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子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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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子风流- 第3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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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云惊讶的道:“爹,就算不做这尚书,又为何要请辞?”

蓝江涛冷笑,眼眸中掠过一丝老成世故的光芒,慢悠悠的道:“当然要请辞,请辞是为了避祸,内阁未必能找到更好的人选,所以一定会请为父出面,既然如此,索性这官,暂时不做了。反正就算留着,只要还在户部公干,不免会招惹是非,现在就以尽孝的名义回乡,反正也不损声名,资历毕竟也还在这里,等到这些人斗了个你死我活,斗出了个结果,到时候,朝廷有的是大把空缺,而那时候,为父再找一些老关系活络一下,那时候,再谋一个尚书,还不是轻而易举,管他是什么王党还是旧党,谁赢了老夫就是什么党。”

他主意已决,也就气定神闲起来:“这样也好,正好回乡歇息几年,老是在京师,也没什么意思。是了,云儿,你要留在京师,过几日,老夫送你几本王学的书来给你看。”

蓝云愕然:“国子监里头有规矩,说是监生看王学的书,是触犯……”

蓝江涛摇摇手,笑吟吟的道:“你不懂,这叫两手准备,老夫呢,呆在乡中,你留在京师,琢磨你的王学,到时候若是王学胜了,到时候,你便可说,你研习的王学,都是老夫言传身教的,为父在乡中,研习的也是王学。可要是王学这些人被一网打尽了,那也不怕,大不了老夫出面,说你年轻不懂事,受了伪学迷惑,差点误入歧途,到时候,少不得教训你一下,再给诸公们做一个大义灭亲的典范。”

“大义灭亲……”蓝云不由咋舌。

蓝江涛哈哈笑起来:“当然,只是小小委屈你,是做给人看的。罢了,夜长梦多,老夫这就上书。”

第五百九十四章:徐谦的功劳

还未等杨廷和和杨一清的奏书递上去,那位左侍郎蓝江涛,就已递上了自己的奏书。

他以母亲病重的理由,直接请辞,说是要回家侍奉双亲。

这个理由纯属出于孝道,不过孝道这东西就是如此,平时的时候,你可以忽视他,可是当你一旦把这东西拿了出来,效果却是出奇的好。

朝廷若是夺情,就晓得有点不近人情,而且人家铁了心,你能怎么办?

其实在此之前,徐谦就猜测到了这个结果,当然,杨廷和和杨一清并非没有预料,只不过徐谦毕竟和厂卫关系甚密,这位蓝大人的性格,早就摸清了。

可笑的是这个人选本来已经透出了风,现在突然一下子,蓝江涛突然请辞,却是打乱了内阁的阵脚。

他们突然发现,事情越来越复杂,更重要的是,似乎许多从前坚定支持内阁的官员,许多人变得有些左右摇摆起来。

世上的事就是如此,除了相当一部分的死忠,还有一群因为新政而受损的官员之外,还有一部分官员,当看到礼部尚书垮台,看到内阁居然拿新政没有办法,又见陛下对新政的态度,此时不免开始犹豫起来。

若是一条道走到黑,将来可能什么都没有,而假若现在摇摆不定,又或者索性学这蓝江涛回老家去,未必不是一件坏事。

就如这蓝江涛,他以尽孝的名义辞官,这就是美谈,资历又摆在这里,而王党和旧党矛盾激烈,怕是用不了几年,就可分出胜负,到了那个时候,多少高官要落马,多少曾经显赫的人要垮台。

这些,都是空缺,到时再出面活动一下,还怕到时朝中没有你的一席之地吗?

蓝江涛做了一个表率,这年头的官已经越来越难做,还不如回乡做个寓公,所谓君子不立危墙,君子伺机而动,有舍才有得,退后一步就海阔天空了。

只是蓝江涛的举动,却是惹来了内阁震动。

这姓蓝的,一巴掌把内阁打的结结实实,更重要的是,完全打乱了杨廷和的布局。

杨廷和意识到到了问题严重,只是此时,又不能发作,内阁里头,带着几分肃杀的气氛,一些办差的书吏,个个提心吊胆,生怕触到霉头。

杨一清的心情自不必说,边镇那边,又传来了奏报,还是催粮催银,说是什么各路大军已经出关,为了未雨绸缪,应急调钱粮至宣府、辽东等地,以作备用。

本来兴兵,只是一个整人的由头,谁晓得现在,却成了内阁的催命符,新政没有罢黜,这前方要钱要粮,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更重要的是,这些奏书在两位阁老眼里,实在是莫大的讽刺。

杨一清眯着眼,淡淡道:“奏报里说,今年物价上涨不少,军中许多急需,花销的银钱采买不足,还要追加,哼,这些商贾,实在可恨,自从新政起来时候,物价一时在上涨,海路安抚使司的时候,物价上涨一成,朝廷兴兵,物价又上涨一二成,若是不好好整肃一下,怎么了得?”

