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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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纱- 第1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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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浮萍,那种感觉很不好,没有一丝安全感。

余琴心琴棋书画皆通,博览群书,而且因为是女人,不用科举,不限于四书五经,她的知识面很广。她是一个明白人,明白自己应该怎么样为自己打算。虽然皇后对余琴心很好,余琴心并没有因此迷失,她明白皇后对她好,是因为皇后对琴艺产生了兴趣、而她正好擅长弹琴罢了。就像宋代的李师师,皇帝多么喜欢她,结果李师师五十多岁的时候,依然要做歌女维持生存,多么可悲的先例。

余琴心想来想去,也只有拥有强大势力的王体乾对她还算真心,虽然她和王体乾产生了不可弥补的裂纹,王体乾再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样信任她、为她作想了,但是她在张问的建议下、主动向王体乾请罪,也争取到了王体乾的一点谅解。实际上王体乾也是一个寂寞的人,他最终还是留下了余琴心,他放不开与余琴心曾经的那种心心相印。王体乾也感觉自己很悲哀,那种与人的心心相印不过是建立在别人另有所图的手段之上,但是他又放不下……

她很无奈,她不想被人当作玩物、然后被无情地抛弃在野地里,没有归宿,没有属于自己的地方。

于是余琴心依然常常回到王体乾的府上,有时候还能和王体乾说上几句话。

今天她和往常一样准备回府的时候,就收到了张问的书信,她在马车上打开书信一看,上面简简单单地写着两行字,是张问的笔迹:上次要为你画像,却未成行,不知还能有缘否?

在这一刻,余琴心砰然心动。虽然只是一句简单的话,但是张问为什么主动来找自己?余琴心心里不得不产生许多想法。

余琴心在张问面前从来没有表现出过分的热情,那次在王体乾府上,她还故意打击了一下张问。不是因为她不喜欢张问这样的人,而是因为她是一个比较实际的人,从客观上来讲她不认为自己这样的身份配得上张问的喜欢。

她的心跳急剧,忍不住伸手捂住胸口,就像害怕心子会从嗓子眼里迸出来一般。她有些不敢相信,张问找自己干什么?她捂住胸口的那一刻,摸到了自己坚挺的胸部,忍不住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悄悄解开领口,看了一眼那深深的乳?沟。她的乳?房形状相当好,那一对东西看起来不像棉花那样软,却坚挺、紧致。她不穿那种肚兜,特意用一块绫罗摸胸轻轻系在胸口,轻轻这么一向中间挤压着,它们就紧紧靠在一起,形成性感的、紧密的深深乳?沟。

而且余琴心对自己的相貌也相当有自信,大眼睛、小嘴,对称匀称的五官,尖尖的下巴,十分水灵秀气可爱,以前名满京师绝不是浪得虚名。原本她拥有这样好的外貌,又懂得风雅,是很有分量的资本才是,可偏偏出身不好,男人们都抱着玩?弄的心态,把她当成亵玩、调剂、取乐子的物什。待红颜很快老去,她还能有什么?

张问是什么样的态度?余琴心有点摸不准。

但是她很快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如果能让张问把自己纳为小妾、管他出于什么样的心态,余琴心都心满意足了。因为内阁次辅张问有一句话在风月场所流传很广:当有一天回忆往事的时候,那些美好回忆里的人还在身边,不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吗?

失去了王体乾的心,余琴心很惶恐,而张问无疑是一个很好的对象。况且王体乾是太监,缺少一种对美色本能的冲动和理解,他虽然能理解余琴心的思想,但是无法理解她的身体,这一点余琴心一直都很失落,不过世间事哪有十全十美的。

张问,一个有权有势的男人,可以满足余琴心几乎所有的需要,而且对女人有责任心。所以余琴心相当看重这次机会,其实她还是认为男人好,不是太监可以比拟的……这不是肉?欲,而是男人对美女本能的那种喜爱、男人能看到她的很多好处,而忽略女人的坏处,这种关系让她感觉很好。

女人其实不是想象的那么美好,比如余琴心,她绝对不可能看上一个没有本事没有权势的男人,无论那个男人有多好、对她怎么掏心掏肺。她的心态很多时候很势利,上天给了她美丽的容颜,她得充分使用……所以女人痴情有用,男人痴情是傻叉,理想与上进才是正途。

余琴心思前想后,她可不是那种单纯的小女孩,被人撩拨一下就激动得马上主动投怀送抱了。她自己心动没有用,她明白要让张问心动才行,所以她准备撩拨一下张问。

……

之后的几天,余琴心没有回复张问的书信,她当是没有收到一样,完全没有音信。

这一点让张问有点纳闷,他其实只是想和余琴心联系上,依靠以往的交情和她保持朋友关系,然后请她帮忙。张问心里想,老子三番五次帮过她,朋友做到这个份上已经够交情了吧?现在需要她帮忙的时候,连鸟都不鸟老子?

