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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文新禾出入中南海如履平地，我总有些不相信，不过他经常作为企业家代表，跟随国家领导人出访，倒是真的，这类事东山省、嘉州市的媒体应该不是瞎吹。所以我对兴隆电器股份有限公司的关注还多于其他前十名企业，其实是有原因的。
退税部分不管它，章玉兰说，我有数了。
我说，如果需要，我可以到国税局把数据拿过来，章局，是不是需要市政府的百强表彰文件？
不用了，章玉兰说，你去人教处把一个干部的档案拿给我。
我有意识地问：谁？
我已经给戴处长打过电话了，你直接到他那里拿。
章玉兰让我到人教处拿干部的档案，只是偶尔有，并非所有拟提拔的干部她事先都要看一下档案，只要她认为有必要时才会看，当然，我无法判断她没有吩咐我去拿过档案的干部，他们的档案她就没有看过。象去年底的一大批科级、股级干部提拔使用前，我就在章玉兰的办公室里看见戴九江拿了好几个干部的档案袋向章玉兰汇报着什么。
伴随着一批干部提拔任用，总还有一批干部平级调动，一般叫轮岗，有实职部门轮到了虚的处室去的，相应的也有从虚的处室轮到了实职部门去的，据说一个干部老是呆在一个位置上很危险，容易出事。
我就去戴九江那里，拿了一个干部的档案过来。袋子封皮上写着干部的单位和姓名：平南分局，文江山。也就是平南区地税分局计会信息科副科长文江山。
也姓文？我走在走廊上，脑子里忽然跳跃了一下，是文新禾的什么人？尽管我很想把档案从袋子里抽出来看一下，以印证我的想法：文江山是文新禾的什么人。但是我没有这样做，从戴九江办公室拿了档案，直接就去了章玉兰办公室。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我不能不有所联想，章玉兰要亲自察看一个普通干部的档案，说明已经注意上了这位干部，一般来说，这是好事，幸运之神已经开始降临于文江山了。
在市局机关里，谁都希望引起章玉兰的注意，但是因为机关里人太多了，不是谁都有机会接触章玉兰，除了办公室的几位秘书，因为工作性质特殊，就地理位置来说，就已经围绕着章玉兰，近水楼台先得月了，其他处室的一般干部，工作性质决定了他们几乎不可能有与章玉兰直接接触的机会，因为处里有什么事需要局长室知晓或定夺的，处长副处长自然不会把机会留给他们，如果处长随便派一个科员去向局长汇报工作，那肯定是脑子进水了。
第十二章 我是许为义（34）
这么一想，办公室秘书群体苦是苦一点，但至少不存在其他处室里一般干部的可悲命运，那就是几乎永远无法直接接触主要领导，而且连分管局领导也难得一见。
既然工作再卖力，表现再好，都无法进入领导的视野，领导安排使用人的时候自然不会想起你，如果所在处室的处长主任公道还好，年终评先评优照顾你，给你一个没有实质意义的安慰奖，如果连处室领导都对你的工作视而不见，那感觉就别提有多郁闷，好人不至于变成坏人，但勤劳的人会变得懒惰，卖力干活的人会时不时地偷工减料一番，任劳任怨的人会变得满腹牢骚。
在这种情况下，还有点上进心的人主要精力自然不会放到工作上，而是找门路，先姑且不论文江山找到了什么门路，就说说办公室文秘科里的南光泽，材料写得好，局领导都是看在眼里的，但并不会因此被提拔使用，李南乐，这个党校的年轻教员，市财税局的老秘书，这段时间经常大发感慨，后生可畏，后生可畏矣！他的表情非常复杂，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他好象知道了南光泽见习期结束一年不到就被提拔使用的幕后背景。
比较而言，至少从目前一段时间看，徐福阳和叶燕雁这对宝贝情场得意，仕途暗淡。叶燕雁好象已经成功离婚，我没有向她当面求证过，她闹离婚闹了好久了，有人说她是因为与徐福阳好上了，所以离婚，有人说她的爱人首先背叛了她，促使她投入了徐福阳的怀抱，而且要与他长相厮守，所以要离婚。
唉，也不知徐福阳是什么态度，上次他爱人，听说是一个幼儿园的老师来闹过，徐福阳的脸上至今还隐约留着上次与他爱人在办公室撕打时留下的“爪”痕，看起来他的心意没有叶燕雁那么决，没听人说过他也要闹离婚，坚决与叶燕雁一起过日子了。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做情人的时候女人会让男人心疼，做妻子的时候女人会让男人头疼，徐福阳啊徐福阳，你到底是要心疼一个女人啊，还是头疼一个女人。
