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箬笠绿蓑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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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箬笠绿蓑衣-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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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定是孙发亮一手捧红。
在那些神秘的人物当中,有一个穿豹筋裤戴鹿皮手套的人引起了我的注意,我仔细想了几遍,当再一次看到他眼角的肉瘤时,猛然间想了起来:关东跛。
作为参与行凶人之一,关东跛是罪愆难逃,张绿梅能够做的就是减轻他的刑罚,让他早日出狱。
张绿梅、台南商人、欧洲美女、吴笠蓓、高耳鸡、孙发亮、关东跛……,我一个个过滤着这些人的关系,排除着种种可能,一个关于高耳鸡之死的秘案渐渐浮出水面。
其实,那两个所谓竹联帮的台南商人只是一个幌子,她们在铜锣湾“宝丽金”红茶馆的械斗只是孙发亮派人放出的一团烟幕,但是警方吹开烟幕看到的是一团比烟幕更烟幕的烟幕,在这个故事里面,几乎所有的人都被烟幕笼罩着。
从关东跛盗走博物馆内他父亲的宝刀开始,孙发亮就已经安排好了“后事”,他用关东跛引出高耳鸡,故意将杀人场景扩大到两岸三地,然后在高耳鸡与关东跛的关系上下手,销毁了人证、物证,然后让警方自动地来“判”死关东跛。孙发亮果然一击成功。
既然关东跛是受豢于孙发亮的一条狗,那么第一次在我们从廊坊回来的路上发生的群殴事件以及李小龙拳馆前我们的反报复袭击,自然都是孙发亮蓄谋的伏笔!也就是说,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准备修理高耳鸡了,而那个时候,正是高耳鸡恩宠加身如日中天的时候,那个时候的高耳鸡是一颗脍炙人口色香俱全的当红炸子鸡,任何人都想不出孙发亮会在那个时候牵制他,在那个时候下手。
张绿梅继续说,“这是孙发亮扣住春林油漆厂百分之八十赞助费时和他们的厂长交涉碰面的那张。春林油漆厂因为产品质量问题出了纰漏,他们要求撤销百分之八十的赞助暂缓一缓,孙发亮是死活不同意,他不是玩失踪就是故意不听电话或者阳奉阴违虚与委蛇;油漆厂厂长没法,愣是跑遍北京大街小巷,却也无法找到孙发亮的丝毫踪迹,结果那家油漆厂倒闭,厂长王春林饮弹自杀。其实这是一桩不折不扣的诈骗案,孙发亮答应在剧目中显示的两分钟广告也因为肯定过不了电影局这一关而无法兑现,按照合约,孙发亮必须退回大部分赞助的费用,只不过因为厂长王春林心虚而没有诉诸法律。”
“听说春林油漆厂是个国营企业,为什么他们完全听凭于厂长一人摆布?”
“其实这个油漆厂也是烂摊子一个,其核心的业务早就被新进入的外资企业兼并,倒闭是迟早的事。”
“你可有那合约的蓝本?”
“有,可惜都被我一股脑儿放进了那个油布包里。——这最后一张便是跟财务黑洞有关但却不是什么实质性佐证的银行卡,制片主任拿了投资人的钱的十之八九都填进了股市的海口,他通过‘官’系户用来助推孙发亮竞选总监的钱,不过是九牛一毛;确实啊,制片主任是个炒股的天才,深得巴菲特真传,他投进去的钱就像塞翁之马一样能够给他引进滚滚的利润,当然也会有马失前蹄的时候。但无论如何,一旦变本加利,他也会吃水不忘挖井人,他会把一部分的所得上奉纳贡。但孙发亮是何等样人,他早就察觉制片主任靠不住,不动声色地把卡号注销了!这张卡上只有一笔制片主任汇款的记录,但很难说明问题,孙发亮把他给了我,却也是仍了一个小小的烫手山芋。”张绿梅的脸上呈现出阴晴圆缺的复杂表情。
“就这些证据乃至于你所得而复失的更多的证据来说,好像你比孙发亮的预谋更有预谋?”
