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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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志- 第1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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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道:“惨了,来了个自以为清廉的长官,以后定有苦头吃了!”他缩着头,苦着脸,迳自在车旁行走。 
 
顾倩兮等人都是第一次到长洲来,各人坐在车里,不住地往外探看,都想见识一下长洲的风土人情。只见远处商家青旗招展,人来人往,四下一片热闹喧腾,端的是商业鼎盛。小红笑道:“好一座长洲城,我本以为这儿很是荒凉呢,想不到这般繁华,好像花城一样。”众人见四下灯景缎带,美不胜收,听她用“花城”二字形容,都觉得极是贴切。顾倩兮伸头去看,只见四下民房都已拉起彩带,点上灯笼,将贫瘠的街景衬得美仑美奂,忍不住笑道:“真的好美啊!今日城里可是有什么喜事么?”说着朝卢云看了一眼,眼中蕴的全是笑意。 
 
哪知卢云最是不解风情,看了满城灿烂灯火,不见赞叹,却只哼了一声。他向洪捕头一瞪,冷冷地道:“我上任只是衙门的事情,哪须张灯结彩,浪费公帑?这是谁的主意?”洪捕头吓了一跳,惊道:“大人明察啊!这不是我们干的!” 
 
卢云沈声道:“不是你们,那是谁弄出的花俏?”洪捕头道:“这是城里一位欧阳老爷要做寿,这才把长洲点缀成这个模样。”卢云知道错怪了人,却只皱起眉头,不言不语。洪捕头不知该说什么,心下暗自戒慎。 
 
顾倩兮是官家大小姐,向来熟悉世故,当即打个圆场,问道:“这位洪捕头,您适才说城里欧阳家做寿,却是怎么回事?”洪捕头见来了个懂人情的,松了口气,又见顾倩兮端丽大方,与卢云神态亲昵,想必与这冷面知州关系匪浅,当下笑道:“这位姑奶奶好生高贵,可是卢小姐啊!” 
 
顾倩兮听他称呼自己是卢家的人,一时芳心暗喜,忍个住害羞,饶她生平聪颖,也不知要如何回答。一旁小红看了小姐的羞态,更是掩嘴偷笑。 
 
却听得车里传来一声重哼,跟着两道森厉目光射来,正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卢云这新任知州又来发威了,只见他板着睑,森然道:“洪捕头休要拉拢人情!这位小姐是我家亲戚,你只管称她做顾大小姐!” 
 
洪捕头哎呀一声,心里慌不迭地叫苦,千百遍地诅咒卢云:“连叫声姑奶奶也不成,这知州真是他妈的怪物!”口中不敢违背,苦着老脸,低声道:“卑职见过顾大小姐。” 
 
卢云故做俨然,点了点头,道:“很好。”他装了好一阵冷面,忽觉面皮紧绷,却是有些累了,便转头望向顾倩兮,只见她转头向外,对自己全不理睬,那小红更是满脸没好气,翻着一双白眼,对他直是视而不见。卢云心下纳闷,想道:“她主仆两人这是做什么?我头一天上任,倩兮怎会忽然不高兴?” 
 
卢云自来既顽且硬,仿佛石头一样,要他如何懂得女儿家心事?他称顾倩兮是亲戚,那是认了生,日后下人官差背后指指点点,都要说顾倩兮来历不明,不守妇道,却要她如何是好?看这卢云满腹治国要旨,却不懂人情事故,登把心上人给得罪了,这下真可要糟。 
 
卢云探头探脑,兀自在那儿猜测不休,顾倩兮心下着实生气,暗道:“卢云啊卢云,人家问我的来历,你可以说是未婚妻啊,再不可以说是表妹,怎地用了个不痛不痒的亲戚?你要我日后怎么做人?”想起自己离家出走,居然只得了这等待遇,只气得眼泪都快滴下来了。但此刻外人在旁,脸上自不能露出气愤模样,只能强压悲愤。 
 
