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若缭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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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若缭乱-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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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待他再反驳,随手从书架上抽了本书,李子墨迈着轻快地脚步向店门口走去。

  怎么也想不通这种时候还来找他做什么,就在郁言还在为这种事苦恼不已的时候,下班时间已然来到。

  还想跟老板娘提出加班的提议,没想老板娘却一指对面快餐店的橱窗,意识到坐在那之后的就是一边翻着书页、不时瞥向这边的李子墨,不顾他惨白的脸色,老板娘不仅驳回他的请求,更狠狠训斥他对待朋友的态度太过冷淡。

  无奈,只得换了衣服,顶着老板娘扎人的眼光,郁言硬着头皮走进快餐店。

  一看到他,就露出仿佛小孩子般欣喜的神色,自他进入店内直到落座为止,李子墨热烈的眼神一秒也不放过地投注在他身上。

  “……久等了。”

  刚刚还一直在思索的问题顿时被对方的热情所融化,脑内一片空白之际,郁言勉强憋出这几个字。

  与他的尴尬态度截然相反,李子墨看起来简直是幸福地如沐春风。

  “对我也至于这么客气么,说起来这本书很有趣哦,你看过么?”

  顺手夹好书签,李子墨将书的封面推到郁言眼前。

  这大概就是刚刚李子墨在书店买的那一本,竟恰好是自己最近才喜欢上的作家的作品,郁言的警戒心瞬间消散。

  “我很喜欢这个作者的诶,总觉得思路好像都跟常人不一样,有的地方虽然令人惊叹但是却很有道理,刻意作出的零散感,到最后会变成一个整体……”

  一口气就沿着这条线说了下去,期间李子墨从不打断,只是看着他愉快的模样淡淡笑着。

  不知过了多久,郁言才突地从自我的世界中觉醒,一想到明明才是重逢后的第二次见面,自己就擅自与对方熟络地过分,禁不住因为自我厌恶而脸红着低下头。

  “对不起……自顾自地说了那么多……”

  “没什么,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一说到喜欢的东西就会变了个人似的。”

  李子墨眯着眼睛望向他,忽而出人意料地伸手抓住他的下颚,抬起面向自己。

  “这张脸也没什么变化呢。”

  说着凑近了些,默认什么般点点头。

  “要说的话,是变得漂亮了呢。”

  慌忙挣开李子墨的手,郁言忍不住皱了皱眉。

  “你也没变啊,对谁都一副轻佻样。”

  不过是口是心非的逞强罢了,其实心底清楚地知道,在过去相处的时光中,除过自己,李子墨对周鸿羽都不曾太过亲切。

  对外作出一副开朗的模样,只是害怕受到伤害而筑起不可逾越的高墙,从这一点来说,两人间有着不可思议的默契。

  某种微妙的永恒感使然,因而这样相似的两人曾经会走到一起,也无可厚非。

  郁言大概猜得到,能在重逢后仍以过去的态度面对自己,李子墨暗自忍受了不知多少。

  正是太过了解,才无法拒绝。

  体味出郁言的行为中不含恶意,李子墨将被打开的手收回来,撑在脸颊旁。

  “既然难得见一面,就别在这种地方喝儿童果汁了吧?”

  揣度着“难得”的微妙感,郁言无所谓地瞥他一眼:“所以?”

  “去什么地方喝一杯?”

  只要被那双眼睛注视,郁言就没有说“不”的勇气。

  即使这样也不想被对方看穿,故作平静地点点头,边问着要去哪里,郁言抓起外套站起身。

  ………………

  


                  矛盾



  说不定是高中时期打工的阴影,郁言对酒吧一类的地方一向没辙。走过大半个街区之后,最后绕进了李子墨的公寓。

  感叹着李子墨的房间从来都很整齐,郁言故意将罐装啤酒摆满了地板,除过两人落座的地方,几乎无处下脚。

  露出一副头痛的表情,李子墨抬手想收拾整齐,被郁言一瞥,就又乖乖坐好。

  自然而然就能够在李子墨面前流露出任性的一面,对于他类似于撒娇的举动,李子墨一向全然接受。

  禁不住会想,难不成无论过了多少年、无论两人间发生过什么,最后还能够笑着坐在一起喝酒。

  若是能什么都不去苦恼,就好了。

  暮色渐沉,几杯冰冷的淡酒下肚,微醺的醉意消散了空气中沉寂的陌生感。被李子墨邀请住下来,郁言不曾多想,就打电话回家通知了声。

  听说明轩今晚要加班到很晚,放小缘一人守家自然有些不安,却被她教训既然要陪朋友就要玩个尽兴。放下电话,郁言垂头丧气地蜷在沙发一角。

  “怎么了?家里有事?”