“你不了解他呀,他是个暴君、恶魔、变态狂,跟他在一起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张绿梅露出她腿上的一处处烟头烫过的伤痕,愤愤不平地说,“你看这个,简直是虐待狂。他说我不是他的第一盘菜,而他却是个勤勤恳恳的沙僧灰太狼,他不平衡。——还有,关东跛的车祸致残,我怀疑也是他一手制造。”
“无论如何,苍天有眼,终于给人间一把照妖镜,让这个恶贯满盈的禽兽露出原形。”
孙发亮曾极力否认认识关东跛这个人以及概不承认他和油漆厂有直接的关系,如今铁证如山,这一次他是无论如何也逃跑不了如来佛的手掌心。
我常常梦见高耳鸡梦魇一般的言词,梦见他血淋淋的身躯竖在我面前,我们来北京为了梦活着,我活着是为了处女,他活着是为了发财,我们所渴望的梦就像大雪覆盖下的油菜根一样眼看着不见天日;我在活梦中陷落,高耳鸡在死梦中清醒。
我曾梦见过高耳鸡从墓中爬出,张着大嘴喊冤;我梦见过吴笠蓓拿了那把绣龙宝刀狠下杀手。她打电话我不理她,向我解释我无动于衷,梦都快破灭了呀,而我还居然如此痴迷其中,孔武有力地认定杀人事件系吴笠蓓主谋。
可怜的福尔摩斯的赝品,比堂·吉诃德更堂·吉诃德的堂·吉诃德!
而现在,站在我面前和我友好对话的人可不就是一个真正的福尔摩斯?《五个橘核》中,他说,对于一个真正的推理家而言,如果有人指给他一个事实的其中一个方面,他不仅能推断出这个事实的各个方面,而且能够推断出由此将会产生的一切后果。正如居维叶经过仔细思考就能根据一块骨头准确地描绘出一头完整的动物一样。一个观察家,既已透彻了解一系列事件中的一个环节,就应能准确地说出前前后后的所有其他的环节。我们还没到只要掌握理性就能获得结论的地步。问题只有通过研究才能获得解决,想仅仅依靠知觉解决问题,最后一定会失败的。不过,要使这种才能发挥到极致,推理家就必须善于利用他已经掌握的所有事实。这就意味着推理家要掌握渊博的知识。
好像有一种酸酸的东西堵在鼻孔,我抹了一下,酸酸的东西滚滚而出,我仰起头,地黑天高。
“这些,能扳倒他吗?”张绿梅小心翼翼地问。
“岂止扳倒,还能把他打入十八层地狱。”
她半信半疑地看着我。我停住点烟,火苗与她的鼻梁对中,我看到她的眼珠中有一种叫可怜又叫仇恨的东西转动着,黑白分明。
“咋?不信我?不相信我还把这玩意儿交给我,咋不交给公安局去,人家公安局可比我权威,比我鸟大呢。”
“你根本不知道,孙发亮早就在公安局专案组里设伏。我吃了一次亏,哪还敢往明墙上碰?我早就被他们盯得紧紧地了,哪还敢公然造次?哦,对了,那个邹上游,你认识吧?”
“邹上游,那个白警察不就叫这名?!”
