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子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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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子风流- 第3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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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人纷纷上马落轿,有的还在犹豫,可是大多数人,却都吩咐跟紧徐谦的轿子。

这数百顶轿子浩浩荡荡,宛如长龙,竟都朝着梁府去了。

梁家这边,本来一片哀鸿,长子梁松已经吩咐了家人,收拾了行礼准备回乡,梁藤死后,梁家一下子家道中落,从此成为了京师里的边缘人物,梁松遇此浩劫,心中虽是悲愤,却也是无可奈何。

而这时,门子来报,说是户部尚书、刑部尚书,还有诸位国公、侯爷,还有朝廷许多官员前来拜访,梁松呆了一下,竟是不知如何是好。

第六百四十四章:情何以堪

自从梁藤杖毙之后,宫里表现出了杀无赦的决心,满朝文武遭受到了震慑。

这梁家自然而然也就冷清下来,毕竟再有血气之人,也必须有些顾忌,最多,暗中安慰几句,让人悄悄的送点钱来,以示告慰。

可是在平时,却极少有人登门,仿佛梁家一下子染了瘟疫一般。

现在,新任的户部尚书竟登门了,不只是如此,会同刑部尚书以及许多公侯和官员,纷纷登门造访。

梁松不敢怠慢,连忙前去迎接,便看到徐谦打头,后头呼啦啦的有人进来。

“梁兄。”徐谦朝梁松行礼,道:“不知大人的灵堂在哪里?”

现在寒暄,肯定是不合适,得先拜祭了梁藤再说。

梁松连忙领着众人到了灵堂,又道:“尸骨还未下葬,我打算将父亲的尸骨运回乡中安葬,明日就准备走。”

徐谦颌首点头,进了灵堂,旋即命人焚香,三拜为礼,道:“徐谦素受梁公恩义,今闻噩耗,悲不自胜,无以为礼,请受徐某一拜。”

三拜九叩之后,徐谦站起,后头的人陆续拜祭,徐谦则是到了一边,问梁松道:“据闻梁大人死时,留下了遗书?能否给我看看。”

梁松此时已是红了眼睛,本来梁家成了瘟疫,将来回了乡,只怕不晓得的,还以为是犯了什么事,现在徐谦领着人来拜祭,算是还了父亲一个公道,他连忙道:“我这便去取。”

取了遗书出来,徐谦看过之后,感叹的道:“梁公的忠义,在这遗书之上展现的淋漓尽致,能否让我抄录一份?”

梁松道:“大人若要,尽管拿去,虽是家父遗物,可是家父在时,曾说过徐大人乃人中龙凤,跟随徐大人新政,此生无憾,莫说是一封书信,便是性命,家父也肯拿出来。”

徐谦感慨不已,随即道:“从前听说你在国子监里读书是吗?”

梁松惭愧的道:“是,只是没有长进,从前仗着父荫,多有一些孟浪的地方,虽是在国子监里读书,可是依旧止步不前,实在惭愧。而现如今,家中遇此变故,学生这书也读不下去了,唯有先料理了家父身后之事,再做其他考量。”

徐谦沉吟道:“你是忠义之后,算起来,和我也是同岁,算是半个兄弟,不妨这样,等你守制之后,到时来京师找我,我会为你安排,无论是读书还是进武职,又或者是从商,到时都看你的心意,你的家乡也在直浙是吗?我会打招呼的,让当地父母照应你,往后有什么事,尽管寄家书给我这兄长,明白了吗?”

家书二字,等于是徐谦认了梁松这个兄弟,在古代,世交二字说重也重,说轻也轻,一旦成了世交,便算半个一家人,算是半个亲戚,因此往往有人家道中落,却不去投靠亲戚,却有不少,都是去投靠一些世交,借此得到照顾。

梁松怎么能听不明白徐谦的话,泣不成声的道:“是,是……”

徐谦道:“不知令堂可在?”

