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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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明- 第1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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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承恩呆呆的还礼,眼睁睁的看着方正化慢慢走出值房,身影慢慢隐入迎面而来的万道霞光之中。胸口像是憋了什么东西,让他万分的难受。

第十九章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大雨如注,在众人的眼中,京师中似乎好多年没有下过如此的豪雨了。天地间仿佛是笼罩了一层目不透风的水帘,偏偏有没有一丝的风势,水滴自上而下直直的落到地面,汇成涓涓河流,顺着乾清宫宫殿的墙角、台阶之间的缝隙欢快的流向大殿之前的空地上。不大会的功夫,空地上已经积攒了一层水面,倒映出整个萧索、充满寒意的宫殿身影。

这场雨突如其来,让很多人措手不及,往年的这个时候,北京已经是一片黄沙,但今年的春天确实格外反常。躲在廊下避雨的十余个宦官都在念叨,这场雨实在是来的晚了一些。如果早些年能有这样的雨量,那么大明朝也不至于大旱到颗粒无收、赤野千里的地步。司礼监掌印太监和秉笔太监要相继出宫督军的消息不胫而走。这在大明朝也是从未有过的先例,司礼监除了王承恩和张云汉,其他人等全部被派往保定、房山、居庸关这些京师的门户城池驻守。

闯贼,或许已经不能再称之为贼了。昔日的流寇,如今也有了自己的国号和年号,几十万大军正在迅捷的蚕食着山陕的疆土,要不了多长时候就会兵临城下。一天之内,崇祯皇帝练下十余道勤王诏书,要求各地督抚武官率部驰援京师。

北方各省已经无兵可派,统兵大将不是战死沙场便是投降了大顺军。如今也只剩下驻守山海关的新晋平西伯吴三桂和执掌齐鲁之地的山东总兵朱平安两支人马了。剩下的江南之师,恐怕是是指望不上了。而京师中的上上下下也将最后的希望放在了吴三桂和朱平安这两个大明朝的后起之秀的身上。他们盼望着吴伯爷和朱总兵能如同天兵天将一般降临京师,挽狂澜于既倒。

王承恩去司礼监用印,依然没有回转,怀德不由得有些担心。王承恩密令自己准备的那几道诏书都在其中,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抑或是方正化发现了其中的端倪?

刚刚。太子殿下奉召来到乾清宫,怀德知道,崇祯皇帝这是要对太子朱慈烺交代一些事情了,也可以说是安排后事。事到如今,崇祯皇帝已经对南迁不抱任何希望了,唯有的希望只能交给自己的储君。这其中。也包括了对朱平安的安排。

雨水嘈杂的落在地面上,弄出很大的声响,崇祯皇帝不得不抬高了声音说话,看着自己还带着些许稚气的儿子,他不免有些担忧,但却又无可奈何。同时,心中也多了些愧疚之情。中兴大明的夙愿,历经了十六载却是走向了相反的方向,江山陷入到万劫不复的境地。自己无能为力,却要让自己的儿子来一肩承担,他能做到这一点吗?

唯一让他感到欣慰的便是,朱慈烺瘦弱的身躯却挺得笔直如松,眼睛中流露出来的也是遮掩不住的坚毅神色,让崇祯皇帝情不自禁的想到了自己刚刚登基,渴望励精图治、大展拳脚的时刻。

“京师中的朝臣暮气沉沉,各自为政。党争连连,实在是不堪大用了。这些人朕的意思是一个也不要用,可用的那几人,朕都将名字告诉了你,到了南京之后,便可以委以重任,但还需要南京六部忠直老臣的辅佐。切记不要操之过急。南京东林党人居多,这些人只可暂时一用,等你稳定根基,这些人务必要清除干净,我大明朝党争之源。便是这些人,为了一己之私,于江山社稷于不顾,万万不可手下留情。”

“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崇祯皇帝从身边的案几抽屉中取出一张纸片,在朱慈烺面前展开。“另外,朕要你牢牢的记住这三个名字!”

朱慈烺看看那纸片,低声念到:“刘之存、刘之柄、刘之干!”

“这三人是……?”

崇祯不动声色的将纸片丢进香炉之中,看着其慢慢化为灰烬,这才缓缓说道:“刘之存是前山东总兵刘泽清的长子,其余二人都是他的堂弟。”

朱慈烺一愣,“刘泽清,他不是早就死了吗?”

转念一想,朱慈烺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父皇的意思是,要儿臣依靠这三人夺取山东的军政大权?”

崇祯赞许的点点头,儿子的精明和聪敏还真是令他刮目相看,自己只提出了一个开头,他便能很准确的领会自己的深意。

“山东这些年来很是富庶,朱平安的才干由此可见一斑。但确实如此,朕的心中变越发的不放心。刚刚朕也已经告诉了你,朱平安是唐王朱聿键的长子,只不过是庶出,这些年也始终流落在外。河北之战后,朕知道了这一点,便着意提拔,也是希望其感恩戴德,为咱们南迁留下一条后路来。”

崇祯话锋一转,陡然间变得肃杀起来,“不过,宗室毕竟是宗室,用可以,但绝对不能放任自流。成祖皇帝留下的祖制便是为了预防宗室可能的做大,难以抑制。朱平安这些年经营山东,的确是有功劳,只要他交出兵权,就算是朱聿键如今有了嫡子,将来的唐王爵位是绝少不了他的。”

朱慈烺冷哼一声,“父皇仁慈,但那些武人怎会轻易的交出手中的兵权!”

