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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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 第4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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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无策。因此,张越既然承揽下了此事,他顿时心中大喜,竟是站起身来冲对方深深一揖,口中称谢不迭。

既然有了这样的共识,两人少不得又商议了一阵。眼看已经快到了子时,郑和竟是亲自把张越送到了二门。等人一走,他便对身边的郑恩铭说:“把那个莽撞的家伙带过来!”

“爹,都这么晚了,要责罚要训斥等到明天也不迟。大过年的,您却几天都没休息好。”

“明天?明天万一他们闹腾出大乱子怎么办!”

郑和狠狠瞪了养子一眼,眼看郑恩铭百般无奈地下去照做,他方才抬头望了望乌云密布的天空。他在众人眼中已经是这辈子到了头的老家伙了,可是,既然机会摆在面前,他总得试一试搏一搏。否则,眼看辛辛苦苦绘制的那些海图从此束之高阁,眼看精壮的士卒就此蹉跎一生,眼看自己这最后几年就空掷在这大宅里,他怎么甘心?

出了郑府,被冷风一吹,张越立时感觉到脑袋有些昏昏沉沉,这才记起自己和袁方还喝了不少酒。好在这一趟路上总算是没遇到什么情形,安安稳稳地到了家门口。尽管已经过了三更天,但因为他没有回来,门房也一直有人守着,接了他之后就忙着让人往里头报信,又安顿马车,须臾,就只见不少屋子的烛火都亮了。

“只让人带信说要晚回来,也不说到哪儿去了,结果谁也没法睡觉!”

洗漱更衣,打发了其他人先去休息,见杜绾使劲揉了揉眼睛,一脸嗔怒埋怨的模样,张越不禁大大伸了个懒腰,随即才叹了口气说:“娘子大人可是错怪我了,我才知道,这正月初一简直是比什么时候都累,我这会儿脑袋都快胀破了!明儿个不准时起了,睡个懒觉吧!”

“睡什么懒觉,今天太子殿下让人送信来了,催讨你的东西!”杜绾见张越合眼就睡,忍不住砸了一句话下去。瞧见他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她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起来,“离京前他就捎话让你不要偷懒闲着,你不好好琢磨,这件事情可是对付不过去的。再说,两淮转运使王大人那位公子的事情你就真的不管……”

听到这层出不穷的事情,张越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能做的唯有深深叹一口气而已,能安慰自己的只有能者多劳这四个字。

京城锦衣卫衙门。

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但对于如今的朝廷来说,比起前朝,文武大臣几乎都没有换过,人事有变动的只是那些次一级的地方。然而,锦衣卫衙门却是从上到下大换血,连着几个月,这里的好几间屋子都是彻夜亮着灯,身穿鲜亮衣袍的人进进出出没个消停。

正月初一的这天晚上,校尉小旗总旗等等军官总算得了假,早早都回去了,但百户以上军官全都聚在了正房屋子里听指挥使王节分派事情。这里头没有一个是从前袁方手下用过的人物,但即便如此,他们对于这位新任主官没日没夜拖着大伙的举动仍是心怀不满。熬到深夜,好容易散了,众人一出门就窃窃私语了起来。

“这都多久了,京里上下的事务还没理出头绪来,成日里就是召集大伙耍威风。”

“听说先头那位袁大人可不是这样的,样样事情井井有条,而且从不阻着下头人得利。”

“咳,轻声些,谁不知道王大人先头只是一个小小的百户,这回是一下子被提上来的,自然最怕别人瞧不起他……哎呀,房大人,您这是往直房去?大年初一也不回家,怪不得皇上常常称许您呢!”那说话的千户陡然之间冲着旁边点头哈腰打了个招呼,瞧见人走了,这才对其他人低声耳语道,“瞧见没有,这才是真正的贵胄出身,皇上最宠信的是这位!”

房陵向那人点了点头便走了过去,没理会这些议论。进了西北角的一间直房,他点亮了火褶子点灯,随即就掩上了房门。这正月初一谁都不愿意干值夜的辛苦差事,他却不想回家去看那些至亲的嘴脸,于是干脆揽下了此事,毕竟他手头确实还堆积着不少事务。从上锁的匣子里翻出几本折子,他看着看着突然看住了,一目十行扫了一遍,昏沉的脑袋一下子清醒了下来。

这当口南京锦衣卫要添人了?须知名单上这两人都是和他一样刚刚擢升不久,刚刚进入锦衣卫,按理说决没有那么快调任的道理,是指挥使王节容不下他们,是天子要打发他们去南京养老,还是觉得南京锦衣卫办事不利,要添几个精兵强将?

想起张越和孙翰都去了那边,房陵不禁忧心忡忡地揉了揉眉心,很快就摆脱了那刚刚钻出来的一丝伤怀。路是他自己选的,如今就得一门心思走下去。这条捷径就犹如双刃剑,但使把握得不好,那就是万劫不复,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他!