那洪捕头却远比卢云精明,他见顾倩兮心下不悦,自管眺望远方,对卢云不理不睬,心中便想:“这位姑奶奶定是知州大人的心上人,只是这卢知州是个脸嫩书呆,满口白痴言语,这才惹她不快。看我来做个人情。”想起日后得罪卢云之时,还要靠这位大小姐救命,忙向顾倩兮躬身哈腰,解围道:“大小姐,方才您老人家问起欧阳老爷,可是要与咱们知州大老爷同去拜寿啊?您吩咐则个,小人定去安排。” 
 
果然这话一说,顾倩兮便已微笑颔首。自来拜寿祝贺,定是至亲伴侣方能随行,洪捕头这话当真高明之至,不必刻意言明两人之间的亲昵,却又能点明顾倩兮与卢云间不寻常的关系,既不得罪大人,又能讨好小姐,若无十年官场功力,决计说不出口。 
 
听了这话,顾倩兮大感喜乐,早把气愤之情忘得一干二净。她转头望向卢云,笑道:“怎么样?咱们这寿宴去是不去?”话声未毕,却见卢云喝来洪捕头,面色阴沈,冷冷地道:“这位欧阳老爷是何来历?可有作奸犯科的情事?” 
 
顾倩兮见了情郎无故发威、忍不住脸色惨白,她好端端问上一问,只想多认识地方人物,哪晓得卢云又让她下不了台。顾倩兮一时又惊又气,已是泪水汪汪。 
 
顾倩兮却不知晓,这卢云出身寒微,饱受富贵人家欺侮,向知地方官员与富豪人家同流合污的丑事,此时他若不查明欧阳家来历,却要他这个铁面清官如何做下去? 
 
场面肃杀,洪捕头见了知州的凶脸,更是暗暗哀号,他躬身拱手,惨然道:“启禀大人,这位欧阳老爷是昔年朝廷敕封的”江南铸造“,专在长洲打铁,直到十多年前才歇业收手,这家人打的铁远近驰名,做的是正经营生,绝不是罪犯人家。” 
 
卢云哼了一声,道:“他可有欺压善良,逼迫百姓的豪门恶举?” 
 
洪捕头双手连摇,道:“没有,万万没有!欧阳家世居长洲,乃是有名的大善人,平素接济贫穷,造桥铺路,大弟子更是咱们衙门的师爷,人人若不相信,只管查阅公文卷宗,找个穷苦百姓一问,那就明白啦!”卢云听他极力申辩,料知欧阳家当非土豪劣绅一流,他稍稍放缓脸色,又问:“咱们师爷与欧阳家有旧?” 
 
洪捕头低声道:“咱这位师爷名唤巩志,端的是文武双全,精明干练,咱们师爷所以没来迎接大人,正因他是欧阳家弟子,只为打理师父寿宴,昨夜出城去了,这才没来迎接您老人家。卢云放下心来,点头道:”原来是师父寿宴耽搁,须怪他不得。“原本卢云甚是担忧师爷私下为非作歹,只因心里有愧,这才不敢迎接长宫到任,听得实情如此,便也松了口。 
 
卢云见洪捕头满面惶恐,想起自己一再提防于他,不觉有些过意不去,当下收拾架子,温言道:“看来这位欧阳老爷非比常人,我明日是该去祝贺一番,也好向他请益地方民情。”洪捕头听他有意与欧阳家结交,不禁大喜道:“大人若肯驾临,欧阳老爷定是欢喜无限。” 
 
卢云查明欧阳家行径来历,方才首肯祝寿,确是正直无私、爱民如子的心情,只是他全了这样,便少了那处,这番做作,却把心上人得罪了。果然顾倩兮心中气苦,寻思道:“卢云啊卢云,你要东便东,要西便西,只管自己的面子:心里还有我这人么?”她越想越悲,忍下住暗自啜泣。 
 
卢云俯下身去,轻声问向顾倩兮:“倩兮,明日拜寿,你可愿与我同去?” 
 
顾倩兮犹在生气,冷冷地道:“我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亲戚,如何上得了抬盘?” 
 
