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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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 第2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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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没能选上翰林,但老师这一回荐了廷益去都察院观政学习,这也是正途。”

“你性子刚强,用在都察院就最好不过了!”

“能够有这样的机会还多亏老师举荐。只不过,如今铁骨铮铮的人实在是太少了,这一次皇上北征,此番陈情的四位尚书因此取祸,但都察院可曾劝谏过一个字?不得不说,先前的求直言诏把太多人吓怕了……”

“廷益你就别纠结此事了,事情已成定局,就连都察院刘总宪也不敢说话,你还只是如都察院学习理刑,可别傻呆呆一头撞上去!先前皇上求直言的时候郭子英等几个人言辞激烈上书言事,结果我等进士全都不得授官,焉知不是因此惹恼了皇上?”

管家杨忠在门前只站了一站,旋即吩咐门外伺候的一个小厮别忘了及时上去端茶递水,这才转身到了外头,心底却暗自叹了一口气。虽说他知道自家老爷喜欢结交士子,也喜欢别人上门求教,但当初在南京那会儿物价便宜,老家泰安那儿还能时时捎带些土产过来,可如今这北京的开销实在太大,即便是这些士子一杯清茶确实能打发,可茶叶也要钱。如今还没到十二月,今年的禄米就几乎见底了,年关怎么办?

揣着这份心思踱到了门口,眼见一个男仆正在挂灯笼,他眉头一皱就吩咐道:“天色还早,老爷又没回来,先挂上一个,另一个迟些。”

那男仆答应一声,便把另一个灯笼里头的蜡烛吹熄了,正在此时,杨忠却冷不丁瞧见巷口那边有一辆半旧不新的马车驶了进来。瞧着是自家老爷回来了,他连忙一撂袍子下摆,一溜烟跑下台阶迎了上去,等马车停下之后,他正要上前去搀扶,却不想那车帘一掀,竟是一个年轻人先跳下了车,紧跟着就扶了杨士奇下来。

“啊呀,原来是小张大人!小的实在是眼拙,刚刚竟没有认出来。”

张越逢年过节也常常给杨士奇拜年送礼,因此和杨忠打过许多次交道,此时便笑着点点头:“今天是九九重阳,家里先前酿制了不少菊花酒,一大早就蒸好了重阳糕,所以我就趁着今日散衙早,回家取了亲自送过来,结果正好在西四牌楼遇上杨阁老的车。许久不见杨管家,你那风湿老毛病是否好些了,上次的方子可管用?”

杨士奇轻轻理了理坐得有些褶皱的官服,闻听此言就笑道:“我如今很少听到他嚷嚷腰腿痛,足可见你那张方子确实管用。我听说宜山的那个义女也投在了那位冯大夫门下,能像他这样学问,同时又这样豁达的人着实少见,我自叹弗如。”

杨忠此时也忙附和说自己的风湿病好多了,其他的话却不敢随便插嘴。吩咐人把马车停到南边马厩去,他一面把杨士奇和张越往里头领,一面笑着解说道:“就因为今天是九九重阳,所以老爷您的好些门生都早就来了,却也是和小张大人送的东西一样。”

在路上遇到张越之后,杨士奇便唤了他上车,这一路上也很是交待了一些事情。奈何毕竟有车夫驭车,他有些话很不好说,这会儿正打算把人带到书房再吩咐几句。于是,听到杨忠说今日有好些门生来,他不禁犹豫了片刻,随即就笑道:“也罢,我和元节有些话交待,迟一些再去见他们。既然他们也带了菊花酒重阳糕,你吩咐厨房蒸糕温酒,让他们先填肚子。”

等到杨忠走了,张越方才跟着杨士奇往里头走。绕过影壁,穿过后头的小门,便是青石板铺就的一条小道,却是寂静得很,杨士奇一面走一面说道:“还是刚刚那话,冯大夫医术固然是好的,但昔日毕竟是出自太医院,而且是因为仁孝皇后去世时那一场变故方才被逐了出来,这一条被人抓住就是把柄。另外,你那个妻妹毕竟先头是已故荣国公养大的,差不多也是半个养女,总不能由着她的性子,你也该给她择选一位好夫婿。”

“杨阁老说的是。”对于小五的事情,张越不想和别人说得太多,但另外一边他却不得不留意,当下就解释道,“不过,冯大夫和我家并不是寻常医主关系,况且无论是我大堂伯那位独子,还是我家祖母,都多亏了他妙手回春。当年之事我也曾经打听过,英国公也曾经对皇上提了一提,料想也不至于有人拿此事兴风作浪。”

“你心里有数就好。”

既然张越已经有所定见,杨士奇也就不在这个话题上多罗嗦,等到了书房静心斋,他推门进去,吩咐张越关上门,这才正色道:“由于开平兴和宣府大同等地上报粮储不足,皇上今天得报之后差点一时怒起要杀了夏原吉,同时还连宜山等人一同怪罪了进去。要不是杨勉仁从旁婉转设法相劝,只怕西四牌楼明天便会多了一场处刑。”

以张越的品阶自然无法摸清今天下午发生在宫中的事情,乍听此言,他不禁深感震惊:“夏尚书执掌户部多年,无论是北征还是开运河抑或是宝船下西洋,一应开支都多亏了他居中调度,天底下还能有谁比他更能当好这大司农?杨阁老,那时候皇上是真的要杀他?”

