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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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纱- 第1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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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问听到这里,心道:皇上心如明镜,他呆在皇宫里基本不出来,但是对下边这些人却是看得明白,否则皇上就不会点名要周遇吉来了。

如果出来增援的京营军队是其他某部,张问可不认为他们能强攻上城墙,恐怕现在自己已经魂归九泉……整个京营,能打的大概就只剩周遇吉这一支人马,其他部队都不太中用,现在都龟缩在内城上,负责城防。

从城楼上居高临下,只见西墙上的敌兵寡不敌众,渐渐不支,正在向永定门那边退却。不多一会,那些建虏兵又奔了回来。张问极目远望,见永定门那边的城墙上密密麻麻的人马向这边冲了过来,看衣甲和旗帜,竟然是明军!

明军出现在西墙上,那么永定门已经拿下了!?张问顿时哈哈大笑,站在这高高的城楼上,开怀大笑,感觉是相当得好,一股王八之气挡也挡不住,在张问的胸中回荡。

城上的虏兵被城墙两边夹击,无处可去,他们现在也体会到了插翅难飞的绝望,挤压之下,许多虏兵从城墙上摔了下去,高大的城墙比京师里的阁楼还高几倍,摔下去只能变成肉饼。

就在这时,突然看见一个明军军士提着一个血淋淋的脑袋,大声高喊道:“老子要高升了,老子要发财了!”建虏的残兵败将看见那个头颅,许多人都跪倒在地,扔掉了武器。

张问愕然道:“快去问问,砍了谁的脑袋,不会是代善吧?”

不多一会,一个军士向楼上喊道:“军门,砍了一个贝勒的脑袋,叫多尔衮!只有十几岁,是努尔哈赤的一个儿子!”

张问笑道:“取首级的那个兄弟,还真是要升官发财了!”

……

八月二十五日,一支约三万人规模的勤王援兵第二批到达京师,驻扎在了德胜门外,此后的几天时间内,距离京师较近的各地援兵纷纷赶来了。建虏有被分割歼灭的危险,于是撤出了京师,向蓟州方向退却。京师满城争相庆贺,虽然建虏还在关内,但是京师的危险已经基本解除。

张问在中军大营协调各部人马,分兵进击昌平、顺义、通州、香河等周边城池。因为永定门一战,他的名声鹤起,得到了各地将帅的认可,调动兵马就更加容易了。他正在帐中和众将商议对敌方略时,只听见帐外高喊道:“圣旨到!”

张问急忙率领众将迎出大帐,只见来了两队人马,一队太监、一队锦衣卫,站在正中的太监是刘朝(圣夫人客氏的心腹太监)。锦衣卫和太监分别站列在两边,张问等人和刘朝交换了位置,让刘朝站在北边的大帐门口,众将站到下面。

众人跪倒在地听旨,刘朝昂首挺胸地缓缓展开祥云黄绢,念道:“制曰:建虏犯境国之大患,左副都御史张问临危受命、兼领勤王总督,痛击虏兵……旨调拨内帑银两,犒赏众军,宣张问即刻进宫面圣。钦此。”

众人高呼万岁之后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刘朝走上前来,满脸笑容地说道:“咱家真得贺喜张大人啊,这回您的圣宠恐怕世上都无法仰望了……”

张问忙说道:“下官身为大明的臣子,食大明的俸禄,忠君报国份内之事耳,不敢邀功。”

刘朝摇摇头,对张问冠冕堂皇的官腔不作理睬,只说道:“大人这就随咱家进宫去吧,皇爷可是迫不及待要见您呢。”

张问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盔甲,说道:“可否容下官回家换身衣服再去?”

刘朝唉了一声,说道:“就穿这身盔甲,还换什么衣服,刚才咱家不是说了吗,皇爷想尽快见到您,走吧。”

张问这才和众将道别,应酬了一番众人的道贺,然后骑马跟着刘朝等一行人进城了。走到左安门门口,张问从马上下来,正要去解佩剑,这时一个太监走到门口说道:“口谕,说给张问听。”

张问忙跪倒在地,太监说道:“张问之忠心日月可鉴,朕心甚慰,为朕信任之臣,准张问佩剑入宫;为朕之肱骨之臣,恩准他宫中行马。”

“臣……不敢!我朝未有大臣敢仗剑面圣的先例,臣非乱臣贼子,岂敢以兵器近天子?”张问动容道,急忙要解腰上的佩剑。

太监又道:“张问,这是圣旨。皇上说了,张问的剑是朕给他的,让你带着,是要你明白皇上的心。明白吗?”

张问心下有些恐慌,正如他刚说的,明朝开国两百余年,没有哪个大臣有带剑进宫的先例,极可能被弹劾谋逆。但是这是圣旨,皇帝让这么干的,暂时大臣们拿张问没办法,顶多骂骂皇帝,张问也不敢抗旨。

他突然有个不祥的预感,如果朱由校驾崩了以后,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谁也无法预知身后事,张问顾不得多想,抗旨是实打实的大罪,他只好遵旨行事,带着剑骑着马进入紫禁城。而刘朝等人只有步行的份,他们在骑马的张问傍边步行,自然感觉非常之不爽,就像是侍从马夫一样。

太监们将张问带进了景运门,景运门后面是后宫所在,张问忍不住问道:“皇上在哪里召见微臣?”

