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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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明-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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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顾一切的摘取着头颅,手忙脚乱的系在腰上、马鞍上,直到再也无处可系。

人、马一刻不停,追亡逐北。骑兵的队伍也渐渐散乱开来。段喜年急的破口大骂。但护陵新军的队伍已经开始不受约束了。骑兵们跳下马,疯狂的搜索着尸体身上的财物,顺便割取尸体的首级。

时间不长,就连高墙卫的士卒也开始脱离了大队,遍地的尸身、粮草、辎重成了他们的主要目标,唯有骑兵大军的箭头,张家兄弟的二百人,以及跟随在他们身后路振飞的督战队,共计五百余人,还在不停的搜索、攻击、前进。

一阵风到现在都想不明白,刚到凤阳城下不过几个时辰,怎么就败了呢?问题究竟出现在哪里?以往大军所过之处,官军避之不及,安营扎寨从未出现过如此的混乱,怎么偏偏就是今天出了事情呢?

张可望和张如靖,他已经顾不上了,生死各安天命吧!此时他唯一要做的事情,便是在亲信的保护下,尽快离开是非之地。只要保住命,便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如今天下大乱,黄河以北到处都是饥民,只要登高振臂一呼,马上就可聚集数万之众。想当年,李自成兵败车箱峡之后,不就是这么翻身的吗?

“大哥,后面有追兵!”

心腹的提醒让一阵风王金勇的自我安慰就此结束。回头一看,夜色朦胧中,一支人数不算太多的骑兵就在自己队伍的身后,前后相距不过两百步。

一阵风的脑袋一阵眩晕,凤阳的官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悍了。当年李自成和张献忠攻克凤阳时,面对的可是一万多南直隶的精锐,就这样,花费了不到一天时间便全部歼灭,怎么已换成自己,事情就变成这个样子呢!

一阵风催促加快速度的命令还没喊出口,身边已经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惨呼声,手下接二连三的坠马,刚刚说话的心腹,背上被接连射中了几支弩箭,跌落下马之后,瞬间被接连而过的马蹄擦得稀烂。

一阵风魂飞魄散,身子紧紧的伏在马背上,带出来的一百余名亲卫,一轮弩箭之后,只剩下不到六十人。

后面的骑兵很快追了上来,他们很有经验,一部紧追不舍,而另一部则绕道侧翼,利用熟悉的地形,抢在了一阵风的等人的前面。

一阵风抬头看见前方黑暗中的人影栋栋,心头猛然一沉。那些人影勒住了战马,就站在大路的中央,双手平端,不用猜也知道他们手中是些什么东西。

一阵风一咬牙,“弟兄们,冲过去,以后海阔天空,共享富贵!”

亲卫们也都是跟随一阵风多年的厮杀汉,平时用女人和金银喂饱了的,此时面临绝境,也都迸发出一股彪悍的血性,齐声高呼:“共享富贵!”更是有人用匕首狠刺胯下马匹,径直向着前方直冲而来。

机簧松开的清脆声音不绝于耳,紧接着就是羽箭的破风声。

一阵风只感觉自己的右胸口和左腿一凉,霎时间天旋地转,一头栽下马来。强大的撞击力使得他头破血流,他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却发现两条腿已经完全没有了知觉,努力了几下,他终于放弃了,只得翻转过身子,抬头看天。

雨点滴落下来,打在脸上还有种生疼的感觉,就在耳边,厮杀声渐渐停止了。

马蹄声悠然的响起,视线中出现了官军的身影,他们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一阵风,眼中没有复杂的情感,只是单纯的好奇。

“他就是一阵风?”一个年轻的不像话的百户军官问道。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回禀大人,他,他就是一阵风!”

一阵风猛然间回头,瞳孔不由得一缩,“王金发,是你!”

王金发瑟瑟缩缩的向后退了两步,不敢回答。

朱平安跳下马来,蹲在一阵风的身前,“问你个事情,刚刚我遇到一个叫做张如靖的人,是你的属下?”

一阵风一愣,随即摇摇头,“他是八大王的义子,原姓李,现在跟随八大王的姓氏。”

朱平安呆了一下,接着便露出笑容,自言自语道:“怪不得,原来是他!”

说完站起身,冲着王金发说道:“江湖上投靠总要有一个资本,我记得是叫做投名状,是吧?现在,我给你这个机会,一阵风毕竟和你沾亲带故,凭着他的首级我才能替你邀功请赏。何去何从,你自己做决定吧?”

岳锦峰将一柄钢刀扔到王金发的手中,自己的手却悄然按上了弩机。

王金发看看朱平安,朱平安却翻身上马,转过身去。

一阵风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兄弟,既然是要当官,就要拿出点官威来。咱们老王家终于出了一个当官的,就算是要用我的脑袋来换,这笔生意也划算的紧。你记住喽,今日一动手,以后便再也没有回头路了。哥哥这辈子吃香喝辣已经够本了,牵挂的就是做贼的不得入祠堂的家规。你小子如果真能出人头地,记得把哥哥我的牌位放回咱家祠堂去,哥哥就算做鬼也感激不尽!”

