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天下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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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香天下词-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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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怎么没听人说过?”曦雨惊讶。

“你自然没听说过,这位小舅公是个青楼女子生的,他母亲连国师府的大门都没进过,他也很早就去世了,留下一个女儿就是涂山郡君。”曦宁解释。

“哦,原来是这样。接下来呢?”曦雨问。

“这件事我也不是很清楚,他们都不细致跟我说,你问哥哥去。”曦宁带些埋怨地说。

“大公子来了。”院子里有人通报,曦展和茉莉进来,笑道:“正要来跟阿雨详说呢。”

“哥哥你偏心!什么都不告诉我,偏对阿雨说。”曦宁不满了。

“你若有阿雨十分之一的通透洞明,我也不瞒着你了。”曦展揉揉她额前刘海,曦宁一把拍开他的手,怒视。

“快坐,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曦雨忙招呼,似月和丹朱捧上茶来。

“那位庶出的小舅公从娘胎里带出来病根,他又是庶出,国师府里虽然没人难为他,也自然不会像正经主子那样待他。唉,只怪他娘实在糊涂,自己是落难的千金小姐,入了青楼犹带着几分心高气傲,生下了孩子也不肯找上门去,硬是等自己要死了才言明了他身世。说是庶出子弟,实则是私生子,他甚至连‘涂山’这个姓氏也没有冠上。”曦展叹息:“他是这样的身子,没娶亲就死了,通房丫头给他留下个遗腹女,也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倒真是可怜。”

曦雨点点头,许多小言中对这种“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青楼女子赞赏非常,但她真的觉得这个女人很傻。当现实摆在眼前,仍旧死不低头,最后让自己的儿子落到这样的境地。先天性的疾病,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在母体里时没有受到完善的照顾,更何况出生后的条件也不好。

“自祖母出嫁后,涂山郡君就是国师府里唯一的小姐,虽然身份尴尬,但也没人敢亏待。她生性又敏感,据说像极了她亲生祖母的性格。虽然是大家小姐,自幼也娴雅温良,但常常为自己的身世自苦,阿瑾的父母劝了她许多次也不肯放下。”曦展深深叹息,曦雨在一边也跟着叹息,她可以想象得到,一方面实实在在是涂山家的血脉,享受着优越的物质条件;一方面在温雅贤淑的表象下,又敏感、自卑、高傲、脆弱,自己心里觉得以这样的身世不免在人前抬不起头。这样的人,很难和家里的人处好关系。

“阿瑾的父母待这位堂妹极好,她也是知道这点的,对兄嫂也非常敬爱,相处得倒很融洽。先帝第一次遇刺,表舅舅(涂山瑾的父亲)为了救驾而术力尽失,险些性命不保,失去了继任国师的资格,从此夫妻俩远游海外仙岛,在那里定居。临走前先帝问他有什么愿望,表舅舅说,家中其他人都不必他牵挂,唯有这个堂妹,身世尴尬,唯恐她出嫁后被夫家看不起。先帝便册封她为郡君了,后来还为她挑了个才德兼备、相貌堂堂的状元做夫婿,就是林表姨父。”

“原来如此啊。”曦宁恍然。

“可是这位表姨实在是命不好,出嫁这么多年没有子女,林家就逼着表姨父纳妾了。林府现在唯一的公子并不是郡君生的,从小体弱多病,我记得有几次,大夫都说不行了,谁知又活过来。还有,听说这位公子娶的妻子和郡君也不融洽,他们府里可不像咱们府里这样和睦,你去陪她几日,凡事多个心眼,不行的话就告辞回来。”曦展叮嘱。

“要不是我们成亲的时候烦劳林大学士和这位郡君充当媒人,现在不好回绝,也不用你去了。”茉莉拉住曦雨的手。

“没关系,她好歹是亲戚,又是长辈。我去陪她两日,给她解解闷,若是待不住,就送信儿回来,你们好去接我。”曦雨心中已有了计较,笑得胸有成竹。

“林府回过信来,说后日来接你去,我遣几个人来帮着似月给你收拾东西,缺什么少什么直接让她们给你添。”茉莉继续叮嘱。

“知道啦。”

