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凛皱眉，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嘴唇开了又合，却说不出一个字。
“天不早了，我要送她回家，打扰你工作了，不好意思，有机会再见。”温文尔雅，有礼有节，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却让人无限火大。
凌熙雯今天用她那平时用来天马行空的大脑给律师的特点下了个定义。
毕其功于一役，咬住一点，无限破坏。
chapter11
然后，叶凛就很少联系他了，在当晚他给她打了个电话之后。
凌熙雯是这么解释的：27岁的女人，父母认为她没有恋爱经验，这当然是凌熙雯早恋那会儿的保密工作做得相当到位，于是他们很急，让她找一个试试看，就当是积累经验也好。
那边的叶凛听后当然会生气。没有恋爱经验？那10年前的他们算什么？虽然当初先提出分手的是他，虽然他之后又交了不少，真的是不少，但这并不能构成把那段抹杀掉的理由。
还有那个称呼，雯雯。以前那是他的专属，凌熙雯告诉过他，这个名字只允许他这么叫，别人这样叫的话她会生气的。可现在呢？
接下来叶凛自然而然地生气了。只是他好像忘了，他和她的关系，抛开编剧和演员，剩下的，只是朋友，普通朋友——处于认识关系的状态下。
凌熙雯第一次觉得这样也许是最正确不过的选择，没有下一个是无法忘记上一个的，或许哪天自己脑袋中风喜欢上这位喝茶先生也说不定，这要换成学生时代，或许自己会先喜欢上他这类的也说不好。
上一个工作已经结束，算上十一长假，她有将近一个月的休息时间，哪也不去，在家休息——她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但是她忽略了她身边新出现一个非省油的灯——尹茗，那个以她的男朋友自居的人。
“不去！”她还想好好休息呢，“而且古城那地方有什么好去的？热的要死还，要去你自己去。”
“那你说你想去哪？”尹茗好言好语地问，为什么这次如此温顺？因为凌熙雯的父母在呢。虽然要暂时低声下气，但是她的父母向来支持她多出去走走，开眼看世界，否则她大学那会也不能让她去留学。
“我想去威尼斯，去吗？”她无理取闹着，因为知道这是不可能。
“为什么要去那？”
“因为全是水啊！”凌熙雯答得理所当然，因为她喜欢水……
不管讨论的过程是什么，不管在讨论的过程中凌熙雯的父母采取了怎样的高压政策，现在，北京时间早上6：55分，凌熙雯拎着行李气喘吁吁地瞪着眼前的尹茗。
“虽然没迟到，但这次比之前晚了哦，在我之后到的！”
为什么这话在她听来约会时应该是女生等男生才对？不对，这才不是约会。
“你以为地铁是我家开的啊？”想起来这个她就有气，“而且我从来没答应要和你去旅游好吗？我出现在这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应该叩头谢恩。”
“出租车是干嘛的？”她凌熙雯的大脑里只有地铁这一种交通工具吗？
“避开上班上学高峰期不谈，这位仁兄，你忘了我晕车吗？你想让我吐你身上吗？”
说完这句话，心里一阵不安的反倒是凌熙雯，为什么呢？因为他看到了尹茗先生犹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的表情。
“怎么办，我买的是高速客车的票……”
苍天呐，我可以宰了这厮吗？她当下有股想立马掉头回家的冲动，但是她是凌熙雯啊，那个不忍心看任何人委屈难过表情的凌熙雯；那个对自己狠得下心却可以对朋友百般纵容的凌熙雯。
“走吧，行李归你了，免费劳动力。”
“我说……”她忽然想起一件大事，“咱们这是要座客车去古城吗？”那得晃悠到猴年马月？效率派的喝茶先生怎么可能做这种没效率的事？
“正因为不是所以才坐客车。我改地方了，但是太急，而且又是黄金周，已经买不到飞机和火车票了，所以只能坐这个了。”
“改地方了？去哪？”
凌熙雯的眼睛终于亮了，看着她眼里掩藏不了的期待，尹茗柔声开口，“去D市，那里有座小岛，和威尼斯还挺像的。”然后又补充道，“听说。”
只是，再期待的心情也无法取代晕车的难受，要不是还好她早上没吃早餐，要不现在早就吐得昏天黑地了。
看来晕车药不怎么管用啊！
于是逼得尹茗不得不出卖色相，向前座大学生模样的女生买来，不，是要来一袋果丹皮。
“吃点，拿酸的压压，可能会好一点。”但怎么听起来像是她怀了一样。
