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之- 第18部分

　　第二十二章：
　　飞鸟扬翅高飞，飞过高山、湖泊、森林，飞过肥沃的田野、皲裂的大地，飞过霞光照耀的地平线，最终飞过苍茫的雪原。
　　大雪纷飞，如千万鸿毛携光飘落，轻柔而恬然。白絮中，赤铜色的大门直插入天，威严伫立，无人敢前去呼唤。
　　A停下了脚步。
　　他左手拿着老人的酒壶。他抬头仰望大门，视野所见却只有漫天大雪。
　　A将酒壶扔向远方。破旧的酒壶带着老人生前残存的温度重重落地，转眼便被大雪掩盖。
　　——我们生于苍茫，死于苍茫，遥遥在万里雪原，为真理喝彩，祝理想万岁，于愿足以。*1
　　风中传来沧桑的声音，无人听得。
　　A慢慢低下头，松开紧握的右手。B的骨灰洒到一半便被风扬起，混入无尽大雪中，极目难寻。
　　“最后的路，”A说，“注定得一个人走。”
　　他向前方行了个古老优雅的礼，忽然大笑起来：“可我为什么不能有一点反抗精神？”
　　他转身往回走。
　　******
　　《远路》完结了。
　　未明对着最后一句“他们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看了很久，才打上全文完，转头看向尚清城。
　　旁边却空无一人。未明怔了一下，才想起对方去公司上班了。
　　尚清城是个富二代，又是老二，身上毫无继承家业的野心和负担，活的逍遥自在。
　　“要说的话，我跟他情况也差不多。”未明叼上烟想，“怎么两个人性格差异那么大？果然是家庭教育的问题么。”
　　尚清城小时候，是两个兄弟里面长得最可爱漂亮的。睫毛又卷又长，眼睛又黑又亮，脸上还有两个小酒窝。人也活泼爱笑，教养良好，哪个大人不喜欢？但长辈的喜爱带来的是嫉妒。他的哥哥倒不至于，至于同龄人么，尤其是男孩子，就老喜欢指着他脸上的酒窝叫他娘娘腔。
　　幼年的阴影常常伴人一生。虽然尚清城小朋友把那些人揍了一顿，身体力行地告诉他们谁才是娘娘腔，但从此以后就不大爱笑了，冷着一张小脸扬着下巴看人。长大后愈演愈烈，终于成了一幅高冷面瘫的模样。
　　可见，他从小就是一个有毅力的孩子，可喜可贺。
　　未明把最后一章发了出去。
　　回复很快降临，有人专门守着这个时间点等着最后一章。
　　两千二百零七楼：看到结局的时候居然忍不住哭了呢，明明是这么美好的结局啊。谢谢江之大大带来的美文，感谢《远路》的陪伴。
　　两千二百零八楼：完结了！撒花！
　　两千二百十三楼：祝完结！大大有对新文的计划吗？
　　两千二百而是三楼：啊，完结啦。之前的大反转真是把我的心悬了好久，好喜欢这个结局啊。愿两人从此携手相伴永不分离。大大我要向你告白！
　　未明看着这些评论，勾着唇轻松地笑起来。
　　未明：我从头至尾，没有掉马！哈哈哈哈啊！
　　罗无：我去！啥时候又披了马甲！同志们，上啊！
　　昭然向亡：明哥！！居然这么神不知鬼不觉！！求文名啊！
　　白衣：不，这都不是真的！明哥居然没掉马甲！
　　未明：……卧槽发错地方了，你们什么也没看见。那啥，继续聊啊别管我！
　　渔猫满含同情地私聊未明。
　　渔猫：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掉马甲。
　　未明：……我要退群。
　　渔猫：啊，那傲慢的明哥啊，为何不肯掩藏好自己的基佬之心。啊，那无意地发错啊，是谎言的真心还是爱情的假意！
　　未明：有种你别跑，我来找你谈人生。
　　渔猫：Σ（っ　°Д　°；）っ
　　未明：明天下午有空吗？帮我参考一下给尚清城的生日礼物。
　　渔猫：有有有！正好我也要买！
　　渔猫：哎哟好激动啊，又可以近距离舔男神了！
　　未明：不，不舔。我只给我尚宝贝舔。
　　渔猫：……我下午会记得带上汽油和打火机的。啊，发现一个好东西！
　　渔猫发了一个网站过来，是劈劈文学站的交流论坛。未明点进去扫了一眼，看见一堆“来分享一下蹲坑经验吧，我三年。”、“我家的狗生病了”、“二十岁到现在又二十年，写作的路好难，没有出头之日”、“求把文写好的方法啊QAQ”，最后终于到了它。
　　——“明哥自曝又披了马甲！大家来扒吧！”
　　未明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他思考了一下，又点开《远路》，干了一件他从来没干过的事情：写完结感言。
　　江之：《远路》完结啦。这篇文花费了颇多精力，完结的时候还有点下不了手，还想和他们多呆一会。但是故事到这里就该结束了。