“所以朕才准备了这么多的举措。第一,颁下旨意,阐明朱平安的宗室身份,这么一来,南京的文官武将都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宗室手握兵权。朱平安一旦有所异动,天下将群起而攻之。第二,便是这刘氏三兄弟,刘家在山东势大根深。朕当初留下他们三人,也是为了遏制朱平安。他们和朱平安有不共戴天之仇,朕刻意留下他们的性命,又让他们在边军中历练了数年。直到前些日子,朕才以你的名义将其调回京师,这两日,你见一见他们,好生笼络抚慰,他们一定会对你感恩戴德。之后再命他们潜入山东,联络旧部,以为内应,加上你自己之前下的那些功夫,夺取兵权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啊!”朱慈烺确实吃了一惊。听崇祯的话语,竟是早已知道自己将手伸向山东的事情,看来封达的目的崇祯是一清二楚,只是没有声张而已。

崇祯却没有理会他的惊讶,而是接着说道:“朱平安之母不过是一介奴婢,身份低微,他这一辈子都不过是个庶子的身份。朕却故意跳过了朱聿键的嫡子,册封他为唐王世子。将来,唐王府之内,也必然是风雨不断。名不正则言不顺,朱平安将来势必会遇到大麻烦,天下人是绝对不会坐看一个庶子成为宗室藩王的。”

崇祯将朱慈烺拉倒自己的身边,语气中难得流露出慈爱的意味。“朕也知道你和朱平安有些过节。当初朕也曾狠狠训斥于你,不久之后,你就要成为一国之君,到了这个时候,你便应该明白,这些朝臣武将,其实都不过是咱们执掌天下的棋子,千万不要他们脱离咱们的控制,这一点,朕做的不好,所以朕才预备了这么多,希望你能在南京开辟出来一个新的局面。所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其实朱平安不过是一颗快要失去利用价值的棋子,到时候,丢弃还是碾碎他,都在你的一念之间啊!”

朱慈烺长到十五岁的年纪,但听到崇祯皇帝如此的话语确实第一次。往日里的那些之乎者也、坦坦大义丝毫不见,迎面而来的却是这种毫不掩饰的帝王之道。

朱慈烺的眼泪慢慢滑落,情不自禁的跪倒在崇祯皇帝的面前,“请父皇放心,儿臣即便粉身碎骨,也要还大明一个中兴盛世、朗朗乾坤!”

崇祯欣慰的一笑,“你一定会比朕做的好!”

乾清宫外的大雨一连下了三个时辰,这才慢慢止歇。但乾清宫里依然是没有丝毫的动静,怀德不知道崇祯和朱慈烺到底说了什么,但这才让他心有余悸,忐忑不安。

王承恩的身影总算出现在乾清宫外,怀德这才松了一口气,匆匆迎了上去,“皇上召见太子,这已经两个时辰了,还是没有传召人等伺候,义父,您看……?”

王承恩没有说话,只是简单的点点头,将手里的包裹交给怀德,低声嘱咐道:“将这些好好藏好,以后会有大用!”

怀德点头应下,抬头却发现王承恩举头望天,似乎若有所思。

“怀德,再有半个月,山东兵马应该便会抵达京师,到时候,你便偷偷的跟随平安回去吧!”

这一句话却是将怀德吓了一跳,要不是不远处还有人在,恐怕他便要跪倒在王承恩的面前。

“义父,怀德不走!”声音不大,但却异常坚决。

王承恩摇摇头,“京师已经是一座孤城,皇上下诏各地勤王,恐怕也猜到了最后的结果。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接下来的事情,就要由平安来做了,你去跟着他,我才能放心离开,难道你连我这样的要求,都要拒绝吗?”

王承恩看看四周,小声说道:“更何况,我还有事情要托付于你,懿安皇后是个苦命人,皇上未必会放她离开京师,我已经写信给平安,请其多家照看,而你则要负责贴身侍奉保护她,将其安安全全的送到登州,颐养天年!“

第二十章王安

崇祯十六年六月十九,李自成攻克太原,晋王朱审烜被俘,与一千多名明朝宗室一同被杀。紧接着,大同失陷,李自成以韩文铨为太原节度使,陈永福为驻太原总兵,分别主管山西军政。自己则率领大军继续向东进攻。一时间,真定、保定诸府诸城,连连告急。

又是一连一个月,晴空万里,天气燥热不堪。中午时分,长公主朱媺娖娇喘吁吁的回到寿宁宫平阳殿,不由分说,便将随身侍奉的宫娥和女官全部赶了出去,拉着邢沅,两个人躲到了寝殿的帷帐之后,窃窃私语。