“皇上如今暴躁,杀人赦免往往就在一念之间,那时候应该是真的动了杀心。毕竟北荡蒙古乃是皇上夙愿,若是因粮饷受阻他自然不甘心。所以,今天皇上委了好几个御史前往理看北边各地粮储军备,因为兵部有大批军器要调拨到那边,于是杨勉仁荐了你前往兴和。”

纵使知道以杨士奇的谨慎留下自己必定是有要事交待,但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之后又是另一个,张越登时皱紧了眉头。他在兵部已经有一年多,兴和在何处自然是清楚得很,军备如何他也清楚得很。沉吟了片刻,他便抬起头来问道:“小杨学士定然不是无的放矢?”

“先头谍说阿鲁台北窜,但如今他既然掠兴和,自然先前的消息只是使诈,因此兴和附近可以说是蒙元谍探横行,动辄有行刺之举,文官无不是视为畏途。之前皇上召见兵部尚书赵羾,问起人选的时候,他也面露难色,老半天举不出一个人来,皇上很是不满。今天与其说是杨勉仁的举荐,还不如说是杨勉仁看透了皇上的心意。”

“这么说是皇上想要我去。”

“杨勉仁荐了你之后,皇上欣然点头说,人临危境,可见真知。”

明白了这一点,张越自然是心里敞亮。他每次都是去那些要紧地方,对于北巡兴和倒没有什么惧意。但是,他却不愿意单纯应下此事,当下便皱了皱眉。

“若是圣命,我自然没有二话。只不过,先前御史还上书进言让皇上保全功臣,解张氏兵柄,如今我再往兴和去,恐怕更多人会心有疑虑。”

尽管张越没有明说,但杨士奇是绝顶聪明的人,立刻明白了过来。张信张攸兄弟如今都在交趾,虽说一个在布政司任参议,一个是领军打仗的总兵,但总脱不了都在战地的事实。倘若此次英国公张辅也随军北征,再加上到时候张越在兴和肯定要和大军会合,张家在战场的实在是太多了。

“此事我会向杨勉仁点一点,然后一同进言。这次应该还会有都察院的人和你同行,你若是有什么看中的人,不妨直接对我说。有皇上在,刘观那里应该不会为难。”

第十卷 燎原火 第051章 混账男人

由于如今高位妃嫔一个接一个的病故薨逝,因此勋贵命妇们进宫觐见多半是去拜见东宫太子妃张氏,宫中赏赐给各家女眷的东西多半都是以张氏代朱棣颁赏。这天,由于风头渐渐松了些,小五又上了门来,正好要出门的朱宁便干脆带着她去东宫拜见太子妃张氏。等入了东宫,想到小五素日那不拘束的性子,她忽地又有些后悔,生怕小丫头信口开河闯祸。

然而,两相厮见的时候,朱宁才对张氏引见了小五,张氏就笑了起来:“宁妹妹你不说我还想不起来,敢情那就是当初荣国公常常带在身边的小丫头!”她又比划了一个高度,面上满是和蔼亲切之色,“那时候你才七八岁,只有这么一丁点高,看什么都好奇,还缠着瞻基给你讲故事,你可还记得?”

当初每逢北征北巡,道衍都是留着辅佐皇太子,之后皇太孙朱瞻基出阁就学,他又奉旨专为其讲课,因为小五太小丢在家里不放心,他便索性把她一直带在身边常常出入东宫,因此张氏一提到那段经历,小五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期期艾艾地说道:“都那么久的事情了,太子妃您居然还记得!我那时候不懂事,大约给您添了不少麻烦。”

朱宁还是第一次看到小五这般赧颜的表情,忍不住伸手掐了掐她的面颊,这才笑道:“我还怕你见了太子妃说错了话,想不到你当年更放肆的事情都做过!你这个小妮子,都是老和尚惯坏了你,这天下还有谁敢让皇太孙讲故事?”

“那时候也多亏了她,否则东宫也不会有那么多笑声。”张氏见小五藕荷色绫子小袄,藕荷色百褶裙,却是不戴金银,只耳垂上缀着一对珍珠坠子,便招手示意她过来,褪下手中的一个白玉镯子给她戴上,这才笑意盈盈地说,“好孩子,听说如今杜大人认了你做女儿,总算是荣国公之前没托付错了人。听说你还跟人在学医术?女儿家寻一个好夫君嫁了才是大事,其他的事情别那么较真。”

小五虽说不怎么在意外头的事,却不是真傻,虽说心里不以为然,嘴上却不做声。虽说有心求一求,但看见朱宁在张氏旁边冲自己连连使眼色,她也就乖觉地把到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陪着张氏坐了一会,不多时皇太孙妃胡氏就前来觐见,结果她又收获了一支精致的凤簪,等到告退的时候,张氏又额外赏了四样表礼。

出了东华门上了翟车,朱宁就打趣道:“太子妃太孙妃一向节俭,节下颁礼多半也都是如此,你今天倒是得了大彩头。话说回来,你怎得从来不说以往在东宫那些事?”

