淌着一种令人心旷神怡的芳香,但苍穹之下的连山关却是被烟雾所笼罩。密密麻麻的红黑色相间甲胄的朝鲜士卒像潮水一般的涌向连山关的清军防线。

城垣上下已经成了朝鲜士卒的埋骨之所,层层叠叠的累积起来,使得整个连山关的城墙都显得低矮了不少,朝鲜的攻城部队之后,便是如同墨色一般漆黑的明军阵营,每当有朝鲜士卒溃散下来。明军前列的火枪手便是一阵轰鸣,朝鲜士卒只能丢下一些尸身,哭喊着再度折返冲向连山关。

“都督!不能再这样猛攻下去了!”朝鲜军的兵曹判事,统兵大将蔡门亨心头滴血,猛然跪倒在李定国的面前。大声哭喊道。“连日来,我朝鲜军攻克连山关八座堡寨,士卒未得半分休整,借着便是猛攻关隘两天,再这样下去,小将带来的这四万朝鲜精锐就都要葬送在这连山关下,还请都督体恤我朝鲜小国的忠诚,为我等保留一些能战之卒和元气吧!”

李定国端坐于行军竹凳之上,双手杵刀于地,听了蔡门亨的话,抬起一只手,阻止了手下众将的喝骂,缓缓站起身来。

李定国今年不过二十五岁,但在辽东、朝鲜督战已经三载有余。当年从山东带出来的部下,也由原先对其不信任便成了今日的仰望和拜服。李定国其人治军甚是严格,但军法之后,却是对士卒格外的体恤和爱护。加上一连串骄人的战绩,因此便很快在军中获得了极高的威望。

李定国的手轻轻一摆,众将的嘈杂声戛然而止。蔡门亨不敢起身,以头触地,耳中听着李定国的脚步声缓慢的由远及近,一颗心也变得紧缩起来,支撑身体的双手也不由自主的微微颤动起来。

忽然之间,耳边传来一声嗤笑,蔡门亨吓了一跳,偷偷抬起头来向上看去,却看到一张不屑的面孔。

“宣德至正统年间,朝鲜咸吉道观察使金宗瑞击败女真,拓展北部边疆六镇,朝鲜方始有今日的疆域,想不到,如今的一场攻城战,只不过血流的多了一些,贵国竟然如此的惶恐、忧惧,真是……,真是……,让本督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周围的众将顿时大笑起来。刚刚的恐惧和忐忑一瞬间烟消云散,蔡门亨的一张脸由白转红,猛然间从地上爬起来,“还请都督莫要小瞧了我朝鲜兵将,金宗瑞大将昔年的赫赫战功,我蔡门亨不才,无法与其相提并论,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先人嗤笑我等畏死不战!”

蔡门亨深施一礼,“请都督再给小将两日时间,两日之内我朝鲜军如若拿不下连山关,我蔡门亨愿以首级呈献于都督面前!”

李定国微微一笑,“将军放心,我大明将以全部炮火支援,本督也将在此寸步不离、拭目以待!”

何长水却是没有跟随朱平安北上,一直留在李定国身边,此时件蔡门亨气鼓鼓的而去,心里也是好笑。“都督,要不然,咱们以火箭相助?”

李定国摇摇头,“火箭弹造价不菲,没有必要在此浪费!这些个朝鲜人就像是一群闻到了血腥味的苍蝇,眼见着我军长驱直入,便向来分润一些实惠。殿下早有钧旨,对于这些依附于咱们的人不必讲什么仁义道德。想要好处,便要一刀一枪的来换,平白天上会掉什么饼吗?”

“是馅饼!”何长水笑呵呵的指正道。这句话也正是朱平安平日里喜欢挂在嘴边的。

位于明军阵营中的火炮再度开始怒吼,威势较之以往又不知大了多少倍。方圆十余里之内,地面都是摇晃不止,朝鲜士卒后退无望,只能挺着兵器绝望的向前冲锋。

蔡门亨脱去了铠甲,回身望一眼身后如林一般矗立、如山一般凝滞的明军大阵,不由得从心底里叹息一声。回过头来,从部下手中接过一柄单刃弯刀,身上的白衣随风摆动,平添了些许悲壮的气势。

“今日有进无退,拿下连山关,纵兵一日,拿不下来,谁也别想再回到家乡!”

