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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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心-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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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兄长就够了。”萧鸾异常认真的回答。
  萧竞微微一笑:“朕背诺了,让你过得富贵,却不安稳。”
  萧鸾挨紧了对方一点,男人的体温透过厚重华贵的衣物传了过来,温和而极有力道:“我觉得很安稳。”
  “朕当初的权势,有大半是靠着你流血在沙场上拼出来的。”萧竞看着他,神情有隐约的哀痛,“朕护不了你,反而要你帮着朕。”
  萧鸾握住帝王的手,紧了紧:“因为有兄长,我才能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他说着,笑了笑,“怎么样都死不了。”
  “你以为自己是金刚不坏之躯吗?”
  “不是,”萧鸾看着他,眼神霎时明亮,“我才舍不得死。我还要看着兄长登上皇位,创下不世基业。”
  萧竞几乎被他眼里的光芒灼伤。他没想到常年千篇一律的浓艳阴寒的眼里,还会绽放出这样温暖明亮的光芒。
  他觉得,他有很久很久,没有透过小弟的眼睛,看到他的心了。
  他撇开眼,不自在地说:“那是……五年前,还是六年前,你被柔然围困生死不明,而朕远在盛京,都快急死了。朝廷里那群废物,已经围着父皇,讨论你的谥号了……”
  萧鸾听了,竟不正经地开起了玩笑:“那他们打算给我个什么谥号?太寒碜的,我可不要。”
  萧竞却没有回应小弟难得的玩笑,只深深地看着他,说:“自那以后,我几乎不敢把你往战场上放了。”
  萧鸾却莫名想起来外头纷纷扰扰的流言,说什么功高盖主,嫌隙渐生,弃之不用……于是眼神不禁黯淡下去:“兄长的心意,我当然懂。”
  萧竞会错了意,连忙说:“朕知道你是梁国战神,一生志向,只在战场。宁可马革裹尸,也不愿富贵淫乐……但朕总希望你平安。”
  “谁说我不愿富贵淫乐。”萧鸾说着,然后声音低了下去,“我巴不得……”
  萧竞大笑,抱住他:“你说什么?嗯?朕最多的就是泼天富贵,都给你好不好?”
  萧鸾转过头,桃花眼弯了起来,眸中是似笑非笑的水光:“我不要富贵,我要淫乐。”
  萧竞听了,哈哈大笑,然后孩子似的挠他的胳肢窝,两兄弟笑闹成一团。
  良久两人喘息着并排躺着。
  萧竞用肘支头,看着他:“太医说你胸气郁结,伤病之外,是心病。”
  这句话实在是意有所指。
  萧鸾一时滞住,心紧张地砰砰直跳,面上却不动声色,侧头看着自己兄长。
  “朕想,朕既为病因,也应为药引。”
  萧竞说到这里,稍稍顿了下,然后继续道:“你我为骨肉至亲,应相持一生……我萧竞在此发誓,卿不负我,我不负卿。若违此誓,当受剜心之苦。”
  这样信誓旦旦情深意笃的话,由一个帝王说出来,本应该是让人极其感动感怀的。
  萧鸾实在应该涕泗横流地谢主隆恩。
  但他反而觉得痛苦。
  帝王的兄弟之情愈浓,他就愈痛苦。
  求而不得,弃而不甘。
  骨肉亲情,放不下;男女之情,求不得。
  这帝王的温柔,就像一张网,将他牢牢束缚,无法挣脱,寸步难行。
  “天下人皆谓帝王之言,重若九鼎。萧栖梧,”帝王清楚地唤着他的名字,“你信不信朕?”