卢云轻声道:“你别这般说。你见多识广,若能陪我同去寿宴,我也会放心许多。” 
 
颠倩兮哼了一声,一双妙日只凝望着街景,却是不置可否。 
 
卢云情场上果若木鸡,当年保驾公主和亲,每见她忽使小性,总当伤风来看。此时见顾倩兮没来由的乱发脾气,实不知该如何招架,他左右探看车外,只想找出解围办法,忽见街上悬着几只花灯,心中登生一计,忙凑过头来,柔声道:“倩兮,你看哪儿张灯结彩的,多像咱们扬州的灯会?” 
 
顾倩兮依言往外探看,想起当年与卢云初识的情景,心下柔情忽动,怒气略略平息。 
 
这招端是高明,称为“老虎看花灯,自成病猫”,一切要旨,全在移心转志,只想让你旧情绵绵,怒气全消,乃是杨肃观的生平绝活,谁知卢云妙法领悟,竟也无师自通起来。 
 
卢云见计策管用,登时打蛇随棍上,握住了她的小手,轻声道:“从京城到长洲,这几百里路有你陪伴,当真好生快活。倩兮,这几日我真是欢喜……” 
 
这招称为“明白人说梦话,要你发昏”,要旨便在口含蜜糖,逢机便吐,举凡天下女子中了连篇梦呓,无不思维生碍,行止若癫,已有杨肃观功力的七成火候。饶她顾倩兮秉性聪颖,听了这等温柔款款的说话,怕也要中蛊, 
 
果见顾倩兮身子一颤,似乎大为感动。也是她生性温柔,乍听呆头书生的心坎话,登即打动心中的百转柔情。想道:“今日是卢郎上任的日子,他十年寒窗,好容易有了今日,我实不该发他的脾气。”想着想,换上了爱怜横溢的神色,她见卢云兀自握着自己的手,忙道:“有旁人在,你快别这样。”卢云却不缩手回去,只牢牢地抓着她的小手,一幅难舍难分的模样。顾倩兮又羞又喜,早将气愤之情抛到九霄云外了。 
 
小红见了两人的神态,只遮着双眼,在那儿歪嘴吐舌,假作鬼脸。 
 
洪捕头从车窗偷看进去,见两人和好如初,心中便道:“看我这张嘴多会说,三言两语就让他两人笑吟吟地。嘿嘿!日后只要买动这位知州夫人,定有好日子过啦。”他陪笑道:“老爷夫人,不不,大人小姐,欧阳老爷这几日做寿,城里着意布置,虽比不上扬川苏州这些大城的风情,但与北方贫瘠县分相比,那也是了不起的地方了。大人这几日难得清闲,定要带着小姐四下看看。” 
 
卢云点头道:“你说的不错,长洲是我治下之地,正该好好察看风土人情。” 
 
洪捕头嘻嘻一笑,心道:“买动夫人,老爷便是掌中物,看来这条铁律准没错。”自古官场应对,全是同样一套文章,不管是锦衣卫统领,还是御前侍卫,定须好好详熟这套秘笈宝典,看这位洪捕头如此精明,日后定要官运亨通了。 
 
大车缓缓前行,卢云与顾倩兮并肩而坐,心头甚是恬静。他看了一阵街景,又问道:“明日欧阳府寿宴,几时开席?”洪捕头躬身道:“回大人的话,时辰早定好了,明日申牌开席。” 
 
申牌尚未黄昏,仅在午后,未免有些早了,卢云不禁微感奇怪,便问:“怎会这么早?”洪捕头答道:“此事大人有所不知。据巩师爷说,明日傍晚时分,欧阳老爷便要趁着七十大寿的大好时光,重新让铸铁山庄开业。只为挑个良辰吉时复业,他才选在申时开席。” 
 
卢云点头道:“原来如此,既然欧阳家双喜临门,我可得早些过去瞧瞧。” 
 
