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翼解释：“那是因为你失去呼吸，所以我才……”
“是吗？”端木离目光黯淡下去，“原来你们都不是真的对我好，你们都是怕我死了才会对我好……”
北冥翼听着那萧瑟的声音，心中顿时一紧，回头看时，端木离正直勾勾盯着自己，大眼睛里的光寂寥而受伤、茫然而无措、委屈而控诉……
灵魂一下子被击中，顿时无处可逃，北冥翼鬼使神差地走上前，轻轻拭去端木离眼角的泪水，柔声安慰：“阿离你多想了，我们对你都是真心的好。别哭……”
端木离不说话，被他一碰，哭得更凶，泪水一滴滴滚落脸庞，他哽咽道：“父皇是真的对我好，可是你就不一定了……我偷听到父皇他们说话了，你对我好是因为你心里愧疚，他们说我小时候被人一剑穿心是你纵容一个名叫拓跋颜的人而造成的，后来勉强捡回一条小命，可是却落下病根。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你肯定看都不会看我一眼……”
北冥翼心中一震，帮端木离拭泪的手微微一顿，再次听到那个名字，涌上心头的不再是愧疚，反而是烦乱。
没错，一开始他的确是存了赎罪的心偷偷潜到皇宫来看望眼前这个惹人怜爱的婴孩，后来每隔两个月来一次的习惯渐渐养成，便忘记了最初的目的，只是单纯的想看到他、想陪着他；想督促他吃药，想跟他说话，想听他用软软糯糯的声音叫自己‘鬼面人叔叔’……
究竟从什么时候起，心境已经变了？他是他的长辈，是他父皇的结拜大哥，是他兄长的义父，现在又是他的老师，怎能存了不纯的心思？
可是、可是，看他哭得这么伤心，痛得竟然是自己的心，不能控制，不受控制，只能越陷越深。
北冥翼大手捧着小人儿梨花带雨的脸，慢慢凑近，一点点吻去他眼角的泪，口中轻声呢喃着：“阿离，别哭，别哭……我不是因为那件事才留下的，我是真的想要每天都见到你，想要每天都陪着你才答应你父皇留下来当你的太傅，这样你上课的时候也能看见我，下课了我们可以一起回寝宫，一起用膳，一起午睡……无论走到哪里，我希望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你……”
一番话低喃出来，北冥翼才幡然醒悟，此刻他已经慢慢吻上了端木离因惊愕而微张的小嘴，软软滑滑的唇那么小巧，含在口中那么舒适，令人舍不得放开……
已经有多久不曾亲吻旁人了呢？十年吗？没想到现在一个轻轻的小心翼翼的吻竟令他颤抖不已、激动不已，这种久违的心跳久违的悸动，便是他苦寻了近三十年都没有得到的爱情吗？
当年离斩情太霸道，拓跋颜太阴狠，而他自己太优柔寡断，才导致三个人爱得遍体鳞伤。谁也没有得到过谁，空留无言的恨，深入骨髓，夜夜随着血液流淌，每流一个轮回便会痛上一次，那时候太过年轻了么？
如今离斩情已故，留在自己心中的只剩一份深深的遗憾；拓跋颜自被自己挑断手筋脚筋之后便不曾再见面，想来即便好了，也会跟废人差不多；自己筋疲力尽地支撑到现在，倘若没有那一剑穿心，想来他的确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一想到这里，胸中烦闷不堪，但同时又有几分庆幸，或许，这便是缘分吧……他与眼前这小小孩童的缘分，有悖常理，无视伦常，却是真真切切地存在着，理不断，剪还乱……
端木离双手攀在了北冥翼的脖颈上，也学着他的样子啃咬对方的唇。
原来醒着亲吻是这样的感觉……好奇怪啊……怎么跟睡着半昏迷时的吻不太一样呢？啊，舌头还要相碰？！唔……怎么自己的舌头够不到对方的牙齿呢？讨厌讨厌，他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啊……呼呼呼……我使劲的呼吸……唔……
攀附的小手改为捶在北冥翼胸前，拍打着让他放开自己，北冥翼却将他紧紧抱在怀里，舍不得松开唇，但也渐渐放轻了动作，如羽毛轻扫，柳絮微落……
没多久端木离就放弃挣扎瘫软在他怀里了……他轻轻呢喃：“鬼面人叔叔，你输了……现在还没到一刻钟……”
北冥翼迷离的眼神紧锁小人儿樱红的唇，轻轻一笑：“那便凑够一刻钟吧！”
“唔——”
“天哪——”一声低低的叹息从窗边传来，北冥翼和端木离忙着亲吻并未听见。这声叹息正是的亲亲父皇端木尧发出的，他本来想绕过这里然后从正殿进入，因为好奇就透过窗户看了一眼，结果发现自家皇儿正被结拜大哥抱在怀里吻得七荤八素……