于是,他随手取了一张信笺,摊平了就用左手书写了起来。等到寥寥几十字走完,他便用信封装好,又以印泥封口,继而站起身来。把这封信夹在一本论语中放回书架原处,他这才再次坐下,一份份看起了桌上的公文。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头却传来了敲门声。

“谁?”

“房大人,是咱家!”

这熟悉的声音一入耳,房陵就一个激灵跳了起来。赶上前去开了门,他就瞧见外头赫然是老态龙钟的钟怀,忙笑道:“这么晚了,什么事情居然要劳动钟公公亲自过来?”

“就是因为大半夜,所以才只能咱家亲自来,谁让这场面上的事都让范弘他们几个给占了,咱家却是劳碌命?”钟怀没好气地撇了撇嘴,随即才正色道,“皇上要治罪舒仲成,你且仔细些,把罪名罗列好了预备着。”

言罢他也不多说别的,冲着房陵又说道:“王指挥乃是东宫旧人,只不过手段才干都寻常,偏生还好自大,这些咱们都看着。房大人只消办好了事,以后有的是上升的地步。除了这件事之外,那边的事情你办得缜密些,切勿漏了形迹,你可明白?”

“公公放心,我自然明白。”

送了钟怀出去,等回到屋子里,房陵不禁叹了一口气。哪怕是号称仁孝如当今这位皇帝,也还有睚眦必报的时候,假以时日,汉王朱高煦的下场可想而知。幸好他早就站对了位置,否则如今就迟了。

第十四卷 定乾坤 第020章 贪得无厌,斩草除根

天下财赋,十之八九出于东南,因此南京官的所谓轻省,不过是相对于北京官而言。除了六部都察院以及五军都督府之外,这里也同样有大名鼎鼎的锦衣卫。自永乐十五年朱棣北巡,袁方又率众前往北京之后,南京锦衣卫就渐渐自成体系。到迁都诏书颁布,这里更是成了一个单独的衙门,指挥使在品阶上亦是三品,只由于远离京师,宠信上就远远不及了。

如今的南京锦衣卫指挥使刘俊自永乐十八年获封此职,已经当了三年的指挥使。只是,享用着正三品的品衔,他却总觉得不满意。若是当一个天高皇帝远的地头蛇也就罢了,偏生金陵仍有众多权贵,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没有皇帝可以倚仗,简直名不副实。再加上没法觐见天颜,更不用说什么宠信,于是位于府东街应天府尹以北的锦衣卫衙门竟是常常门可罗雀。

这天乃是正月初三,官员百姓都还在拜客迎宾,锦衣卫衙门冷冷清清,相隔一条街的应天府衙却是来客不绝。就住在后衙的刘俊背着手出了衙门,没好气地望着那儿车水马龙的热闹景象,忍不住冲地上啐了一口,这才恨恨地回了屋子。就着椅子一坐,他随手拿起旁边的茶盏,一入手却觉得冰凉刺骨,顿时更恼了。

“这算是怎么回事,连个茶都不会温么?老子养你们这些吃闲饭的家伙有什么用!”

他怒喝了一声之后,当即有小厮诚惶诚恐地疾步上前,拿了茶盏下去泼了残茶重续,好一阵子才重新端了上来。没好气地呷了一口,觉得那茶怎么尝怎么不是滋味,他正要发火,却只见有人打起门口的帘子进来,他这才勉强止住了,不耐烦地摆摆手打发了那小厮。

“怎么样?”

走上前来的年轻人身穿青绿色袢袄,头戴黑巾幞头,生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竟是一副宛若女子的标致相貌。他到了刘俊身边站定,随即就躬下了身子:“大人,我已经打听到了,京城锦衣卫那儿如今已经是上上下下换了一批人,恐怕那阵风很快就要吹到咱们这儿来。我把大人那笔钱几乎都花光了,这才打听到了大概的人员安排……”

“啰嗦那么多干什么,我要的是准信,准信!”

吃这么一吼,那年轻人顿时缩了缩脑袋,声音顿时更低了:“那边递过来的消息是,大人留任,但锦衣卫指挥同知张祯擢南京锦衣卫指挥使,指挥佥事徐斌擢南京锦衣卫指挥同知,但这两人从北至南,没那么快赶过来。听说,先头都督佥事徐膺绪的次子徐景璜如今也到年纪了,可能那位公子这几天就会进锦衣卫。他人在南京,估计马上就会来就职……”

话未说完,就只听砰的一声,却是刘俊气急之下一拳砸在了旁边的扶手上。他劈手还要砸茶盅,可看见那年轻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他总算是按捺了下来,嘴里却骂骂咧咧。

“老子辛辛苦苦在南京守着,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眼看这个指挥使就得给撸了!袁方虽说退下来了,可好歹还有个好下场,如今也有二品,可老子还不知道是什么结局!他娘的,这都是什么贼世道贼老天,我都窝在南京六年了,逢年过节没人想得起,现在还要靠边站!什么阿猫阿狗都要往锦衣卫里头塞,当这儿是什么地方!”