张问有点焦躁了,他寻思着难道是余琴心和王体乾的关系已经有所改进,她很珍惜现在,所以不愿意和自己交往了?

既然余琴心是这个态度,张问渐渐地也准备放弃这条路子,因为他其实不太愿意利用别人,尤其是女人,既然余琴心找到了自己的生活,张问也不太想打搅她,他对女人有一种爱,希望她们好,无论是妻妾还是朋友。

就在张问苦于无法接触到皇帝的专宠柳自华的时候,玄月报告说余琴心每次出宫,都要去棋盘街的“如意古董店”。那家古董店就是张问上次和余琴心见面的地方……

余琴心为什么突然常常去那个地方,是为了怀念往事,还是一种手段?张问无法准备判断,他可不是一个糊涂的人,这样的撩拨手段他直接就看出来了,但是他又不敢断定,因为女人会爱,张问是亲身体验过的。

手段?爱?其实张问更愿意它是前者,如果只是一种游戏,张问是愿意陪她玩玩的,同时也可以达到自己的目的,让她帮忙。如果是后者,事情有点麻烦了,张问十分不愿意玩?弄女人的感情,但是无论他有多大的权力,也没有权力阻止一个女人去爱。

不过,情势所迫,张问再不着手实施计划,说不定就要被皇帝抢先安排好张问下台的步骤了……皇帝正在有条不紊地通过司礼监安排朝局。张问也顾不得去想余琴心是怎么样的心态了,既然有希望让她帮忙,张问决定试一试。

在余琴心再次出宫去如意古董店的时候,张问着便装也过去了。他走进古董店的时候,就听见了后院里隐隐传来了清幽的琴声,极可能就是余琴心在试琴。

那个富态的掌柜早已不认识张问了,毕竟张问只来过一次,现在又穿着一身布衣服。店家每天要见无数的客人,哪里能个个都记得住呢?

掌柜正在柜台后面从容淡定而熟练地敲着算盘算账,“噼里啪啦”的声音很有节奏感,但是在这满是书画古董的房间里,这样的算盘声音就显得有些俗气了。他没有管店里的客人,让客人们自己观看,还有一个店伙计也无趣地拿着鸡毛掸子在打扫灰尘,这样的气氛不仅不显得冷漠,反而让人很轻松。因为看古董的人,都不愿意太浮躁,如果走进来就被人拉着问“客官要买什么”,那是多么心烦的事儿:老子不买看看,难道就不能进来吗?

张问装作随意的样子在架子面前看了一会那些东西,然后回头问那个伙计:“有没有好点的古琴?”

那伙计打量了一下张问,只见张问穿着朴素的灰布长袍,但是相貌俊朗,身上非常干净,指甲无泥,有种自信的气质。伙计顿时定位张问是一个有购买潜力的客人,看人当然不能只看身上穿没穿绸,特别是逛这种古董店的客人。

“您稍后。”伙计回头对掌柜说道,“何老,这位客人想看琴。”

何掌柜停下手指的动作,又把右手的毛笔放到砚台上,从柜台后边绕了出来,对张问揖道:“您要什么样的琴?”

张问做出侧耳静听的样子,然后说道:“这琴声……”

何掌柜竖起大拇指道:“客官好见识!”

张问心道:老子根本就不懂音律。

何掌柜的继续说道:“她不是咱们店的人,您知道,咱们又不是专门的乐器店,不可能专门请一个琴师试琴。那位客人老夫也不认识,咱们也不便打听客人太多的事儿,只是她曾在本店购了一把古琴,后来偶尔也来试咱们新进的古琴。有些懂行的客人听到琴声,就想买下,琴的好坏听音便知嘛!倒是帮咱们做成了好几桩生意呢,呵呵……您要是有兴趣,待她弹完,老夫去把那把琴取来让您看看?”

张问道:“能不能带我去见见这位客人,她既然是内行,我想请她帮我试琴。”

何掌柜的犯难道:“这个……恐怕不行,毕竟人家也是客人,哪里有劳烦客人之理?”

“无妨,喜好音律者多愿意结交知音之人,您去说说,说不定她就愿意见我了。如果不愿意,也就作罢,并不勉强。”

何掌柜的见张问有理有节,便点点头道:“那行,我叫人去帮您说说。”他说罢就叫那个伙计去报信。

“等等。”张问唤住那个伙计,走到柜台前面拿起砚台上的毛笔,叫伙计伸出手来,在他的手心上写了一个琴字,然后说道:“你把这个字拿给她看。”

伙计应命而去,过了一阵,伙计返回,说道:“客人请您入内一见。”

张问看着何掌柜笑道:“如何,我没说错吧?”

何掌柜的干笑道:“奇怪啊,上次有人想见她,不是被拒绝了吗?”

