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子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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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子风流- 第4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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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石腾深吸一口气,顿时明白了什么,苦笑道:“那么依先生高见,本官要如何处置?”

张先生笑的更苦:“处置不了。”

“这是为何?”

张先生道:“这些读书人虽然只是寻常生员,可是为何敢闹事?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大家就都串联好,第二日清早,就不约而同到了知府衙门呢?大人,他们的背后,肯定有人啊,而这个人的背后又是谁?南昌知府是陈部堂的人,大人若是处置了南昌知府,就是得罪陈部堂,可要是大人打这些闹事的读书人板子,得罪的又是谁?现在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动一个人,就可能要牵动到朝廷,抚台大人这个坏人断不能做,只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吴石腾气糊涂了:“岂有此理,现在莫非一个阿猫阿狗,都要上达天听不成?”

张先生道:“似乎就是如此,人人都在拉帮结派啊。”

吴石腾只好道:“可是老夫职责所在,莫非能无动于衷?”

张先生道:“大人可以上书奏陈,让朝廷处置。”

“哎……”吴石腾重重叹口气,不太妙的预感已经越来越强烈了。

这时候,又有差役急匆匆的进来:“不好了不好了,大人,大人,新建县县令和本县主簿打起来了,不可开交……”

吴石腾脸上面无表情。

张先生继续苦笑:“大人,没必要管,一县的主簿为何敢和本地县尊殴斗,没有人背后指使,那是断无可能的,哎……同样奏陈,上达天命罢。”

“好。”吴石腾没有犹豫,他是有识之士,但是现在,他感觉自己的利益也遭受到了威胁,所以他只好闭上眼睛,做一个盲人。

……

翰林院。

礼部尚书陈新气势汹汹的闯进来,到了学士的公房里停下。

坐在这里的,正是翰林学士丰熙。

这位丰大人可是老前辈,比陈新的资历还高,乃是弘治十二年己未科的榜眼,授翰林院编修。正德三年,升为侍讲。曾出任顺天府乡试考官。因不依附于宦官刘瑾,出掌南京翰林院事。如今调回京师翰林,任学士。

可谓清流中的清流,学士中的学士。

丰熙面无表情,对闯进来的陈新视而不见。

陈新恨恨拍案,怒气冲冲的看他:“丰学士,做人要讲道理吧,你指使人将本官门生打到重伤,这件事,怎么说?”

陈新是个急脾气,不急是不成的,自己的门生现在还卧床不起呢,人家是为自己奔走才闹到这个份上,若是自己视而不见,岂不是寒了大家的心,所以于情于理,他都要来闹一闹,他必须要让自己的人知道,自己和他们是同仇敌忾的。

丰熙目中掠过怒色,却是不疾不徐的道:“分明是你们挑事,自己被人打伤,却如何怪的了老夫,陈部堂既然来了,恰好老夫这里也有一桩事还要请教,前些时日,有生员往老夫府邸泼粪,已被顺天府拿了,可是一审过后,他却自称是陈文龙指使,这陈文龙,可是你的侄儿?这件事,又怎么说?”

“你血口喷人!”

“你无理取闹!”

外头的编修和书吏探头探脑,这么大的官儿如此不要斯文脸面相互指责,却是很少见,大家都觉得稀罕。

“好吧,你记着,这笔账,老夫迟早会和你算。”陈新找麻烦未遂,想到这里不是自己的地盘,丢下了一句话之后,只得悻悻然要走。

丰熙冷笑:“老夫拭目以待。”

陈新拂袖而去。

目送走了陈新,丰熙叹口气。

很显然,他不想闹事,他痛恨新党,痛恨徐谦,痛恨新政,他想要的,只是朝廷走回原来的轨道。

其实他是如此,陈新也是如此,只是现如今,他没有选择。要闹,只能闹下去,折腾嘛,大家都会,可是别人是党同伐异,偏偏到了这里,却是党伐异同,你不计算你的同党,你就没办法出头,你不干掉自己的同党,你就可能抬不起头来。

从前陈新和丰熙的关系不错,二人都曾是杨廷和的干掉,杨廷和被诛之后,二人还曾经躲在一起,商议着一旦徐谦当权,该如何让各地的督抚起兵入京讨贼,这样的大事都聚在一起商量过,关系可见一斑,可是现在,竟是闹到这个地步,实在是不敢想象。

第七百六十二章:内阁首辅大学士

各部都闹的很凶,连他娘的鸿胪寺都在闹。

说起来真是可笑,鸿胪寺这种衙门,绝对属于那种某个疙瘩里没人管,就算你每天从那衙门里路过,都没人记得住的地方。

可是因为公推的事,却是闹的不可开交,所谓发动同党斗同党,不把对方批倒斗臭,那是不可能的。

一切的问题都出在鸿胪寺卿头上,这位仁兄呢,倒是新任兵部尚书赵一夫的亲家,所谓亲家帮亲家这是理所当然,于是乎,不免对着堂官们宣传了几句,结果……有人不乐意了,跳了出来,大家吵作一团,再然后就是板凳乱飞,寺卿大人英勇受伤,被人横着抬了出去。