杨廷和却是道:“那么就让吏部下文,让各省整肃一下囤货居奇的商贾。”

说他们是囤货居奇,还真冤枉了这些商贾,毕竟这些人,还真没有囤货居奇,只不过是因为流入大明的银子越来越大,一方面银价开始降低,另一方面,则是大量的需求,导致物价的上涨。

不过杨廷和,不过是拿这个做起文章罢了。

杨一清颌首点头,随即又道:“只是这钱粮,该不该继续拨付?”

杨廷和叹口气,道:“眼下,还能如何,难道能不给吗?若是到时候,边镇出了什么乱子,这个后果,你我都承担不起,按他们所言,一并拨付吧。眼下当务之急,是户部的问题,蓝江涛已经请辞,内阁不可能逼他就任户部尚书,可是换了其他人,似乎又大大的不妥,在这风口浪尖上,且不说许多人不想去户部,就算是有担当的,可是对户部的钱粮事务却不熟悉,等他熟悉过来,早就给徐谦这些人找到了话柄,借此攻讦了。哎……养虎终于为患,实在不成,只能让这梁藤主持户部了。”

“梁藤?”杨一清皱眉:“这梁藤是什么人,杨公难道还不知吗?这样的人做了户部尚书,岂不是正好助长了伪学的气焰?此人断不可用,一旦用了,迟早会酿成大祸。”

杨廷和淡淡的道:“其实,用梁藤也并非不可以,你想想看,为何蓝江涛不做这户部尚书?”

杨一清没好气的道:“自是胆小怕事,没有担当。”

杨廷和捋须点头:“就是这个道理,这个蓝江涛,是怕得罪人,户部现在是千头万绪,更重要的,还是宫里不免要催促他清缴地方,可是地方呢,你去逼这些地方的督抚,这比杀了他们还难受,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嘛,蓝江涛很是明白,若是逼得不紧,宫里肯定要追问,少不了要治罪。可要是逼得紧了,这些人,肯干休吗?说句实在话,便是老夫亲自出面,都未必能挡得住这些人狗急跳墙,因此,事后想一想,蓝江涛此人,虽然没有担当,却是将眼下的时局看透了,他不引退,迟早会成过街老鼠。既然如此,就让他们伪学的人来做这个坏人,你我,就作壁上观,等他们将该得罪的人得罪的差不多了,到时候……”

杨一清沉吟起来,不由道:“老夫……老夫觉得事情没有这样紧张,不过眼下,也只能如此。”

二人对视一眼,俱都叹了口气。

若是在弘治朝,这二人必定是一代名臣,若是嘉靖朝没有新政,没有徐谦,这名臣二字,怕是也和他们脱不开干系。可现在如此局面,他们已经越来越力不从心,于是他们不得不用各种算计,要夺回自己的主动权,可惜这主动权,似乎离他们相去甚远。

二人草拟了奏书,杨廷和道:“你我一起入宫,面陈陛下如何?”

杨一清却是目露不悦之色,道:“哼,老夫见不得宫里那烟雾缭绕的做派。”

他是嫉恶如仇之人,每次去那大高玄殿,心里都是不忿。

杨廷和只是微微一笑,摇摇头:“也罢,老夫去吧。”

命了人来,命他去内宫禀告,过不了多久,就有太监来,请杨廷和动身。

依旧是在大高玄殿,杨廷和对大高玄殿,固然心里早有排斥,可是面上,依旧不露声色,进入主殿,嘉靖似乎还未服丹,神智很是清醒,见了他微微一笑,道:“杨先生请坐。”

杨廷和在蒲团上盘膝坐下,看着一身道服的嘉靖,道:“陛下,户部尚书的人选,内阁已经拟定了。”

“不知是谁?”嘉靖淡淡的道。

杨廷和道:“户部右侍郎梁藤,此人是弘治九年的进士,此后入翰林为庶吉士,后调都察院,又任过山西布政使。”

“这个人……”嘉靖笑道:“朕有印象。”

不过嘉靖显然对杨廷和的举荐有些诧异,这个梁藤,可是王学之人。

杨廷和微微一笑:“微臣以为,此人可以担当大任,眼下百废待兴,又要清缴各地亏欠的钱粮,非能者不能代劳,而此人已在户部任职三年,对户部钱粮之事耳熟能详,可以担当大任。”

嘉靖点头:“内阁既然有了主意,便拟旨吧。是了,近来户部有不少人请辞,这是何故?”