　　这篇文是很俗套的关于爱、关于拯救的故事。A内心封闭而偏执，对着“雪原”这个信仰至死不渝，不知外物为何，不知生命之美。直到B出现，让他见识了爱情，又让他看见“雪原”中亦有火焰燃烧，哪怕自身化为灰烬，生命的热情永不消减。
　　我想写的，其实也就是遇见良人的故事。
　　最后，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我们下本书再见^^
　　渔猫：……完结感言也长一点嘛……
　　未明：凑合凑合嘛，反正我以前连这么一段话也不写的。
　　渔猫：是啊……惆怅望天。身为你这个流氓的读者，还真是前途漫漫。
　　未明：是啊！渔猫大大说出了大实话！我等凡人，颤抖吧！！
　　渔猫：………………哥屋恩………………
　　渔猫表示她忽然灵感如泉涌，“欢欣鼓舞”地去写文了。未明把新文的大纲抽出来完善了一遍。在要发出去的时候忽然停住，打开文档飞快地另写了一份，再发给编辑月关。
　　月关：哟，明哥你要转变风格了？
　　未明：有眼力！怎么看出来的？
　　月关：因为你这大纲跟以前不一样嘛——跟没有似的！
　　未明：咳……主要是我这篇文比较抽象，画风比较清奇，还走的意识流。要不要大纲无所谓嘛。
　　月关：呵呵哒。
　　未明：好吧，这是个短篇，写来过渡一下。三四天就写完了。
　　月关：哦，那就行了。不早说，你484傻？
　　未明：……哦
　　他关了□□，自己点了一根烟，开始写文。
　　与此同时，在网络另一个角落，有人奔走相告。
　　“束河又开喷啦！束河又开喷啦！”
　　立即有人抓住她，上下打量一眼，肃然询问：“此话当真？”
　　“当真，千真万确！”
　　“喷的何人？”
　　“不不不，”那人猛摇手指，“太天真啦，以为她只喷了一个人吗？是群喷啊！群喷啊！喷众人捧本命啊！你太天真啦！”
　　“你太天真啦！你太天真啦！”
　　这句话在数据洪流中冲刷回荡着，如一首人人心知肚明的史诗。
　　束河是我儿子V：大家好！我又开启本体啦！没错你没有想错，束喷子又挽起袖子开喷啦！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长串的“哈哈哈哈”令人为之变色，纷纷揣测其用意。然而看到最后，所有人目眩神晕，只能留下满屏“哈哈哈哈哈卧槽”来抒发心中的崩溃。
　　束河这回，在微博上喷了笔大的。
　　以往她喷人，喷小说，看的粉又爽又爱，黑又狂又怒，可谓喷人之好手，回旋加速式喷人机。她走在撕逼的风口浪尖，露出迷の微笑表示：“人人都爱撕逼嘛。有些人啊，看起来对我恨之入骨，实际还是爱我的。因为没有我，他没办法撕逼嘛。哈哈。”此言一出，无数人愤怒地表示：从此，粉文，撕人。
　　而这回，她没有指名道姓地喷哪一个人。她直接喷整个圈子，也包括了自己。
　　“有些作者吧，比如我，老爱把攻受属性标出来。先不论文中人物性格与标的内容是否相等，单就这一手高度概括就值得人五体投地。一大堆写了七八年乃至更久的作者，都丝毫不敢说几个词就能概括一个［饱满的］人物形象。新人们却一个个擅长此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浪。”
　　“诶，其实我不是针对这个。大致概括一下人物吸引读者有什么不行的？呵呵。我针对的是这种变着法儿的剧透，这种不认真的态度和急功求利。这玩意儿就跟自黑一样，让人恶心。你以为自黑是豁达潇洒，是乐观坦荡？得了吧，明明好好说一句‘如有不足欢迎指出’却偏偏要说‘文笔小学生／人物ooc’，又在别人指出不足的时候指着自黑说‘标了哪儿哪儿不好，自己要看。不喜欢麻烦点叉哦’。这种时候我常常回复：‘论坛／网站／贴吧标明了可以回复。不想看读者回复你别来啊。’明明有时候认认真真道一个歉就解决了的事，却偏偏要说自己‘自私自利惹人烦’，然后坐拥一堆‘心疼你，抱抱大大’。都是个屁，这些都是因为你不认真。为啥？认真你就输了。”
　　“这年头谁敢认真？一旦认真就要承受认真之后的失败与尴尬。大家都是玻璃心，谁受得了？还不如提前摞下话‘ooc’、‘文笔差’，有人来骂直接把话丢他脸上，谁怕谁？况且周围的人都不认真，大环境都不认真，你一个人认真，多突兀啊，多装逼啊。‘哎来看傻逼！’说白了，自黑跟懦弱划得上等号。以及求求你们别把自黑和自我调侃扯成同义词。那才叫真豁达。”
　　微博的最后，束河表示：
　　“最后，干一件我以前最不屑的事情。踩A捧B。我今天踩着整个圈子，向你们安利俩人。一个是我男神未明，一个人江之。江之代表作《远路》。PS：如果你们有人觉得江之跟我认识，我这次是为了捧她，请只在我这里骂。”