原本官场里的规矩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可是现在这种体系显然已经岌岌可危,就比如大理寺卿,比如县令,这些个主官在自己衙门里,本该是一言九鼎的角色。问题的根子就出现在了公推上,公推之后,上下之间的关系一下子紧密了,鸿胪寺卿宣传某人,别人不答应,为何不答应,因为人家的上头,也有人,既然上头有人,会怕你吗?打就打嘛,自己打的越凶,非但不会影响前程,甚至还可能得到某人的赏识,将来一飞冲天,扶摇九天之上。

正是因为这种心理,让许多人吃尽了苦头。

可笑的是,从前打生打死的是新党,至少在这京师,新党就是一群祸害的代名词,毕竟人少,根基不稳,经常和人拌嘴,火起之后,少不了要过激一下。再加上接受新党的官员和读书人,大多是年轻人居多,老古董是不肯接受王学和新政的,年轻人总是精力旺盛一些。可是现在,情况却是掉了个个,新党们消停了,旧党们却是闹得厉害,老东西们战斗力十足,新党的年轻堂官只好在边上劝:“诸公这是何苦呢,都是同僚,抬头不见低头见,都是读书人,斯文体面都不要了?听我一句劝,不要打骂了,有话好好说。”

“说个屁!”然后无数人张牙舞爪,打作一团。

徐谦终于轻松了,一下子,他从千夫所指的混账王八蛋的指责声中解脱了出来,因为朝廷里出现了很多混账,混账们打的不可开交,没工夫理会他。

各部的次序很乱,太皇太后觉得不安,召徐谦觐见了一趟,徐谦安抚了几句,继续操办登基大典。

登基大典是在九月初举行,原本这是礼部应当做的事,可惜礼部那边一团糟,好在有先例可循,规章制度都摆在那里,倒也不至于仓促。

众人一道觐见了天子,改年为祐庆,祐庆皇帝是在太监的怀里登基的,自然不免要哇哇大哭几句抗议大臣们过于严肃,太监哄不住,徐谦只得上前几步,低声道:“陛下,莫哭,马上就有奶吃了。”

祐庆皇帝依旧哭,徐谦没辙,大家也是哭笑不得。

黄锦只好站出来,道:“陛下操劳过度,已是乏了,大礼结束。”

祐庆天子确实操劳过度,尤其是吃奶的时候,所谓吃奶的劲都出来了,形容的就是这个。

大家无话可说,事实上在接受了祐庆天子的时候,大多数人都已经料到了这个结局,更重要的是,许多人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也没兴趣去关注天子,内阁的位置还空着呢,现在已经过去了二十天,无数的奏疏已经递进了通政司,通政司呢,则是将这些奏疏直接封存,等十天之后再一起进行结算。

若说一开始,几个部堂和翰林学士想要入阁,只是因为野心,可是现在,却满不是这么回事了,比如说陈新和丰熙二人,他们为此已经撕破了脸皮,就算自己入不了阁,也断然不能让对方入阁,因为对方一旦入阁,还会有自己的立足之地吗?这是原则问题,人家入阁,要做的第一件事肯定就是整合旧党,整合旧党就要立威,立威的主要目的就是收拾你。新党要收拾你,旧党也要收拾你,莫说入阁,便是自保都有问题。

还有那些被人当枪使的门生故吏,大家为了自己的恩师和靠山打生打死不可开交,该得罪的人都已经得罪了,比如殴打了自己上官大理寺卿的家伙,比如和县令斗嘴的主簿,比如暗中指使人在南昌府闹事的人,这些人敢这样做,是因为自己有靠山,可是靠山没入阁,那就完了。

所以矛盾到了这里,已经不再是利益的问题,而是原则的问题。

大典结束,大家就去看报纸,京师的报纸都是板砖乱飞,这个揭露陈新在任时如何如何,那个抨击某部尚书如何如何,其实报纸里头,显然也是有人故意为之,专门用来抹黑对手的,这些部堂和学士们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报纸,倒不是看自己指使别人骂对手的文章,而是要看又有谁来黑自己。

回到礼部的陈新气的哇哇乱叫,居然在求知报里,有文章言之凿凿的说自己和媳妇温氏私通,说自己扒灰,无耻下流。

陈新的脸都绿了,虽然报纸中只说了据陈家某主事透露,并无证据,可是陈新却知道这是谁干的,他狠狠地一巴掌拍在了案牍上,破口大骂:“姓丰的,老夫和你势不两立,老夫要私通,也是私通你媳妇!”

陈新暴走,完全没有大臣应有的气度,宰相肚子里虽然能撑船,可是如果是大福船,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来人,来人!”

