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当权- 第315部分

“嗯，好。”孟岩点了点头。

这时候，张叔等人抬着沉重的棺椁已经进入义庄的大门，正朝里面过来。

“葛英，去，带他们去要去的地方。”孟岩一扭头冲葛英吩咐一声。

葛英点了点头，转身就跑了去。

“这混小子，也不知道答应一声！”葛通骂了一声。

“小孩子嘛，还不懂这些，以后调教一下，就明白了。”孟岩哈哈一笑。

“大人，卑职有个不情之请？”葛通道。

“说！”

“卑职想把犬子带在身边学习验尸之术，不知道大人能否允许？”葛通道。

锦衣卫衙门可不是普通衙门。葛通虽然是巡察司的验尸官，可也不能随意的带人进入，就算那个人是他的儿子也不行。

除非是得到孟岩的许可，或者是征召葛英也加入进来，那样他才能把葛英带在身边学习实践。

这尸体检验除了言传身教之外，最重要的还是自己亲自动手实践。为什么有经验的仵作年纪都比较大，这就是日积月累经验积累出来的。

将来葛英也是要吃这晚饭的，所以，提前让儿子进入实际操作，这对他将来迅速的进入这个身份是很有帮助的。

“葛英几岁了？”

“过了年十六岁了！”葛通忙道。

“十六岁了，是个大人了，那就留在你的法医组，暂时做个杂役如何，每个月也能领一石五禄米。如何？”孟岩想了一下，这还未成年呀，虽然说大明朝用童工不犯法，锦衣卫巡察司又不是开善堂的，口子不能随便开的。

这葛英要不是能帮上忙，这仵作又确实属于特殊人才，一般人不大愿意干这个，而且入了贱籍。那受累的可是三代人。

“卑职多谢大人！”

“别谢我，他要是干的不好。偷奸耍滑的话，本官到时候可是要辞退的。”

“卑职明白！”

“大人，喝茶，这是卑职刚烧好的。”那看义庄的老倌让孟岩用银子给支走了，这偌大的义庄现在孟岩是主人，只不过他不能以主人的身份出现。这葛通扮演的就是义庄看守的角色。

知道要开棺验尸的，除了白素心和闻小雨之外，郭小超也是清楚的，再就有那位张叔了。

其他人都还不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早就清理出一个偏殿出来，里面很宽敞，白新元的棺椁被抬进来，安放在正中央。

“张叔，孟大人给安排了住处，你带着少卿和大伙儿过去吧，明天早上再来。”白素心唤住张叔，将白少卿托付给他道。

“是，大小姐，有结果了，一定要告诉张叔。”张叔点了点头，虽然今天来的人都是可以信任的，但是还是将这些人安排去别的地方，这样就不会泄密了。

“知道了！”

不相干的人都离开了，留下两个人守住前后门，其他人都进入偏殿之中。

孟岩也换上了衣服，他又不是第一次开棺验尸了，而且第一次也是跟葛通合作的。

烧苍术、皂角，将食醋泼洒在烧红的炭火之上，这样可以尸臭秽气。

“可以了，小超兄，过来帮忙，把盖子给我们打开！”孟岩吩咐一声。

“好！”

郭小超也嘴里含了两片生姜，然后戴上口罩和手套上前来。

“嗨！”

棺椁在地下埋了快三年，而且还做过一定的防水防腐措施，所以，想要打开，可不能用蛮力。

开了！

这可是上好的柳州木打造的棺材，特别结实，也特别沉重。

一股尸臭瞬间散发开来，就算是戴了口罩也难以抵挡，白素心和闻小雨二女闻到这个味道，俏脸都白了。

“把窗户打开吧，吹一会儿散了，就习惯了！”孟岩吩咐道。

窗户打开了，屋子里那种腐臭的味道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口子，很快就淡了不少。

“大人，棺椁里面有积水，先要把积水排掉！”

“嗯，不破坏尸体形状，钻孔！”孟岩点了点头，吩咐一声。

“好！”

从棺材底部钻一个空进去，将里面的臭水排空，这才露出里面尸骨的真正面目。

“大人，你看！”葛通惊呼一声。

“不就是尸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孟岩斜睨了葛通一眼。

“卑职失言，大人才学远在卑职之上，卑职刚才班门弄斧了。”葛通讪讪一笑，老脸还为之一红。

“葛英，你爹教过你什么是尸蜡吗？”孟岩一抬头，问葛英道。

葛英怯生生的朝父亲望去。

“你看我干什么，大人问你话呢！”葛通吹胡子瞪眼道。

葛英转过来，冲孟岩点了点头。

“好，那本官就考考你。这个尸蜡是怎么形成的？”孟岩微微一笑，问道。

“大人，这么高深的问题，这小子哪答得出来？”葛通闻言，护犊子道。

“你知道？”