  萧鸾却莫名地想起,他的字,栖梧,还是在他冠礼上,萧竞为他取的。
  取凤栖梧桐之意,应着“鸾”字,自是贵气无匹的名字。
  如果自己真是凤凰,他默默想着,是甘为萧竞当一只落水鸡的。
  但无论是凤凰,还是鸡,都是无法获得那人的感情的。
  哦,能获得,兄弟骨肉情嘛。 
  他想到这里,觉得自己心绪又大乱了,于是强自收回心神,轻声说:“信的。”
  “但朕看你这幅样子,似乎颇不信。”
  “我信你。”
  “那你证明给朕看。”
  萧鸾万万想不到自己兄长竟会说出这样近似于耍赖的话。
  于是他抬眼看着对方,有些无措:“怎么证明。”
  萧竞笑着,低头亲上他的眼睛。
  萧鸾感觉的湿暖的呼吸触到了自己脸颊上,然后带着笑意的声音低低传来:“快点把身体养好。”
  然后他听见自己心中极深处传来一声叹息,是心甘情愿的沉沦和无奈,还带着一点难以言语的欢喜。
  兄弟情就兄弟情吧。
  至少打败了顾沐容的男女情。
  至少自己占着皇帝的心——凭着自己是他的胞弟。
  很显然,在打败顾沐容后,自己在帝王心中是独一无二并且位居首位的重要。据目测,会继续独一无二且位居首位下去。
  他暂时在不甘心中心满意足了。


☆、大婚

  或许真是心病,自从和兄长和好后,萧鸾的身体一日千里地恢复着,眼看腊月十五就要到了。
  萧鸾正在摆弄着窗口的那瓶梅花——那两朵插在花瓶上的梅花早已枯萎凋零,光秃秃地伫在花瓶里,但萧鸾根本舍不得扔,每日抚摸摆弄,一副恨不得将它们裱起来上供的架势。
  毕竟是兄长大婚,自己身体也愈合了大半,或许自己应该出席?
  既能显得自己得体大度,又能刺激顾沐容那个妖女。
  哈。
  他颇有点自鸣得意地想,自己如果是后宫女子,一定是一个了不得的厉害角色。
  他再次将那两株光秃秃的梅花从上而下自左而右地抚摸了个遍,然后心满意足地一口喝干一大碗药。
  他决定出席兄长的婚礼。
  萧鸾向来务实,心意一决,便披上斗篷,踏着残雪往王府府库中走去。
  他要亲自挑一件礼物,送给兄长。
  这一挑,便挑不出来了。
  萧鸾埋首于库房中,一直搜罗到夕阳西下。
  有人走过来小心翼翼地询问:“殿下,您找什么呢?”
  来人是王府总管裴老。
  萧鸾常年不在王府,裴老虽是总管,但两人接触不多,很是生分。
  萧鸾直起身,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找礼物,送给陛下。” 
  裴老看他喘得厉害,连忙心惊肉跳地扶住他:“殿下您身子尚未痊愈,外头又冷,万一又伤了身体怎么办?”