张问道:“给您说了,知音难求嘛。”

“您请。”何掌柜的客气地请张问入内,一点都不嫌麻烦。这是一家古董店,卖的琴不是新琴,而是有年头有来头的古琴,价格不菲,一笔生意就是大笔银子,哪里有嫌麻烦的道理。

张问在伙计的带引下,从偏门走进后院,没有了房屋的阻隔,琴声越来越清楚了。

第六折 肯羡春华在汉宫

段十三 山水

余琴心很漂亮,并且不是一个跟随大流的人,她有个人的想法。从张问走进门看见她的衣着起,就产生了这种感觉。

她穿的衣服是常服襦裙,这种衣服实在太普通了,有明一朝自宫廷至民间所通服的最具代表性的女装款式,就是这种衣着。上身为短襦,袖为弧形琵琶袖,袖口收窄,有白袖缘,衣在裙外,因是初夏季节,余琴心穿的上衣短、及腰;下身马面裙、饰有裙遥А

但是她这襦裙有个很别致的地方:衣领是交领式。

时下流行的上衣衣领是立领。这倒是个奇怪的想象,越到明末社会风气越淫?靡,偏偏这女人的衣服越包越严实了。而余琴心这衣服是交领,不仅是交领,而且领口开得很低,很好地衬托了她那对姣好挺拔的乳?房。当大家都穿立领的时候,她明白自己的优点、明白怎么才能突出自己的优点,并不跟随大流,很有主见地穿着这种明初才流行的款式。

或许这只是为了见张问,才这样穿的。张问也无法确定。

“琴心姑娘。”张问揖道。因为穿的是灰布常服,他并不摆官架,再说人家是司礼监掌印的女人,张问也没必要摆官架。

“咚!”余琴心止住琴声,并把手掌轻轻按在琴弦上,停下它的余波,她仿佛还陶醉在自己的琴声意境中,也不站起来行礼,连基本的礼仪都没有,大概在一定的境界中,世俗之礼都是多余的了,“张大人听出琴声了吗?”

张问心道:我是听见了,但是没听出什么来。

“我不懂音。”张问老实地说,然后又说道,“不过我倒是在书上读到过知音人……伯牙琴音志在高山,子期说‘峩峩兮若泰山’;伯牙琴音意在流水,子期说‘洋洋兮若江河’。伯牙所奏,钟子期必得之。子期死了,伯牙终身再不弹琴,他说‘忆昔去年春,江边曾会君。今日重来访,不见知音人。但见一筼土,惨然伤我心!伤心伤心复伤心,不忍泪珠纷。来欢去何苦,江畔起愁云。子期子期兮,你我千金义,历尽天涯无足语,此曲终兮不复弹,三尺瑶琴为君死!’”

余琴心看着张问嫣然一笑:“大人懂音,只是不懂音律。”

张问摇头不语。

“大人既然说起典故,我为你弹高山流水好不好?”余琴心又别有用心地加了一句,“单独为你弹。”

她这句话让张问听得是心里一暖,十分舒服,如沐春风就是这种感觉?

“好。”张问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他的动作十分潇洒、从容,这是长期养尊处优形成的气质。他也不多说话,只是闭上眼睛,十分认真地准备倾听。

高山流水是一曲好曲子,张问听起来虽然听不出太多玄妙,但是他感受到了那种高雅的意境……如果是懂音律的人,会听出许多道道,比如这曲子的不同。唐以后分《高山》、《流水》,但是余琴心弹的是古曲,不分段;明朝以来这曲子也几经变化,并产生了理解上的分歧,有山东派、河南派等,但是余琴心弹的调子和时下流行的都完全不同,她加入了自己的一些感情色彩。

一曲罢,余琴心问道:“大人,您说说感觉吧?”她也知道张问不通音律,也就没为难他要说出其中的门道来。这种门道,恐怕只有王体乾最懂。

张问想了想,说道:“我觉得听琴和品茶是一个道理,琴道我不懂,茶道我也不懂。但是当我真正品茶的时候,我品不出茶的好坏,但是我能品出那种宁静致远的心境;我听余姑娘弹琴,我不知道此音中有何玄妙,但是我能感受到余姑娘琴声中的一种困惑。”

“什么困惑?”余琴心很感兴趣地看着张问的眼睛。

张问道:“你想远离世俗的纷扰,但是琴声中某些调子让我觉得你在故意加重……我不太懂音律,但是胜在看书多,也对琴谱的一些规则有所涉猎。我理解这种故意加重的、包含你心中感受的调子,难道是想远离、但是又不得不面对?”

余琴心的眼睛顿时一亮,她有些难以自持了,扶在琴面上的手指因为轻轻一颤,发出很细微的一丝琴声,她的声音有些异样、又努力压抑着、努力保持着平静说道:“世人听琴,听的是术,大人听琴,听的是道。真正的知音,又是谁呢?”

她脸上微红,轻轻说道:“一会大人为我画像,我可以去掉外襦,只穿亵衣,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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