甚至他还帮她拨开喂到嘴边，但是凌熙雯好像无福消受这服务到家的service，她刚咬一口下去，牙床传来了被糖分刺激到的疼。
“又怎么了？”明显的不耐烦。
“这个太甜了有点……”他的不耐烦让她感觉像是自己在没事找事一样。
“你爸妈不是说你喜欢甜的吗？”说完，好像自己明白过来一样，捏上凌熙雯的脸，命令道“张嘴。”
她怎么可能乖乖听话。
“快点，要不我可就亲你了。”
无耻。凌熙雯张嘴前，眼神向他传达了这样一种精神。
“若不是亲眼看见，我真不相信一个才27的人有一口比我家隔壁60岁的大婶还烂的牙。”尹茗又开始找茬，“而且，大小姐，你嘴里牙跑哪去了？”
呃……她的大牙早在初中时就离她而去了……
“亲爱的，而且你那牙是怎么长的又是怎么掉的？竟然如此的对称？”左边的某颗牙没了，右边同样位置的也不见了。
懒得和他继续争辩，正好药劲上来了，她便靠着车窗慢慢睡了过去。
她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养了个北极熊在脚边，和她一起入眠，暖暖的。用脸蹭蹭，便能感受到那洁白的毛的柔软。
“醒醒！”尹茗叫人一点都不温柔，用手一推，凌熙雯的头撞到了玻璃窗。
“到了？”迷迷糊糊的，尹茗觉得这时候的她比较女人一点。
“没，休息区，下去上个厕所，或者去透透气，说不定会好一点。”
凌熙雯正要起身，却看见了披在自己身上的他的衬衫，闭眼浅闻，自是幽幽茶香。
她喜欢这股味道。
放个风回来，好了不少，恶心的感觉没那么强烈，但晕车药的效力还在，这次，尹茗的举动令凌熙雯震惊，因为他搬过她的头，放在他的肩，“你再维持那个造型睡觉，下了车脖子就拧不回来了。”
尹茗的肩膀其实并不比窗玻璃舒服多少，夏天穿的并不厚实，那肩膀就更咯的脑袋生疼。但他身上的那股茶香令她留恋。
到了站，尹茗就后悔了，因为凌熙雯流了口水。
红着脸，带着无限的不好意思下了车，看着尹茗将她的行李搬进住处，却没想到他没有再出去的意思了。虽然，这房间是个标准间没错，但是，谁说标准间就一定要住两个人？
“那个……难道说，这屋里的另一张床，是你的？”老天你要有眼啊！
“当然，不然是谁的？”尹茗觉得有解释的必要，“你别多想，你知道票定的急，有地方住就不错了，怎么？你想赶我出去？”
“我说……”凌熙雯咽了咽口水，“你现在名义上是我男友没错，但是，我们关系还不至于这样吧？非法同居这是！”
尹茗白了她一眼“你还挺保守。放心，你知道的，我对你没兴趣。”
她应该庆幸吗？她不知道。
“其实，你不必委屈你自己的，干嘛要出来旅游啊，你还得管我，多麻烦是不？”
尹茗再没有回话。
chapter12
渔舟唱晚，高中时在课本中描绘的日落秋色，今天她算是真正体验了一次。泛舟湖上，碧波荡漾。
尹茗第一次看到凌熙雯放柔了的表情，眉毛没有拧在一起，看起来，好像还不错。
凌熙雯回头看了看还在岸上的工作人员，想起这人间美景，不由感慨到“好像在这工作也不错，给客人穿穿救生衣，送上船，拉上岸，就这些工作，轻轻松松，还有美景相伴。”
尹茗嗤笑，勾勾嘴角，侧眼，“怎么我感觉你已经开始厌世，有想要遁入空门的感觉？”
凌熙雯白了他一眼，怎么这厮嘴里就没有褒义词么？
“说起来，你为什么要做翻译？”难得尹茗正儿八经地提问，这倒让她不好意思玩笑带过。
“我学语言是因为我天生就对语言很敏感，而且……语言类的专业大学不用学数学。”
尹茗挑眉“数学很简单啊！几个公式带带就好，还有套路可循，比语言简单多了好么？”
“这个……其实……我高中的时候，数学成绩还没有我英语零头多……满分一百五。”凌熙雯越说越声音越小。
满分一百五，就算凌熙雯英语再好，算她一百五满分，也就是说数学只有五十分？
“你这成绩能考上那所二本学校已经是奇迹了……”
凌熙雯也有同感。
“那当翻译也是因为学的是语言就顺其自然了？”
“也不全是，你知道的，全职翻译比较累，兼职翻译嘛……如果慢慢积累点经验，水平再高点的话，工作半年，休息半年，我觉得这样真不错！”
“其实就是因为你懒！”尹茗一语道破。
“额……是这样没错……貌似。”很没底气的复议了他对自己的鄙视，凌熙雯觉得不能这样坐以待毙，于是决定反击，“那你呢？为什么要当律师？”
尹茗没有看他，扭头看着一池湖水，波光粼粼。
“我想救人。”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掷地有声，不容置疑。
凌熙雯哑口无言，这个答案实在太让她意外，她觉得他的答案是工资高啊，有社会地位啊，可以认识上流社会的人之类的，没想到竟然出现了天外飞仙的一笔。
