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臣与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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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臣与王子- 第1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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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是远豹故意为痛打远宁寻找的借口,大声说出来只为了让远子干听见。

重锤之后,远宁吭都未吭一声,只是睁开眼睛看着大堂内的远子干,远子干面无表情地看着,好像觉得躺在地上正在被打的人,是战场上的敌人,而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远豹又重重一捶在远宁的右肩之上,大声道:“这一下是教训你的不孝”

远宁的嘴角流下一丝鲜血,鲜血从嘴角流到地面,形成了一条血线,慢慢地流向大堂的方向,如同一只手,一只抱着最后希望的手,希望能够抓住“父亲”这根救命稻草。

可惜,没有抓住,远子干脸上依然是那种表情,冷冷的,如同一座雕像。

远豹举起剑柄,移到远宁的颈脖处,声音放低:“这一下……是抱刚才那一拳之仇,你这辈子都躺在床上吧”

就在远豹要用剑柄砸下的时候,远虎在大堂内喊道:“停手”

远豹停住手,转过头去望着远虎,远虎厉声道:“二弟,你是想杀了我们的弟弟吗?”

远虎特别加重了“我们的弟弟”五个字,想提醒远豹那是他们的弟弟,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同时也是提醒一直未说一句话的远子干。

毕竟,血浓于水,远虎明白这个道理,他也时常想起在远豹没有来家寄养之前,自己和远宁的那些快乐时光,不过那些都过去了,远宁确实如同父亲所说的一样,只是一个没出息的孩子,不求上进,一事无成,可即便这样他还是自己的亲弟弟。

远宁慢慢地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心中有了些希望,毕竟大哥还记得自己是他的亲弟弟,也许,这就够了。

远宁并非真的被击倒爬不起来,刚才远豹的动作之中有无数的破绽可以让自己击破,但他只是想知道一件事——大哥和父亲是不是真的抛弃了自己。

虽然心中有了些希望,但绝大部分还是被父亲的冷眼旁观所占据,那些被占据的地方充斥着两个字——绝望。

无比的绝望。

我到底在父亲眼中算个什么东西。

无所谓了,反正我应该离开了。

远宁爬起来,先是向大哥远虎施礼,然后淡淡地说了四个字:“多谢大哥。”

说完后,远宁跪下来,向着远子干磕了三个响头,最后一个头磕下去之后他没有抬起头,只是大声地说:“父亲大人远宁叩谢十七年的养育之恩三个响头不能替代远宁会按照承诺离开远家,永不踏进远家大门养育恩情日后再报”

远宁趴在地上良久,随后起身,走向天姿所藏的小屋,牵起天姿的手,问:“我要走了,你愿意跟我走吗?”

天姿一点犹豫都没有,用力点点头。

远宁脸上有了一丝笑容,转身拉起天姿就往大门方向走,却被远虎叫住。

“三弟不过是一场比试怎能当真”

远宁停下脚步,头都没转,他不想再看见父亲脸上那种冷冰冰的表情,只是淡淡地说:“如果你刚才没有阻止,恐怕我现在已经是死人了,这是比试吗?你们无非就不想看到我,我圆你们这个愿望。”

远宁紧紧地拽住天姿的手腕就走,远子干却走出大堂喝道:“你已经十七岁了遵守诺言却是好事,不过比试归比试,刚才只是说了你输了会怎样,但未说清楚你赢了会怎样,所以……这场比试不能算。”

远宁摇摇头,依然没有转过头去。

远子干根本想不到远宁竟然当真了,不过他更担心的是如果远宁离家这个事情传出去,败的可是远家的门庭,别人只会说他远子干教子无方,教出了这样一个逆子来,如今只能暂时稳住他,这件事日后再说。

远宁只是原地站了一会儿,还是迈出了自己的脚,就在他迈出脚的同时,远豹大喝一声冲到自己侧面,挥剑就刺了过来。

剑尖眼看就要刺到远宁的颈脖,远豹冷冷一笑,暗道:你完了。

刺空了……

远豹的剑刺空了,那刚才剑尖到达的刹那自己看到的是什么?影子吗?

天姿也发现刚才还拽住自己手腕的远宁已经不见了。

远豹赶紧收回剑,左右四下搜寻着远宁的影子,刚一转身,就听到远虎喊:“后面”

远豹的剑刚抬起来,自己的脖子便被一只手重重地抓牢,而那只手的拇指正扣在自己的喉结处,也就是说只要那只手一用力,自己也就完了。

远豹没有轻举妄动,看着站在自己侧面的远宁,思考的唯一一个问题便是——他是怎么跑到这边来的?

