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韬虹养悔作者:苇[出书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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韬虹养悔作者:苇[出书版]-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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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澜有点不知应对,唯有略略垂下了眸。
  他是有听说过,都是些不好的事。守娆一族是皇上专用的妓,从小开始养熟著吃还不止,更是大臣官僚之间的好礼,送来赠往都打通了关系。形形式式的,都把侍卫与主子间的关系说得脏乱淫秽,不堪入耳。但他听了左耳进右耳出,从不在意。
  「想必祁剑师就是听多了传言,认为我不配拥有你的刀器,前来讨的。」守娆轩的表情声线都平淡至极,彷佛事不关己,「我可以告诉你,蜚短流长都是真的。」
  「请你把匕首拿回去吧,不然难保我一个受不住,会用这匕首桶进陛下的心脏。」
  他如此脏乱的人使刀已是沾辱,若再使之成为杀人凶器,也觉太对不起祁澜。
  祁澜只是静静地听,不发一言。
  以韬虹的角度看去,可见眼前人握紧双拳、咬实牙关。
  良久,祁澜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我说是来修养匕首的,我就只修养。」
  「四年前,我既答允打刀予燕端顾的友人,就绝不收回去。轩爷你这样说未免武断了,我要打什麽刀剑予何人,决定权在我。」
  守娆轩仰头,把灯笼再举高了点、看向走廊梁柱。同时,祁澜也见著他脖上的新旧伤痕。
  「剑师的心意,我心领了。你真不用顾挂我,反正这座府也快将拆了,什麽也不留,我没什麽身外物是放不下的,也从来没什麽是属於我的。」
  他从出生起已是升下的人,连这座府也是御赐的,明明是一年回不了三四次,也为了皇室的面子而建得壮丽非凡。守娆一族的人脉单簿,待娃儿也进宫受训後,这儿就没住人,快拆了。连娃儿也不是他的,还有什麽是他的?
  祁澜忍无可忍,从栏杆跳下地,断指的双手紧紧互握,「你说的这是什麽话!?若要说什麽是你的,娃儿就是!他只有你一个父亲而已!这座府拆与不拆你不在乎,但这儿是娃儿的家!你这当父亲的都不为他筹谋了,还有谁会记挂他?你都说出这些话来了,你儿子要怎办?」
  「我打的刀剑,都是为了保护人而打,并不是为了杀人。匕首,我是真的很想要回去!但理由绝不是因为那些脏猪乱说的脏话!」祁澜将心比心,激动得难以克制,他为守守付出的不多,可再也不能更多了。而守娆轩还可以待娃儿更好的时侯,他竟然说得事不关己、置身事外!
  「燕端顾来找我的时候,他说要在刀面烫字。我本来打死不肯,然後听他说,他要给你只能是你的东西、只属於你的东西,我才应允了……」
  说到眼角泛红了,祁澜皱皱鼻子吞下哽咽,在人前哭实在很丢脸。
  「燕端顾的心意、我的心血,你就不能担待一下吗?若你说没什麽是能留给娃儿的东西,这就是了。这把匕首,就是你能留的了……」就当是,他将守守留予娃儿作伴吧,那麽讨喜可爱的娃儿、谁也不想他受伤害,「代你这个父亲保护他呀!」
  守娆轩听毕只是伸直了手,眨眼间袖里一抹银光亮出,刃锋顶著他的指尖。
  守娆轩把手反过来,匕首就静躺於他手心,守字於流萤映照下泛著蓝光。好一会儿,守娆轩只是瞧,没有说话。良久才若有所思地慢道,「看来,是我这个当父亲的太失格。」
  韬虹在旁以手掩脸,叹息一声。
  祁澜才如梦初醒般涨红一张脸,慌了手脚,他竟然大刺刺的在责骂轩爷!「我我我、不是有意……我也不知道为什……」
  守娆轩微笑,「你说得很对,很高兴能听到有人对我说这番话。」
  祁澜看见了四年不见的守守,如出一辙般出现面前,感觉自己的泪又要流下来了。
  「若你肯割爱将匕首交托予我,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守娆轩深深地向他低了头。
  祁澜很难辩清心底的感觉,他竟觉得松了口气同时又很充实。
  他是很想把匕首带回剑场,此刻却觉得守守的价值不止於此,若守守能保护这家人,那心地善良的孩子也会很开心的,他知道。
  「在这之前,请你修养这匕首,好让它能继续担待娃儿吧。」
  守娆轩也并非不懂祁澜对匕首的惦挂,於是再把匕首交托於他。
  祁澜大喜过望,看著眼前安静沈睡的匕首,伸出颤著的指尖……
  他与韬虹一起伸手,握住了刀柄。
  ***
  「韬韬、韬韬……韬韬!」
  扯开著手套,连叫了好几声都没有猫或魂要应一声,祁澜放弃不叫了。
  大抵韬韬又四周奔波,为他的事而忙著吧。不过是说了一句想拿冰毛巾,再说夜深了不想麻烦婢女,韬韬就跑出去为他张罗了。
  祁澜看向窗外,庭园燃起几豆光,是燕端顾带同两名皇军先行回洛沐的燕端府了。
  要不是有燕端顾从中穿针引线也认识不到轩爷,平日对燕端顾总是避之则吉的,现下倒想感激数句。现在他一个月没几次进宫,下次再见小顾不知何时了,哪知他才想带韬韬一块出去送行,韬韬就跑个没影,他唯有自个儿去吧!