“那你可以去当医生啊，这才是真正的救人吧！”
之间尹茗动作一僵，神色一凛，便没有了回话。
“但是现在的医生啊，没有几个好东西，将人命视如草芥，哦不，视作资本，有钱就救你一命，没钱就任你自生自灭，当医生的……”凌熙雯的话还没说完，尹茗转过头来，怒气冲冲地瞪着她，就好像刚刚被凌熙雯评价的人是他一样。
“你干嘛这表情，我又没说你！”凌熙雯被这表情吓了一跳。
“你的政治老师和语文老师没教过你不要以偏概全么？”看来是真的生气了，为什么？
“你生什么气，莫名其妙，你是医生还是你家有人是医生，而且你有没有好好听我说话，我刚刚哪以偏概全了？明明是你断章取义，我说的是没几个，知道什么叫没几个么？你语文老师没教过你么？”凌熙雯每次和他独处都很容易就会发火。
尹茗没有答话，拿起桨，往回划着。
凌熙雯生着气，丝毫没有想像来时一样一起划船的想法，哼，这混蛋，更年期啊！
船靠了岸，脱下救生衣，尹茗已经上岸，但是一点也没有拉她一把的打算，凌熙雯也生着气，觉得自力更生才是王道，却不想刚迈上去，前面的像情侣打闹着，女孩一个推攘，男孩一个闪躲，好像忘记了刚上岸没几步，这一个躲，撞到了刚上岸的凌熙雯，凌熙雯毫无准备，扑通，竟掉了下去。
三秒的静默，接着有人喊道“有人落水了！”
“怎么办怎么办，快救人！”年轻情侣早已失了方寸，男孩说着就想往下跳，还尚有一丝理智的女孩拉住他，“你又不会游泳，下去别人还得救你。”
水下的凌熙雯已经呛了好几口水，此时还在下沉着，向来处变不惊的她从没想过有那么一瞬，自己离死亡那么近。在离昏迷还有一丝间隙的时候，有只胳膊搂住了她的腰，向水面划着。有那么一瞬，她真的觉得，自己要死了。
上了岸，挤压出了腹中的水，凌熙雯死尸一样的躺在那，眼睛空洞地望着天，只是近黄昏的美景，竟然如此美好，以前怎么就没发现？
有个人温柔地给她盖了件外套，接着轻轻地将她抱起，扑鼻而来的是清幽的茶香，凌熙雯泪水夺眶而出。
怀中的人止不住地颤抖着。
“吓到了吧？我这就给你放水，你好好泡个澡，平静下心情。”放下她，尹茗难得一见的温柔表情。
“呵，不敢劳您大驾，这点小事，我自己来就好。”虚弱的口里毫不掩饰嘲讽之意。
正走向浴室的尹茗动作一僵，回过身，看见的是面无表情的凌熙雯，那样倔强傲慢不可一世满面嘲讽却苍白的脸上，挂着水滴，不知是眼泪，还是发流下的水。
滴答、滴答，湿漉漉的衣服上不断有水珠掉下来，渗入地毯中。
避开她的目光，尹茗继续走进浴室，放着洗澡水，哗哗的声音，好像可以掩饰他狼狈的心情。
“放好了，你快去洗吧，要不然会感冒的。”
“我觉得你才应该泡泡澡，刚刚你抱我回来的路上我把你衣服弄湿了吧，赶紧泡泡然后换一套吧，不然可是会感冒的，要是真的感冒了影响你开庭辩护可是有违你救人的初衷啊！”
“对不起。”法庭上想来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律师，如今除了这三个字什么都说不出口。
“呵，对不起？你对不起我什么了？怎么对不起我了？是不该硬带我来这？还是不该在船上莫名其妙的生气？还是我落水后作为男朋友的你在一边袖手旁观？”凌熙雯刻意把男朋友一次说的咬牙切齿。
“我……”尹茗语塞，竟不知如何回答。
“你知道不道我在下面以为你很快就会跳下来救我，我以前在水里从来不敢睁眼睛，但那样浑浊的湖水里我睁开了，我想看你向我游过来，慢慢抱着我说别怕，我在，可是你呢？”凌熙雯哭着，哽咽着，“可是我等啊等，等到我觉得我快淹死了，你还没有出现，等到挣扎着想看清来人时，却发现不是你，是根本不认识的人，你知道我的心情吗？你是我男朋友啊，是你非要勉强我当你女朋友的……”
尹茗语塞，事实面前，巧舌如簧如他，也辩不出一字。
一时静默。
尹茗看着她还在不住颤抖的身体，走了过去，在她面前站定，张开双臂，把她抱进自己怀里，拍着她的后背，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说，“没事了，都过去了。”
那个声音，那个富有磁性，让她迷恋不已的声音在耳畔回荡，凌熙雯一直僵硬的身体，这才放松下来，头贴在他胸前，说出了一直想说的那句话。
“尹茗，你个混蛋！”
“嗯，我是混蛋，快去洗澡吧，不然真感冒了你爸妈会灭了我的。”说完再一次把她抱起，带进浴室，“你洗吧，我叫晚餐。”
“喝都喝饱了，还吃！”凌熙雯没好气的小声嘀咕着。
凌熙雯喜欢泡澡，如果之前没喝进那么多湖水的话，她可能会泡得久一点。现在她都快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