谁都没有看见,就连武艺远远在远虎和远豹之上的远子干都没有看见。

“再来扰我……肯定杀了你”

远宁一个字一个字从嘴里吐出这句话,随后松开远豹的手,走了两步牵住天姿的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远豹站在那一动未动,整个身体僵硬住了,一种从来都没有的感觉充斥着全身,是恐惧,死亡前的恐惧,远宁抓住他咽喉的刹那,远豹真的以为自己死了。

远子干一动未动,只是心中有一种震动止不住,刚才远宁留下残影,移动到远豹侧面的那种步伐,他认得,很熟悉,却又多年未见。

一切都是注定的么?

远子干默默地转身,看着大堂内挂着的那副画,双手颤抖起来……

多年后,在北陆极地冰海边上,远宁向我讲起自己少年时候的往事,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问他:“我觉得一点儿都不好笑,反倒觉得心中好像被割了一刀。”

远宁止住笑,拍了拍身上的鱼鳞银甲道:“真的好笑,那时候我根本不可能杀了远豹,因为我想着他和我流着相同的血,远家的血……”

我深吸了一口气,捡起一块冰石扔进冰海之中,看着水面的涟漪问:“你后悔吗?”

“什么?”远宁问。

“我问你后悔在那时候离开吗?”

远宁默默地摇了摇头,抚摸着撼天胤月枪枪头上挂着的那个玉石椒图,许久后才说:“我从不后悔离开远家,却后悔那时候带着天姿一块儿离开……”

我看着在阳光下发出五彩光芒的玉石椒图,问:“为什么?”

“你带着一个人离开,以为在一起就是永久,却不知道有时候一起离开,却是永别。”

'第八十五回'远宁的回忆VI

深夜,龙途京城城郊密石岗。

远宁抱着双膝坐在一块岩石上,看着京城内的灯火渐渐熄灭,天姿躺在岩石之下已经沉沉睡去。黑衣人拿着撼天胤月枪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的身后,还未走近,就听到远宁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说什么都没用,不要说安慰我的话。”

黑衣人挨着远宁坐下:“我不是打算来安慰你,只是想问问你以后的打算。”

“打算?”远宁摇头,“没有打算。”

黑衣人将撼天胤月枪递给他:“不管如何,一名武士怎能扔下他的兵器?”

“多谢。”远宁接过枪,抱住枪身,却觉得冰冷的枪身是那么温暖。

黑衣人也看着京城的方向道:“你不是打算从军吗?”

远宁道:“没有门路。”

黑衣人笑道:“从军也需要门路吗?”

远宁摇头:“其实我都不懂,只是听说如果没有门路,会被发配到偏远之地,有可能一辈子没有上阵一次,便困死在那里。”

“假如。”黑衣人看了远宁一眼,“我是说假如……假如我有门路送你从军,你会去吗?”

黑衣人说完,远宁一怔,转过头去:“你是说真的?”

黑衣人笑道:“我都说了,是假如。”

“当然会去”远宁斩钉截铁地说。

黑衣人点头:“好,那我就圆了你这个心愿,就算是……”

说到这黑衣人顿了顿,才说:“就算是送给你十七岁的礼物。”

说完黑衣人起身,随后消失在密石岗那些杂乱的岩石群中。

远宁依然坐在那,觉得心中被绝望占领的地方又少了一块,至少现在又多了一个人记得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十七岁的生日。

因为人生,只有一个十七岁。

五月廿五。

从军的日子对少年来说,总是那么美好。

远虎和远豹在家中跪接过兵部派来的一名副将手中的两纸文书,互相对视一笑,忍住笑,齐声道:“叩谢皇恩”

远子干在身后也对那名副将施礼道:“将军辛苦。”

若不是远子干已经卸甲,军衔是在那副将之上数倍,可如今他只是一个享受朝廷养老俸禄的百姓,自然要对军营中人施礼,若是怠慢或者得罪了这名军官,搞不好以后自己的两名儿子少不了受苦的时候。

那名副将抱拳道:“远老将军客气了,我只是来跑跑腿,顺道道个恭喜而已。”

副将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远子干忙令下人从家库中拿了十两银子交予那名将军,嘴上却说:“同喜同喜”

副将也不推辞,因为这本就是规矩,在他心中这都是应得的银钱。将银钱揣好后,副将却又拿出一纸文书道:“远老将军,我听说远家有三个虎子,如今怎么只见两人?你应该还有一子,叫……”

副将拿起手中的文书,看了一眼,接着说:“叫远宁,怎么未曾见到。”

远子干好奇地看着那纸文书,忙问:“将军为何要问起我那名……犬子?”

副将举起手中的文书道:“文书本有三份,我先前只见了远虎和远豹两人,想到你们也盼着文书,便先宣了,宣完后也未见远宁,所以才问怎么没见他人。”

“啊?文书?”远子干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文书?为何我那犬子远宁还有一纸文书?”