  萧鸾厌恶地甩开他。
  裴老尴尬地赔笑,半晌方小心翼翼地说:“其实……礼单,府上早就准备好了。这不,老奴身上恰好带了礼单,给殿下过目一下。”
  说着,使劲往袖子里掏,然后掏出个折子。
  萧鸾接过,打开一看,长长一串,全是富丽堂皇的珍玩珠宝。
  于是狠狠一皱眉,道:“俗。”
  裴老一下愣住,诺诺应承。
  萧鸾挑起一边眉,抬手指着纸上一行字:“并蒂白玉莲、永结同心龙凤玉佩、鸳鸯交颈金莲都给我删了。”
  “这……都是寓意十分吉祥的礼物啊。”裴老难为地反驳,却莫名地发现自家王爷的手指实在漂亮。
  白玉似的指尖戳在墨黑的字上,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根本不能将它们与战场上执剑厮杀的猛将联系起来。
  “啰嗦!”萧鸾斥道,“叫你除去就除去!这富贵珊瑚树,翡翠如意什么的不是很好么?世间仅此一个,价值连城。”
  裴老很为自己走神儿羞愧,于是忙不迭地应和。
  萧鸾骤然间感到无趣,把折子又扔回给他,只满眼阴鹜地瞧着满库的金碧辉煌。
  裴老在旁站着,也不敢出声。
  萧鸾忽然间大步走到一个箱匣前,将它打开。
  里面迥然于满室的金银珠宝,是陈旧的古剑旧铠。
  萧鸾极轻地嗤笑了一下,取出一副丝绸轴卷。
  轴卷已经半旧不新,似乎还带着隐隐的血迹。
  丝绸扣带因为年久,松散开来,长长的轴卷一下子扑散下来,垂落在地。
  “柔然山川图……五年前我亲手所绘,兄长定然喜欢。”萧鸾说着,将图轴卷起,递给管家。
  裴老恭敬接过。
  元子攸不臣,柔然旧贵蠢蠢欲动,他这个王爷总还不是鸟尽之弓,兔死之犬。
  兄长向自己示好,又说起柔然近况,不就是有这个意思么。
  养好身体,以备随时出征。
  “今天是腊月十几?”萧鸾忽然出声问。
  “回禀殿下,是腊月十四。”
  “哦,明天。”萧鸾很淡地叹息一声,然后缓缓往府库外走去。
  有雪光投射进来,映照在珠宝金银上,折射出一片光怪陆离的富贵色。
  萧鸾被这光芒刺得眯起来眼,心想,大概这就是富贵逼人吧。
  他走过长长的走廊,廊外有梅,开得正欢。
  天色已寐,那正艳的梅花也变得朦朦胧胧起来,不甚清晰。
  他默然地看了一会儿,然后回了房间。
  房间里两株枯梅,依旧是他离开时的姿势。
  萧鸾靠上前,又开始从头到脚地抚摸摆弄它们。
  有小太监进来,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放在萧鸾面前:“殿下,该喝药了。”
  萧鸾拿起药碗,很利落地一口闷干,将那碗放回太监手中,问道:“你服侍本王有段时日了,还没问过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小林子,全名林径雪,前总管李德李公公,是奴才的干爹。”
  萧鸾细细审视着他:“倒是个好名字。你干爹,最近如何?”
  “都还好,就是身子愈发病得厉害。”
  “病得厉害,还叫好?”
  小林子低眉顺眼地躬身回答:“殿□体好转,就是了了干爹最大的心病。托殿下洪福,想必病愈也是指日可待的。”
  萧鸾沉默半晌,然后问:“半月前本王已闻他生病。但入宫恰得巧遇,看他那副样子,倒是底气很足。”
  小林子呵呵傻笑:“遇见殿下,被贵气一冲,再是病入膏肓,也会红光满面啊。”
  萧鸾知道问不出什么,又将注意力转到那枯梅上:“油嘴滑舌,退下吧。”
  这一夜如同萧鸾所料般难以入眠。
  辗转反侧一整夜,待累到极致了,才沉沉睡去。
  梦里依稀听见唢呐铜锣的欢庆声。
  有鲜红的绸缎灯笼地毯,一天一地,铺满皇城,一如被他血洗城市。
  他被梦里的血红逼醒,一睁眼,就看到大亮的天色。
  “来人!”萧鸾大喊,匆忙披衣起身。
  小林子赶忙指挥着侍女,团团围着萧鸾服侍。
  “什么时辰了?”萧鸾皱着眉头问。
  “回禀殿下,午时了。”
  萧鸾敛起衣襟:“这么晚了!今日陛下大婚,怎么不早叫我?”