　　第二天，未明准备退出“江之”帐号时，被冒出来的回复数量震了一下。
　　有了前两次的经验，未明直接点开了“束河是我儿子V”的微博。果不其然，一大堆奇形怪状的东西被置了顶，对他露出迷の微笑。
　　未明一时有点蛋疼。
　　他点开长微博，匆匆扫了一眼。扫到一半又翻回去，认真地看了一遍。
　　未明明明哥：妹子的言辞有点激烈哦。／／@束河是我儿子V：［长微博］
　　渔猫V：卧槽！
　　江边人V：卧槽！
　　彗星：卧槽！
　　罗无V：卧槽！
　　——卧槽！千万人同时呐喊。
　　束河是我儿子V：卧槽！男神翻我牌子啦！天啊啊啊啊啊！我下楼跑几圈再回来！
　　渔猫匆匆打电话给未明。
　　“明哥你疯啦？！”
　　“没有啊。”未明处之淡然。
　　“你疯啦！！！你以前不是一向不掺和这种事的吗？这还是耽美圈的！”
　　“凡是总有第一次的嘛。”未明处之泰然。
　　渔猫快疯了。她苦口婆心地劝说未明，激情洋溢地痛陈利弊，说得口干舌燥四肢发麻，未明岿然不动。
　　“别激动嘛。”未明叼了一根烟，懒洋洋地说，“我就是看她写的还不错，挺嘲讽的。就是言辞有点激烈，我不也指出来了吗。”
　　“……”渔猫，“没得聊。”
　　她坚毅果决地挂了电话，手动如飞地拨给了尚清城。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渔猫把手机一摔，愤怒地转发了未明的微博。
　　渔猫V：ヽ（≧Д≦）ノ//＠未明明明哥：妹子言辞有点激烈哟。//＠束河是我儿子V：［长微博］
　　昭然向亡在作者群里悲伤地问：大家都疯了吗？
　　大家纷纷表示不明觉厉，又表示好像很有趣的样子，我也来一发吧。
　　于是各路大神小透明纷纷转发，一路跟进的围观党和不明真相的群众纷纷为之吓尿。
　　劈劈文学站的论坛飞快地盖了一座高楼。帖名为《众作者纷轮束河为哪般？》
　　一楼：我觉得是明哥被感动了，怒转，又引起一众作者的调侃式跟转。
　　二楼：楼上too　young！这背后一定有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无数作者牵连其中，为爱痴狂。
　　……
　　三十六楼：毫无疑问，炒作捧江之。这妹子后台真大。
　　三百四十楼：这转发微博的作者名单太可怕……默默围观。还有，束河是谁？
　　三百七十楼：回复三百四十楼：写耽美的吧……卧槽，明哥是个基佬！？？
　　四百楼：明哥是个基佬！
　　须臾间，高楼平地起。《为基佬明哥盖楼》这个帖子飘红在首页。
　　“诶，这会不会是明哥马甲啊？”有人微弱的声音传出，转眼便被吞噬。
作者有话要说：　　*1：原句为：我们生于草莽；死于草莽；遥遥在野外莽原；为真理喝彩；祝真理万岁；于愿足以。——林语堂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束河又红了”，“江之也红了”，“明哥本来就红”……
　　人们窃窃私语。
　　有人赞，有人骂。有人笑，有人怒。有人面不改色，有人热情洋溢。
　　“一切都是言论，一切都是网络，一切都是数据。我以前从不参与这种闹剧，但这次我不得不说，我愿意认真。”一个讨厌束河的耽美写手表示。
　　来吧，都来认真的一场撕逼吧。不管你破口大骂，不管你彬彬有礼，都誓死捍卫你发言的权利。
　　事后，有人说：“这是我经历过的最奇妙的一场撕逼。除了束河微博评论下，再难找到有人对对方进行人身攻击。哪怕双方有些言辞激烈，留下的却不是网络暴力之后的冲动、愤怒和痛苦，而是思想碰撞而生的快感。”
　　“就像回到了古中国、古希腊文人的辩论。哪怕吹胡子瞪眼，也不肯口不择言。”这人表示，而后拖下马甲登上“渔猫”，发表小说的新章节。
　　原本是一场吐槽与喷，却奇妙地转化为谈论、交流一类的东西。
　　星辰大海都会记得它，直到不记得。
　　而未明的基佬之名，永垂不朽。
　　******
　　这之后的一切事件，未明此时都是不知道的。
　　有道是：多情总被无情恼，岁月茫茫叹西风。只叹：夭寿啦，未明耍流氓。
　　——不过作为一名新世纪好青年，未明叼着放荡不羁的烟，踩着放荡不羁的人字拖，风度翩翩地去解决耍流氓的后遗症了。他把自己收拾的人模狗样，去见戴望回跟他谈谈了。
　　他毕竟是个有节操的人，虽然大家都不信。但他决定跟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