梁松道:“家母闻了噩耗,已经病倒,只怕不方便见客。”

徐谦道:“无妨,我去拜见一下,尽尽心意。”

说罢由梁松领着,到了后堂,见了梁母,梁母的脸色果然不好,絮絮叨叨的道:“总是叫他不可认真,这世上,就怕认真二字,人一较真,就要得罪人,他年轻的时候,得罪的人够多了,仕途跌宕,好不容易才熬到了今天,可是谁曾想到,竟做这样的事。”

徐谦道:“夫人说的不错,人不能太较真,可是梁公所为,却是教人敬佩。”

梁夫人随即恸哭,道:“这世上总是好人遭殃,徐大人啊,为夫总是夸你的好处,你切莫学他,切莫去做好人。”

徐谦见梁夫人精神已经恍惚,道:“我特意来,就是想告诉梁夫人,我和他同僚为官,平时也受他照拂,所以此次回京,无论如何也要为他争一个名份大义,这是我的心意,也是梁公该得的,还请夫人不必伤心。”

拜别了梁母,梁松却是追出来,道:“大人的意思,莫非是要为家父平反吗?大人,万万不可啊,眼下陛下正在盛怒之中,大人何苦如此,别人都不肯说,唯独大人非要去做,这又是何必。方才家母缓过神来,怕你做啥事,特意让我来说告诉你,梁家不要什么公道,也不要平反,请大人不要冒险。”

徐谦微微一笑,道:“你好好侍奉你的母亲吧,你自己,也要节哀顺变,现在梁家上下,都靠你一人了。”

他既点头,也没有摇头,显然主意已定。

梁松只得道:“是,是……”

回去的路上,徐谦坐在轿子里,做了最后一次的思考,为梁藤平反,确实是他在杭州时就曾有过的主意,只是越是抵近京师,他确实越是觉得自己应该去做。

只是如何做呢?

轿子向着紫禁城的方向前行,徐谦不由拿出了那封遗书,又看了一遍,轻轻吁了口气,阖目养神。

……

今日一大清早,嘉靖就摆驾到了暖阁,打算在这里等候徐谦。

可见徐谦回京,对嘉靖来说是一件喜事,既然是喜事,今日的修仙大计只好暂时停顿一下。

他的心情也好了几分,兴匆匆的看了会儿报纸,觉得时间难耐,不断催促太监去问问到了没有。

而黄锦看到嘉靖心情如此大好,也就松了口气,天子的脾气好坏,是宫里的晴雨表,天子若是心情不好,则随时可能有人遭殃,可要是心情好,大家心里也踏实一些。

前几日因为闹出了宫变,嘉靖差点殒命,黄锦日夜都在煎熬,一点差错都不敢犯,现在,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陛下……陛下……徐大人到了……已经到了朝阳门……”

有太监前来传报。

嘉靖顿时爽朗大笑,道:“是吗?过了朝阳门,唔,黄伴伴,算一算从朝阳门乘轿到紫禁城,要多少时候。”

黄锦笑眯眯的道:“至多一个时辰。不过传信的回来,就算是快马来报,这时间也过了小半时辰了,所以奴婢以为,至多半个多时辰,徐大人就要到了。”

嘉靖挑挑眉,这个阴郁肤色带着些白皙的少年顿时焕发出了几丝人气,再没有那一股子难测的仙风道骨,他笑道:“看来也快了,朕不急这一时。”

可是又过了半个多时辰,依旧还没有动静,嘉靖并不如他口中所说的那样定住得起,道:“怎么还没有来,快叫人去问。”

等到回话的太监回来,脸色却很不好看。

嘉靖看出了这太监的异样,忍不住道:“怎么,徐爱卿人呢?”

“这……这……”小太监小心翼翼的去看黄锦。

嘉靖怒道:“你,回话!”