王金发泪流满面,跳下马来,冲着一阵风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再站起时,脸上已经满是毅然决然的神情,双手哆嗦着高举起钢刀,大喝一声,“大哥,小弟送你上路!”

……

城外激战正酣,高墙内的朱聿键夫妇同样是心神不宁。早前,邹靖从守卫那里打听到了流贼围困凤阳的消息,接着朱平安被堵在城外的消息也传了进来。

朱聿键嘴上虽然不说,但心里却着实担忧。多年来,虽然和这个长子交流不多,但毕竟父子连心,朱聿键还是对其很担忧的。

朱聿键心中明白,这是石应诏要对付他,牵扯到了朱平安的身上。对于自己的生死,很早之前,朱聿键便已经看的很淡了。作为唐王一脉,甚至是天下宗室中最奇特的一名继承人,朱聿键在禁锢中度过了十余个年头。其中不乏生死系于一线的时刻,现在的这些波折对于他来说,实在是算不得什么了。

“是吾连累他啊!”朱聿键忍不住低声说道。

曾氏听见这句话,脸色稍稍一沉,转念一想自己夫妇的遭遇,还是仅仅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大门忽然间被推开,几十名皂衣大汉簇拥着石应诏昂然而入。

听到了动静,邹靖马上出来查看,却被推开房门而入的两名大汉撞了一个趔趄,跌倒在地。

朱聿键扭头看看曾氏,夫妇二人的脸上同时浮现出一丝苦笑,但更多的却是解脱的意味。

朱聿键轻拍曾氏手背,“下辈子,吾一定倾其所有补偿今世欠你的一切!”

曾氏忽然莞尔一笑,“那妾身就恭候王爷大驾了!”

两人四手相握,同时站起身。

石应诏冷眼看着两人,居然破天荒的冲着朱聿键夫妇一躬身,“王爷、王妃,咱家也是奉命行事。一切都是唐王朱聿鏼殿下的安排,要恨,你们就去恨他吧!”

说完,石应诏一挥手,身后的青衣宦官将两柄利剑扔在了朱聿键夫妇的面前。

石应诏双手背在身后,“王爷,王妃,您两位是自己上路呢,还是咱家命人送你们一程呢?”

倒卧在地的邹靖一跃而起,“石应诏,你大胆,王爷是天家贵胄,岂是你能逼迫的!朝廷和万岁爷一旦得知,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石应诏轻蔑的一笑,“老糊涂,告诉你,在这高墙之内,咱家就是天!”

身后的皂衣大汉,缓缓的抽出兵刃,慢慢逼向朱聿键夫妇两人!

第十五章心荡漾

四名皂衣大汉手执明晃晃的利刃逼近朱聿键夫妇。曾氏的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朱聿键揽住她的肩膀,虽然亦是面色苍白,腰杆却愈发挺直。

忽然,一个黑影从房梁上一跃而下,随着身形的摆动,一缕剑锋快似鬼魅,眨眼间便划破了四名大汉的咽喉。

四个人兵刃齐齐落地,双手无助的卡住脖子上的伤口,嘴里发出类似于野兽一样的“嗬嗬”声,眼睛凸出,不消片刻,便相继倒地而亡。

曹无伤呼哨一声,从侧厢房中走廊中便钻出七八个高墙卫的士卒,挺刀横在朱聿键夫妇的身前,邹靖揉了揉眼睛大喜过望,赶忙奔过去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唐王妃曾氏。

眼前骤然出现的变故让石应诏呆立了好半晌,继而连忙向后退出几步,身后的大汉们向前抢出,挡在石应诏身前的位置。

“你,你……!”石应诏惊惧地身子乱颤,“小猴崽子,你要造反不成?”

“要杀王爷,有圣旨吗?”曹无伤冷冷的问道。

石应诏一时语塞,“这……?”

“看来,这要造反的怕是另有其人吧?”曹无伤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讥诮。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石应诏恼羞成怒,冲着一干手下大声吼道:“快动手,一个不留!”

“慢着”,随着一声高声大喝,院子里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一群身穿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家伙硬闯了进来,留在院子中看守的三个石应诏的手下,被这些人不由分说便砍翻在地。

接着,这些人便闯进了正堂,将石应诏等人逼到了角落中。

“呵呵,石公公,剑拔弩张的,您这是要做什么啊?”卢九德优哉游哉的走了进来,身后一个小宦官随手搬了一把椅子,仔细擦拭后,卢九德安然坐下,接过手下递来的紫砂茶壶,小口抿着茶水。

卢九德很清楚,石应诏凌虐宗室的背后大有内情。他也知道,石应诏目前和内宫司礼监的掌印太监曹化淳走的很近,所图谋的便是重回大内或者外放做镇守中官。卢九德虽然也有同样的想法,在宫内也有强援支持,但并不想因为石应诏与曹化淳撕破脸皮。