说完,蔡门亨梃刀加入到攻城的序列之中,身边一众亲卫以盾牌格挡流矢飞石。眼见主将如此奋不顾身、身先士卒,朝鲜军颓丧的军心总算振作起来,再一次潮涌一般扑向连山关。

连山关始建于明成化三年,为东宁卫下属三座关隘中最为险峻的一座。经过明军百余年的经营,已经与绵延群山中的辽东长城连为一体,地势最高处便是摩天岭,紧紧扼守住北上的交通要道。

明军的炮火持续不断,将关城打的千疮百孔,但由于主城地税较高,因此炮火却是无能为力,朝鲜军和明军在拔除了连山关周围的堡寨之后,却是对主城一筹莫展。宁古塔镇将吴巴海如今就率领着两万多戍守边疆的披甲人士卒驻守在这里。

八旗“以旗统军、以旗统民”,平时耕田打猎、战时披甲为兵。主力便是各旗中的旗丁,旗丁按照身份和地位又分为三种,地位最低的莫过于“阿哈”,这些人大部分是辽东的汉人和朝鲜人,就是旗丁的奴隶,到了战场上便是死兵,也就是当做炮灰使用。第二种便是披甲人,通常是收纳的战败部族的降卒,这些人来自于各个部族,但战力都是不凡,长年戍守边疆,更是让这些人变得勇猛、坚韧异常。

披甲人服装各异,但身上却都是裹着厚厚的野兽皮毛,外面罩上简易粗糙的铁甲,用来抵挡明军发射的火枪弹丸和炮弹的碎片。朝鲜士卒和他们相比起来,战力便显得孱弱了许多。

主城以巨大的山中条石筑成,完全能够抵御明军炮火的攻击,朝鲜士卒好不容易攻到城下,手忙脚乱的用滚木撞击城门,但披甲人却是腰间系上绳索,从城头一跃而下,杀进朝鲜人阵型中,一阵大杀大砍,五百还也是胆子大的出奇,没有经过何洛会的允准,便私自打开城门,率领三千多披甲人战卒杀出城来。

蔡门亨所部措手不及,刹那间便大乱起来,士卒就像是扑上海滩的浪花,眨眼间又退却下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撤军

何洛会看着退潮一般撤下去的朝鲜士卒,心中却是没有半分的快慰。连山关被围攻已经有五天的时间,周围的堡寨已经尽数陷落,明军的炮火就像是无穷无尽的雨点一般泼洒到城中来,现在城中的士卒便生火做饭都要顶着一口铁锅,生怕被炮弹的碎片击中,不明不白的结束生命。

驰援顶山堡,追缴曹变蛟的巴达礼和德尔格勒已经不必再指望了。朱平安居然亲临辽东,在他的面前,像是巴达礼、德尔格勒这样的货色万万难有幸免的可能。

也就说,朱平安的兵马将在毫无阻隔的状况下,大步向北进发,最终的目的地便是大清的北都盛京。对此,何洛会只能是无能为力,因为现在的他已经是自身难保了。

仅剩的七万余人全部龟缩在连山关一线,而这七万人却是来自于女真、蒙古的各个部族,一连串的败仗已经让他们成了惊弓之鸟,相比较于八旗精锐,他们远远达不到和明军决死一战的水准。所以,目前来说,何洛会根本不敢出城和李定国的五万人决战,只能凭借着坚固的城关死守。

现在看来,这个决定是绝对正确的。就在前日,朝鲜的数万兵马突然出现在连山关一线,何洛会明白,李倧这只老狐狸也终于坐不住了。

清军在湖广势如破竹,但在辽东和关外却是举步维艰,从接下这份差使的那一天起,何洛会便清楚这将意味着什么。多尔衮原本计划中的死守辽东要地,保持攻守平衡的态势,牢牢的拖住朱平安的辽东军团的方略到现在来说,已经是完全失败了。

朱平安打的是和多尔衮一样的算盘,双方都没有打算在河北直隶这样地势开阔的地区决一死战的念头。双方都在不断的壮大自身,提升自己的实力,然后相机决战。结果,一个在湖广高歌猛进,一个在辽东如鱼得水。但相比较而言,多尔衮却是这场较量中的输家。

众所周知。江南、湖广原本就不是朱平安的地盘,多尔衮误打误撞之下,竟然将郑芝龙打的元气大伤,这样一来朱平安反倒成了隆武朝廷中最有实力的人物。

可关外却是满清的龙兴之地,如果丢了这块祖宗之地,那满清上下可就要军心大乱了,多尔衮也势必会背负极大的压力。如此一来,朱平安却是做了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通过这次和朱平安的交手,何洛会才明白其人的可怕之处。在他的面前。不能有一丁点的漏洞,哪怕是再小的漏洞,到了朱平安的面前,他也能生生将其变成突破口。

眼下何洛会和朝鲜人打的不亦乐乎、精彩不断,朱平安和他麾下的辽东兵团却是兵不血刃的就干掉了科尔沁部、海西女真的援军。对面的李定国也不是易与之辈,这么多天,就看着朝鲜人前仆后继的冲上来,明军士卒却是连半个影子都没看到。饶是如此,朝鲜人也拼掉了己方的一万多人。