嘉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缘故,只是现在,要试探一下杨廷和的反应。

杨廷和道:“这个,微臣不知。”

嘉靖叹口气:“国家用人之际,这些人却舍朕而去,实在不是什么好事。还有,徐谦已经上书了,要求回浙江,说是浙江新政跌宕起伏,在京师呆的太久,心中不安,礼部那边,你也打个招呼,不要为难他,让他速速赴任吧。”

杨廷和心里忍不住想,假若这姓徐的当真不安,早就滚回浙江了。他莞尔一笑:“微臣遵旨。”

嘉靖觉得杨廷和似乎比之从前,要顺服了许多,心里不由生出一些错觉,可又有些不对,最后笑道:“追缴官粮之事,杨先生也要多费费心思,徐爱卿说的很不错,朝廷兴兵,钱粮关系重大,追缴回来一方面补国库不足,一方面整肃吏治,却也是好事,好啦,朕还有事,你忙你的去吧。”

对杨廷和,嘉靖今日的态度柔和的多了,杨廷和谢恩去了,嘉靖却是眯着眼,露出几分不信,突然淡淡的开口:“为何朕觉得,杨先生对朕态度和蔼了许多,似乎也不再像从前那般咄咄逼人。”

“陛下……”角落里的黄锦道:“杨公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这朝廷,已经不再是他一家独大了。”

“是吗?”嘉靖笑起来:“你的意思,这也算是徐谦的功劳?”

第五百九十五章:饮鸩止渴

一道道旨意从内阁发出,让所有人都缓不过劲来。

追缴官粮固然是预料之中,可是如此严厉,还是超过了所有人预料。

一方面,户部这边要摆出严打之势,规定了定额,使各省不可能再有钻空子的可能,另一方面,都察院、大理寺、刑部俱协办,大理寺倒也罢了,问题就出在刑部和都察院上头。

刑部尚书张子麟,乃是王学官员,和浙江新政早有勾结,追缴官粮本就是新政一党弄出来的,刑部一定会跟进,到时候,少不得许多人要脱一层皮。

至于这都察院,龙蛇混杂,什么人都有,王学官员有之,旧学也有之,更有不少是愣头青,愣头青们无党无派,可是一发现舞弊,就好像苍蝇见到了臭鸡蛋,他们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伤疤都敢去揭,十足的臭虫。

就这还罢了,更可怕的是,连厂卫都已经分赴各地,用密探的方式进行督察,如此一来,想要徇私舞弊,难度就有点儿大了。

而且看朝廷的架势,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不弄出点结果出来,不整死一批人,是绝不干休。

大家的希望,自然而然,就放在了新任户部尚书头上,督察再严,可是定额却是户部制定的,换句话说,怎么计算各省需要清缴多少官粮的权利,却是在户部头上,户部算出你是缴一万担还是十万担,决定权都在这位新任的户部尚书手里。

只是结果更是不尽如意,新任户部尚书竟是梁藤。

梁藤是什么人?就在几天之前,大家给他的印象还是个老实人,属于那种谁都不得罪的那种,庙堂上这样的老好人可是不少,很不起眼。

可是现在大家对他的印象,却是个阴险狡诈,隐藏在户部中的奸徒,这厮藏的太深,几乎把所有人都蒙骗了,结果突然跳出来,和徐谦沆瀣一气,把他的主官整垮,这样的人,已经列入奸党之列,让他来做这户部尚书,各省清缴的定额只怕……

眼下何止京师,整个天下,都随着邸报传报四方,引起了一波大地崩。

而徐谦,此时已是收拾了行礼,带着一干护卫人手,远赴浙江。

只是临别之时,前来拜谒的人却是不少,不少王学官员已经暴露身份,倒也不怕别人指责了,索性光明正大。

这位新任的户部尚书和刑部尚书张子麟二人,此时已进入徐府,被待为了上宾。

虽然官升尚书,梁藤非但没有惊喜,反而有些为难,这户部清缴官粮的事是徐谦弄出来的,如何清缴,不免要向徐谦请教一二。

三人落座,奉上了茶茗。

梁藤先是不吭声,喝了一口茶,才道:“户部清缴,到底是真戏假作呢,还是动真格的,说实话,虽然宫里旨意已经出来,不过老夫总有点儿不放心。”

徐谦断然道:“自然是立即实施,户部的定额,都要精打细算,原则呢,其实也很简单,要闹出动静,要经得起折腾。”

梁藤苦笑:“话是这么说,可是把人逼急了,这些人,难免会狗急跳墙,徐老弟,你年纪轻,有些事或许不明白,地方上的事,有时候简单,有时候却是千头万绪,说白了,许多人出来做官,为的无非就是个利字,现在新政逼得他们没了活路,他们虽然只是地方官,可是急起来,也是会咬人的。”

“还有清丈田亩,这里头得罪的士绅,可就是成千上万计算了,触动了他们根本的利益,他们肯罢休吗?这些人,一个两个或许微不足道,可是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联合起来,就不容小视了,到时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少不得要诋毁老夫,诋毁徐老弟,老夫觉得,是不是可以缓一缓,循循渐进,徐徐图之更妥当?”

梁藤久在户部公干,当然晓得这里头的厉害,一个清缴损耗,就得罪了天下的地方官,一个清丈田亩就得罪了天下的地主大户,把人得罪死了,树敌过多,不是好事。

徐谦却是微微一笑,道:“户部的清缴,是陛下的意思,宫里已经有了旨意,若是不能有成效,这可不成。”顿了一下,继续道:“此外,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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