  靠在他身边,李子墨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郁言闷着声音摇了摇头。

  “被小缘教训太会顾东顾西,却总是认识不到最重要的东西呢。”

  或许是酒精的缘故,脑子变得有些转不过弯,平日里一笑了之的事,此时却很容易因此沮丧不已。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小缘她说话本来就犀利。”

  “犀利……么……”

  想起了小缘的家事,郁言再次陷入新一轮的沮丧中。

  实在看不过他这副自暴自弃的样子,李子墨揽过郁言的肩膀,将他抱入怀中。

  趴在李子墨胸前,郁言不解地睁大眼睛抬头望他。

  不多解释,李子墨只是用指尖摩挲着郁言的脸颊。

  “……好像我妈。”

  作出这样的评论后,郁言安静地垂下头,靠在他的臂弯中,一边轻轻抓住他的衣袖。

  弥漫着温和气息,沉默许久,李子墨忽的轻叹一声:“如果我们那时没分开,现在……”

  将脸颊埋进李子墨胸口,郁言以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回应道:“都是我的错。”

  “不是那样的。”,李子墨苦笑着,轻抚郁言的后背,“你太温柔了所以才会这么想。”

  “可是事实就是这样的啊!”

  忽的推开李子墨,郁言声嘶力竭地吼道。

  不知是否因为喝了酒的缘故,泛白的脸上微微染着点潮红,睁大的眼中,泪水已夺眶而出。

  或许直到这时依旧爱着李子墨,然而以同样程度对他产生恐惧,以及那被擅自认定全由自己承担责任的回忆。

  对“失去”产生无法克制的战栗与不安。

  眼看他又要陷入更加绝望的沮丧中,李子墨强硬地再次抱住他。

  “听着,不要再想了。”

  低沉地宛若命令般的声音,久久回响在郁言的耳畔。

  一旦体会到声音之后的沉重,郁言顿时没了反抗。

  于是那声音接着说道:“我只是想告诉你,无论过了多久,我对你的心情都不曾改变。”

  由那只银白色眼珠映出的世界,无情得仿佛不是真实一般的美丽。

  ‘不能被吸引。’

  心中有个声音叫喊道,把持着最后一点的自我,郁言竭力吐出几个字:“抱歉,我现在有在交往的人……”

  “我爱你。”

  宛若最终的审判般尘埃落定,心底似乎有些什么破碎了。

  闭上双眼也无法逃脱那银色眼瞳的注视,走投无路而试图回身,却发现世界仅余下一片无暇的纯白。

  自然地舐去他眼角的泪滴,沿着脸颊柔软的弧线向下,两人的唇瓣重合之时,郁言的眼泪无可抑制地不断滑落。

  太过熟悉而不知如何是好,这一刻近在眼前却又担忧下一刻是否还能够相守。解开的封印之后,想起了这样的心情,以及彼此的体温。在患得患失中不断前行,无论背负着怎样的沉重都一定要走到路的尽头,哪怕等在那里的,只有绝望。

  吻及郁言的胸口,李子墨忽的停了动作。

  “碰过你的人是谁?”

  语气还算是温和,眼神中的凌厉却灼人般熠熠。

  顺着他的视线,郁言觉察到那里是明轩之前留下的深红色印迹。不知要怎么出口,郁言只是沉默地将头别向一边。

  “再也……”

  低下头,李子墨啃噬般咬上相同的地方,“不会让其他人碰你了。”

  几乎要撕裂皮肤的疼痛从李子墨的唇齿中流泻而出,尽管如此郁言依旧没有推开他的意味,只是硬咬着嘴唇将那份疼痛承受下来。

  已经不想去管会怎样了,被斥责也好、被鄙夷也好,甚至渴望着更加残酷的东西。

  ‘全都是我的错。’

  脑内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同样的声音,直面也好、逃避也罢,已经无处可去。

  不是恋也不是爱。

  太过复杂曲折所致使的单纯地期望毁灭。

  被谁都好。

  被那双手触碰的时候,只觉得指尖未变的冰凉,在同样冰凉的皮肤上爬行。

  不适地转动着身体,以微弱轻哼的鼻息声显示着几乎不存在的抗拒,或许那听来更像是无法忍耐的轻喘,抑或根本什么都不是。

  脑内,从未有过的清晰感将混沌冲得一干二净。

  要是那些家伙看到现在的自己会怎么想呢,禁不住对这问题的答案产生了兴趣。不可以、停下一类的词眼不曾出现,大概刚刚什么时候就已经把那份认真舍弃了。

  伸手环住李子墨的背,郁言眯着眼睛笑了笑。

  “就这么做吧。”

  ………………

  