一个堂官进来。

堂官是自己人。

陈新冷笑:“丰熙那混账不是有个儿子吗?他儿子在京师里头,是不是一向喜欢流连青楼?”

“听说过。”

陈新道:“告诉顺天府的胡明,让他找个妓户……你明白了吗?”

这堂官有些犹豫,道:“部堂大人,这……只怕不妥。”

陈新恨恨瞪他一眼:“没什么不妥,到了这个份上,还有什么不妥,老夫就算不做这个部堂,也绝不让个姓丰的好过!”

……

京师里每天都有新鲜事,比如说昨天,有一群读书人在街上打群架,今天,丰大学士的儿子就因为嫖娼不给银子被顺天府拿了,各种狗血的一幕都在上演,那些平时庄重的大臣们,仿佛一下子都成了小孩子,甚至连小孩子都不如。

所谓全民娱乐,娱乐至死,就是这个道理。

徐谦在背后,除了偷着乐,也委实没有其他娱乐活动。

张子麟近几日的心情很不错,以前的时候,是别人隔三差五找他麻烦,可是如今呢,找麻烦的人没有了,除了整天看笑话,张子麟确实无所事事。

转眼十几天过去,廷议开始。

上百个大臣汇聚崇文殿,太皇太后亲自坐镇,连祐庆天子也已到了,只是天子显然对此并无兴趣,昏昏沉沉的打瞌睡。

大臣们纷纷做好,紧接着一箱箱封存的奏疏搬了来,有通政司的官员拿出一份份奏疏,随即念道:“浙江慈溪举人张翰,推举户部尚书徐谦,刑部尚书张子麟。”

边上有专门的人开始记录,不过为了公正,宫里出了一个太监,而外朝也请了一个都察院的官员在旁盯看。

一份份奏疏念出来,足足两个时辰,奏疏才念了一半,不过大家也不急,继续封存,到偏殿里吃了茶点。

上午的统计结果已经大致看出了一些趋势,徐谦推举的最多,已有五千七百次,其次便是张子麟,也有三千之多,出乎大家意料之外的是,这第三乃是丰熙丰学士,竟也有两千多次。

陈新很惨,只有九百,另外几个尚书也好不到哪里去,多的一千,少的几百。

陈新的脸色很差,差的吓人,他不明白,丰熙这个家伙资历没自己强,出身也未必比得过自己,可是为什么,却如此遥遥领先。

好在下午还要继续,所以陈新还抱有最后一丝的期望,不动声色,只是心里有些不安。

倒是那位丰学士满面红光,显得颇为高兴。

当然,最大的得益者是徐谦和张子麟,两个人是遥遥领先,几乎毫无悬念了。

用过了茶点,大家继续聚在了崇文殿,封存的奏疏打开,继续统计。

一直到了天黑时分,结果才出来。

徐谦一万三千次推举,当仁不让的成为内阁首辅大学士,而张子麟也有八千,入阁为次辅,丰熙在旧党之中遥遥领先,以七千多的优势也获得了入阁的资格。

通政司禀报之后,太皇太后王氏点了头,道:“诸公可有什么话说?”

这话是问大家,谁有什么疑问。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谁都没有动什么手脚,还能有什么话说,于是大家沉默。

王氏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么就拟旨意昭告天下、咸使闻之罢。”

第七百六十三章:众望所归

徐谦入阁大家能接受,张子麟入阁大家也能接受,可是丰熙入阁,旧党们却接受不了。

他是什么东西,凭什么呀?

许多人火冒三丈了,尤其是陈新,日子没法过了呀,前几天还找人收拾了他儿子,带到顺天府里命人痛殴一顿,丰熙为了这个,可是特意到礼部来和自己打嘴仗来着。

这就是礼部尚书和翰林学士的区别,翰林学士清贵,可是尚书有实权,只要落下脸皮,照样收拾你。

可是现在,陈新预感自己要悲剧,因为学士还是那个学士,翰林变成了内阁,这里头的意义就完全不同了,内阁学士有实权,将来整合了旧党,自己就是丰熙第一个要收拾的对象。

不科学啊。

怎么可能就是他丰熙。

其实许多人心里有这个疑问,论名声,丰熙只能算是一般,虽然很清贵,可是大多数时候都在南京,在京师也没待几天,论原籍,他是宣府人,宣府也没几个读书人,和陈新这种江西出身的人不能比,同乡的关系毕竟是很重要的,你是江西人,江西的举人多,公推的自然也就多。

总而言之,大家想不明白。

其实何止是陈新想不明白,便是丰熙自己也不明白,怎么就是自己了呢?

唯一明白的,怕只有徐谦了,丰熙能入阁,不是因为他出名,也不是因为他的原籍,更不是因为他的出身,最重要的是他的升迁轨迹。

似乎有人还不明白,这升迁轨迹,怎么就让他入阁了呢,当场的人,升迁的轨迹都不错啊,就比如陈新,他先是庶吉士,随即升任侍讲,再之后外放山东提学,升任云南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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