朱媺娖一脸的喜意,虽然眼下也已经到了十五岁的年纪,眼看着就要大婚成亲,但表情性格却是一如孩童一般。

朱媺娖神神秘秘的告诉邢沅,崇祯皇帝和周皇后刚刚私下召见了她,告诉她,不日之后,太子朱慈烺将要南巡,而她和永王、定王也将一道南下。据说是要乘海船,先去山东,然后再去南京。

朱媺娖得知了这个消息,便如同即将要脱困而出的小鸟一样,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说起远在登州的木语菱,以及她还在襁褓之中的义子,更多的则是海边的各种美食,还有曹无伤一手调制的“铁板烧”。欢天喜地的她竟是丝毫没有想到太子南巡背后的深意。

邢沅却不一样,倒地是比朱媺娖年长了几岁,而且经历了不少的风风雨雨,加上这些日子以来听到的传进宫内来的各种消息。邢沅却是早就品出了其中不一样的味道。

“殿下,那皇上和皇后娘娘呢,他们为何就不与太子殿下和您一起南下呢?”看到朱媺娖兴奋喜悦的表情,邢沅本不愿戳破其中的蹊跷所在,但想了又想。感觉还是应该让朱媺娖指导这背后蕴含的东西,毕竟这一别,朱媺娖与自己的父母能不能再相见可就难说了。

“母后说了,皇兄是南下监国,如今贼势甚大,为以防万一。先由皇兄巡视江南,一旦贼寇紧逼京师,他们也将赶赴南京与我们会和,还千叮咛万嘱咐,让我悄悄的收拾好随身所用之物,不要和旁人……!”朱媺娖本来说的兴高采烈,但说着说着,就察觉到了其中不一样的地方来。

大明立国两百多年,除了正德皇帝屡次出巡。未尝有皇帝在兵临城下之时,离京避难的先例。崇祯和周皇后,心疼自己的儿女,因此才做了由太子将他们带往江南的打算。可他们自己却是注定只能在京师中面对汹涌而来的数十万贼寇。

“沅姐姐,你的意思是,父皇和母后不会去南京了?”想通了这一点,笑容顿时僵在了朱媺娖的脸上。

邢沅虽然心中不忍,但还是点点头。“殿下。婢子早就听说,朝中廷议的时候。朝臣们都不同意陛下南下,就算是太子殿下监国南京都遇到了很大的阻力,朝廷下旨各地兵马入京勤王,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到现在也没有见到一支兵马赶来……!”

“可朱平安一定会来的,他深受父皇信重。又执掌重兵,就算他不肯,木姐姐也一定会劝他出兵的!”

邢沅黯然的摇摇头,“朱大人忠义无双,自然一定会赶赴京师。但就算他倾山东之兵前来,与大局而言也于事无补啊!婢子大胆妄言,皇上的意思恐怕就是借朱大人率兵入京的机会,将太子和您以及永王、定王殿下护送到南京啊!”

听着邢沅的解释,朱媺娖脸上的血色倏忽间退了下去,手脚也不自禁的颤抖起来,看样子转眼间就要哭出声来。

邢沅却是连忙搀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躯,“殿下,此事乃是机密,千万不要声张,外边还有宫娥、女官,万万不可走漏了风声啊!”

朱媺娖闻言,只能用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身子却是颤动的更加剧烈,眼泪顺着手背滑落下来,“我,我真是不孝,居然没有能体会出父皇母后的苦心深意,还以为此次出巡江南,便可以一家人躲过刀兵之灾,从此便再无后顾之忧……!”

邢沅暗自叹息,将朱媺娖紧紧的搂进自己的怀中。怀中的女孩虽是天家贵胄,但却和自己一样,仍是要面对生离死别的时刻,这将乱的天下,难道就没有人能够幸免吗?

帷帐透出来的两个娇弱瘦削的身影,无助的紧紧依靠在一起,等待她们的,将是无法预计的未来。

……

傍晚时分,崇祯皇帝回到田贵妃的寝宫歇息。田贵妃的身子最近一段时日也不是很好,近来更是卧床不起,这更是让崇祯皇帝的心情每况愈下。

王承恩早早的从乾清宫中出来,没有带任何的随从,只是派人传了怀德尽快过来,自己则独自一人回到了值房中。

还没饮完一盏茶,怀德已经赶了回来。

关闭好房门,在屋里点上灯火,屋子里的温度很快便生了上来,两人的背后都是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但谁也没有打开窗子透气的打算。

王承恩站起身,从佛龛背后,将自己珍藏的那块的灵牌取出来,这一次,他再也没有遮掩,而是径直的放在了桌子上。

怀德好奇的打量着那块被王承恩视如珍宝的灵牌,上面只是简单的写了一个人的名字,好像还是一个女人的名字——“沈青荷”。

王承恩又打开靠墙的暗室,将一个木箱给拖出来,怀德想要帮忙,但王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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