                  逃离



  在某个阴暗的角落,有个抱膝哭泣着的孩子。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无数次地低声呢喃,被泪水模糊得一塌糊涂的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脸颊通红,麻痹的手指微微颤抖,心脏阵阵被什么抓紧而抽痛着,尽管如此依旧一遍一遍地说着抱歉。

  远远地望着那孩子,郁言沉默地驻在原地。

  忽的尝到些苦涩,才发觉不知何时落下的泪水已滑进微张的双唇中。

  不知所措地慌忙用手背擦去眼泪,这一刻,世界一片寂静。抬眼,本该是那孩子的位置站着另一个自己。

  发觉到自己不知何时已变作那个哭泣的孩子,而另一个自己只是那么远远地望着这边倏然一片空白。

  恐惧着什么而从这样的梦中惊醒,低眼,自己依旧是自己。

  忍不住叹了口气,伸展着纤瘦的手指,郁言下意识向身旁瞄了一眼。

  原来梦的部分也是有限的。

  避免吵醒李子墨的美梦,郁言小心翼翼地走下床,拾起丢落在各处的长裤外衣,一件一件套在身上。

  从沙发的角落找出手机和钱包,绕过满地的空啤酒罐,在玄关穿好鞋,又回头望了眼沉寂的房间。从这个角度看不到那张简易单人床,当然也看不到李子墨。

  路过外面街道的车辆灯光不时透过窗帘洒进屋中。

  第一次来这,大概也是最后一次。

  心中像卸下了重负一般轻松,打开门,迎着稍稍冷冽的风,郁言深深地吸了口气。

  然后向着车站跑去。

  凌晨的火车上没什么人,除过个别三两聚在一起打牌消磨时间,余下的大都靠着座位打盹。对比窗外漆黑的夜色,硬座车厢中的照明灯显得有些刺眼。

  禁不住想着明轩什么时候回的家、小缘晚上吃了些什么一类无关痛痒的问题,郁言随手开了手机。

  立马接到的宛如炮轰般的短信攻击,差点以为会死机,反应了半天,才终于能正常运作。

  不用说自然是明轩的“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快点回家”一类的问询,放在平日郁言一定急着回复,这时却仿佛并不怎么在意般,只是冷淡地笑笑,清空了收件箱。

  将手机收回外衣口袋,郁言侧脸望向窗外。

  除过一片太过深沉的墨色,就是自己映照在玻璃窗上的面孔。

  不知是不是灯光的原因,总觉得脸色白得过分,眼睛微肿,嘴唇也没什么血色,头发乱糟糟的,若是不提起衣领甚至看得到颈上的吻痕。

  不由觉得这样子太过邋遢,郁言起身走向洗手池。

  途中撞到什么人,郁言并未在意,重新坐回座位才发觉口袋里的钱包和手机都已不翼而飞。

  自嘲般干涩地笑了声,心中愈加平静。

  “未来”似乎全然从脑中抹去了,“过去”同样不再存在,即使是“现在”,也几乎如同梦境般虚无缥缈。

  车厢渐渐安静下来,到站的时候,除过下车的两三个赶路人,已是一片沉寂。

  吹过车站的风比想象中冰冷了些,将衣领收紧了些,郁言缩着颈子,双手插在大衣口袋中,静静走出车站。

  哪里都是一片寂静,连脚步都声格外响亮,途径车站外停靠着几辆夜班的出租车,抬头看向车站大楼上的钟表,不过凌晨四点左右。

  将口袋中仅剩的零钱翻出来,差不多就十几块的样子。

  绕着站前广场走了一大圈,在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里买了包烟,停着众多公交车的院落前摆着张长椅,在那里坐下,郁言点起支烟,没声没响地一口一口抽着。

  过不久手脚就冻得发麻,熄了烟扔进垃圾桶,用力搓了搓手指,又揣进口袋中,尽量将头埋进大衣,后颈却呼呼地灌着冷风,连打着寒噤,郁言点起另一支烟。

  大概是宿醉和彻夜未眠的缘故,神经微微抽痛。

  身体明明疲惫不堪,意识却分外清醒,这种微妙的感觉却不讨厌。

  就这么坐了两三个小时,直到上第一班的司机路过时发现他,硬是将他拉进休息室中,倒了杯热水递给他。

  “这种天气,一大早在那种地方做什么呢。”

  看他冻得惨白的脸色总算回缓了些,那司机才放下心。

  明明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却禁不住从那大伯的身上看到了慈祥的父辈的影子,郁言扯着冻僵的嘴角,诚实地笑了笑。

  “等公交车。”

  “……你该不会就那么坐了一整夜吧?”

  “没多久。”放下水杯,郁言满脸歉意地站起身,“给你添麻烦了。”

  那你是要去哪,为了回应他的好奇心而思索了好一会,郁言终于想起那个地名。

  听到他报出的站名,大伯弯着眼睛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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