  一手抄起纸灯笼,祁澜走近桌边,想带上守守。
  刚刚他让韬韬抱著守守,一直带著走回房中来才放下。
  其实不止韬韬挂念,剑场中的其他人魂亦很思挂,下次只好带其他猫猫来了。
  明个儿一早匕首就要还给准备上早朝的轩爷,现在每分每刻都很珍贵,他都不想错过,要把守守都贴在身上才行。虽然轩爷人好,说他想修养匕首,何时何地去找守娆家人也可,但唠叨到这家子总不妥……
  园中的光火……好像并无异样,又好像有点异样。
  祁澜看到皇军手拿的两个泛黄的灯笼之间好像多了抹青色,尤如青焰鬼火……
  他立即揉揉眼睛,再看出去,青焰已然消失。大概也是眼花吧。
  看庭园中的火光开始移动,怕来不及,祁澜一手就抓下去刃身。
  守守是没鞘的,要抓只可抓刃柄。有了前车之鉴,祁澜的指才触及冰凉,立即缩了手!
  赶紧拿起手一看,完好端端的,没有丝毫伤痕……
  但为什麽湿湿的……
  祁澜有种大事不妙的预感,为什麽指尖上有白液?……这液他看过,好像刀剑魂的白血……
  他遍体生寒,那种不能动弹的感觉再一次掳获他、压迫感如浪将他灭顶。他开始没法呼吸……
  他想後退,却不能,双腿一软就跪了下来,匕首锵锵下地,「韬韬……」
  韬韬,快来啊、快过来啊!韬韬、韬韬!
  匕首慢慢浮现出咒文,带著光,照亮一室。
  然後,以白血写成的咒文一个一个地浮起,脱离刃身,然後贴於祁澜脸上。
  「嗯鸣……」那些印文尤如铁烙、祁澜的半边脸如火烧般滚烫灼痛。他仰起脸,硬撑著要自己不昏过去……但那是种超乎想像的极痛,即使被煎熬得神智不清,他嘴中始终叫著守守、守守……
  终於,最後一个咒文贴於他脖上时。
  守守肯见他了。
  ***
  祁澜!?
  韬虹猫嘴一松、咬著的毛巾啪一声下地,立即转身过去奔驰!
  祁澜、祁澜,你怎麽了?心痛如此剧,肯定出事了!
  韬虹不顾一切、用尽最快的速步奔向客房,他以猫躯猛撞开房门,木门呯一声大开!
  然後,他立於房前,没了主意。
  室内,空无一人。
  亦无匕首。
    

  「每次看你窝囊的鸟样,我都想一把掐死你算了。」
  咬著烟嘴儿,那身影说出来的话有点含糊。
  话音刚下,一口幽绿的雾就向鸟儿喷去。
  黑鸟儿没被呛到,倒是身後的枝叶沾上雾气,刹那枯萎。
  鸟儿吸入绿雾,抖了抖,身上毛色彷佛刹那添了光泽。
  「你是能一把掐死我就试试看。」
  鸟儿瞬间化身男子、挠脚坐於木柱之上,风吹得黑发浚乱。
  来人勾唇,一手闪电般伸出掐住春魉的脖子,长平指甲勾出了一丝血。
  「欠我的记川水连影都没见著,倒是来找我撒野了。」春魉懒得跟他玩,挥开了他的手。
  「任何东西找我来要,我都给,那我不就算是个屁。」
  穿著一袭旗袍的男子咬著烟嘴上下摆动,孔雀蓝长烟斗上的金色花纹在夜中闪烁,彷若流萤。
  春魉看著多年不见的旧友也不多客套,直接拿走他的烟斗,深吸几口。
  这家伙还是那般挑食,都是教他浑身舒畅的好滋味儿,他整个醒振起来。
  良久,一站一坐,彼此都没有交谈,只有火皿静静燃著青焰。
  那火,长发拂去燃不著、地上也无他俩影子。
  幽幽青焰彷佛某种生物,算上去有百年不曾看过了,春魉直接以指执起燃著的烟丝。
  「守川人的待遇很好?我看你吃的没一趟不是漂亮魂色。」
  他咬嚼起烟丝来,以魂做成的味道儿非常佳,而这小子的挑不是第一天了。
  守川人把黑发勾到耳後,无烟可吸,他把玩著长甲,「若连口烟都吸不好,那还有什麽意思的。」
  烟丝燃得旺、魂色开始渗入,边缘淡橘毛茸茸的青焰是种视觉享受。
  「奈何的活儿从来不閒,你又有空来找了?还是说最近下层的活儿顶轻松?」
  男子算起来以往跟春魉同伴一场。这守川人固守奈何桥第三层,专把恶魂拖入污浊的波涛为铜蛇铁狗咬噬。看他阴柔若女,却是个一点也不好惹的角色。
  「自你从奈何抢走那人类後,下层就没轻松过。」男子一手轻抚著白丝长裤,「每隔五十年见一次的鬼差大人说这什麽话。」
  再多个五、六十年吧,他与春魉不又在奈何见面了,明是每世都来跟他抢人的装蒜不管用。春魉轻笑起来,带点得意,「想说,若奈何的活儿真轻松起来了,不用等五十年,我再来闹它一闹。」
  淡橘的雾缠绕他俩,春魉觉得自己像犯了隐,现下嗅到魂雾才得以饱足一些。
  「里头两只猫的魂色挺漂亮,吃了不就饱?」明知那两只不是猫,男子也没挑明来说。
  「若我真吃了,熹舞会杀我个魂飞魄散,到时候我们不用等个五十年,直接就在阴间聚旧了。」说笑,熹舞的本领十六不是未领教过,竟还说得出风凉话。
  孟六十六瞧他一眼,哼笑。哼,以往名满三界的恶鬼春魉,现下竟窝囊得怕起人类来了?