“我，卑职也只是见过。还真不知道这尸蜡是怎么形成的？”葛通尴尬的脸一红道。

“的确，尸蜡现象比较少见，验尸典籍中也少有记载，一般认为，尸体在隔绝空气潮湿的地方或者浸泡在水中的情况下，经过半年或者一年左右的时间才能形成尸蜡，很显然，白老爷子的尸体一直浸泡在水中，这是导致他形成尸蜡的主要原因！”孟岩解释道。

“原来尸蜡是这样形成的。卑职受教了，受教了！”葛通恍然大悟道。

“这尸体形成尸蜡，就会基本完整的保留当时死者的形态特征，我们可以从体征上判断出死者的所受到的伤痕以及对死亡时间的推断等等！”

“大人懂的真多，卑职做了这么多年的仵作，还不如跟在大人后面学习一次。”葛通由衷的道，这一次他把儿子带过来，何尝不是想着让他开一开眼界。要是能够让孟岩看重，稍微指点几下。那就受用不尽了。

葛通的这点儿小心思，孟岩是知道的，他并不排斥这种小心思，何况，他也很想找人把自己的那些所谓的超前的技能给传承下去，这样一来。自己也会轻松多了，遇到什么事情，也有人替他去做，都要自己亲力亲为，那还不把他累死？

“刘全。过来，帮你师父把白老爷子的尸体取出来。”孟岩叫葛通的大徒弟刘全一声。

“小心，别碰坏了，一会儿，还要放回去的。”

“好，好，慢，慢……”

四个人小心翼翼的将形成尸蜡的白新元的尸体从棺椁中移到一块早已准备好的木板上。

“想要看的，都过来，但是不准干扰我们做事儿，还有如果要吐的话，去外面，左拐，那儿有个茅厕。”孟岩一招手道。

白素心和闻小雨对视了一眼，毅然的放开闻小雨的手臂，走上前去。

闻小雨则脸色苍白，可看到白素心都上去了，她也一咬牙，也追上白素心的脚步上来了。

“你们俩还真有胆识。”孟岩扭头一看，颇为惊讶，两个女人居然都过来了。

验尸是有步骤的，这个《洗冤集录》早就有记载，只不过孟岩验尸从来都不是走流程的。

走流程太慢了，这一遍下来，没有两三天是完不成的，尤其是这种把尸体从坟墓里挖出来的，就更需要时间了。

根据白素心的要求，他只要知道白新元是病死的，还是被毒死的，其他常规的检验就可以忽略了。

“大人，您看，这是卑职刚才用银针刺入咽喉部位！”正在低头工作的葛通一抬头，手中拿着一根尖端泛黑的银针惊呼一声。

“有毒？”孟岩眼皮子一跳，虽然对这个结果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但还是吃惊不小。

白素心闻言，如遭雷噬，则根本没能坚持住，白眼一翻就顺势倒了下去，亏得闻小雨就在她身后，连忙伸手保住了晕倒的白素心。

“再用银针试探一下腹部和谷道！”孟岩沉声吩咐道。

“好的！”葛通将银针用皂角水洗了，擦拭光亮如新之后，再刺入尸蜡的腹部位置，约么过了四五秒，拔了出来。

银针的针尖部位很快就变黑了！

“真是中毒？”孟岩皱眉了，虽然银针探毒的方法并不是那么可靠或者科学的，只有含硫或者硫化物的毒药才能跟银针反应，然后生成一种硫化银的物质，这是因为古人炼制砒霜技术不过关的原因，才使得砒霜内存在一定量的杂质硫化物。

没有毒，却能让银针变黑的情况也不是没有，银针刺入鸡蛋，遇到蛋黄，银针照样变黑，因为蛋黄中也是含硫的，能说鸡蛋是剧毒吗？

显然不是。

但是，这个时代的认知还太浅，认为只要银针变黑，那就是中毒，能够使得银针变黑的物质那就是剧毒。

第四百七十九章：慢性砒霜中毒

“大人，还是黑色？”葛通此时也有些不淡定了，这验尸验出一桩投毒杀人案出来了。

这白新元可是病死的，这可是有坊间里正出的死亡证明的。

他原本也相信孟岩所说，这不过是走个过场，让白素心去掉这块心病而已。

谁知道还真的验出毒来？

当然，就算体内有毒，也不能说明人就是被毒死的，当然，这种几率非常小了。

“再探，谷道！”孟岩沉声下令道。

“是！”葛通答应一声，将银针重新用皂角水清洗干净后，再对准尸骨的谷道的位置刺了下去。

大约过了半分钟，葛通将银针取了上来。

针尖的位置出现一圈黑色。

“大人，还是黑色！”这回葛通已经惊呼出声了。

孟岩默然不语，这个结果其实早就可以预料到了，白新元的死还真是让白素心给怀疑对了。

他极有可能是死于谋杀！

孟岩有些后悔，没有将沈聪带过来，不然有很多事情，不需要他亲手去做了。

“葛通，你来给尸体做常规的检查，本官来提取液体样本。”孟岩想了一下，迅速的下令道。

“是，大人！”