“尧——你在看什么？”离斩轩的声音比端木尧的叹息要大声许多。
北冥翼身躯一震，慌忙松开端木离，忐忑地看向窗口，只来得及看到一个落荒而逃的明黄色身影。
惨了，被看见了……
离斩轩被端木尧一把捂住嘴巴，连拉带拖地拽到一旁的花丛里蹲下。
“嘘——你乱喊什么！”端木尧压低了声音怒斥。
离斩轩倒是没有多愧疚，甚至还趁机伸出舌头舔了舔端木尧的掌心，惊得端木尧忙松开他，顺势瞪了他一眼。
两个帝王窝在花丛里四目相对，一个窃喜，一个嗔怒，一时之间倒忘了是为啥跑到这里躲起来的了。
“尧，你怎么了？想跟我亲热等不及了？所以想在这里解决？”离斩轩坏笑道。
不得不说，跟离斩轩的厚脸皮相比，端木尧还差了许多，他暗自掐了一下某人腰间的肉，皮笑肉不笑地开口：“亲热你个大头鬼！”
嘶——离斩轩装模作样地发出这样的声音，端木尧松开他，凑到他耳畔道：“你猜我方才看见了什么？”
离斩轩被他扑到耳边的气息弄得心猿意马，含糊问道：“什么？”
“我看到……我看到……北冥大哥正抱着离儿亲吻……”端木尧不可置信地开口。
夏日大好的阳光，穿过层层树叶洒落，周围花香阵阵，身侧美人在怀，树影斑驳，花影婆娑，这是怎样的一种诱惑？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么好的约会地点？看来需要在皇宫里好好挖掘一下了，这么美的意境，再抱上心爱的人，简直是快活赛神仙哪！
离斩轩想得心神荡漾，猛一低头，精准地吻上端木尧的唇，尝了个够才松开他道：“像这样亲吻吗？还是说离儿心疾发作，所以不得不以唇渡气？”
端木尧喘了几口，轩眉倒竖：“当然是真的了，难道我还能看错不成？”
“嗯哼，那就怪了，照理说北冥大哥是喜欢苏颜的，他来看离儿怕是愧疚居多吧？”离斩轩微微蹙眉。
“可是离儿不知道这些事，北冥大哥又太温柔……唉，真是，希望不是真的才好。”端木尧重重吐了口气。
离斩轩揽住他的腰身带他入怀，低声安慰道：“离儿现在还太小，说这些还言之过早，或许只是一时贪玩才缠着北冥大哥让他亲，你知道离儿那个小魔头的手段，有几个能拒绝得了他的要求的？北冥大哥近几年的性子本就愈发温柔，又对他千依百顺的，肯定无法抗拒啦！你别伤脑筋了。”
端木尧微微叹了口气：“希望如此吧！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面对呢！这……这算什么事呀，比咱们俩还离谱！”
离斩轩笑道：“就算是真的，那也只能暂时当做不知道。不过，依我看，离儿就只是好奇而已，他才几岁呀，懂什么！过一阵子就好了。等他再大一些给他选几个太子妃玩几天，肯定就没事啦！”
“不行！只能一夫一妻，要选就选一个，不能惯着他！”端木尧正色道。
离斩轩无奈：“到底是谁在惯着他呀？”
端木尧上三路下三路地打量着离斩轩：“你是不是想红杏出墙？”
“皇宫这么大，我出得去吗？”离斩轩眼见矛头要指向自己，忙岔开话题，“今天咱们不是要来找北冥大哥商议无殇中毒之事的吗？快走吧！”
端木尧想想也是，站起身来，忐忑道：“你方才那一声喊得太大，我怕被大哥听到，到时候见面多尴尬呀！”
“没做亏心事，尴尬什么？你难道不想知道北冥大哥到底对咱离儿到底有没有意思？”离斩轩诱惑道。
端木尧咬了咬唇，对哦，反正是北冥大哥尴尬才对，自己只要装得跟离斩轩一样云淡风轻就行了。
“如果真的有意思，说不定这次让他代我出宫算是一个契机，洛寒说他已飞鸽传书给师父，我想师父定然会派苏颜下山去帮无殇疗毒，即使是师父亲自出马，应该也会带着苏颜的。北冥大哥见了苏颜究竟如何，也可以算作我们对他的考验了。倘若他还对苏颜念念不忘，那么咱们也不必将他留在宫里了，免得以后离儿伤心难过。”
卷四 第三十一章 触到逆鳞·挨打
殿内。
北冥翼尴尬地将不知何时抱在怀里的端木离放在地上，直起身来，小声道：“好了，你该回去了。不然，你父皇又该担心了。”
“才不会呢！”端木离叉着小腰，神气道，“鬼面人叔叔，我赢了！”
北冥翼巴不得他不要提这事，忙侧了身，支吾道：“嗯，你赢了。”
“嘻嘻。”端木离笑眯眯地跳上旁边的椅子，晃着小腿，“鬼面人叔叔，你的脸好红啊！”
北冥翼窘迫万分，继续侧身，背对着那个磨人的小家伙，结果刚一抬头，就远远看见端木尧和离斩轩两人携手而来。一时之间竟然心如擂鼓，怎么办，怎么办？方才一定被阿尧看见了……这下要怎么办才好呢？