“历来黑白无常道,警匪是一家,兵即是痞,痞即是兵呀。你想啦,高耳鸡一案的疑点那么多,虽然当时没有发现,但也不至于那么草草结案吧。”
孙发亮在北京黑白道畅通无阻,难保他买通某些重要人物合伙作弊,来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到那时想扳他就难了,历史就是一面镜子,能照出无数例“官场现形记”。
我自己就有这方面的经历。一户村民踩了乡长小舅子家新抗旱的红薯地,乡长小舅子夫人出来叫骂,村民气愤不过和她对骂,乡长小舅子扛了猎枪过来,一枪把人家打翻,派出所来人把他“押”走,按律要判刑二十年,结果一个月不到他就在村里大摇大摆地出现。当了官就有权,有权就有钱,有钱又能去做官,这才是硬道理。历史上那么多黑幕都是沿着这条金三角铁蒺藜走出来的。


37 也曾亚当也曾夏娃
更新时间20111225 16:33:52  字数:6317

 也曾亚当也曾夏娃
我的心在痛,困顿和麻木,刺进了感官,有如饮过毒鸠,又像是刚刚把鸦片吞服。
——约翰·济慈
作为高耳鸡谋杀案的见证人,我和张绿梅联名向市人民检察院提出诉讼,要求惩奸除恶,将犯杀人、诈骗、贪污、陷害等七宗大罪的伪善人孙发亮打入地牢,剥夺其做人的权利,永世与禽兽为伍。
警车开进摄影棚的时候,孙发亮正正襟危坐人模狗样地在他的总监室写总结,当警察们亮起牌“请”他的时候,他大声地喝问他们“你们到底要干什么?”、“简直是胡闹!”、“我的片子你们给我去完成?”……当我和张绿梅正义凛然地站到孙发亮面前时,他顿时蔫了,但随即表现出一股义愤填膺颐指气使的派头,不由分说他率先便是一阵破口大骂,说“羔羊尚知跪乳之情,鸟雀尚知反哺之恩,你妈的兔崽子是衔着我的**长大的,居然六亲不认孙子揪起了老子的胡子。”接着他提出反诉,理由是:我在他手下做事时虚报假帐被他发现当众斥骂了我,我现在是在找碴搞报复。
森林警察撤出的刹那,我忽然间想,高耳鸡遭受的真是无妄之灾吗?他固然贪了孙发亮不少钱,也知道高耳鸡在亦庄经济技术开发区起楼的秘密,但这足以成为孙发亮痛下杀手的理由吗?如果是,那如果这样,孙发亮的“老公”关东跛以及他的“老婆”张绿梅所知道的私密应该也不会少于高耳鸡,然而他们都没有死,都没有被残忍地戕害,这也说明高耳鸡自己存在着很大的问题,孙发亮最终痛定思痛一定是被他逼急了,狗急跳墙这个词可不是浪得虚名。
那么,高耳鸡也是为了权力吗?他好像要让孙发亮给他弄过一个什么什么诰命经理什么的,孙发亮没有答应,然后他就威逼他要挟他从而惹翻了孙发亮吧。金钱、权力,我眼睁睁看着一个个人走到它们闪光的十字架下,含着笑被钉死了。
金钱和权力就像发条一样让人沦为不停转的机器,而孙发亮,就像机器上的油缸,终有一天他也会像孙发亮一样奔跑、急转、轰然暴裂。
——他能在孙发亮倒下的地方起身,就也能在孙发亮起身的地方倒下。至理名言。
一审那天,我和张绿梅早早入庭。孙发亮毫不畏惧,他直直地往审判台吐了一口,唾星好像溅到了法官的脸上,法官拍着醒木大叫“反了,反了”,孙发亮丝毫不为所动,他面不改色地回敬:“菩你老母,告死你们,敢跟老子斗的人都死光光了。他妈的岳不群,反骨仔,瞎坐着装如来佛!”
过道上我们和孙发亮六目相对,足足两分钟。他昂着头踏着大步,脸上狞笑,眼珠子要喷出火来。
我说,“孙发亮,你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高耳鸡、关东跛、吴笠蓓,还有曹元甲、安之素以及那个跟你睡了很久的北影嫩苗儿,甚至是你我,一个个全毁在你的手下,真是万死莫赎!”
孙发亮至此仍嗤之以鼻,他眸子里闪过狡黠而复杂的光辉,像照亮雾霾的高压钠灯一样蓄满了能量,凛然而不可侵,莫非,他又找到了新的自我救赎的方式?真的没有人能将这飞扬跋扈的大财主送进牢笼里?难道在铁的事实面前孙发亮还能够自由翻飞?