“多带些钱过去,虽然只住几天,但不免要打赏下人。”曦展补充。

“是去陪病人的,艳色的衣裳就别带了,带那些清淡素雅的去。但首饰不可少,少了是要犯忌讳的。”茉莉继续补充。

“行了行了,你们派个知道规矩的来帮我就好,你一句我一句,还真不愧是夫妻呢!”曦雨打趣。

“都是为你好!”茉莉俏脸微红,往曦雨脸上拧了一把:“贫嘴滑舌!”

后日很快就到了,林府派了车马并下人来接,曦雨带着似月和众人告别,潇洒地上车去林府。曦展本还很是担忧,林府的关系复杂,生怕曦雨在那里吃亏受委屈,再转念一想,以阿雨的本事,只要她不想,绝没有人能给她苦头吃,便又觉得自己是杞人忧天,哑然一笑,揽着娇妻回房卿卿我我去了。

林大学士,名林耘霰,是先帝年间的状元郎。“大学士”一职颇为清贵,在开国初期,大学士们起着丞相的作用,为皇帝制定基本的国策,教导皇族子弟,是皇帝经常垂询国事的近臣。随着制度的完备,“大学士”的实权渐渐架空,成了非常清贵但并没有什么权力的官职。但是,这一官职的授予条件还是非常严格的,只有科考出身、才德俱备、资历完美、深受皇帝信任的文官,才可以被授予“大学士”的称号。并且,只有大学士才有资格教导皇子、主持修撰官方大型书籍,在开科的时候,主考官也优先从大学士中挑选。林耘霰如今不过四十多岁,便已是文华殿大学士,他与端阳公府是同宗,虽然已出了五服,但依旧沾亲带故。平日里负责教导安亲王世子嬴淳硕功课,深受皇室优待。

曦雨坐在马车里,托着下巴,仔仔细细地在脑海中复习了一遍府里老嬷嬷教过的礼节。根据哥哥的描述,涂山郡君必定非常重视礼仪,一举一动都合乎大家闺秀的行为规范,才会合她的意。嘛,就当作是礼仪训练好了,曦雨撇撇嘴。

马车缓缓停下,曦雨听见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脚步声,似是一大群人围了上来。接着车帘被打起,一个圆脸慈眉的半老妇人笑着施礼:“给姑娘请安,郡君正等着姑娘来呐。”

曦雨使个眼色,似月身形一晃已经下了马车,扶住妇人:“嬷嬷有年纪,快不必行礼了。”

“好俊的身手。”老妇人惊讶中带着赞许地看似月一眼,伸出一只手:“老奴扶姑娘下车。”

曦雨知道这妇人必定是涂山郡君跟前第一得意的徐嬷嬷,她年轻时是涂山郡君祖母的小丫鬟,就是她带着那位可怜的小舅公去认祖归宗,后来就留在了国师府,小舅公逝去后,就继续侍奉涂山郡君。最后又作为陪房,跟着涂山郡君嫁到了学士府。她服侍这三代人几十年,忠心耿耿,也得到了主子的看重和信任,算得上是学士府中半个主子了。

曦雨伸手轻搭上徐嬷嬷的手,踏着脚凳从马车上下来。徐嬷嬷跟着郡君这么多年,双眼极毒,先瞧见曦雨搭上来的手上只戴玉环没戴金镯,便先有了几分满意;再看曦雨穿着锦缎正装,却不是大红、正红而是蜜合颜色,就再赞许了几分;最后再看曦雨头上梳着偏髻,也没有用大凤钗,而是小小的一支点翠流云簪,再点缀了几朵珠花,绑了串珠的头绳,既不显得素净也不张扬,得体大方,心中对这位姑娘的第一印象登时有八分好:“今儿是初次见着,老奴给姑娘请安了。”说着便把双手搭在左膝上,右腿往后半跪下,行初见的大礼。