“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小五撇了撇嘴,又说道,“我记得那一回皇上北征回来,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大发雷霆,东宫好些人都不见了,我认识的那些太监宫女也少了很多,我最初什么都不懂,还和往常一样爱说爱笑,所以太子妃常常找我过去说话……后来老和尚不太带我进宫了,我也是很久之后才知道,那一次东宫好像死了很多人……”

朱宁原本就是机敏的人,陡然之间想到了永乐十二年因为太子未能及时迎驾而牵连无数的大案,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因小五闷闷不乐,她便连忙岔开了话题。周王朱橚如今身体不好,因此她便径直载了小五回周王公馆。在门前下车时,她却惊讶地看到老总管亲自迎了出来。吩咐人领着小五先进去,她便在老总管的陪伴下放慢了步子往里头走。

“刚刚传来消息,汝南王又不消停,听说和世子争吵之后差点动了刀子。新安王也在旁边帮着汝南王,两位千岁爷话说得很难听,甚至连周王殿下都扫了进去,所以世子很为难。”

听到汝南王三个字,朱宁顿时皱眉,心中要多腻味有多腻味。她上头哥哥姐姐众多,但和她感情亲厚的却不多,但其中最令人讨厌的就是二哥汝南王。她实在不明白,建文年间分明是他出首向朝廷举发了父亲周王谋反,朱棣登基后却没对他怎样,朱橚竟是索性当作没这个儿子。偏偏和她一母同胞的新安王愣是与其亲厚,到头来上法场是不是也要一起做伴?

“这两个混账男人……”含含糊糊骂了一声,她还想再骂,但想到长幼之分,她还是悻悻然住口,心想父亲在京师里头战战兢兢,那两个却唯恐天下不乱似的死命折腾。想了又想,她便开口吩咐道,“父王在的时候也难能约束他们,如今就更不消说了。此事不用去管,他们哪年不闹几回?这事情不要告诉父王,免得他不安。”

老总管忙点头应是,随即望一眼四周,声音又压低了几分:“先前不是说阿鲁台掠兴和么?听说里头有决议,要派那位小张大人去兴和。这看似不过是重新汰换军器,巡粮储整军备,但因为咱们王府里头有些门路,所以还打听到一些秘而不宣的消息。”

得知张越要去兴和,朱宁只觉一颗心提了起来。这兴和以北就是草原,但凡蒙元入寇,那里往往就是突破口之一,而且那里向来只有武官没有文官。想到那虎头虎脑的小静官,还有这些天树欲静而风不止的那种态势,她隐约领悟到几分皇帝的心意。

莫不是用此举平息悠悠众口?

看到朱宁一下子露出了注意的表情,老总管不敢卖关子,忙说道:“阿鲁台这一次纠结了各部骑兵大约四万人,其中还有兀良哈朵颜三卫的人马。前一次掠兴和时,兴和守御千户所损失不小,恐怕如今尚不满千人。虽说宣府一向驻扎重兵,但蒙元谍探还是猖狂得很。这一任前头的兴和守备千户就是三年前上任的时候醉酒于田舍,结果被蒙元谍探所杀……”

“好了好了,你别说了,越听越悬心!”朱宁只觉得心烦意乱,走了几步之后,她忽然转头看着这个跟了父亲一辈子的老总管,面色古怪地说,“这些都是要紧消息,没有父王允准动用暗地的探子,决计打听不到,你这所谓的门路从何而来?莫非是你为了巴结我,违令动用了不该动用的人手?公是公私是私,这一点我还分得清楚!”

“郡主这话小的可当不起,小的哪有那么大的胆子!”老总管没想到朱宁竟然这般敏锐,连忙出言辩解,但看到她仍是冷冷注视着自己,他顿时更觉得头皮发麻,犹豫了一会方才轻咳一声道,“是周王千岁特意吩咐关注着小张大人那边的情形。”

父亲?父亲关心张越的事情做什么?

饶是觉得事有蹊跷,朱宁仍是没想到这是父亲朱橚的手笔。此时此刻,她也无心和老总管多做纠缠,冷冷瞪了他一眼便进了仪门。等到了正房,看到小五正满头大汗忙着给朱橚针灸,她那位父亲大人正舒服的直哼哼,她不禁又好气又好笑,索性也不理会他们,径直进了东屋。吩咐丫头磨墨铺纸,她提起笔若有所思地沉吟了一会,就埋头写了起来。俟那几张纸上的墨迹干了,她便装好信封用火漆封口,等小五走的时候,她就嘱咐其把信捎带回去给杜绾。

小五前脚才走,朱宁便把屋子里的那几个太监和丫头都赶了出去,这才转到了朱橚身前,似笑非笑地问道:“父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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