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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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明- 第1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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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火铳兵、掷弹兵后撤,三才阵迎敌!”对面浑厚的传令声音从容不迫的喊道。

三排的火铳兵和挎着布袋的数百名掷弹兵飞快的后撤,隐藏在后面的刀兵和长枪兵却一拥而上,三百人一个方阵,数十个方阵开始向流寇挤压而来,其中又包含无数的战斗小组,三人一组,两组刀手配一组长枪兵,长枪却是带着钩镰的倒刺,这让对面的流寇大惊失色,

其中的明军老祖顿时惊呼起来,“这是戚爷爷的阵法,对面难道是浙兵吗?”

罗汝亮听得真真切切,脑子却嗡的一声炸开,“戚爷爷,浙兵!不是全都葬送在关外了吗?莫不是朝廷调集了浙江兵马西进,不过现如今浙兵哪还有如此的精锐啊!”

思量之间。官军的大队已然和流寇接上了火。官军的方阵稳步前进,流寇却是毫无战意,曾经威震敌胆的戚家军如今突然出现在眼前,当年戚继光纵横蓟辽的英姿和赫赫战功至今仍然留在每一个明军士卒的心中,敢于和这样的对手作战,只能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活得不耐烦了。

即便是罗汝才起家的精锐亦是如此,一见到官军阵型中熟悉的“鸳鸯阵”和“三才阵”,刚刚还壮怀激烈的战意顷刻间跑的无影无踪,也不用等任何人招呼。一些原本的明军老卒毫不犹豫的掉头就跑。剩下不怕死的流寇也刹那间被官军包围在其中,不到一会功夫全部倒在了战阵之中。

右军发生的变故变快便传到了左军和中军,这就像是一股瘟疫,流寇的前锋马上有了动摇的迹象。开始忙不迭的纷纷后撤。任凭罗汝亮的督战队砍下了几十颗人头也丝毫不能阻挡士卒的溃散。

与增援而来的官军交战不到半个时辰。罗汝亮的流寇大军很快便崩溃了。

……

朝阳跃出山峦,很快将浓雾驱散的一干二净,万道金光照耀着峡谷间风陵渡至葫芦滩的一马平川。立马在山岗上的罗汝才看的胆战心惊。一碰的吉珪也是咂舌不已,“这是何处的人马,怎么如此悍勇?这便是当年战无不胜的戚家军吗?”

罗汝亮的部属已经乱成一盘散沙,如今就像是待宰的羔羊,士卒们慌不择路的冲进群山的隘口,此情此景让罗汝才震惊之余更是心痛不已。

吉珪满脸愧色的一抱拳,“大帅,今日之战已不可挽回,官军竟然藏了这么一支精锐在风陵渡附近,显然是考虑周详,之前咱们探听到的种种消息,看来是汪乔年在故布疑阵,吸引咱们上钩啊!”

“汪乔年用兵如神,今后我义军又要多一个难缠的对手了!”罗汝才长叹一声,“派人联络汝亮吧,尽量将队伍向豫南一带靠拢,能救出多少便是多少,万不可恋战!”

“还有,通知杨承祖,让他率大军向潼关一带靠拢接应,务必要稳步前行,不要中了官军的埋伏,咱们这便向他靠拢,会师一处,再作打算!”

潼关之战失利,罗汝才便陷入到一种窘境之中。李自成肯定会以此大做文章,确山是不能够在待下去了,接下来,要去往何方,才是罗汝才最为担心的。

吉珪连忙劝慰,“大帅,还是先撤离再说吧!这里距离战场颇近,万一官军还有伏兵,到时候咱们想脱身就困难了!”

罗汝才没精打采的点点头,这才传令麾下的一千部众缓缓向南撤退,如今灵宝还有一些守军,先撤退到那里再说。

……

由于张耀先的参战,风陵渡一战很快便没有悬念。新军的战力有目共睹,流寇大军不过八千之众,用来对付陕军还算绰绰有余,但张耀先一加入,流寇便在兵力和战力上没有丝毫优势可言。

牛成虎也算机灵,一看到流寇军起了变故,立刻便率领着军堡内的部属冲杀出来,也是斩获不少,直到和张耀先会师。牛成虎这才明白原来前来救援的是山东军的兵马,但他却自持身份并未将张耀先放在眼里。牛成虎目前是临洮总兵,正二品的武官,自然没有将张耀先这个什么所谓山东都司的所谓旅长放在心上,只是打了个招呼,便自顾自的带领麾下兵马去割取首级、抢夺战利品去了。

张耀先虽是一肚子怒气,但战况紧急也没有和牛成虎计较,而是急匆匆的挥军猛攻,打算将罗汝亮一鼓全歼。但令他奇怪的是,却是一直没有发现罗汝才的踪影,包括他的中军也都没有了影踪。

张耀先不禁焦急万分,朱平安离开时便特意交代,此战最大的目的便是要找到罗汝才,此人是流寇中的三大首领之一,对于今后的剿贼战争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如今却是遍寻不见,这可如何向朱平安禀报。