对南光泽的提拔，当时我也很吃惊，在召开党组会之前，章玉兰已经向我透露过，会议要讨论我的问题，如果我提上去了，那么接任科长的最可能是夏伊蔓，事实果然如此，我并不意外，令我最感到意外的就是南光泽。
戴九江他们来组织*推荐的时候，开场白里一再强调要从年轻优秀的高学历干部中提拔一名文秘科副科长，而且推荐范围就是文秘科人员。为了彻底贯彻好领导意图，戴九江还话里含话地说，工作资历是一方面，更要从干部的潜力出发，给高学历年轻干部提供施展才华的平台，多锻炼，多锤炼，多磨练。
其实别的废话都不用说了，单单高学历就把南光泽以外的人都给拦死了，秘书中只有南光泽是硕士学历，而且是科班的，不是在职读过来的。所以我毫不犹豫地推荐了南光泽，再说，结果从不公布，如果其他人不是抱有与我一样的想法，没有选择南光泽，又有什么用。
第十二章 我是许为义（35）
半个月后，我就看见了1号楼一楼门厅里张贴出了一张拟提拔任用干部名单，我只瞄了一眼，大概是五六个人，都是一般干部提副股或者副股提正股，没有涉及到科级干部提拔。
这是今年的第二批次干部提拔，第一批次是三四个月前，我、夏伊蔓和南光泽，好象是专门为秘书群体搞的。可以预计，今年年底还有一批，而且重点戏也就是科级干部的提拔会放在年底，财税系统盘子大，人多职位多，随着不断有科级股级干部退二线，牵一发动全身，不仅仅是插一个萝卜到一个坑里那么简单。
当然，一年之内有几批次干部提拔，在不同局长手里情况是不同的，即便是在同一个局长统治下，不同年份情况也会有所不同，这主要是根据工作需要。
名单里就有文江山，现任职务：嘉州市地方税务局平南区分局计会信息科副科长；拟任职务：嘉州市财政局企业处企业一科科长。企业处此时是一个处长、两个副处长，三个科员，原本下面没有设科的，为了这个文江山，要设一个企业一科了，而且还埋了伏笔，将来有必要还可能设个企业二科、三科什么的。
这半个月里，我也是穷操心，了解了一下文江山的大致情况，主要是向平南区地税分局计会信息科科长刘华了解，刘华和文江山共事多年，应该会了解一些情况。
我说过，机关里谁都希望引起章玉兰的注意，但是机关里的人比起基层分局里的人，命运还不是最差的，他们再不济，还可以在食堂里或走廊上偶尔与章玉兰打个照面，基层分局里的人连这点机遇都没有。但是大家同在财税系统，即便平时不是很熟，也可以直接打个电话过去，提个“小篮子”什么的。何况我向刘华了解文江山的情况，根本不算是提篮子，只是工作需要嘛，而且我还虚晃了一枪。
我给刘华打电话，我说：刘科长，章局问起文江山副科长的一些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章局看过了他的档案，但档案上体现不出来。
我这话说得比较含糊，就看刘华自己的理解，既可以认为是我个人要了解文江山的情况，也可以认为是章玉兰需要，通过我了解。
刘华很热情，很健谈，先把我吹捧了一番，说“许局”以后工作上多照应一点，他就可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说我不是什么许局，刘科长你也不必叫我许主任，但兄弟你的事，只要我许为义说得上话的，决无二话。
我的级别，与平南区地税分局的副局长一样，如果刘华嘴里的许局是这么理解，倒也无妨，问题是他与很多人一样，把市局局长秘书戏称为“第二局长”，简称“许局”了，那我是决计不敢承受的。
文江山竟然就是文新禾的儿子，真是深藏不露啊。我感到很奇怪，文新禾掌管着一家数百亿资产的大型企业，竟然还把他的儿子窝藏在机关里做一个小公务员，为什么不到企业施展拳脚呢，有那么好的平台，有那么高的起点，还非得让儿子大学一毕业就考公务员，不过考倒上考上了，而且考到了一个好单位。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十二章 我是许为义（36）
刘华问我，人教处不是来组织*推荐了吗，要在平南区地税分局的副科长中提拔一名正股级干部，具体职务没讲，许局你知道文江山要去哪里吗，他不说，他说他懒得说，还不是受人摆布，平南区地税分局每个科的科长都在嘛，肯定是外调了。
我说我也不知道文江山要去哪里，然后感慨地说：文新禾也真是的，没听说过嘛，领导人的头等大事就是培养接班人，他不考虑为自己的企业培养一个接班人也就罢了，还把文江山放到机关里熬日子。
