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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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欲-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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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冀面色沈静如死水,唯有眼角肌肉闪过丝不易觉察的细微抽动,寒声缓缓道:“父皇,难道你以为不说,我就查不出了麽?你是想将锦书永远囚禁在密室里,做你的禁脔?”
  赫连贤宗本就无血色的脸变得益加苍白,喘息了一阵,疲倦地笑了:“既然你都已经知道,又何必再来问朕。”
  连冀口唇紧闭,双手在袖底一点点地收紧、握拳,听见赫连贤宗还在笑,他赫然出手,揪紧了赫连贤宗胸口衣襟,张口,每个字都仿佛是他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的。
  “锦书是我最爱之人。父皇,你不该碰他。”
  他的指节,已捏到发白。若非眼前的男人是他生父,连冀确信自己早已将赫连贤宗碎尸万段。
  仰望连冀双眼浓烈杀气,赫连贤宗摇头道:“冀儿,你是未来的天子,决不能沈溺男色,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连冀终於勃然大怒,用力将赫连贤宗拖下龙床,往地上一推。冷眼看男人咳出的血染红了玉砖,他心头仍不解气,恨声道:“父皇你说得轻巧,却又为何放不下云清寒?”
  赫连贤宗慢慢坐起身,闻言震了震,旋即大笑:“冀儿你果然最像朕。哈哈哈,没想到我们父子两个,犯的都是相同的错……”
  他边笑,边咳,嘴里的血不断地涌出来,极是疯狂可怖。连冀看著他,愤怒中忽然又升起无限同情。本是恨不得亲手撕裂这染指云锦书的男人,然而现在,他改变了心意。
  或许,让赫连贤宗活著,时时刻刻忍受对云清寒求不得的煎熬,才是对其最大的惩罚。
  他走到赫连贤宗跟前,平静无波地道:“父皇,我绝不会犯跟你一样的错,让自己永远失去锦书。”
  “呵……”赫连贤宗指著连冀,尚未出声,一条矫健人影倏地快步入内,隔著数道珠帘朝连冀行礼道:“庄主,属下已经找到那人了。”
  这人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正是贺昌。他对连冀叫惯了庄主,连冀又对这王爷身份深恶痛绝,任由旧属仍按昔日称呼。
  “找到了?”连冀眼神微凛,不再理睬赫连贤宗,随贺昌走出寝宫。
  
  “!”一响,天牢沈重的铁门被打开了。
  “就是他。”贺昌指向牢房角落血泊里躺著的人影。严格来说,那已几乎不能称之为“人”,仅仅是具失去了四肢,血肉模糊的躯干,连著上面一颗白发苍苍的头颅。
  即便赫连贤宗亲临,只怕也要半天才能认出这气若游丝的“人”是樊总管。
  贺昌操起脚边一桶凉水,向樊总管当头浇落,边低声道:“这人武功诡异,折了属下不少人手才就擒。属下之前已拷问过,却掏不出他一个字来。”
  连冀不禁微微挑高了双眉。之前由守城将士那里查知竺鸠带著个年轻俊俏的太监出城後再未返回,他一问容貌,便知那“太监”是云锦书无疑。为了不打草惊蛇,他派贺昌率人暗中搜查竺鸠与云锦书的下落。
  樊总管与竺鸠同时入宫执事,又一同失了踪,自然也是条线索。贺昌追查多日,总算将樊总管擒获。
  只是,看樊总管眼下的情形,出气多进气少,挨不过今晚。连冀有点不悦:“你下手太没分寸。他要是死了,找起人来更费周折。”
  贺昌摇头,眼带疑惑:“庄主,打斗时我们只斩了他一条胳膊,双腿却是此人自己卸掉的,连另一条手臂也是他自己故意撞到刀刃上断的。说也奇怪,他断了手脚,力气反而像是变大了,一连杀了几个好手。”
  连冀动容,他到底比贺昌见多识广,听贺昌描述,这樊总管竟似使出了江湖上少见的邪门功夫兵解之术。自断肢体以提升内力,摧敌又损己,便是黑道中人也大多对这邪功十分唾弃。
  云锦书落在这夥人手里,绝非好事……连冀的担忧又添上一层,忽听老人虚弱地喘息几声,悠悠醒转。
  他没给樊总管思考的时间,直接一脚踩中老人胸口,面如严霜:“云锦书究竟在哪里?说出来,就让你死得痛快些。”
  随著最後一个字音落,他脚板加重了力道,鲜血立时从老人嘴里溅了出来。
  樊总管已经看清是连冀,腮帮子动了动,随後咧开嘴,居然笑了:“冀王爷,你死心吧。云公子去的地方,你永远都找不到,呵呵……”
  “你!”连冀铁青著脸,正想下重手,霍然震住──
  一道细线般的血痕正从樊总管嘴角两侧向耳根迅速延伸,很快变成了大口子,裂开无数缝隙。
  老人的面容就像久旱的田地,一片片龟裂、剥落……最後化为摊血水。
  贺昌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才缓过口气,惊骇得说不出话来。
  带走云公子的,究竟是什麽邪魔外道?





