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什么时候已经习惯了倾诉，习惯了到爹那里寻找慰藉。接着，他就想到了爸爸。找出那张合影出神的看着。小瑞说，爸爸的样子有点儿哀愁。是哀愁吗？自己看了这么久，倒一直觉得他是看着自己笑呢。
林十一出奇的在3号中午就到家了。白离虽然吃惊，可也没问什么。林十一简单的说了句“我累了！”就关在房间里休息了。直到晚饭的时候，冬子叫他，看他正倚在床头，抽着烟。屋里烟雾弥漫的。
“爹，吃饭了。”冬子走过来把窗子打开，新鲜空气的涌入让他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到了床头桌子上满满一烟灰缸的烟头。
“爹呀，你的烟变勤了，对肺子不好啊。”
林十一晃晃脑袋，捏灭手里的烟，冲冬子招招手，孩子会意的走到床边坐下。林十一把他拉倒在自己怀里环抱着。一只手扶着他的肩，一只手摸着他的头。冬子被他身上呛人的烟味熏的几欲流泪。
“儿子，当爹的就是占便宜啊！”林十一搂着他，嘿嘿的笑着。
“便宜？”冬子抬起头看他，不明所以。
“不管你愿不愿意，我想抱就抱！”林十一敲了下冬子的头，“而且，知道你不喜欢烟味儿，我就偏想好好呛呛你！呵呵，你说，做爹的是不是有特权啊？”
“爹？”
“没事儿。”林十一长出了一口气，靠着床头问他，“这几天都干吗了？跟爹说说，想没想我啊？”
“我回我妈那呆了两天。”冬子趴在林十一肚子上，闷闷的说，“从回来那天开始想你。”
“啊，这么精确。”林十一笑了两声，“看着小伟了？”
“嗯，小伟出了点儿事儿！”
“是不是让车蹭了？”林十一猜测着。
“嗯。你怎么知道？”冬子抬了下头，“是让三轮车压了脚面子。骨头没事儿，就是皮开肉绽的，脚肿得象个发糕！”
“小伟经常出这种事儿吧，”林十一挠挠冬子的发心，“不是让车门子夹了，就是让自行车刮了！”
“是啊！”冬子挺身坐直，看着林十一，“有时，我都纳闷儿，他那事儿出的都新鲜。有一次，我妈骑车带他，他竟然把脚伸进车辐条里，整个脚丫子绞的全是血。还有阿，早上挤车，莫名其妙的跪在了车门口，后面的人不知道，直接踩着他上了车。小来小去的就更多了。骑了车子后，更是让人提心吊胆的。他自己还不在乎。象别人要是总这么出事，都不敢上路了。可小伟，一上马路就特兴奋。”
林十一迷了眼睛，点点头，“这是他的命啊。不过，不用担心，没大事。”
“命？”冬子瞪大了眼睛，“爹，啥意思啊？”
“嗯，简单的说，这是他前世的因，结的这世的果。”林十一拍了拍冬子的脸，“我给你讲个故事，你听了就算，咱们哪儿说哪儿了！”
“嗯，您说。”
“这人有前世，有来生。可也不是谁都有，也有魂飞魄散的无法投胎。就是转世，也不一定都是人转人。这种再生为人的几率很小。”
“那，就是动物转人了？”
“嗯，也可能是动物转动物。”林十一把手交叠着放到脑后枕着，“单说小伟，按八字推算，他是个人转人的特例。”
“那是不是就占便宜呢？”冬子想稀有都高贵啊！
“无所谓占不占便宜，其实都一样，因果循环，这一世都要承受上一世的业。”
“报应吗？”
“嗯，这么说也行。不过，这跟恩怨无关。”林十一冲他咧咧嘴。
这时，白离推门进来，端了一个方盘子。上面有两碟子杂瓣儿的菜和两碗饭。他把盘子放到床边的桌子上，把手里的筷子递给林十一，“吃吧，都快凉了。”
冬子也接过筷子，捧起碗跟白离道谢。白离看不出情绪的点点头，转身走出去，合上了门。
“小伟的前世是下等人，就是侍候人的人。”林十一也捧着碗吃了一口。
“侍候人？书童？杂役？”冬子帮他夹了一朵香菇。
“车马童。就是那种专门给人牵马拉僵的人。”林十一说着，伸着筷子比划了一下。
“车，马，童？”冬子一字一顿的重复一遍，筷子在嘴边停住，“那，那就是……”
“那就是说，小伟的前世对马和车有抱怨。可能不时的抽打过马，也可能泄愤的踹过车门子。”林十一扒了一口饭，忽然喉咙有点儿堵，正四下里寻么着，就看白离端着水杯走进来。
“吃饭尽量少兑水，不好消化。”说完，白离又出去了。
“爹，那就是小伟这辈子要还了？”冬子回头看了一眼白离的背影，又问了一句。