许局你还别说，刘华说，文江山自己也是满腹牢骚，想去兴隆电器股份有限公司，但是他老爸不肯啊。
我问，为什么不肯呢？
刘华说，怎么说呢，文新禾是坚持两条腿走路，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他是我们平南区的风云人物。
我说，那是，文新禾不仅在平南区，就是在嘉州市、在东山省、在全国都是知名企业家，你说的他两条腿走路是什么意思？
刘华说，刚才我说文江山是文新禾的儿子还不全面，应该说是他的第三个儿子，文新禾有三个儿子，没有女儿，他的前两个儿子都是公司里的高层管理人员，读书读得比较顺的，就是文江山了，怎么说呢，平南人都知道，文新禾这个人虽然是个企业家，但是从政情结很浓，现在是平南区政协副主席、嘉州市政协常委，还经常跟随国家领导人出访，他是希望有个儿子在机关里做事。
刘华说，虽然文江山抱怨自己不合适在机关里混，但是他老爸不这么认为啊，许局啊，我和文江山这几年共事还是比较合得来的，工作上我让着他点，因为他还要——按照他自己的说法——为兴隆企业的发展运筹帷幄，但是他对我说，他老爸和两个哥哥并没有把他的想法放在心上，他是干着急，巴不得早日摆脱了眼前的束缚，坐到兴隆企业的总经理位置上。
我说，强扭的瓜不甜，可见文新禾不是个合格的父亲。
就是嘛，刘华说，文江山跟我透露过他爸爸给他设下的目标，至少是他爸爸这个级别，平南区政协副主席嘛，就是副县级，争取再进一步，捞个县区长当当，现在看来文江山又近了一步。
我点评道，万里长征才迈出第一步，遥远得很哪，还不仅是副县级呢，市政协常委如果是专职的，还可以享受副厅级待遇。
刘华突然问道，许局，章局长与他爸爸很熟吧，你刚才说章局看过了他的档案？
我说，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我正想解释我真的不清楚文新禾和章玉兰熟不熟，但是刘华又说话了，声音压得很低：许局，你不要以为文新禾是好高骛远，有朝一日文江山当上了县区长或者市里的什么局长，也没什么奇怪的。
第十二章 我是许为义（37）
我也压低了声音，说：愿闻其详。
我想刘华既然这么说，肯定有由头。其实我认为，人在官场，有官场上的背景比经济上的背景重要一百倍，官场上的背景直接实用，经济上的背景首先要转化为官场上的背景，最终也未必奏效。
刘华声音低低地说，许局，你知道从我们平南区出去的最大人物是谁吗？
我说不知道。我确实是不知道。
刘华说：是单扶求，文宝区委书记、市委常委。
我只是哦了一声，一时没明白过来，只明白了一点：单扶求和文新禾都是平南区人。
刘华神秘地说，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我试探地说，你是不是说文新禾和单扶求关系很不错。
是啊，刘华说，岂止是不错，不过我也是听人家说，他们可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人家是小学、初中同学，读小学时还在一个班上。
我还想问点什么，突然听到刘华说，有人来了，随后就听到话筒里传来嘟嘟嘟的声音。
后来刘华回了我一个电话，把没有说完的话继续说了，中心意思就是文新禾有钱后，特别希望家里出一个当官人，也好给祖坟冒点青烟，对得起列祖列宗，不管文江山愿意不愿意，都得帮他老爸完成这份心愿。
我还了解到，文江山大学毕业后考到市财税系统，已经有四年半了，离规定提科级干部的五年时间只一步之遥，我几乎可以断定，一年之内，他就可以提个副处长了，至于是不是在企业处，还是到别的财政处室或地税处室，倒是不好断定，如果仅仅是为了提级别的话。
提了副科以后，虽然按照市局规定，提正科的话原则上要在两个副科岗位上干过，但是市局这几年，一个干部提了某个处室的副处长，两年时间一到，直接提这个处室的处长的——此前市局党组总会把原来的处长移开，让拟提拔的副处长主持一阵子工作——也比比皆是。那么文江山做了处长以后呢？
我突然想到了单扶求，如果真的按照我的猜测，或者说是刘华的猜测，那么三年左右后，文江山处长的下一步安排，接力棒就从章玉兰手里传递到了单扶求手里。
我胡思乱想，沉默许久，项永礼一个人又饮了几杯，也不劝我喝，好象不忍心打搅我，让我自己“掂量掂量”。
楼下还是车水马龙，下班的高峰期还没有完全过去，看着熙熙攘攘的车辆和行人，我突然觉得一个人脑子里装着很多东西实在没有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