(0。32鲜币)咒欲 第二部 14

  黔南腹地,地广人稀。骏马所经之处,尽多岐山恶水。
  云锦书跟著竺鸠,西行多日後,竺鸠又向南方深入。途中两人仍是不停地乔装改扮,直到今天清晨进入黔南地界,竺鸠才弃了马车,领著云锦书快马加鞭,直往崇山峻岭间走。进山越深,青葱绿意也越加浓重,无数参天古树张开繁茂枝叶,几乎遮尽天光,平添几分幽暗阴森,时而有飞禽走兽被马蹄声所惊,从两人身边蹿过。
  面对满山的林木,云锦书早已辨不清方位,前边的竺鸠却对路途极为熟悉,纵马在密林间曲折穿行。
  两个多时辰後,山势逐渐平坦下行,视野也开始变得豁朗。密林尽头,一条清可见底的湍急江流蜿蜒著横过云锦书眼前。水面极宽,江中一座高峰雄奇陡立,巍峨耸峙,如柄巨大的宝剑直指苍穹,默然守护著这片人迹罕至的大地。
  “江水这麽深,马匹恐怕过不去。”云锦书下了马,看那江水的流速,泅水也十分困难,却见竺鸠微笑著摇头。
  “我们已经到了。”
  竺鸠跃落马背,从怀中掏出个细小的圆筒状物体,一旋後掷向空中。尖锐奇特的箫声顿时划破了天地沈寂,圆筒呼啸著升至半空,炸开一团血红色的烟雾,经久不散。
  那座奇峰的半山腰间,蓦地响起人声动静。云锦书凝足目力,也只看到数点黑影在山腰移动,不多久,四条粗如碗口的奇长铁链沿著石壁慢慢垂落,末端还系了张竹筏。
  一人腰系绳索随著竹筏一起降落江面,撑著竹筏向两人划来。
  将近岸边时,那人一跃上岸,是个剽悍高大的壮年男子,满脸难掩激动惊喜,朝竺鸠一跪,便行起大礼。“夏侯枯木恭迎盟主归来。”他抬头,望见云锦书,眼神不禁谨慎起来。“盟主,他?──”
  竺鸠淡然笑道:“他叫云锦书。夏侯,不用避讳他。”
  “是。”夏侯枯木肃然起身,拖近竹筏。
  眼见这竺鸠的身份越来越神秘莫测,云锦书心底微叹口气,知道自己已无退路,随竺鸠上了竹筏。
  夏侯枯木力撑竹篙,竹筏载著三人稳稳漂向山峰。到得山峰脚下,他恭敬地道:“盟主请,属下还要回岸边去安置那两匹坐骑。”
  竺鸠颔首,一手揽上云锦书腰间,一手抓住了粗长铁链。
  