“也没那么严重，什么还不还的。你就是把它当作一个印记，前世给今生的烙印。”林十一喝了口水，“就好像你晚上睡觉的姿势不好，早上起来就可能落枕。也不过就是不舒服一段时间，没大碍。”
“哦。”冬子安静的吃了一会儿饭，“我妈还特意给他求了道符，戴了个锁。”说完手指从领子里勾出一条红线儿，一端挂着一个红三角。“看，给我也挂了一个，说是戴到秋天。”
林十一放下碗，拽着看了看，“这哪儿整的，花钱了？”
冬子收回那个三角，“好像是郭家店一个叫什么玉兰的。”
“郁家那俩小子？”林十一扬扬眉毛，似笑非笑的撇撇嘴，端起碗接着吃起来。
“爹你认识？郁家，我以为玉兰是名呢？原来是姓郁。”
“有过一面之缘。你妈还那样，谁吓唬她都信，耳根子软。”
“嗯，我妈在这方面最没抵抗力了。”冬子猛扒了几口饭，把空碗放到桌上，对着林十一欲言又止的。
“干嘛？”林十一斜了他一眼，“没吃饱啊？”
“不是，”冬子扭了扭身子，“爹，小伟要改名。”
“啊？你看着那姓顾的了？”
“没有。听小伟说起过。”冬子低头看着床单，“反正也没我什么事儿，我妈高兴就成。”
“那是你妈叫改的？”
“不是，是小伟自己要改。”冬子用手戳着床单上的花纹，“小伟 总说自己的名不好，全校10多个叫小伟的；姓也不好，起什么名都是假的！”
“呵呵，这小子的委屈还不少！”林十一放下碗，又端起水杯，“那姓是爹妈给的，又不能选。”
“他说他以后就叫顾加林了，让我以后叫他小林。”冬子哭笑不得的看着林十一。
“小林？”林十一乐了，“别说，这名起的还挺有意境的，顾加林，不错！”他放下杯子拍拍冬子的头，“名就是个代号，他就是改名叫玉皇大帝也是你弟弟不是？别想太多了，至少，他先跟你说了。”
“我也明白。”冬子起身收拾桌上的碗筷，“我想，当初我改名的时候，小伟肯定也不舒服来着。”
林十一听了这话，皱了皱眉，拉过冬子正忙的胳膊，“冬子，你太介意这些表面上的事儿了。你们的关系是靠血缘维系的，跟那个名啊，户籍啊，都没关系。”说着松开他坐起来，“我成天挤兑你叫我爸，不也是因为没这个底气吗！”
冬子站在那，看着林十一发楞，“爹？”
林十一摇摇头，拍了拍他的胳膊，“儿子，如果我跟你是血亲，又何苦硬拉你入藉，更名。如果是真父子，你就是叫我小林我都高兴啊！”
“爹！”冬子好像感到了林十一话中的情绪，蹲下来把着他的膝盖说：“爹，我是真心当你是我爹的。人说生亲不如养亲大啊！人和人的关系如果真是靠血缘才能维系，那，那为什么……”冬子地下头，靠在林十一腿上，“为什么一家人要分散各地，遥不可及，想见也见不到。”
林十一听孩子的尾音儿有点儿打颤，心下责备自己的鲁莽。伸手轻揉着冬子的短发，“儿子，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也要相信自己有个好爸爸。想见的总能见到，该回来的时候，就回来了。”
俩人保持着相靠的姿势平静着，就听一声门响，有人冲过来拽走了冬子。
“吃没吃完？”小瑞拉着冬子站在床边儿，眼睛瞪着林十一，“吃完就收拾出去！”
冬子瞪了小瑞一眼，过来端起盘子走了出去。小瑞狠狠的盯了林十一一眼，转身也要跟出去。
“小瑞，你把门带上，我有话说。”林十一的声音响起。
小瑞虽不情愿，还是关上门走了回来：“什么话？”
林十一单脚踩在床边，一只胳膊搭在膝盖上，上下打量了小瑞几分钟。
“不是有话说吗？”小瑞气鼓鼓的坐到了地上。
“小瑞，你照镜子吗？”
“废话！”
“你有机会跟冬子一起照照镜子，”林十一一直盯着他的眼睛，“好好看看你们的差别。”
“差别？”小瑞歪了歪脑袋。
“差别就是，冬子是个小伙子，而你是个小孩子。”林十一指了指小瑞的头。
“我才不是小孩子，”小瑞挺直了腰杆，“我跟冬冬一边儿高！”
“这不是高矮的问题。是这里，”林十一指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你这里差冬子太远了！”
“谁说的？”小瑞瞪着林十一，“他会的我也会啊，我会的他可不会！”
“你那些本事充其量不过是一些‘四肢发达’的同义词。我指的是：心智、头脑。”林十一把另一支腿也抬上来，向后靠到床头，继续说：“小瑞，别以为我没理你就什么都不知道，”说着盯了小瑞一眼，“我不说是因为已经出了的事儿，说也没必要。”
