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子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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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子风流- 第1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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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慎已回他的值房去了,徐谦左右是无事,就等着两个内阁大臣把拟定平倭章程的任务分派下来,他心里预料,这个章程一定不会让他来代拟,因为内阁大臣从某种意义来说,是皇帝的秘书,只不过现在这个秘书权利变大而已。

而翰林其实也是秘书,他们是内阁大臣的秘书。

比如宫里要办某事,则由内阁在大方向上皇帝进行讨论,他们提出自己的想法和意见之后,与皇帝进行了妥协,待事情交代下来,那么就必须拟定章程和细则,毕竟决策虽然可以简言意骇,可是真正要实施,就必须先把规矩立下来,这个拟定细则的任务,自然就交给了翰林,翰林拟定了章程之后送交内阁大臣过目,若是内阁大臣觉得好,自然是当场拍板,把旨意和细则分发各部,各部再送去各省、各府、各县执行。

作为内阁大臣的秘书,徐谦显然是不太合格的,秘书最重要的是揣摩上意,章程怎么拟,得按上头的吩咐心意来才成。而徐谦分明是人家的政敌,哪里像个秘书,这章程若是交给徐谦拟定,那才是见鬼了。

不过徐谦推断,杨慎只怕也别想得到这个差事,因为杨慎此前就已经拟定过了一份章程,已经被宫里否了,况且他的章程和今日廷议得出来的结论背道而驰,再让他来你的,杨廷和这边,怕有人会说闲话。虽然是聚贤不避亲,而且杨慎确实是个才子,可是父子就是父子,终究还要遮掩一下。

那么到时负责草拟章程的人就只剩下李时了,李时心情很快活,快活的有点不太像话,徐谦凑他到他的值房去,想透透他的口风,只是李时这个人深沉的很,一个字都不肯吐露,只是说若是当真要拟,自然按廷议和内阁大臣的意思来办。

矛盾就在这里,他既是按着廷议的意思,又想按着内阁大臣的意思,可是这双方根本就是势同水火,你若是不偏不倚,莫非是想两边都得罪不成?

结果李时的意思倒是明白,就是不偏不倚,当着徐谦的面,还讲着他的大道理:“廷议的讨论既已水落石出,我乃翰林学士,自然是要听陛下的。可是话又说回来,老夫在内阁公干,受两位内阁老大人管辖,岂可不过问他们的意思?为人臣者,当忠心耿耿,为人下官者,免不了要揣摩上意,不可得罪上官,徐谦哪,你虽然咄咄逼人,口才也好,满肚子鬼主意,可是尚需磨砺,做官,可不是这么简单的。”

前几日他对徐谦还是一副平和的样子,可是如今,不禁摆出了一副长着的姿态教诲起来。

徐谦碰了一鼻子灰,也懒得和他争辩,寻了个理由告辞,可是在自己值房又觉得无所事事,便想在附近转转,待诏房靠着正阳门,却也是通往东暖阁的必经之路,徐谦背着手,在外头闲逛了几圈,正要回去看看内阁那边把章程的事分派了下来没有,远远却看到两个人朝暖阁那边去,徐谦眼尖,认得后头那人像自己的爹,若是换了其他人,在这宫禁里头莫说是自己的爹,就是自己的祖宗也不敢上前相认,可是寻常不是其他人,这家伙时深沉,有人却是缺心眼,大叫一声:“爹……”

身边就是内阁的值房,一声喊爹的叫喊,差点没让里头吃茶养神的杨廷和把口里的茶水吐出来。

这是什么?这可不是寻常的市井,堂堂内阁,居然有人喊爹,还叫的如此惊天动地,这像话吗?

杨廷和显然听到这是徐谦的声音,他正要发怒,却听远处又有声音传来:“谦儿,原来你也在这里,你真是不像话,这是什么地方,容的你大喊大叫,惊着了里头办公的同僚怎么办?”

这人说话倒还像这么一回事,可是不要忘了,此人至少距离这儿五十丈,五十丈外说话,连杨廷和都听的清洗入耳,可见此人的嗓门比起徐谦来可谓不遑多让。

紧接着又是徐谦的声音:“你还说我,你自己也不是放生大吼吗?你我父子彼此彼此。”

“这是你先吼的,你不吼,为父为什么吼,你这混账东西,做了翰林老爷,居然敢训起爹来了。”

说话的人显然已经往内阁方向走过来,声音越来越近,嗓门却是不见降低。

杨廷和老脸抽搐,一副无法忍受的模样,却又听徐谦,道:“爹,你怎的入宫来了,是陛下召见吗?不知陛下召见你,所为何事?”