副将拿着文书反问:“远老将军不知此事吗?远宁这纸文书可是由相国府经传兵部传下来的,虽然没有封什么军职,可这上面可是有溪相国的朱砂亲笔呀”

溪相国?两大相国之一的溪涧朱砂亲笔?这是为何?远子干心中很是吃惊,自己根本未曾去拜会过溪涧,更未为远宁从军一事求过任何人,况且早已听说溪涧是头喂不饱的饿狮子,给多少钱都办不成一件事,就算自己有那么多钱,也踏不进相国府的大门。

远虎和远豹也暗自吃惊,可都从远子干的脸上看出,这件事根本与他无关,到底是谁帮远宁求得了这一纸文书,对于他们来说都是未知数。

远子干沉思了一会儿,忙抬起头来对下人们说:“快去准备酒菜,我要留将军在府中用午饭。”

下人们应声都去准备了,那副将也不推辞,拿了银钱还能再吃喝一顿,谁都不会拒绝。

远子干将副将请到后院书房的外室,奉上茶水后,还未开口,副将便先问道:“老将军,怎么还未见到远宁?要知道这兵部的文书可怠慢不得,如果我回去无法交差,我受些责骂倒是小事,要是上官降罪下来,到时候老将军家可就……”

远子干心中清楚,即使是不打点上下为儿子从军之事准备,按照大滝的规矩,只要有两名儿子的家中,必须有一名从军,如果誓死不从,轻则一家大小罚做三年苦役,重者满门抄斩。

要是五日之内寻不见远宁,按照法令,那便是逃兵役,兵部可以连通律司和刑司降罪到远家,到时候可真的是哭天无路了。

远虎和远豹躲在内室桌下,贴着隔着外室和内室的木墙偷听。

“将军,有一事,我得求将军帮忙。”远子干说道,也不等那副将回答,自己便将刚才准备好的一纸薄薄的信封给拿了出来,放在桌子上。

副将看着那薄薄的信封,不明所以:“老将军,你这是……”

“不瞒将军说。”远子干面露难色,“我确实没有替犬子上下打点从军一事,根本不知还有这纸文书,所以昨日遣了犬子远宁去建州城亲戚家,替我拜寿。”

远子干只将实话说了一半,如果他要说出实情来,要追溯缘由恐怕得说上一夜,况且这副将也没有那耐性,于是只得说一半实话,道一半谎言。

副将有些惊讶:“那……那这文书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看到文书上面相国大人的朱砂亲笔,还想老将军确实有些办法,竟能请得动相国大人出面。”

远子干将那薄薄的信封往前一推,推倒副将面前,副将伸手一按,摸出形状来,心中明白了,那里面装的都是些薄金叶。

副将心中有底,便开口道:“老将军,有何事需要帮忙,尽管开口”

副将说罢,便将那信封收入了怀中,远子干见副将收了那些银钱,心里也便明白这忙副将是肯定会帮了,便没了顾忌。

远子干压低声音道:“将军,可知是何人帮我家犬子远宁打通了这道门路?如今犬子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你我都清楚,要是逃服兵役……”

副将摇摇头:“说实话,我对是何人打点了远宁从军一事,根本不知,那是相国府里传来的文书,谁敢过问?如今,唯一的办法便是我回去想办法拖延些时日,顶多五天,不能再多,其他的我也没有办法。”

副将已经将话说死,远子干知道再求也没有办法,眼下只有两个法子,一是自己遣府中所有人出外寻找远宁,其二便是另外再去打点些上官,看看能不能查出到底是怎么回事。前些日子,看远宁和远豹比试,心中明白如今远宁的身手从军也不会给远家丢脸,不过他那些拳脚功夫,要是被人给识破,恐怕真的是要大祸临头了。

那可是天佑宗的功夫……

远子干光是想到那三个字都不寒而栗。

天佑宗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在这块土地上?已经没有人知道了,本来这个神秘的组织并没有引起大滝皇朝的注意,只是任由其发展,一直到那条预言的出现:大滝皇朝将会覆灭,天下将被各方势力所割据霸占,直到出现九子名将辅佐命主才将重新一统天下,可大滝皇朝将永远不复存在。

这条预言并未在民间传播,反倒是在大滝皇朝官员之间口口相传,最终皇朝决定铲除这条预言的源头——天佑宗,而当年远子干便是参与那次大屠杀的主要将领之一。

远子干在战场上亲眼见过天佑宗的人使用那种步伐,刀剑所刺之处,只留下残影,随后刀剑的主人便成为了残影刀下的鬼魂。

如果远宁没有从军这一事,他甚至想放任这个儿子远去,如今却无缘无故得了一纸从军的文书,远宁一旦从军,军中有不少将领都曾经与天佑宗的人作战,识得那些功夫,一旦展露拳脚,那远宁的下场,不,是远家的下场可想而知。

待副将离去之后,远子干带着一身酒气回到了寝屋之中,还未坐稳,远虎和远豹两人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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