  「那人类怎不在你身边?你不是对他紧张得要命,捧在手心?」
  「小舞他进宫去了,毕竟观星天文这档事总得作个样子。」
  想起小舞,又看著眼前旧友,春魉忽地就想起四年前那一问。
  春魉侧头,「十六,你知道人类现下怎样教吗?之前老师问小舞什麽……呵,人类与非人的是否平等。换作是你,你说怎样?」
  那时候的熹舞压根儿不需思量就答了,还被说是胆敢驳斥老师,气得那头猪跳脚。
  但他听在耳内竟是怔忡、答不出来。尽是活过千年的他,也是答不出来。
  「说是维持人间秩序,屁。说穿了,咱们不过是等他们死透来吃魂。」
  人类是他们的储粮,而看在人类眼中,他们又算是个什麽东西?
  孟六十六转头,瞧进他眼底,挑起一道眉,「看在你小舞眼中,你又算是个什麽东西?甭跟我说笑了。」
  春魉伸出指头,抚过他秀丽的淡眉,「十六,我识你多久,你从来不喜拐弯抹角。这趟是判判叫你来找?」
  孟六十六看那春魉双眸即使跟人类交换了,还是利得很。
  他实在不了解为什麽判官寻千仍事事关顾他,他已是阴间最大罪徒了,难道还要惦挂往日恩情?
  他不想太顺寻千的意思、也不想太便宜春魉,但这下春魉都问了,能不说吗,「寻千抽不开身,教我来著你小心一点。」
  「最近阴间有大事?」牵扯不到他与熹舞的事,寻千不会叫他小心。
  「春魉,的确鲜少人是你敌手,阴间的追捕睁只眼闭只眼,但你好歹别太嚣张,这家子的事插手太深是自找麻烦。」
  寻千对当年纤合春魉与那人类的事而耿耿於怀,也避免招至阴间伤亡才如此。但春魉自个儿去干扰阴间的事就不同说法了,那太不知死活。
  「判判的宽容我记在心底,但双手要自个儿活动,我可管不来。」春魉举起五指,在青焰中舞动著。「我这世喝此家粥水,要还恩也只好当守门鸟,你说是不?十六。」
  他即使不插手,熹舞也绝不会对祁澜不闻不问,而他跟小舞共同进退,结果只会一样。
  「来,告诉春哥哥我,祁家有什麽事了?」鸟妖以一翼把他卷来,再以长指托起孟六十六的下巴,「我就知道孟家的六十六,人最好也最会人情世故了。」
  「话,我带到了。」
  孟六十六勾起樱色的唇,身影渐变透明。「事,别急,你很快就知道。」
  他长指一搭,火皿中的灰烬下地,尤如碎雪。
  同时,那边响起嘭一声,木门被撞开,两道黑影飞也似地跑出剑场之外,朝一个方向奔去!
  然後乌妖的翼间已空虚,只留下灰烬,彷佛刚刚的对话只是假像。
  「混账!」祁澜出事了!春魉旋身化为鸟儿,朝剑场外飞去。
  他鼓动著翅膀,每鼓一下就长更大,箭般追上前头两只疾奔的猫儿!
  ***
  他知道那不是祁澜。
  不是祁澜。
  白皙的手高举著,血从指缝间滴到地上。
  他的手紧握著匕首,举起落下、举起落下,浚乱地重覆著。伴随每一下落,都是一声凄厉的嚎叫。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众人皆眠的时份,清冷的市集回盪著惨叫声,教人心寒。
  「啊啊啊啊啊─────」
  血溅在祁澜的脸上,顺著发丝与下巴滑下,越来越多。
  而韬虹脚前已有一具尚未死透的在苟延残喘,频频抽筋,痛苦恐惧地迎向死亡。
  那是燕端顾所带来的两名皇军,先头与燕端顾分道扬镳地归家,但现在,白军服已被血染得惨不入目。
  韬虹怔忡著,颤著唇无法言语,想说点什麽却始终发不了声。
  他没有想过,寻到祁澜时会是这样的场面……
  还不如说他那时候什麽也无法想,只想著祁澜的安好,於是就一直奔跑著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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