  绞盘嘎啦啦响著,将铁链收到尽头。
  竺鸠提气轻身一跃,已踏上半山腰的实地,松开了云锦书。
  面前,是个两人高的洞口。绞盘边数名褐衣男子望见竺鸠,无不喜形於色。“盟主您终於回来了!”
  竺鸠只是噙笑向众人略一点头,领著云锦书走入洞穴。
  洞口看著并不大,走进百步之遥,里面豁然开阔,别有洞天。高得惊人的洞穴穹顶上垂下无数奇形怪状的锺乳石,周围石壁上每隔数步,便凿有个凹陷小洞,内点油灯。点点火光,一直延伸向黑暗深处。
  两人的脚步声,就在空旷的洞穴中回响,时不时还激起片积水声。沿途每逢拐角处,均有褐衣人把守,众人见到竺鸠,都极是欣喜,纷纷叩拜行礼。竺鸠仅微笑示意,脚下不停,径自往山腹纵深处行去。
  
  又走了半盏茶光景,穿经一处石厅,竺鸠在一座石室前停下了步伐,回头对著云锦书轻笑道:“我知道这些天来,你一定有许多疑问。呵呵,今天,我都会告诉你。在这之前,我要你先去见一个人。不过你得应承我,见了那人可别太激动,更不能跟他说话。”
  云锦书听著竺鸠奇怪的要求,心里忍不住好奇,却还是点了点头。
  竺鸠伸手,推开了石室的小门,两人走完条狭窄通道,迎面是个灯火黝黯的斗室,一个白发苍苍的瘦小老人正从墙边的石板床上坐起身,看清竺鸠,老人脸上每丝皱纹都绽开笑意,迎上来,嘴里呵呵有声,竟是个哑巴。
  莫非这就是竺鸠要他见的人?云锦书狐疑地打量著这个陌生老人,却听竺鸠道:“贝老爷子,那人可还好?”
  老人忙不迭点头,在床边的石壁上触摸了几下,一道暗门应声而开,门後昏暗的油灯火光随之泻出,原来斗室後尚有玄机。
  “进来吧。”竺鸠率先步入暗室。
  云锦书入内,一眼就看见个清瘦挺拔的男子背影,正低头坐在书案边,手执狼毫,专心致志地似乎在写著什麽。
  听到脚步声,男子缓慢地转身,柔和的目光里渐渐露出丝缕迷惘。“你们是谁?”
  云锦书却比男子更震惊万倍。纵使这男子已两鬓微霜,可那脸容对他而言,熟悉无比。
  和他极为相似的一张脸……
  他终於明白先前竺鸠为什麽告诫他别过於激动──这男子,应当便是他的父亲,云清寒。




(0。44鲜币)咒欲 第二部 15

  可是,听赫连贤宗那天回忆所言,云清寒不是早已挥剑自刎,坠入黄河了麽?怎麽会出现在此?
  云锦书强自按捺住激荡的心情,仔细端详那男子,果然发现男子颈中有道几寸长的疤痕,因为时日久远,已变成了淡白色。
  做梦也没奢望过,自己这生还能见到至亲之人,云锦书的视线一下子迷蒙了,感觉到泪水即将挂落,他急忙抬手去拭,旁边竺鸠却比他更快一步,伸手替他抹去了眼泪,而後用力一撕,扯下了云锦书脸上的人皮面具。
  “你认得他麽?”竺鸠丢下面具,紧盯住云清寒双眼,唯恐错过男人眼里任何一丝情绪波动。然而自始至终,云清寒望向云锦书的眼神只有陌生。
  对两人来回打量片刻,云清寒最终温柔地笑了笑:“我不认识你们。”他转回身不再看云竺两人,轻轻碾过墨,执笔继续书写。
  云锦书愕然,见到他的容貌,云清寒竟不觉得惊奇麽?他难以理解地摇了摇头,目光无意间在暗室转了一圈,才发觉这室内没有铜镜。
  曾经先後囚禁过他父子俩的那座冷宫里,也不见铜镜……
  脑海里,有点模糊的影子翻腾著,却被重重迷雾遮住了。云锦书正想看个清楚,被竺鸠扣住了手腕。
  “走吧。”竺鸠声音不大,话里威严不容抗拒。
  云锦书再度望了云清寒一样,男子背对两人,仍在纸上慢慢写著东西,完全不理会他和竺鸠。
  男子的世界里,似乎根本就没有他们两人的存在。
  云锦书一阵心酸,默默随竺鸠走出暗室。
  那贝老爷子骤见云锦书真面目,瞪大了浑浊的老眼,不停地上下打量云锦书。
  竺鸠淡然笑道:“贝老爷子,他就是我一直在找的人。”
  贝老爷子顿时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向云锦书一笑,云锦书却觉老人苍老扭曲的笑纹背後隐匿著形容不出的诡谲,还有无法忽略的……敌意。
  他不明白,这初次相识的老人,为何会仇视他。还有他的父亲云清寒,又为何对他视而不见……
  
