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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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 第5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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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男女有别……”

“我还会不知道男女有别,可难道还要我去找个女人来特意传话?你这头笨倔牛,直接到窗子外头喊一声,然后把话说清楚不就行了?”

看到牛敢哑口无言,旋即摸着脑袋出去了,张越这才没好气地一笑,进了里屋翻出之前得到的那一摞名册,根据名字后头的几十字简述履历,拿着笔一个个勾了起来。就好比张辅当初那九千多个人绝不可能一一过目一样,他如今也没那个人力精力。所以对于这必然是良莠不齐的选贤名单,他也不可能逐个甄别,只能从那寥寥的介绍中分辨出可能有用的人。

当初张辅就是送九千多人上去,朝廷收下之后也多半只是分到各地居住,不可能有官吏费那么大神一一查看。因此,宁滥勿缺固然是要的,但从里头精挑出来一些人也一样是要的,否则芝麻西瓜混在一块,岂不是白费功夫?

“大人。”

分辨出是牛敢的声音,张越不禁不耐烦地说道:“又来干什么,只是让你去传话。又没让你带话回来,不论她怎么说,你只当没听见就是了。”

“大人,阮姑娘说是要来叩谢大人的恩德。”

听到这句话,张越方才抬起了头,却见门口除了做出目不斜视表情的牛敢之外,还有满面泪光的阮氏。见她低头进了屋子,二话不说就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头,他不禁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随即就对傻站着的牛敢挥了挥手。

要是彭十三在,干这种事就牢靠多了!

“大人大恩大德,民女就是粉身碎骨也难以相报,本该终身侍奉。但民女自知蒲柳之姿,难入贵人之眼,又别无他能,思前想后,民女觉得,自己或许能助大人了解本地人物。只求大人事成之后能放民女自由,让民女能和兄嫂家人团聚。”

张越听到粉身碎骨这四个字的时候,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但听着听着,他不禁露出了玩味的笑容,头一次正色打量起了面前的这个少女。见其抬起头毫无惧色地直视着自己,又想到了那天夜里拿掉堵嘴布之后,她不说其他的话,直接便是恳求自己救救自己的哥哥,他不禁生出了几许赞赏。若有所思地沉吟了一会,他便问道:“你对本地才杰都很熟悉?”

“是,本地精通文学和军略的人氏,包括四乡隐者,民女都很熟悉。大人若是不信,尽管说出人名来,民女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一个聪慧的姑娘!

随手翻了桌上的名册,张越便念了一个名字,果然,阮氏只是略一沉吟,便将此人出身和生平一一详述了一遍。比那名册简述何止详尽了十倍。欣喜之下,他又一连问了三人,确定阮氏之前所言并无丝毫虚假,他不禁笑着站起身来。

“好,你起来!只要你助我遴选完了那几本名册,我就放你回去和你兄长团聚!”

“多谢大人!”

阮氏这时候才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慌忙再次磕头谢过。而瞧着她那喜不自胜的模样,张越忍不住问道:“你可知道,就是你不求,我也打算遣了你回家?”

“民女知道。”阮氏屈膝起身,浑然不管额上通红一片,只是微微一笑道,“民女自幼就随兄长读书认字,深知这世上确有君子。大人那一夜能视民女若无物,必然是君子,所以绝不会借着救了兄长的事图什么报答。只是若就这样回家,不报君恩,民女这辈子也会过意不去,所以就想以此报恩,今后也能无牵无挂。”

“好一个无牵无挂!”张越只觉得自己这一回果然是运气,柳升不过是随手送了一个暖床的美人,竟然能够让他拣到这样一个珍宝,不禁欣然点头道,“若你助我办好了此事,不但你哥哥必定能赦免,也能让更多人得益。不过,只有你一个未免不够。这样吧,我现在就让人把你哥哥叫来,也能让你多个帮手。”

闻听此言,阮氏欣喜若狂,慌忙再次伏拜谢过。等到出屋子的时候,她再也难掩心中情绪,赫然泪流满面。阮家虽说曾是陈朝名门,但这些年早就败落了,而因为长相还算秀美,这些年她不知道用了多少法子才保全清白,可也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所幸上天让她的面前出现了一位贵人,这位贵人还是难得一见的君子,否则她终究难逃薄命。

正如阮氏承诺的一样,她很是尽心竭力地为张越整理出了那些顺化府和升华府两地真正值得一用的人。而相比她的妥帖周到,当阮秦被放出来之后,张越便见了一面,结果却发现她的这个兄长阮秦面相平平,人也不算精明,偏在火器上头真有几分狂热本领。拿着张越递过去的火器,他挑出了好些毛病缺点,滔滔不绝好一阵方才讪讪住了嘴。

“这就是你那位表亲黎澄黎大人监工督造的,等回了京,我便荐你去和他做个同僚吧。”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尽管是感恩戴德,但阮秦对于张越留着他和妹妹一同帮忙,始终有些狐疑,这天趁着张越不在,周遭又没有别人,正在誊抄名单的他便站起身来,到了阮氏身边小心翼翼地低声问道:“阿乐,我瞧这位张大人年纪轻轻气度不凡,又是名门之后,仿佛也很器重你,怎的你在他面前一直不假辞色?咱们离家万里去了天朝的京师,难能给你找个好人家,你就该趁着机会好好把握住了。有这等权贵庇护,你将来……”

“哥,你以为他是那种喜欢自荐枕席的男人?还是你以为你妹子是天姿国色的美人?”