似月欲待去扶,却被曦雨一个眼色止住,待徐嬷嬷行了礼起来,曦雨才拉住徐嬷嬷的手微笑:“方才已止住过一回,这次是头回见面,您年纪又大,又是服侍郡君多年的人。我原不想受这个礼,但又怕坏了上下规矩,因此勉强受了,只此一次,嬷嬷若再有这样的大礼,我就受不起了。”

徐嬷嬷听了暗暗点头,这位小姐虽然在外面养大,却有规有距,既不失小姐的身份又显出敬老悯卑,果然不能慢待:“姑娘赏脸,是老奴的福分。方才老奴也没看清楚,如今在太阳下细瞧,姑娘真有几分蕙姑奶奶的品格。冉姑娘老奴也是见过几次的,您倒比她更出众了。”她口中的“蕙姑奶奶”便是凤老夫人涂山蕙,“冉姑娘”是曦雨的母亲凤君冉。

曦雨掩口笑:“这话要是让母亲听见,可是不依的。”又说:“还是先去拜见郡君为上。”

徐嬷嬷忙说:“是。”又转头向等在一边的丫鬟媳妇们示意。

一大堆人上来给曦雨行礼,簇拥着她往涂山郡君居住的正堂去。

学士府并不像凤国公府那样堂皇壮丽,但别有一番清雅,透着一股子主人家的书香气,反而有几分江南园林的风格,随处可见几块嶙峋剔透的山石,旁边或种兰草或栽老梅。曦雨到帝都以后看到的都是中规中矩的建筑,突然看到这样带有南方特色的装点,颇有几分亲切。

绕过了前堂,过了穿堂,再绕过影壁,才是涂山郡君所居住的正堂。曦雨观一路上看到的丫鬟媳妇们穿着打扮都很淡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见她被簇拥着过来都不慌不忙地行礼,心中对涂山郡君的性格有了进一步认识。门边的小丫头看见她过来,远远地就打起门帘,先向她行礼,再向里面通报:“郡君,凤姑娘来了。”

曦雨跨过门槛的时候不免瞅了那小丫头两眼:一个看门的粗使丫鬟,还这么有礼有节,通报时声音柔和,可见涂山郡君的治家本事了。其余的人都留在外面,只有徐嬷嬷和似月随着她进了屋里,立刻有两个大丫鬟上来搀扶着她,卷起珠帘将她往内室引,只见一位中年贵妇坐在宽大的独山炕上,装束却很厚重,穿着赭石色的衣裳,下面是一条很有质感的马面裙。松松挽着宝髻,淡淡妆着铅华,看似随便的穿着却显出一丝不苟,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涂山郡君。

“郡君万福。”曦雨深深屈膝,似月跟着行了个大礼。

涂山郡君也并没有阻止她行礼,待她起身了才向曦雨伸出手:“好孩子,过来让我瞧瞧。”

曦雨依言过去,涂山郡君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独山炕上:“虽然平时不大亲近,究竟是一家子骨肉,往后就不必尊称了,只论亲戚就是。”

曦雨忙站起来:“这未免不大恭敬。”

涂山郡君眼里的神色更是满意:“不用这么多礼,我虽然严谨些,听亲戚称尊号也不大舒服。”

“长者有命,晚辈便不敢违了。”曦雨低低垂头,重新行了一个常礼:“给表姨妈请安。”

“好,好。”涂山郡君绽出满意的微笑,拉她坐下:“路上可辛苦?派去接你的人可有怠慢了?”

曦雨自然是腼腆地摇头,涂山郡君命人带似月下去休息,又命将凤姑娘带来的东西都收拾好:“因着我这场病,又烦劳你们府上。许是人老了,不免想和娘家人多亲近。就把你安置在我屋子后面的小阁楼里,住得近些,也好和我说话。如何?”