  竺鸠领著云锦书走出石室,关上小门後,才松开了云锦书的手,沈声道:“跟我来。”
  两人回到先前经过的那座石厅。云锦书适才走得匆忙,并未细看,这时静下心,见石厅空空荡荡,只有台阶最高处摆放著一张用整块黑石雕就的巨大座椅──
  云锦书缓缓倒抽一口凉气,又再平静地呼出。
  那座椅,雕的竟是龙椅样式。
  座椅背後的那面石壁上,悬挂著三幅高达两丈的巨型画像。羊皮拼接成的画布已有多处破损,显然历经年月风霜。画上,是三个男子。中间那男子样貌俊朗,气势激扬不羁,眉宇间尽是睥睨天下的豪情壮志,左右那两幅画像中的人,却是枷锁缠身,面容处不见五官,只有一片空白。
  “想知道他们是谁麽?”竺鸠看出了云锦书的疑惑,微笑著走上高高的台阶,一振衣袖,在那黑石龙椅中入了座。
  “你?!”云锦书倏地叫了起来。石厅火光掩映下,竺鸠的容颜,居然和他身後那画像中的男子依稀有几分神似。
  竺鸠终於仰头大笑,回声在石厅内经久不息,他拍了拍石椅的扶手,双眉飞扬。“云锦书,信安皇朝开国至今,已将近百年。你可知道,赫连氏的先人是如何坐上皇帝宝座的?”
  云锦书饱读诗书,当然对信安皇朝的国史了如指掌,但他深信,自己即将听到的,必定与以往所知大相径庭,他聪明地选择了沈默。
  “我身後那三个人,分别姓祖、云、赫连,因前朝皇室荒淫无道,导致民不聊生,天怒人怨,三人均有一腔热血,结为异姓兄弟,召集民间义勇之士讨伐暴君。义军苦战十年,最终攻克京城,逼前朝末代帝王纵火自焚,江山社稷从此易主。”
  竺鸠说来轻描淡写,云锦书却几可遥见那段久远而充斥腥风血雨的历史。只不过在他接触过的史书中,仅提及云氏大将辅佐赫连先祖东征西讨,打下这片山河,至於姓祖之人的存在,他从未听闻。
  仿佛知道他内心所想,竺鸠不屑地轻笑道:“赫连氏修的国史,又怎敢提那位祖姓兄长。三兄弟攻入皇宫之後,论功业、论智谋,都是姓祖的大哥更胜一筹,在军中也最有声望。这皇帝,本该由大哥来当。赫连氏却包藏祸心,明里对大哥恭顺,暗中指使杀手行刺自己和二哥。那姓云的二哥生性耿直,果然中了赫连氏的离间计,以为大哥夺了天下後,要鸟尽弓藏,杀他和三弟,於是和赫连氏合谋,设下埋伏,将大哥乱刀砍死。赫连叛贼坐上了皇位,敕封二哥为镇国公,世代承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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