只是在乱军从中,发现了流寇的主将正在一群亲兵的卫护下不顾一切的向南突围,张耀先料定此人必是罗汝才身边的心腹大将,现在也只能抓住他之后,再打听罗汝才的下落了。

……

罗汝才一行风驰电掣的从山岗下来,身边只有一千人的轻骑,好在都是一人双马,脚力和干粮都足够,足以支撑到灵宝地界,于是一众人打马扬鞭向灵宝方向飞奔而去。

一路上还不断的收拢溃散的士卒,没跑出十里去,身边已经聚集了两千的残兵。

罗汝才不敢走官道,只能率领众人走小路,沿绶乡一路向东,然后再转道向南去灵宝。

到下午时分,距离绶乡已经不过三十多里的路程,一路上再也没有遇到官军拦截,罗汝才这才松了一口气,刚想命令就地休整一下,但前方却忽然间人喊马嘶起来。

一名亲兵气喘吁吁的前来报信,“大帅,前边小路竟然密布铁丝,兄弟们措手不及,十几个人竟是被直接割去了首级,数十人受伤,战马坐骑也损失了不少。请大帅定夺!”

罗汝才刚刚松弛下来的神经猛然间绷紧,好端端的路上怎么会密布铁丝,这玩意难以打造,谁吃饱了没事干竟会将其绑在道路上?

罗汝才这才下意识的看看四面的地形,此处山高林密,除了飞鸟的叫声,周围再无其他的声音,看样子人迹罕至,这还是一个当地出身的亲兵领的道路,说是万无一失,官军的舆图上都未必有这条小路的记载。

罗汝才狐疑不定,刚想要派人在四处查探一番,但寂静的山林中却是忽然响起了一声清脆的火铳声响。

枪声响起,罗汝才身边的一名亲兵随即掉下马来,周围又瞬间恢复了平静,只剩下袅袅的回音经久不绝。

众人都是一愣,齐齐看向那名栽下马来的亲兵,咽喉中弹,鲜血像喷泉一般喷涌出来,他的双眼中透露出求救的神色,但就是说不出话来,两只手紧紧的按着伤口,口中吐出血块,不多时,便断了呼吸,只剩下一双眼睛还是盯着罗汝才的方向。

罗汝才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冲头顶。两千人的队伍也是面面相觑,但都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徒劳的挺着兵刃,惊惧的打量着周围的动静。

“砰”,又是一声枪响,所有人的心脏都为之猛烈的颤动了一下,罗汝才身边的军法官一头栽下马来,眉心中弹,当即身亡。

接着又是令人心悸的寂静。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枪声响起五下,倒下五名距离罗汝才最近的流寇。

大队已经开始有些混乱了,有些心思机灵的已经一猫腰钻进了路边的树林中,可还没等后边的有样学样,一阵乱箭袭来,最先跑出队列的士卒已经身中数箭,扑倒在地。

如此一来,整整两千人的队伍竟然如同木雕泥塑一般,再没有人敢轻易的挪动身子。

罗汝才不禁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到这个时候,他已经完全明白了对方的用意。此处是绝地,不要再留有希望,非降即死,对方只给了这么两个选择。

罗汝才叹息一声,慢慢解下自己的佩剑,高高举起,环顾四周,接着便远远的扔了出去,吩咐手下众人,“四面已无生路,大家伙没必要枉送了性命,都抛下兵刃请降吧!”

吉珪顿时泣不成声,“都是学生害了大帅!”

罗汝才却是轻松了许多,淡淡一笑,“先生不必自责,这伏兵之人深谙用兵之道,只用了几根铁丝、放了五下火铳,便逼得我两千部众不得不器械归降,此人必定不是常人,败在他的手上,我死而无憾!”

第一百二十八章纵狐归山

山林中依然沉默,但却同时出现了大批的身影,他们默不作声的看着小路上的流寇,眼中的冷冽和平静让罗汝才看的心里发慌,有多少年没见过官军如此的精锐了,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了。

这些士卒看起来有些疲惫,但动作依然迅捷无比,火铳兵高高在上,瞄准着山谷中的流寇士卒,其余人等慢慢的走下山坡,熟练的将流寇们分隔开来,数十人为一组绑缚在一起,让后向山谷外押去。

罗汝才和吉珪以及一众亲兵被留了下来,一名军官服色的官军走上前来,沧桑意味很浓,眼睛有些狭小,但却不时的露出猎手一般的精光。走到罗汝才身前,随手将一杆显得有些过长的火铳丢给手下,上下端详罗汝才。

“可是曹帅?”话虽客气,但却透露出一种不屑。

“败军之将,不敢言帅,敢问贵部是……?”罗汝才很是恭敬。

军官一笑,“稍后便知,我家大帅恭候多时了,请随我来!”