阮氏丢下笔抬起头,一字一句地说:“若是我存着那份攀高枝的心思,你以为我还能替你寻到这份立功的差事?只要你日后谋得一官半职,自然能给我找一户门当户对的亲事。我不自荐枕席,今次咱们让张大人立下功劳,来日他就不会庇护你?这天底下的姻亲也分三六九等,把自家女儿或妹子送上门给人家做妾,无论在陈朝还是胡朝,不都被人瞧不起?”

正在窗外的张越听见这义正词严的一番话,忍不住赞许地点了点头。一转头,却瞥见彭十三也正在那儿笑呵呵地揪着下颌刚刚长出来的几根胡子。两人到了另一边檐下,彭十三就竖起大拇指说:“少爷你之前给我的册子我拿出去找妥当人看过,人都是赞你明察秋毫!有些女人是看似聪明实则糊涂,这位却是里外都聪明,难得难得!交人我也见过不少,能遇到这样识大体的,偏又是女子,真是好福气!”

“这便是所谓的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张越正笑着,就听到外头突然响起了震天的鞭炮声,随即又是众多人的欢呼。看着同样笑呵呵的彭十三,他不由得感慨了一句:“又是一年除夕夜,到了明天就又长一岁了!”

“我是长年纪就是老,少爷你却是长年纪就是好。你年岁越大,此番回朝入部院或是其他就越是容易,不是吗?”

听着这句虽俗却真实的大实话,张越不禁点了点头。明天便是大年初一,大军既然得胜,他回去的日子也差不多近了,只不知道此刻应到了云南府昆明县的父亲和二伯父一行如今如何,也不知道还在广州的家人们眼下如何。

第十六卷 挽狂澜 第027章 伤往昔,念血脉,思结援

同样是大过年,翠海沐王府别院却没什么过节的气氛。一来是黔国公沐晟领兵在外尚未回归。随时有可能往交阯进兵,虽然听说那儿的仗已经打得差不多了;二来是阳武伯张攸一行之前刚刚抵达,上上下下不但要忙着伺候,还要安排随行的其他人等;至于其三,那便是只有几个程夫人顶顶心腹的人才知道的隐秘消息了。

阳武伯张攸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故地重游得到的第一个消息,竟然是方水心的死讯。他在交阯镇守这些年从来没有回过京,东方氏间或有信过来,不过都是张超张起兄弟代笔,说些京城的大事和儿女的状况,顶多是偶尔有一笔提及方水心给他生的儿子。他昔日喜欢过她的明艳开朗,可相处多了,却也知道她的性子和大宅门格格不入,再加上常常闹腾,久而久之就有些厌倦,离得远了虽也想起,可总没有专写信捎话给她的道理。在他的心里,建功立业远远盖过儿女情长,更何况之后每每细想,他就能觉察到沐晟主婚的另一层意思。

然而,她竟然从家里跑了出来。还是听说他重伤难救的消息而引刀自尽!

“爹……”

“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母子皆亡办了丧事的事情,之前你为何只字不提?”

张超从小就是在祖母和母亲跟前长大,和父亲并没有多少相处的机会,印象中张攸虽偶尔也会沉下脸摆老子的架子,但多数时候却是开朗的人。此时那样额头青筋毕露的凶狠模样,他还是平生第一次得见,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虽然很想说是因为让父亲安心养病方才暂时隐瞒,但他心里却知道不是那么一回事。为了那场丧事,他和张起兄弟俩和母亲大吵了一架,可却被母亲那番气恼的话压了下去。

“她跑了一次又一次,这么回回折腾下去,家里还要不要过了,咱们张家还要不要脸面?找了一个月都不见人,也不像上回那样有什么了不得的消息,就权当她死了!我当初是气不过你爹带回来这么一个刺头,可自从她跑了那么一回,老太太临去时又嘱咐过,我哪个月不是照自己的份给她供给,衣食没缺过,丫头婆子任她使唤,也不要她到跟前来立什么规矩,就这样她还是要走,谁能拦得住?”