端木尧其实也很尴尬，他故作从容，勉强开口唤道：“大哥。”
“父皇！”端木离看见他们过来，跳下椅子扑过去，端木尧伸手接住他，然后轻轻抱起来，“离儿怎么又赖在这里？知不知道父皇很担心？”
“父皇，鬼面人叔叔又不是外人。你们不是都知道吗？我没事的时候总喜欢来他这里。”端木离毫不避忌地回答，还将小脑袋埋进端木尧怀中蹭了蹭，亲昵有加。显然懵懂无知，根本不懂之前他与北冥翼所作的事究竟是何寓意。
离斩轩与北冥翼互相点头致意，然后走到桌旁坐下。
北冥翼耳根还有点红晕未曾褪去，方才端木离就是在诈他，因为他本来就是带着面具嘛，怎么可能看到脸红？可惜他竟不自知，居然又红了脸颊，这次连耳根也泛红了。
离斩轩不动声色地坐好，笑着寒暄：“离儿又给大哥添麻烦了吧？”
“没……没有。”北冥翼慌乱道，为了缓解这种气氛，他忙伸手倒了茶递给离斩轩，“喝杯茶。”
离斩轩接过，轻抿一口，此时端木尧也抱着端木离走过来坐在身侧，两人对视一眼，共同点了点头。
北冥翼察言观色，问道：“有事？”
离斩轩点点头：“是，羽儿跟洛寒他们传来的信，遇到麻烦了。”说着，离斩轩摊开几张信函，最早的一封是离洛寒传来的，后来几张是北冥飒［端木羽］传来的。
端木离好奇地抓过一张来看，顿时咯咯笑起来：“父皇，父皇，你看这个，是哥哥写的呢！他的字好丑，都没阿离的字好看呢！该把哥哥也抓回来跟阿离一起去书院！”
这句话说得三个大人忍俊不禁，离斩轩捏捏他的鼻子：“你先管好你自己吧！我听说，你今天又没去书院读书，是不是真的？”
端木离撇撇嘴，振振有词：“鬼面人叔叔也没去，老师都不在，我去了也没用呀！”
北冥翼默默低头，离斩轩见气氛僵住，忙岔开话题：“大哥，此番前来就是想请你帮一个忙。”
“这么客气干什么？什么事你说。”
“无殇中了七星海棠的毒，洛寒已经给我师父也去了一封信，所以我就不去了，反正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不过，还请大哥去一趟，这样我跟尧也放心一些。无殇那孩子脾气倔着呢，若不是羽儿跟洛寒来信，他肯定不会告诉我他中毒之事，依我看，他恐怕是想瞒过所有人，自己承受一切。”离斩轩又拿出一个锦囊，“幸亏这几年我走南闯北见识了很多人和事，配置出一种解毒的药方，只是药材难寻，希望师父那里还有这几种药，其余没有的，你帮我找齐带给无殇。师父年事已高，不便去采药，而苏颜又行动不便，恐怕有心相救也无力寻药……所以，拜托了！”
北冥翼默默接过锦囊小心收好，脸色不太好看。
苏颜即拓跋颜，曾经将离儿一剑穿心的就是他，所以北冥翼知道无论是离斩轩还是端木尧，他们两个任何一个都不愿再面对苏颜，而被离斩轩灭国的苏颜，恐怕对离斩轩这个同门师兄也不甚待见。
他是他们最好的牵线之人，所以此事，义不容辞。
可是……
北冥翼侧目，看了看仍在好奇看着北冥飒寄回来的信的端木离，心中充满了不舍。
不舍也没办法，北冥翼点头应道：“好，我明日就出发。”
出发？！嗯？什么出发？端木离的注意力被拉过来，他抬头问道：“鬼面人叔叔，你要去哪里？”
“有些事要办，你要乖乖的哦！不许不吃药，不许不上课，要听父皇和爹爹的话……”北冥翼苦涩一笑，转而嘱托。
也罢，离开一阵也好，更何况，这次重入江湖，恐怕会遇到苏颜，他不想将端木离也牵扯进来。
端木离不依不饶：“我也要去！”
“离儿，你的病情还不稳定，不许乱跑。”端木尧强硬道。
“父皇——离儿很乖的，有鬼面人叔叔看着我，我一定会乖乖喝药，这几天我也没有病发啊！父皇，让我去好不好？我也好想哥哥呢！我去见他一眼，然后马上回来，好不好？父皇，好不好嘛！”端木离开始撒娇。
端木尧心中虽然动摇，但是表面仍然固执：“不许就是不许，你非要父皇担心才甘心吗？”
“……哼！父皇偏心！”端木离鼓着小脸气呼呼道，“哥哥要出去玩就痛快地放行，离儿要出去父皇就偏不肯，偏心偏心！”
端木尧着实不敢放他离开，北冥翼此番前往，定然会遇到苏颜，如果离儿跟着，十有八九会发生冲突，他可不敢冒这个险。九年前离儿被苏颜伤过一次，差点要了命；九年后的现在，他怎能让苏颜再伤离儿一次？哪怕是无形的伤害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