罗汝才的亲兵和吉珪都被官军带走,而罗汝才则由那名军官亲自押送。到了这个时候,罗汝才已经不抱任何生存下来的希望,从崇祯三年起兵到如今,到现在已经整整的十一年,昔年一起起事的山西三十六营将领,如今也只剩下他还苟活人世,想不到在这叫不出名字的荒山野岭,竟成了他的葬身之地。

罗汝才倒是没有什么恐惧的感觉,这些年东征西战。见过的生死已经太多了,也有不少命悬一线的经历。他本是贫民出身,造化弄人,成了反贼的头子,如今更是拥兵数万,可以说,父辈没有尝过的奢华他都已经遍尝了,遗憾是没有了,但不知为什么,罗汝才却是有些惆怅。究竟是什么缘故。一时倒也说不清楚。

官军的人数并不多,但精锐程度却是罕见。出了山谷不远便是一个规模不小的营地,所有的营帐全部是结识的油布制成,看起来厚实坚固。但又不乏弹性。官军士卒盔甲鲜明。火铳兵扯下战场之后。便开始统一清理自己的兵器,营地中没有一点乱糟糟的声音,沉寂而忙碌。每个人各司其职,十分的有条理。

罗汝才清清楚楚的看到自己的部下被集中到一个单独的营地,某些伤兵居然还得到了医治,一些身上穿着带有十字标记的明军医师背着药箱穿梭其中,外围的官军则严阵以待,死死的盯着自己部下的一举一动。不少人都看到了罗汝才,连忙走到木栅栏便凝望过来,罗汝才也只能报以苦涩的笑容而已。

但在军营中,罗汝才总算看到了擒获自己的这部官军的旗号,原来竟是传闻中已经前往介休平乱的山东军。

“朱平安”,罗汝才念叨着这个因为河北之战而名动天下的名字,带着些好奇被带进了一所大帐之内。

大帐的铺设很简单,除了一张桌几便是一张简易的行军床,那名军官似乎被人称为“沈千户”,也在帐中看押罗汝才。但山东军的主帅朱平安却是一直没有现身。

到了晚间时分,亲兵们送来了简单的晚餐,罗汝才在沈千户的相邀下一起用了一些,一些风干的腊肉,和几个白面的馍馍,罗汝才却是吃的分外香甜。

用过晚餐,罗汝才终于按捺不住,问起对自己的处置,沈千户却是一笑,“曹帅不必心焦,今晚便在这帐中安歇,大帅正忙于军务,随时会过来相见!”

一直到了子夜时分,军营中忽然一阵纷乱,数人昂首进入大帐,沈千户连忙上前相迎,罗汝才以为是朱平安亲至,连忙从板凳上一跃而起。其中一人却对沈千户说道:“瞎子,汪佥宪忽然赶到咱们大营,大帅亲自出迎,特意让我来传令,先将罗汝才藏起来,不可被汪佥宪发现!”

话音未落,帐外已经响起了脚步声,沈千户一愣之下,只得将罗汝才塞进了后帐,顺手将其捆绑起来,还塞上了嘴巴,派了两名亲兵死死的看住,这才走了出来。

帐帘一挑,朱平安陪着汪乔年走进了大帐,张耀先和沈恪连忙见礼,沈恪不动声色的冲朱平安向帐后努努嘴,朱平安心领神会。

汪乔年的亲随退出帐外,帐中只剩下他和朱平安以及沈恪、张耀先四人。

汪乔年结果朱平安递过来的茶水,一饮而尽,气喘吁吁的问道:“朱总兵,你果真没有擒获贼首罗汝才?”

朱平安连忙回答道:“佥宪明鉴,这定时军中误传,罗汝才是中了我等埋伏不假,可乱军从中,谁能辨得哪个才是罗汝才,擒获的流寇士卒有的说他死于乱箭之下,有的则说他趁乱逃走,一时间还无法确认!”

汪乔年狐疑的看看朱平安,“朱总兵,希望你不要误会,本官绝对没有要抢功的意思。这罗汝才自崇祯初年便骑兵造反,李自成、张献忠二贼犹有不及,此人狡诈如狐,在流寇中颇有威望,如果能斩杀此人,对于流寇将是一大打击啊!”

朱平安无奈的一摊双手,“佥宪大人,如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您总不能让我杀良冒功吧!”

汪乔年依然带着不相信的眼神看看朱平安,“兹事体大,本官希望朱总兵不要欺瞒啊!”

“佥宪大人放心,本官绝对不敢欺瞒!”

这一番对话却是准确无误的落入了罗汝才的耳朵里,走到死亡的边缘,竟然能硬生生的又被拽了回来,这种险死还生的感觉的确是让罗汝才犹如从万丈深渊中忽然来到了天堂,一身的冷汗湿透了整个后背。

可朱平安到底是为何要这样做,莫非他想招安?还是想私下将自己解往京师。独占殊荣呢?

汪乔年显然有些失望,本来便是听闻罗汝才落网,他惊喜交加,立刻快马赶到朱平安的大营中,却不想消息有误,看朱平安的样子也不似作伪,看来真的是被罗汝才钻了空子溜走了。

如此一来,汪乔年也没了兴致,简单了解了一下战况,便急匆匆的赶回潼关写报捷奏章去了。

汪乔年离开之后。沈恪将罗汝才带了出来。解去绑绳和口中塞着的破布,罗汝才不等朱平安询问,径直跪倒在地,“罪人罗汝才。叩见朱大帅!”

朱平安稳稳的坐在书案之后。并没有起身。而是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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