犹豫了良久,张超终究是心里憋气,当下就把母亲的那一番话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听了这话,刚刚还气急败坏的张攸顿时跌坐了下来,久久无言。告诫张越的那会儿。他就已经知道当初这门亲事结得莽撞,可从前想着沐晟对他的仕途有助,方水心又确实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女人,若是知道会闹成现在这般局面,他可还会娶她?直到现在,他还记得桃花林中那双明亮得犹如一汪清泉般的眼睛。

“你出去,让我一个人静一会儿。”

听出父亲声音中明显的疲惫和无奈,张超便默不作声地退了出来。在门外徘徊了好一会儿,他总觉得心里堵得慌,咬咬牙就去了隔壁院子。在门外使丫头通报了一声,听见张倬唤了,他才进了门,到了西边屋子,见张倬放下笔从书桌前站了起来,他叫了一声三叔,随即就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捧着脸不吭声。

张倬知道二房父子俩如今在闹什么别扭,心里自也叹息,更知道眼下最棘手的不是别人,却是那个孩子。于是,挑拣着话语安慰了张超两句。他就问道:“如今你爹方寸已乱,大约也没心思想别的。丧事沐王府按着远亲的例子操办了,但孩子毕竟还留着,他是你爹的嫡亲血脉。京师办了丧事,这孩子究竟该如何安置,你得帮你爹想想。”

“还有什么可说的,那是我的嫡亲弟弟,自然要带回家去……”张超艰难地抬起了头,见张倬叹了一口气,他又低声说,“母亲有母亲的苦处,父亲有父亲的难处,方姨娘……我去看过他,小小年纪还不懂得什么事情,我哄了他一阵子,他倒是对我还亲近。不如便对人说那是父亲在沐王府看着喜欢收作义子的,三叔觉得如何?程夫人几次三番道歉,说倘若没法子就把孩子留在沐王府,她会当成自个的儿子看待,可家族血脉怎么能流失在外?”

尽管觉得张超这一招义子实在是说不上好,但思来想去,张倬也想不出更稳妥的办法,只得点了点头,说来日等张攸情形好些,他再过去说。叔侄俩正在说话,外头就传来了一个丫头的声音,说是奉夫人之命送来了野鸡崽子火锅。

须臾,两个丫头便抬着一张小方桌进来,却是摆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火锅。等摆好了。前头那丫头垂手屈膝行礼说:“夫人说,大过年的,之前那顿饭又吃得冷清,所以外头正好送来了新鲜野味,就让奴婢拿来让老大人和超少爷尝一尝,权当夜宵了。夫人还让奴婢转告喜讯,说是交阯那边有信送来,南边的最后一州也已经拿了下来,交阯已经几乎全部克复,不日便能凯旋。京师也有信使来,说是朝中打算召小张大人尽快回京。”

虽说屋子里须臾就弥漫着火锅的香气,张倬那顿年夜饭也没吃多少,但这会儿他毫无恶意,反而是丫头所说的那两个消息更让他留心。思忖片刻,他就开口说道:“事关重大,我这个为人父的有些放心不下,不知夫人如今可有空闲?”

那丫头来之前就得了程夫人的吩咐,闻言立刻笑道:“夫人正在斌少爷房里,老大人若是要见,请随奴婢来。”

听得此语,张倬就嘱咐张超在房里自用,自己则是起身跟了出去。翠海别院规制极大,他们这一行占的是西大院。眼下出了北面角门,沿夹道先是往东,继而再转往南,东面一带全都是下人的屋子,此刻因着是过年,都还点着灯。跟着提灯笼的婢女入了后廊东角门,便是程夫人的后院。他经人引着入内时,恰好沐晟的长子沐斌也在,沐斌连忙行了晚辈的礼。

“这么晚了还来惊扰夫人,实在是过意不去。只是乍然得知消息,不免想着我那儿子。”

“爱子之心都是一样的。若是我家斌儿在那种兵荒马乱的地方,我只怕比世弟更不堪。”

程夫人笑着扭头看了看身旁的沐斌,脸上满是慈爱。吩咐身旁的妈妈把先后两封信全都给张倬看了,她又感慨道:“早听说你家里是一匹千里驹,这回到了咱们南边,我才真正知道,传言竟是不但没夸大,反而犹有不如。交阯的消息是确凿无疑,至于朝中的消息……斌儿,你来给你世叔说一说。”

沐斌年近三十却尚未离开父母身边一步,对于比自己年轻却名声赫赫的张越自然很有一些好奇,但此时母亲问的是京师的事,他就清了清嗓子,说起了京师部堂阁院之间的纷争,末了又添了一句:“据京中传来的消息,如今皇上流露出立储的口风,群臣之间各有各的意见,而内阁杨学士正在争取主持会试。谁都知道皇上和元节世弟非比一般君臣情分,想着让他尽快回去也很自然,身边也能多一个出谋划策的人。”

“多嘴,皇上的心意也是你揣测的?”

程夫人沉着脸训了沐斌一句,旋即才对张倬笑道:“他年轻不懂事,你只听过就罢了,这些事情也不是操心就能解决的。倒是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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