大光其火在屋子里转了大半圈,他方才定下神来,走到居中的太师椅旁边没好气地踢了那个年轻人一脚,因喝道:“别没事就往地上缩,你眼下是锦衣卫总旗,不是没名没分的!既然都打听到了消息,接下来也得谋一下后路。你是我从赌场里头捞出来的,我好过你也好过,我要是没下场,你也没下场!对了,那个王全彬的嘴可曾撬开了?你可有把握?”

那年轻人名唤唐千,人如其名,最擅长的也恰是出千。那回在地下赌场里头被抓,要不是刘俊偶尔“大发慈悲”,他身上也不知道会多上几个窟窿。如今捞着了锦衣卫差事,他自然是不想再过从前那种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此时听刘俊发问,他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

“大人,小的自然有把握!大人您想想,王勋亮主持了足足十年的两淮盐政,只要他手头稍微漏一丁点下来,这得是多少钱?尽管我朝盐政和从前不同,这开仓钞的边将才是最要紧的一环,可他这里要是卡了,盐商照样没办法。再加上王家乃是两淮大户,天知道这么多年聚敛了多少钱财?话说回来,王全斌被咱们抓回来罪名确凿。他自己开的书坊里头刻的书确实有些是有干碍的,只要咱们再加上几本要命的,他老子能不出钱消灾?”

刘俊把唐千留在身边,最大目的就是借重这人的聪明机敏,其他的才是那些不可告人的目的。细细琢磨着这番话,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但却仍有些不安。他在锦衣卫多年,当然知道王勋亮是什么家世背景。王家原本就是淮扬大户,不好轻易撼动,更何况背后还有一位定海神针一般的英国公。如今那位主儿贵为太师,又掌管中军都督府,一个手指头摁下来,他肯定得化成齑粉。可要是不干,他以后退下来难道去过穷日子?

“大人,您大可不必去担心英国公。那一位是什么人物?武臣第一人,朝中元老!要是他真的看重王勋亮,天下有的是好缺肥缺,把人一直撂在两淮干什么,难道他还缺钱?不是属下狂妄,王勋亮不过是打着英国公旗号给自己脸上贴金罢了,和那边决没有多亲近的关系。再说了,您手握罪证,就是英国公,难道还为了一个远房亲戚和您翻脸?”

捏着拳头在屋子里又转了一圈,狂躁胜了理智,刘俊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前些天还让唐千悄悄溜达去看了看袁方,只见那位赫然是住着普普通通的宅子,使唤着不到十个下人,日子过得比乡下土财主还不如。那还是恩赏了二品都督佥事,他可绝对没有这样的好运。所以,不管怎么样,他都要试一试……再说了,山东那位主儿也使人来拉拢过他!

既然权在手,就得把令行。那些个勋臣贵戚他一直不敢动,这一回却得动一动。拿住这些人的把柄让他们给那位主儿卖命,到时候他就是一等一的功臣!就算是英国公张辅,只要分量够,也不是不能胁迫的。

自以为巧舌如簧说动了刘俊,唐千总算是舒了一口气,接着却以安排事情的借口,偷偷溜了出来。锦衣卫衙门不比应天府衙的雄浑规制,里外也就是三个院子二十多间房,进进出出的人身上仿佛都带着那么一种阴森气息。由于这里并未设北镇抚司,原也就没有诏狱,但既然有锦衣卫这三个字的金字招牌,自然是无人过问抓人关人的事。

绕过前头的大照壁,又出了东边的门,唐千顺着一条阴暗狭窄的小道走了一阵子,迎面进了一扇小门,就只见有好几个彪形大汉守着。他冲他们打了个手势,立刻就有人移开了地面上的几垛干柴,露出了一个向下的洞口。他想也不想就猫腰钻了下去,等到从阶梯下来踏着了实地,他才眯起眼睛打量着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这里是南京锦衣卫的地牢,如今统共关了好几个人,却只有一个最为重要。一路走到最里间,凭借火炬的光芒,他一眼就看到了栅栏后头蜷缩成一团的那个人影。想起昔日遇到时此人的骄横,他不禁冷笑了一声,随即就慢悠悠地踱了上前,随口叫了一声王公子。

尽管不曾用刑,也没遭到什么真正的恶待,但是王全彬在这儿一关就是将近十天,扯开了喉咙叫嚷也没人理会,送一日三餐的好似哑巴,这些日子下来,他几乎完全崩溃了。听到有人叫王公子,他本能地一个哆嗦,随即就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们究竟要做什么!”

“王公子,这儿是锦衣卫,如今你可该明白了?”唐千背着手又靠近了一些,继而就半蹲下了身子,恶狠狠地说,“别在这儿摆你大少爷的架子!你要是不老实一些,锦衣卫的诸般刑罚可以让你全部尝一个遍,到了那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就由不得你了!”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对面那位公子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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