“刘全，你协助你师父，葛英，给本官抓两只老鼠来，能做到吗？”孟岩道。

“能！”葛英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好，开始工作，今天咱们的任务还挺重，必须在天黑之前完成。”孟岩重重道。

孟岩在白新元尸体的胃部抽了一管子液体，这是要做毒药分析和鉴定。

这不能光凭经验和猜测，这要是都能凭经验就能破案。这世上又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冤家错案？

那边葛通也开始对尸体进行解剖，查找尸骨上可能出现的伤痕，还要如果是中毒身亡，骨头也是会有变化的。

通常这种已经腐烂的尸体，要查找尸骨上的伤痕，或者毒药的鉴定。采用的是煮骨的办法。

大锅在院子里支起来了，水加进去，很快就烧的冒气泡泡来，然后把白新元的尸骨放进去，加入一些米醋，开始蒸煮，至少要烧一个时辰以上。

这个时代也没有什么高科技的仪器，也就是些坛坛罐罐的，孟岩本身也不是专职的法医。所以他在法医里面算是个野路子。

分离，提纯，再分离，再提纯……

最后，那一大管子散发着恶臭的液体变成只有不到五毫升淡黄色的液体。

已经没有那么浓的恶臭了。

毒药要毒死一个人，那是需要一定浓度的，而所以必须将含有毒药的液体予以提纯，浓缩。

但是。孟岩估计，自己手里这五毫升液体。最多也就是毒死一只老鼠的量。

如果里面有毒药的话。

孟岩也不能确定的说，里面有剧毒，毕竟含硫和硫化物的物质也不止砒霜一种。

“大人，老鼠抓到了。”葛英兴奋的提着一个草笼子跑了进来。

“拿进来。”

“葛英，来，把老鼠放出来。”

“大人。放出来，它就跑了，这小东西可贼了，我废了半天劲儿，才把它给诱出来了。”葛英道。

“没事。它跑不了，你放吧！”孟岩微微一笑。

“真跑不了？”葛英有些狐疑。

“小兔崽子，大人都说跑不了，那肯定跑不了，你墨迹什么，还不照大人说的去做。”葛通走过来，在儿子后脑勺上敲了一下。

葛英吃痛之下，叫了一声。

“葛通，你去忙你的，我这里用不着你。”孟岩一瞪眼。

“是，是，大人，您忙，您忙……”葛通讪讪道，等孟岩回过头去，还是狠狠的瞪了儿子一眼。

老鼠被放出来了。

这家伙确实很贼，能够在义庄这样恶劣的环境生存，还养的这么肥肥胖胖的，不贼能行吗？

“小超兄，拿个鸡腿来。”

郭小超点了点头，取了一个鸡腿过来。

孟岩接过来，拿刀切了一小块肉下来，将剩下的朝葛英一扔：“小英子，赏你个鸡腿吃。”

葛英欢喜的接了过来：“大人，赏我的？”

“对，赏你的，吃吧。”孟岩嘿嘿一笑，这葛英虽然是个半大小子了，但还是是个孩子。

“哎！”葛英拿着鸡腿欢天喜地的跑到一边啃去了。

孟岩将鸡肉切成一个个小肉丁，将提存的五毫升液体洒在鸡肉上面。

鸡肉的香味对老鼠来说，那是致命的诱惑。

虽然这只老鼠看上去有点儿贼，不太好引诱，但是，它还没有人类的智慧，若是一只老鼠都对付不了，那还不如买块豆腐撞死算了。

孟岩有足够的耐心，打开笼子后，这家伙并没有马上就窜出来，而是在里面转了几圈之后，才慢慢悠悠的爬了出来。

这家伙还真贼，估计是吃一堑长一智了。

不过这鸡肉的香味一散开，这家伙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了起来，孟岩故意的将鸡肉放在这个家伙的后面，目的就是让这个家伙不以为是有人在引诱他。

但是如果这个诱惑是来自身后呢？

果然如孟岩所料，这家伙终于发现诱惑来自自己身后不远的桌子上，那散发着诱人香味的鸡肉粒。

终于还是没能抵挡住鸡肉香味的诱惑，这家伙一路慢慢的爬了过去，还警惕的不停的转头张望。

待发现确实没有危险之后，它才来到肉粒跟前。

这家伙伸出爪子，抓了一块送到嘴边，吃了下去，发现没事儿，露出一丝狡黠的光芒，扑了上去，大快朵颐起来。

这家伙还真是贼眉鼠眼。不过，再贼的老鼠智慧还是不如人类，那边上的肉粒是没有沾染液体的，只有里面的才是。

一会儿的功夫，这家伙就吃了一个肚儿圆。

但是，没过多久这家伙就四肢抽搐。口吐白沫，最终只是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就死了。

因为没有仪器，孟岩只能根据老鼠砒霜的致死量来推断白新元尸体内砒霜的含量。

得出的结论是，白新元体内的砒霜的含量是超过一次服用砒霜致死量的三倍到八倍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