“小林？”小瑞眨了眨眼睛，“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冬冬的。”
“你？算了吧！”林十一撇着嘴笑了笑，“谁照顾谁还不一定呢。我问你，冬子爱吃什么？喜欢穿什么颜色？爱听谁的歌儿？”
“啊？”小瑞有点发蒙，“我没问过，下次我问了他再告诉你！”
“我不是让你问他，”林十一摇摇头，“我是问你能不能觉察到。如果连这些都不知道，凭什么说你喜欢他！”
“嗯，冬冬爱吃……苹果和巧克力！”小瑞想，这两样是他经常买的东西。“颜色吗，白的？歌儿……他那些带子上的人都好丑啊，我没仔细看过！”
林十一皱着眉看他，不停的摇头。
“那你说是什么？”
“我也不是全知道，但是有点心的人都能看出来。冬子喜欢吃鱼；至于苹果和巧克力，好像是你喜欢的吧！冬子喜欢穿黄色；可是因为有人说象女孩穿的，他现在基本不穿了，可是还会买一些黄色的日用品：牙刷、毛巾、拖鞋、香皂什么的。歌儿吗，你仔细注意一下，他喜欢的都是创作歌手，一般都会抱个吉他。”林十一一口气说完，闭上了眼睛，“小瑞，你都没想过吧？其实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冬子在照顾你，照顾你的吃、穿、用，还要容忍你的强词夺理。相比之下，冬子才是成熟的那一个。”
“小林，你到底想说什么呀？”小瑞厥着嘴，抓着头发，“我想知道他告诉我不就得了，为什么我要猜来猜去的啊？”
林十一翻了翻眼睛，“他想什么就跟你说什么？那不成白痴了！你懂不懂人的矜持！别把人都当你，连害臊都不会！”
“矜持？要那个东西有什么用啊？”小瑞也回他一个白眼儿，“想什么就说什么不就好了！人真是麻烦，明明是偏说不，明明坏偏说好！真是莫名其妙，浪费时间！”
林十一在次摇头，“你懂什么？会矜持才是人。象你有什么就说什么的，是动物，是机器！不用拐弯儿，一根肠子通到底。你要是会欣赏这些莫名其妙的矜持，才能算成人。到时候你就明白，等待和猜测本身就是一大半的喜悦。”
“喜悦？等有什么好高兴的！”小瑞扯着自己的辫梢。
林十一闭了会儿眼睛，然后慢慢睁开，“小瑞，别忘了答应我的，不许哄骗冬子。”
“我什么时候哄骗他了？”小瑞大声的争辩着，“小林，你根本就不讲道理，喜欢的人天天在你眼前晃，谁能等得了七年！”
“等不了吗？”林十一眯着眼睛看着对面的墙壁。
“你能等那么长时间？”
“嗯，”林十一转过头看了他一会儿，“我不知道，可能也等不了吧。”
“那不就得了！”
“可你注意，我不会对一个未成年人下手。”林十一瞪了小瑞一眼，“别忘了，22！”
“小林！”小瑞有点赖叽了，“我，我只能答应你不会强迫冬冬。可是……”小瑞眼睛忽然一亮，“可是，你能保证冬冬可以平安活到22岁？”
林十一身体一震，坐直了身体看着他，半天没说话。
“你也看过吧？”小瑞舔了舔嘴唇，“冬冬的左手，他那条掌纹断在三分之一的地方。你也看过，对吧！”
林十一咬咬牙，“可是掌纹是会变的！人的一生可能会有一些外伤或是习惯，从而改变掌纹。甚至可以通过手术改变它！”
“这我也知道，即使是面相也可以改变。”小瑞举起自己的左手，冲林十一晃晃，“可是，你不敢保证，它一定会变吧！或者一定会往好的方向转变？你也不敢肯定，对吧？”
林十一靠回去，又阖上眼睛，一直没说话。
“小林，”小瑞等了一会儿，继续说下去，“可能我真象你说的，有很多不明白的事儿。可是我珍惜冬冬的心不会输给任何人。所以，你就放心把他交给我吧，至少，我保证不勉强他，这样行了吗？”
“小瑞，冬子跟你不一样。你们的世界里，爱恨可以是天大的事。但人的世界还有许多无关爱恨的事，又必须去做。所以，不要把他逼得太紧。”林十一按了按太阳穴，看着小瑞说，“你的喜欢就是把他握的死死的，这样不行，你会影响他正常的生活跟成长的。”
“什么是无关爱恨的事？”
“比如，信仰。比如，责任。”林十一眯着眼睛，慢慢吐著几个字。
“信仰？责任？”小瑞眨眨眼睛，那是什么东西？
“这就是人没有爱也要活下去的理由。”林十一看着他又解释了一句。
小瑞撇撇嘴，不明所以的哼了一声，半天没动静，他就站起来想出去。
“小瑞，以后别叫我小林了！”将将到了门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