也正是因为如此,卢九德力劝路振飞不要在这件事情中陷得过深。卢九德明白,一旦路振飞将事情弄得不可收拾,最后倒霉的还是自己,毕竟他现在才是凤阳中官的首领太监。

宫里强援的一封来信,坚定了卢九德的想法。信中和卢九德心中所想一致,内官的事情还是由内官来解决,路振飞代天子巡抚凤阳,禁垣的事情他可以管,但最终不能由他来解决,这便是事情的底线。

还有便是,通过宫内强援的运作,卢九德出任南京镇守太监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这也意味着,卢九德将从凤阳这个流放贬谪宦官的地方重新走向前台,在这个时候,他一定按照宫中大佬的意思来妥善处理石应诏的事情。

另外有一点,便是卢九德最不能理解的。那便是,信中居然还提到了那个名不见经传的百户朱平安,叮嘱卢九德不妨酌情照顾一二。

看似毫不在意,但卢九德却不会等闲视之。

卢九德本打算事情过后便打听清楚朱平安的底细,这个百户的见识和胆魄实在令他有些忌惮,如果他没有什么够硬的靠山,那这样的人绝对不能留在世上。

但现在看来,这个人和宫里的确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卢九德很庆幸自己并没有贸然动手。

想通了这些事情,对于石应诏,卢九德只能暗道一声:“算你小子气运不佳了!”

卢九德看看忠心护主的曹无伤,赞赏的点点头,将目光转向已经退到墙角,脸如死灰的石应诏。“石公公,唉!何必呢,为了些银子,赔上自己的前程,值得吗?”

卢九德的话让石应诏禁不住哆嗦了一下,在大内厮混了这么多年,见惯了风风雨雨,卢九德的出现意味着什么,他心里很是清楚。还有卢九德这番不露痕迹的话语,想要告诉他石应诏些什么,还不就是警告他不要随意攀扯吗!

石应诏抖如筛糠,盘算了好一会儿,这才颓然的说了一句,“无故加害宗亲,我石应诏认罪,请卢公公处置!”说完,摆了摆手,满脸惊恐的皂衣大汉便将手中的兵刃叮叮当当的扔了一地。

石应诏的态度让卢九德很是满意,他笑着拍拍手,“石公公是宫里的老人了,只要幡然悔悟,事情便还有转圜的余地。这样吧,就请石公公暂时先在锦衣卫千户所那里委屈两天,等宫里的旨意下了,咱们再说!”

锦衣卫将万念俱灰的石应诏和他的党羽尽数押走,偏偏就留下了一个人,也就是那个随侍在石应诏左右的青衣宦官。

卢九德背着双手,连看也不看他,“路大人弹劾石应诏的奏章通过锦衣卫的通道直抵京师,回复估计这一两天便会到。石应诏的性命是绝对保不住了,但咱家又怕他满嘴嚼舌根,说了不应该说的话……!”

青衣宦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小的知道该如何做,求公公留小的一条性命,必定结草衔环,以报公公恩德!”

卢九德点点头,“那是自然,好生做事,好处少不了你的!”

看着青衣宦官千恩万谢的被锦衣卫押走。卢九德的声音顿时低沉下来,“事成之后,石应诏的手下,一个不留。包括他!”

身边的小宦官平静的一躬身,转身出去办差。

卢九德转过身来,脸上已经换上了人畜无害的笑容,冲着朱聿键夫妇连连躬身,“王爷、王妃,让您二位可是受惊了。奴婢看管不力,着实是死罪啊!“

“还好,一天的云彩都散了,眼前的事情不说,还有一个好消息,贵府的家将朱平安可是立了大功了,夜袭乱匪大营,大败贼寇。现下,路大人已经派兵出城接应,恐怕天亮的时候,就该入城叙功了!”

……

骤雨在清晨时分戛然而止,满天的乌云散去,碧空如洗,一轮红日跃出地平线,万道霞光照向凤阳城,虽然依然是断壁残垣,但阖城上下却流露出一种掩饰不住的劫后余生的欢喜。

各处兵马都已经汇集在凤阳皇城下。没有抓住机会的班操军将官们捶胸顿足,就连凤阳知府等一众文官也是脸上无光,谁能想到纵横辟阖南直隶的一阵风竟然这么不经打,区区一百余人的骑兵便轻易将其击溃,早知如此,就是派出家丁、护院出去,也能博一份天大的功劳啊!

护陵新军和高墙卫的士卒则是喜气洋洋,耀武扬威的将俘虏和俘获的民壮押到东华门外,大致的点算一下,仅是斩首便达到了三千多,当然,其中还有不少杀良冒功的,战乱时期,这些都是无法避免的。

而俘虏的流民和民壮也多达万余人,现在都圈禁在一个木栅栏围城的营寨内。至于辎重则更是堆积如山。每一个参战士卒的战袍和腰带也都是鼓鼓囊囊的,昨夜的战斗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太过于简单了,简直就是天赐的发财良机。

就连对朱平安一直排斥的高墙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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