众人行到衙门,驻守官差赶了出来,迳自在门口放起鞭炮来了。爆竹声中,喜气洋洋,卢云眼望大门,想起昔年仓皇逃亡,不得平反,全是官府所害,谁知今日今时,自己却能前来为官。他凝视衙门高悬的明镜,内心打定主意,日后定须主持正义,为民除害,方不辜负这一身的抱负志向。 
 
一行人匆匆看过衙门,便往宫邸而去,两处地方相隔不远,只在咫尺之间。众人行到门口,洪捕头吩咐官差取出锁匙,谁知过了良久,竟是迟迟找不出来,前任知州早已离职,官邸已有半年无人住居,想来手下定是因此疏忽,这才把锁匙弄丢。洪捕头满面尴尬,向卢云一欠身,苦笑道:“惨了!锁匙不见了!”他知这位卢知州脾气下小,这下找不到锁匙,定要重重挨骂。心惊肉跳之际,却听卢云微笑道:“诸位莫慌,找不到锁匙也不打紧,且让我来应付。” 
 
卢云此时心情极佳,先前他摆着冷面,只是怕洪捕头与衙门师爷欺瞒枉法,此刻既知实情,他生性温和有礼,哪还会乱发火气?他见锁匙不见,却是丝毫不怒,向前一步,轻轻搂住顾倩兮的腰,微笑道:“倩兮,咱们一齐过去,你说好不好?” 
 
顾倩兮见他在众人面前与自己亲昵:心下又惊又喜,已是满面娇羞,寻思道:“这古板书生可是吃错药了,居然不怕腼腆?”她还没回过神来,卢云已是哈哈大笑,搂住顾倩兮的纤腰,提气一纵,霎时如飞鸟般跃过墙头。顾倩兮人在半空,忍不住娇声惊叫,卢云微笑道:“有我守着你,你可别怕。”他凝力屈膝,吐纳真气,将顾倩兮横抱怀里,稳稳落下地来。 
 
洪捕头也是学武之人,眼见这墙有两人高矮,谁知卢云竟能一跃而过,手上还带着一人,忍不住大声赞好,高声喝道:“知州大人好轻功!” 
 
洪捕头叫得声嘶力竭,口中像是称妙,心下却是惨淡:“这下惨了,什么人不来,却来个练家子当上司,以后他若整起我来,我这条老命定是死无葬身之地!”他从城门一路心惊胆战地行来,从最早的“我有苦头吃了”,一直想到现今的“我死无葬身之地了”,直被这新任知州吓得全身发毛。 
 
众家丁虽未练过武功,但见这位新科状元身手了得,心下自也骇然。小红心头害怕,想道:“原来卢公子武功如此高强,以后小姐要与他吵嘴打架,定会给这坏蛋欺负了。”她心下暗自发愁,却不知她家小姐聪明绝顶,精擅驭夫之术,卢云的武功便似宁不凡那般高绝,怕还是给顾大小姐整得服服贴贴、乖顺似羊。 
 
卢云打开府宅大门,让众人进来,此时前任知州虽已离职,但宫邸里大小家具还是一应俱全,应有尽有。洪捕头老练精干,眼见知州一行人面带倦容,知道他们旅程劳累,便权做主人,命下人张罗酒菜,替他们安顿行李。 
 
卢云毕竟年少,眼见爱侣在旁,此时又有了自己的窝,只觉欣喜欢愉,大有何事不可为的气概。趁着时候还早,他牵着顾倩兮的小手,四下探看厅房,两人看了一阵,卢云满心欢喜,笑道:“以后这里就是咱们的家啦,你这个女主人可得多费些心思才是。” 
 
顾倩兮睑上微微一红,道:“咱们还没定媒娶亲,我怎能做得你家的女主人?” 
 
卢云笑道:“等我返京述职之日,我便要向顾伯伯当面求恳,请他老人家将爱女嫁给我。” 
 
颠倩兮闻言大喜,却不能稍露欢喜之情,当下低声道:“爹爹要是不答应呢?”卢云笑道:“那我只好弃官逃亡,带着你流浪天涯了。”顾倩兮握住了他的手,柔声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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