果然,孙发亮是果然不出意料地恬不知耻地发起了自卫的反击,他说亦庄经济技术开发区的商业楼是他在密西西比的伯父注资兴建的,他只不过是挂了个名头;春林油漆厂厂长饮弹自杀纯属经营失败所致,合同上白纸黑字,法律找不到判他罪的根据;而至于高耳鸡之死,将在外主令有所不受,更何况他那时已经离开剧组另谋高就?而其律师亦毫不含糊,铿锵致辞,他说那些照片难免有合成的嫌疑,社会上的某些败类为了榨取利润,就专门搞这些东西赚钱;况且,有些照片上并没有确切的地点,人与人之间合作也是正常的事,一两张照片就能证明谁谁谁是一个坏人,是不是太武断了呢?另外,原告弄到的那些些照片全都是有针对性的隐蔽拍摄,前后历时之久匪夷所思,原告肯定是有着某种不良动机,再进一步说,这些临时拉过来的乱七八糟的人证就越发有时间集体串供,越发值得可疑了。
法官愤怒地打断了他的辩词,逐一反驳:“其远在密西西比的伯父只不过是个护林员,哪来的资金去兴建高楼,莫不是他将密西西比的林木一个个砍掉然后又一个个背回国内供自己盖楼,再说了,就算如此,他盖的可不是木屋,当然也不是金屋,而是不折不扣的铁屋,把自己盖进屋子里自掘坟墓!春林油漆厂厂长饮弹自杀确实属于经营失败所致,怨不得别人,但那张用于遥控她的系列亲热照却有证据表明那正是出自你之手,也许你会怀疑这证据的真实性,但如果有必要我们会随时将其请过来作证;关于谋害高耳鸡的事,经过我们不懈的努力,终于在一家商场地下室的停车场发现了你停车的记录,而那家停车场就在那固定电话亭的附近,虽然你故布疑阵,想将此嫁祸到离现场更近的安之素的头上,但你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兔子不吃窝边草,安之素也不至于引狼入室愚蠢招摇明目张胆到要留下任人揣测任人疑心的司马昭之心的地步。而至于安之素本人,虽然他逃到了国外或者说被你不得不安排到国外躲避风头,但相信,像安之素这样还有点头脑尤其知道见风使舵的人,迟早会坐到我们的面前,你与他之间的蝇营狗苟恐怕也将随着你的落网而成为《青春稍息》幕后的笑柄。”
孙发亮听得是哑口无言战战兢兢。
“孙发亮,你可服了吗?记住一句话,孙猴子是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的。记住了吗,如果记不住,我给你签个名,就签这句话,签到你的大脸盆上去。”
孙发亮终于彻底地瘫了,面色如土。他向法官要了一支烟,抽烟的手抖动得历害,经久虚张的能量像饱满的气球一样突然间因碰到针刺而回归渺小的自我,不,那还哪是自我,已经出卖了自我,摧残了自我,毁灭了自我啊。他再也抵御不住内心的脆弱与麻木,终于不自禁地叹了口气,“罢罢罢,且罢。”
一个顽敌,不管他如何阴险,如何狡诈,如何野蛮,如何强横,如何三头六臂,如何千变万化,在真理面前,他必须臣服。
孙发亮被收监候审,离开被告席的刹那他大吼一声,“死不瞑目啊,不杀死张绿梅我死不瞑目!”
他显然没有料到张绿梅突然间从被他冷藏的途中杀了个回马枪,搅乱了他已经掌控了的局势,更没有料到他姑息养奸,把她养成了一只他袍下的虱子,在他瘦骨嶙峋饥饿难当的时候反过来咬他一口,单从他怒张飞一样的眼神里,我就知道他仇恨张绿梅的程度。
弄烂今日众判亲离的额头,能怪谁呢?只能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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