更为可怕的是。顶山堡一线全线陷落,连山关的补给也将宣告断绝。也就是说,再有五天的时间,连山关的守军军中将全面断粮。

而反观如今的明军,补给全部由朝鲜一方供给,还有数之不尽的朝鲜人为之血战。更有德吉哈、噶里的叛军四方骚扰清军后方,还有刘复的辽东汉人义军四处出击,防不胜防。

这样四面楚歌的态势,清军哪里还像是在自己的土地上作战,哪还有战胜的可能。

逛着脑袋。头上寸草不生的吴巴海带着一身的血迹和碎肉兴冲冲的跑上城头,他对于何洛会其人并不感冒,但对于他身后的多尔衮却是敬服有加,因此对何洛会还算客气。

“大人,朝鲜军的战力稀松,实在是不堪一击,儿郎们还没有尽兴,他们却是跑的比长白山的兔子还快!”吴巴海接过部下递过来的烈酒一饮而尽,大笑不止。

对于这样的一个武夫,何洛会自然没有心思跟他解释什么,即便是说了,也是对牛弹琴,毫无作用。因此何洛会只是讪讪一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阿哈尼堪、硕詹、伊拜等人也是意兴阑珊,眼前的这些胜利完全让他们高兴不起来,因为长远看去,战事竟然没有一丝能够扭转的迹象。

从人急匆匆的跑到何洛会的耳边耳语几句,何洛会点点头,转身看向阿哈尼堪等人,轻描淡写的说道:“诸位还不知道吧?肃王已经在数日之前在盛京薨了,据说是忧思满怀,郁郁难解,所以一时想不开,抹了脖子!“

“啊!“众人大吃一惊。

对于众人的这种反应,何洛会有些不以为然,似乎这并不是多么大的事情,转而说起了其他。“还有件事情,郑王已经调动察哈尔部联军向南靠拢,还有信州穆佐的披甲人所部,援军一到,想来战事必然会有所改观!“

说完了这番话,何洛会自己都觉得太过于臆想了,干笑两声,“郑王也向关内送了消息,我八旗大军都集结在河北京畿,朱平安如今到了辽东,睿王也可以抽调部分兵马驰援关外了!“

如此一说,众人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关外连年战事,如今的兵力早已不堪敷用,想要对抗朱平安和朝鲜王室的人马,也必须从关内调兵了。

但下了城,何洛会却是派人悄悄的将阿哈尼堪、硕詹和伊拜等三人请到了自己的住处,门外派上亲卫戈什哈守卫,屋中只剩下他们四人。

何洛会亲自动手关上窗户,却没有回身,幽幽的说道:“要撤军了!”

三人都是一愣,刚刚何洛会还说了这么多的有利于大清的消息,怎么转眼间便变了口风。

“三位分属郑王麾下,都是八旗中的善战之将,当着你们,我也不必藏着掖着!在我看来。关外的局势已经积重难返了!”

三人互相看看,不约而同的点点头。

“信州距离盛京将近千里,即便出兵,赶到盛京的时候,早已经是大势已去。关内派兵也是这个道理,远水不解近渴啊!”

见三人没有异议。何洛会接着说道:“察哈尔额哲,别忘了,他可是林丹汗的儿子,如今虽说身体早已病入膏肓,但他还有兄弟阿布奈和侄子布尔尼,这两个人可都是察哈尔部难得的人才,极富野心,听闻此次没有按照诏旨出兵支援连山关,便是这两个人在其中做了手脚。”

何洛会幽幽看向阿哈尼堪三人。“你们说,如今我大清在关外风雨飘摇,郑王又派遣使者前往察哈尔请援,你们说,阿布奈和布尔尼会做何想?”

阿哈尼堪三人沉默不语。察哈尔部是一头喂不熟的饿狼,皇太极软硬兼施,又将自己的女儿嫁给额哲,这才使得漠北蒙古各部相继归降。但现在。大清在关外的根基动摇,察哈尔以及漠北蒙古还能一如既往的恭顺听命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所以。一定要撤军了!”何洛会虽然不想说出这句话,但事到如今也不得不说。“你们放心,我是摄政王一手任命的盛京镇守大臣,所有的罪责自然由我一肩承担。盛京那边我也会送去消息,郑王如何决断,我做不了主。东昌堡还有咱们的兵马在。退到那里,凭借辽河据守,总算为摄政王的大军护住背后来敌,我何洛会便心满意足了,至于摄政王要如何惩处于我。何洛会无话可说!”

阿哈尼堪三人沉默着站起身,冲着何洛会深施一礼。伊拜抢先开口道:“大军撤退,必然要有人殿后,此番蒙古各部损失惨重,我作为蒙古四旗的固山额真,罪责难逃,便由我带领兵马殿后吧!”

阿哈尼堪和硕詹一愣,刚要阻拦,何洛会却是点头应允下来。以科尔沁部为首的蒙古诸部联军此次全军覆没,伊拜作为固山额真,这罪责是万万逃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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