小太监忙道:“陛下……徐谦去了梁府……”

“哪个梁府?”嘉靖挑眉,一时有些疑惑。

小太监道:“梁藤的府邸。”

听到梁藤,嘉靖像是被针扎了一下,道:“你说的是梁藤?”他的脸色阴沉起来,开始变得焦躁,开始不安,甚至开始疑虑。

他站起来,背着手在殿中来回踱步。

梁藤这个人他已经记忆犹新,这个人,居然敢揭他的伤疤,居然敢戳他的痛处,身为天子,嘉靖将梁藤恨到了骨子里,所以嘉靖给他定的罪名是结党营私、图谋不轨。

这个罪名,是嘉靖亲自拟定的,宫里不推翻,谁也别想翻盘。

可是徐谦这个时候,居然去了梁府,这岂不是说,天子的近臣,也对陛下的旨意有了怀疑,这岂不是打他嘉靖的脸。

“他去梁府做什么?”

黄锦也骇了一跳,他当然晓得这意味着什么,这又是要揭伤疤了,好不容易,伤疤结了痂,谁晓得,梁藤揭了一次,徐谦又来揭一次,梁藤死了,徐谦还要撞到枪口上来,他不要命了?

黄锦道:“陛下,或许……或许只是路过……”

“路过?”嘉靖冷笑:“这些话,你信吗?朕早就听说,徐谦和梁藤的私交甚笃,可是朕一直都认为,虽然他们私交不浅,可是朕毕竟和他交情更是深厚,可是现在,他宁愿拼着得罪朕,也要去梁府,他的心思,岂不是已经不言自明?”

黄锦吓得大气不敢出,道:“陛下暂先息怒,反正徐大人就要来了,到时,看他如何解释。”

嘉靖冷酷的道:“朕不想听什么解释,朕现在也不愿见他,来,摆驾,去大高玄殿,朕进食仙药的时候到了,这儿太热,朕不喜欢。”

第六百四十五章:平反

嘉靖动了身,旋即便坐了銮驾,往大高玄殿方向去。

他的心里,自是满腔怒火。

原本以为,徐谦是和自己一伙的,一定能理解自己的感受,会和自己一道,唾弃梁藤。

谁知道这个家伙胳膊往外拐,居然跑去了梁府。

他的心情跌落到了谷底,尾随其后的黄锦自然不敢去招惹他,亦步亦趋的尾随其后,心里七上八下。

眼下怎么办,这个徐谦,还真是不省心,这种事他会不晓得其中的厉害?这不是故意往陛下伤口撒盐吗?这不是摆明着作死。

黄锦越想,越是觉得不对味,心里正在不安之际。

嘉靖突然道:“停住。”

銮驾一停,后头的太监和侍卫纷纷停住脚步。

坐在銮椅上的嘉靖慢悠悠的道:“黄伴伴……”

黄锦脑后一凉,连忙小跑上前,道:“奴婢在。”

嘉靖道:“你说,这徐谦到底是什么意思?”

突然发问,看上去似乎是疑惑不解,又似乎是在寻求心理上的安慰。

黄锦不敢迟疑,忙道:“陛下,奴婢以为,徐大人这是光明磊落,他这样做,反而证明了他对陛下的忠心,若是投机取巧之辈,哪敢做出这样的事,唯有心中赤诚之人,方才肯……”

黄锦越说,越觉得自己离谱,可是不说好话不成,他和徐谦是一条船上的人,徐谦的船翻了,他黄锦也要完蛋,黄锦可不是傻子,这时候落井下石,只会完蛋,所以咬着牙,也要为徐谦辩护。

这个解释,确实离谱,还什么越是做陛下不喜欢的事,越是说明赤诚,如此说来,那些个御使们还真是冤枉,他们每天做的,都是皇帝不太喜欢的事,可是在嘉靖看来,这些人全都是一群杀千刀的王八蛋,若不是碍着朝廷不得杀言官的规矩,嘉靖早将这些人全部抄家灭族了。

只是这个时候,嘉靖的脸色竟是缓和了一些。

黄锦觉得奇怪,自己这样的歪理,居然也能说动天子?