杨廷和顿时留上了心,这时候倒是希望徐谦的爹嗓门大点了,徐昌只是一个百户,虽然看重,可是入宫觐见的机会却是不多,一年到头,怕也不会有几次机会,今日陛下在廷议之后突然召见徐昌,不免勾起了杨廷和的好奇之心,他也和徐谦一样,想知道陛下为何召见徐昌。

只是可惜,徐昌的声音道:“这个嘛,走,咱们私底下说。”

听到这句话,杨廷和心里更加好奇,何止是好奇,心里不免还有几分警惕,以这徐昌二愣子的性格,突然要私下里说,看来陛下召见,定是涉及到了什么事。

可惜他现在就算是想偷听也偷听不到了,因为徐谦父子已经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确认了左右无人,徐昌笑嘻嘻的道:“来传口谕的公公是奉黄公公的意思来的,黄公公方才让他出来传话,一面叫为父入宫,另一方面嘛,却也私下里给爹传了句话,说是陛下有意设锦衣卫学堂,让为父尽快想个章程,待会儿陛下召见,免不了要询问。”

徐谦皱眉,道:“什么锦衣卫学堂,莫非这做鹰犬爪牙,却也要读四书五经,陛下怎么会冒出这样的念头?”

徐昌苦笑道:“这就不知了,不过陛下既然已经有了主意,又有把差事交给为父的意思,这对为父来说是好事。至于这学堂,多半是学国子监和内书堂一样,只是教授什么,却还得看陛下的意思。”

徐谦听到内书堂三字,骤然明白了什么,随即激动的道:“爹,这一次你赚大了……”

徐昌不明就里,呵斥道:“你激动个什么,虽然说为父的职权增加了一些,可只是一个学堂,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有总好过没有,怎么看都不吃亏。”

徐谦摇摇头,苦笑道:“这可不一样,我问你,陛下为何要设学堂?”

这个问题倒是把徐昌难倒了,心里想,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皇帝肚子里的蛔虫?

徐谦自问自答,道:“说穿了,这是因为陛下嫌亲军不足以担当重任,爹再想想,宫里又为何要设内书堂?其实道理都是一样,无非是陛下希望借用宫里的太监,让他们能为宫里效命而已,而太监们能力不足,所以才开设学堂,让一些资质不错的太监进里头去读书,也正是因为这内书堂,才使得太监们有了本事,继而成为‘栋梁之材’。”

栋梁之材四个字,徐谦说的都有些脸红,这些人哪里是栋梁,分明是一群吸血鬼加王八蛋嘛,太监不可怕,就怕太监有文化,有文化的太监很快就崛起成为了大明朝不容忽视的一股势力,甚至大多数时候,足以和朝廷百官们分庭抗礼。

徐谦的解释,倒是让徐昌渐渐明白了,他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学堂在为父手里,这些人就等于是为父的学生,而将来他们都将遍布在亲军,身担重任,如此看来,为父……”

徐谦颌首点头,道:“不错,道理就是如此,将来这亲军上下,都是父亲的徒子徒孙,谁见了父亲大人敢放肆?这可是最肥的差事,爹,这次你是真正发达了。”

徐昌的心思也热乎起来,激动的道:“可是现在陛下召为父觐见,肯定会谈起如何创办学堂的事,为父这个人嘛,事儿倒是能做,可是论起出主意,却还欠了点火候,为父怕就怕说错了话,陛下觉得为父难以担当重任,到时候若是改了主意,这岂不是捡了个金元宝又给丢了?谦儿,你是六首,读的书多,你来给为父提点一些,说说这学堂该怎么办才好,待会儿为父去见了陛下,才不至于哑口无言。”

徐谦顿时慎重起来,心知道这事事关重大,自然不能怠慢,于是绞尽脑汁,暂时先想了几个主意,随即对徐昌低声说了,徐昌一一认真记下,牢记在心里,有些不懂的主意,他也偶尔插问几句,足足说了一炷香时间,他心里才有了些底气,而领徐昌进宫的太监一直在远处候着,可是看时间不多,忍不住来催促,徐昌这才笑呵呵的道:“罢了,为父觐见去也,你等着好消息吧。”

第三百二十九章:皇家

却说徐昌告别了徐谦来到了暖阁外头,通报一声,便入阁觐见。

嘉靖想来已是等得不耐烦了,他哪里知道徐昌在宫里还和徐谦寒暄了好一阵子,只以为沿途有什么事耽误,显得有些不悦道:“怎生来得这么迟?徐爱卿不必多礼,起来说话吧。”

他沉吟一下,才道:“赐坐。”

显然赐坐二字是他深思熟虑之后才做出的决定,按理来说,徐昌的身份是不可能御前赐坐的,嘉靖心里也有犹豫,最终还是决心给予这个优待。

御前赐坐对徐昌来说自然是第一次,他小心翼翼地坐下,道:“卑下来迟,还请陛下恕罪。”

嘉靖淡淡一笑,反而责怪之心随着他的笑容渐渐消融了,他不以为然地道:“你勤于王事,公务繁忙嘛,怎么样,路政局那边的事务依旧繁杂吗?”