曦雨有些羞怯地回:“听凭姨妈吩咐。”

未等涂山郡君说话,屋里一个大丫鬟便出去张罗着给曦雨整理行李、收拾屋子了。涂山郡君继续问了曦雨家里人是否安好,在帝都住得是否舒适等等,又拉着她的手叹道:“当日我还没有出阁时,亲近的人也只有你表舅舅、表舅妈,谁知又出了那一档子事,他们远游时仍记挂着我,教我无以为报。蕙大姑姑嫁得早,兰二叔又是国师,都不常来往。如今我病了,又许是人老了,就想和娘家的小辈多亲近亲近。偏国师府又没有女孩,倒是让你来陪我解解闷。”

曦雨微垂粉颈,清澈的眼睛看了郡君一眼又慌忙低下头去:“这是应该的,姥姥说我以前有些淘气,正好跟着您学一学规矩礼节,不至于被人笑话。”

涂山郡君微笑:“小孩子,也不必太拘着。”手又抚上曦雨颈间金灿灿的金云龙缀定海珍珠璎珞:“我知道你小时身子也不好,如今怎样?”

“如今已大好了,只是比常人容易受风寒,小心些也就是了。”曦雨轻声细语。

“唉,可惜我没福,膝下无儿女。好不容易偏房生了个儿子,又是个药罐子,这半年才好了些,我自己又病了。”涂山郡君再次叹息。

曦雨一边作羞怯小白兔状,一边在心里感叹,这位郡君可真比她和曦宁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屋里药香很重,可见她病得不轻,但病中犹妆容整齐、姿态端正优雅。换成是她,早窝在被子里不出来了。

“这一挂璎珞,当年我也曾见过,记得上面是有一只玉凤的,怎不见了?”涂山郡君问。

“因是要来探姨妈的病,那只凤又是红玉,就给取了下来。”曦雨恭谨回答。

“好孩子。”涂山郡君赞许,又仔细端详了璎珞上挂的长命锁:“‘长命百岁’,我也借借你的福气。”

正说话间,守门小丫鬟柔中带脆的声音又传过来:“大奶奶来了。”

曦雨抬眼看去,珠帘卷处,一个体格娇小、身量苗条的少妇走进来,步子踩得稍急,罩着葡萄紫的长褙子,里面是淡粉色的裙,头上带着颤巍巍的流苏凤簪,又勒了镶翠玉的抹额。

曦雨忙站起来,涂山郡君却不动,神色淡淡的,不似方才和曦雨说话的和蔼热络。

“给郡君请安。”少妇行礼:“方才在料理家中琐事,没有来迎接姑娘,还请恕罪。”

“起吧。”涂山郡君示意她起身,方对曦雨说:“这是瑞哥儿的媳妇。”

瑞哥儿便是林大学士的侧室生的那位公子,曦雨忙福身:“叨扰了。”涂山郡君故意给她出难题,称“嫂”的话,她和瑞公子并无血缘关系;称“大奶奶”,又落了自己的身份,曦雨干脆什么都不叫。

涂山郡君面上不显,心里暗暗点头,瑞哥媳妇儿忙上前挽住曦雨的手:“凤姑娘快别客气。”她见曦雨微微低着头,看上去娇羞怯怯、文静腼腆,便笑道:“果然是位娴雅的闺秀,怪不得郡君这么喜欢。”

曦雨抬起目光看她一眼,又低下头去,低声:“您太夸奖了。”

瑞哥媳妇被她一瞧,不禁暗道凤家小姐生得花容月貌、眼生横波,再见曦雨又低头不语,便将她送回涂山郡君身边坐下,笑道:“我在家有个小名,叫慧姐,姑娘不嫌弃,就这么叫罢。”

“你难道不知道,姑娘外祖母的闺名是个‘蕙’字吗?”涂山郡君仍旧淡淡地开口:“且换个称呼罢。”

“啊,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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