其实人心便是如此,同样是一番话,别人说出来,或许当事人会恼羞成怒,可是同样一番话,在亲近的人口里说出来,说不定又是另一番意味,所谓智子疑邻,其实也就是这个意思。

嘉靖依旧还是沉眉,却是道:“罢,回去,朕正想听一听,这徐谦如何解释。”

于是乎,大家只得重新打道回暖阁。

此时,徐谦终于抵达了午门,一路到了暖阁,见了嘉靖,行礼道:“微臣徐谦,见过陛下,吾皇万岁。”

嘉靖的脸色说不上好坏,一时竟是不吭声。

只是黄锦却是对着徐谦,背对着嘉靖,不断的朝徐谦使眼色。

徐谦又道:“微臣见过陛下。”

嘉靖才慢悠悠的道:“梁府那儿,是不是比朕的暖阁更舒服一些?”

这话说出来,带着反讽,也是一种试探。

嘉靖这个人说话,很多时候都故意带刺,不过天子说话带刺,谁都没有法子。

徐谦正色道:“陛下,微臣确实是去了梁府,不过去梁府,是想要祭拜一下故人。”

嘉靖脸色麻木,淡淡道:“那么你知道不知道,你的故人,在朕眼里,却是罪人。”

徐谦不做声了。

暖阁里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嘉靖显得有些急躁,忍不住喝问:“你为何不说话了?怎么,你现在心中有愧,又或者是你明知故犯,现在不知该如何收场?”

徐谦沉默了一下,随即道:“陛下,微臣在想一件事,梁藤犯了什么罪?”

嘉靖脸色骤变,怒道:“窥觎宫闱,图谋不轨!”

徐谦叹口气,道:“微臣以为,梁藤无罪,梁藤之所以有罪,是因为他糊涂,他有错,但是无罪,他的错在于不懂陛下,正如许多人也不懂微臣一样,微臣在浙江的时候,推行新政,许多人不理解,许多人也是糊涂,他们不知道微臣为何要推行新政,于是诽谤,于是抨击,甚至口出污言,可是微臣没有理会,因为他们不懂微臣,在微臣眼里,他们都只是凡夫俗子,一群凡夫俗子,微臣为何要和他们计较?”

“陛下也是如此,陛下在宫中求仙,只是希望长生,这个想法,古已有之,便是唐皇汉武,亦是不能免俗,陛下的想法,微臣不敢评议,只是知道,陛下虽在宫中寻仙问药,可是并没有耽误政事,朝廷的奏书,陛下都有过目,这就足够了。可是陛下,百官们未必能理解陛下,他们有他们的想法,甚至有时言之过重,也只是本心上,为了陛下,为了社稷好而已。尤其是梁大人,梁大人在户部,一直兢兢业业,这些年来,不曾有丝毫怠慢,这一次确实是他一时情急,只是希望陛下能够做一个他心目中的好皇帝,所以微臣以为,梁大人无罪。”

这番话,让嘉靖的脸色骤然缓和下来。

徐谦没有直接抨击嘉靖,而是采取和稀泥的法子,一边为梁藤开脱,一边显示嘉靖的不同。

意思是说,陛下你的独一无二的,别人怎么可能理解你的想法,可你是天子,怎么能因为这个,就如此加罪于臣子呢?

嘉靖淡淡道:“罢了,这件事,过去也就过去了。”

他显然心理上得到了满足,所以不想继续追究。

徐谦微微一笑,道:“陛下,梁藤既然无罪,陛下为何不能展示大度?陛下可曾想过,现在天下多有非议,将陛下比作正德,又有人将微臣比作刘瑾,微臣拜祭梁藤,一方面,是为了微臣,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陛下,借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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