若是以往,徐昌肯定要表现下自己如何勤劳、如何塌实肯干,只是现在得知要赋予重任,若是说自己现在忙得脚不沾地,这不是傻子吗?徐昌不是傻子,还透着一股子耍弄小心眼的聪明,他连忙道:“现在好了一些,不像从前那样事无巨细都要过问,如今规矩已经定了下来,让下头人按部就班做各自的事也就好了。”

这个回答还算得体,一方面是告诉嘉靖,现在徐某人很清闲,请皇上赶快给徐某人的肩膀上再压一压担子吧。另一方面却又是告诉皇帝,自己从前还是很忙的,这苦劳还是有的。

嘉靖对徐昌没有什么戒心,这种话没有往深里去琢磨,因此也没有体会到话中的意思,笑吟吟地颌首点头道:“很好,你劳苦功高,朕自然是知晓的,你和徐谦父子二人都是朕的肱股之臣,有些功劳就算别人不知,朕也不去过问,可是心里却是清楚,路政局被你管理得很有条理,近半年来冲入内库的银钱也大出朕的预料之外,有功要赏,朕的旨意已经起草了,敕封你为锦衣卫千户,如何?”

徐昌连忙道:“卑下何德何能得蒙陛下垂青,如今身无寸功,却得陛下重赏,大恩大德,异日便是肝脑涂地,亦难报万一。”

这种讨喜的话,当年徐昌在钱塘县衙里,一天不知道要对人说多少遍,如今在天子面前说出来,无非是恭维的人从县尊、县丞、主簿、典吏、都头变成了天子而已。

奉承对徐昌来说就和吃饭喝水一样,不但不生涩,还练出了感情。他们徐家父子对待天子的态度几乎是两个极端,徐谦总要耍点聪明,偶尔会打个小擂台,可是徐昌却是极尽奉承,你一句话没说完,他就有无数好听的话在这儿等着了。

嘉靖显然对此颇为受用,点头道:“这是你应得的,一个千户有什么大不了的?若不是你资历不够,便是佥事,朕也舍得,事情就这么定了,朕召你来倒不是为了这个事,眼下不说锦衣卫,就是整个亲军都是乱象丛生,这些力士、校尉多有懈怠,这其中的原由既有平时管束不严的缘故,另一方面却也因为武官无能,朕听说许多人连大字都不识得几个,公文都不知道怎么看,这些,你是知道的吧?”

徐昌老脸一红,话说他老人家也是粗通文墨,十个字只认得七八个而已。不过他和那些世袭的武官们终究不一样,这些人都是世袭得的官职,从前的时候,十个就有八个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公子哥,就算有人是靠着嘉靖才发的家,比如在王府的时候曾经做过护卫,可是眼界毕竟狭隘,说白了,让这种人去做官,实在是为难了他们,徐昌虽然文化水平不高,可是因为在县衙里办公,下头还管着十几号人,平时征税、拿人、站班……这些县衙里的杂事在经过二十年的当差之后,早就积累了无数的经验,这不但练就了徐昌的精明,更是让徐昌在办事方面有自己一套独特的风格。也正因为如此,嘉靖才对他印象不错,否则单凭有一个好儿子就想荣升锦衣卫千户,真当嘉靖是二百五吗?

嘉靖看了徐昌一眼,道:“朕找你来,就是想问问你,你可有什么主意?”

徐昌道:“陛下所说的这些,卑下也略有耳闻。至于怎么整肃,卑下却不敢胡说,陛下圣明,想来已有了办法。”

这也是徐昌和徐谦的区别,若是徐谦,莫说是嘉靖问起,就算嘉靖不问,他都能一二三四五说出一大堆东西来。可是徐昌自知在这方面是他的软肋,反正说得不好,那么索性就给嘉靖戴个高帽子,营造出一个忠厚本份的形象出来。

嘉靖满意地点头,道:“朕确实有了办法,朕打算效仿内宫内书房,在亲军之中也专设一个学堂,这个学堂归你节制,如何?”

徐谦道:“卑下何德何能……”

嘉靖摆手打断他,道:“朕既然决心让你来筹办,自然有朕的道理,你就不要推辞了。不过如何筹办,朕却想听听你的意思。”

显然,嘉靖想考校一下徐昌,靠拍马屁是不成的,嘉靖得靠这个来整肃亲军,这是嘉靖比较看重的大事,虽然没有平倭那般急迫和重要,却也是一块心病,总不能拿这个来做人情吧,若是徐昌不能说出一个子丑寅卯来,那么也只好另择高明。

徐昌自然看穿了嘉靖的心思,沉默片刻道:“要建学堂,卑下倒是有三点看法。”

三点……

嘉靖突然觉得有些看低了徐昌,这家伙倒是张口即来啊,连嘉靖自己都没有想到三点。嘉靖颇为兴趣地道:“你但言无妨。”

徐昌道:“其一,要建学堂,就必须先要有个名分,比如国子监,国子监里的读书人多是举人,跨出半步,那就是朝廷命官,身份显贵。这亲军学堂也是一样,既然这是亲军学府,将来在这里学习之人将来难免要受重任,那么就必须给他们一个名份,名份若是不足,就不能提升他们的自信和自豪感,所以卑下以为,陛下最紧要的,是给予学堂一个殊荣。”

“殊荣……”嘉靖听到徐昌先是拿名份说事,心里不免有点看轻徐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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