  小林子拿眼小心地觑他:“殿下您并没有说要出席婚礼啊。”
  萧鸾想要发怒,但回想一遍,确实是自己失误。
  于是闷声不吭地穿戴妥当,便风风火火地出门了。
  盛京街道被打扫得十分干净,都城干道朱雀大街甚至铺上了火红的绸毯,绵延到宫门口,绸毯上残余着各色花瓣。
  路上已看不见迎亲队伍,只有一群群的孩子聚散奔跑,嬉戏玩耍。
  冬风一起,这些从南国千里迢迢运来的花朵,便被裹挟着四处飞舞。
  时而汇聚,时而四散,如同那一群群的孩子一般。
  萧鸾策马,踏着这鲜红的绸毯与花朵,直往皇宫奔去。
  皇城上亦有红色丝绸结成大朵绸花,垂挂下来,红色的灯笼在寒风中,左右摇曳着。
  萧鸾在宫门口勒马停伫。
  恰时,有钟鼓声,从宫中传出。
  悠远绵长的钟声,像一尾大鱼,划过萧鸾耳畔,然后游向寒冷空旷的苍穹。                    
  作者有话要说:怎么办!!找不到激情了!!!快点留言拍醒偶!!激励偶!!!


☆、新婚夜

  萧鸾知道这是帝王迎接帝后的信号,钟鼓齐鸣,以示宫内外。
  有宫门侍卫纷纷上前,围住萧鸾,低声劝告禁宫不能驰马。
  萧鸾向来恣意,这次竟乖乖地下马,并没有为难众侍卫。
  宫中亦挂满红绸,眼中一片纷纷扬扬的红色。
  萧鸾循着钟声,匆匆走去。
  但身子毕竟未愈,而禁宫又实在太大。
  走到后面,走两步,便歇一下,然后再走两步。
  再接着,便止不住地咳了起来。
  天气太冷了。
  萧鸾向来身体强健,冰天雪地也能涉水渡河昼夜奔袭,从来不知冷为何物。这次竟冷得浑身颤抖,连牙齿也不住打颤。
  依稀之间有喧闹声传入耳中。
  他累极了,倚着梅树,朦朦胧胧向远处望着,开始泛起了迷糊。
  忽然间耳边响起了一声咋呼,霹雳一般:“哎呀殿下!您怎么在这里?”
  他闻声望过去,眼前依旧有点不甚清晰。
  但肩上一暖,是厚实的皮裘披在了肩上,然后怀里也被塞进了暖炉。
  他恍惚间被人簇拥着抬进了大殿中,然后被灌下了热水。
  大殿里很暖,萧鸾开始浑身出汗,人也渐渐清醒过来。
  眼前是一张放大的脸,是全聪明。
  “哎呀!殿下!”又一声咋呼,“您感觉好点了没?”
  萧鸾皱着眉往后退了退,然后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在兄长的寝宫未央殿。
  他捂住头,有些难受地呻吟一声:“陛下呢?”
  “陛下在椒房,现在这个时辰,应该已经跟皇后入幄了。”全聪明说到这里,呵地笑一声,好似进洞房的是自己,乐呵得不行。
  萧鸾低低应了一声。
  整个婚礼,他都错过了。
  自己总不能去闹洞房,看来今天,是见不着兄长了。
  他想回去,但身体又实在没有力气,索性就由着全聪明,将自己安置在未央殿中。
  有鎏金掐丝珐琅暖炉,悠悠燃着檀香。
  香,是龙涎香,沉郁浓厚,雍雍容容地荡在空中,四散开来,熏得人满面生香。
  有内侍躬身端上药水,萧鸾照旧一口喝干。
  然后叹一口气,果然自己的王府太寒碜了。
  全聪明在一旁春光满面地唠嗑:“文武百官都在西花厅聚宴,据说里头还有大秦来的舞姬,金发碧眼,妖媚得不行。殿下,您博闻广识,知道大秦在哪里吗?”
  萧鸾难得地回应唠嗑:“大秦又称海西国,我未曾去过,只知在遥远的西方。顾名思义,总在海的西面了。”
  “那些舞姬,是前几日柔然送过来的。据柔然使者说,是从大食国重金换来的,这大食国,听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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