刘朝用手帕擦了一把汗,喘着气说道:“养心殿。”

张问只得骑着马缓缓在后宫中行走,后宫有许多来往的宫女,见到有个身披盔甲带着兵器的男人在后宫里骑着马行走,吃惊不小,纷纷低头垂手让到道旁,也不时拿眼偷看张问。张问嘴上有一行胡须,很明显不是太监,宫女们小声议论,有消息灵通的低声说道:“他是皇后娘娘的姐夫张问,刚打了大胜仗,把建虏从京师赶出去了,皇上准他宫中骑马……”

第五折 扇分翠羽见龙行

段二八 禁城

张问仗剑入宫时,有许多来往的宫女垂手让于一旁,这些许多年几乎没见过男人的女子,偷看他的眼神就像看猴子一样。

这些张问都没觉得什么、可以理解,但是他进宫的时候看见了一个熟人:杨选侍。

当时她的那个眼神一直萦绕在张问的心头,久久都挥之不去。她的眼神,犹如一颗针刺进人的心头,想拔出来却搜寻不到那颗针在哪里。她的眼神,是伤心到绝望、是带着眼泪的微笑……

今天无意间看见杨选侍,给张问的心里造成了一定的影响,以至于他见到皇帝的时候,因为精神不集中,差点在礼仪上出了纰漏。

……

坤宁宫里,皇后张嫣身边围了许多嫔妃宫女,一大群女人十分八卦地议论着今天的新鲜事儿,张问带剑在宫中行马,还真是少见……很热闹,张嫣的交际能力已经在这几年里锻炼出来,她雍容淡定、从容不迫,时不时说句风趣的话逗得大伙儿乐得前仆后仰,却不显轻浮,一切都那么得体;很热闹,大家说起张问,张嫣又想起了张问曾经说过的话,如果失去了皇上的宠爱,热闹转瞬之间就会变得冷清,比冰块还冷。

旁边的王才人讨好地笑道:“皇上逢人就说,张大人是皇上的左右臂膀、国家栋梁呢,很好地为皇上打理外边的事……而娘娘又把这宫里边管理得井井有条,其乐融融。内外祥和,皇上的心情就更好了。”

张嫣的一双大大的美目顿时一凛,小嘴轻启,正色道:“宫里宫外,许多让都在为皇上尽心忠心办事,妹妹这么说,叫人听去了可不是寒心?”

另外一个妃子忙说话打圆场,大家的气氛还算融洽。只有那杨选侍,苍白的一张脸,丢魂落魄的样子,脸上的表情让女人看了都觉得心疼。

张嫣很快发现了杨选侍的异样,便看向她唤道:“杨选侍、杨选侍……你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

杨选侍一双空洞的眼睛茫然地看着张嫣,喃喃道:“他在鲜花和光环的笼罩下,可曾记得旧人?他是万千百姓心中的英雄,他是万千女人心中的梦想,他是皇上最信任的忠臣,他是……我算得了什么呢?”

张嫣听罢眉头一皱,说道:“杨选侍偶染风寒,精神不太好,来人,将杨选侍送回去休息休息,好生调养。”张嫣随即脸色一寒,回顾周围的女人,冷冷道,“这宫里要清静省心,我不想听见有人嚼舌头根子、搬弄是非,大家都明白了?”

众女人忙恭敬地点头附和,王才人反应很快,随即笑道:“姐妹都说到哪里了?对了,不是叫三儿那奴婢去养心殿打探趣事儿了吗?这小妮子,怎么还没有回来。”

而旁边的几个宫女正扶着杨选侍,要送她回去休息。杨选侍也不反抗,呆呆地随人摆弄。就在这时,一个宫女蹬蹬蹬地奔进了坤宁宫,一不留神,将扶着杨选侍的一个宫女撞翻在地。那宫女被撞了个四仰八叉,裙子也翻了起来,连里面的亵裤都露了出来,十分狼狈。

“哈哈……”那宫女的狼狈相立刻把众女人逗乐了,皆尽欢快地大笑。

被撞翻的宫女涨红了脸,骂道:“小蹄子!赶着投胎啊!”

奔跑进坤宁宫的宫女就是刚才众人提到的那个打探趣事儿的三儿,她长着一张圆脸,胖乎乎的倒也娇憨可爱,三儿急忙不住打拱道:“对不起、对不起,娘娘们叫奴婢去看趣事儿,奴婢当时看得忘了形,差点忘记娘娘们交代的事了,后来突然想起,哎呀,奴婢那叫一个急啊,急忙就跑了回来,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众女人实在是空虚,听见三儿说“看得忘了形”,急忙叫她赶快说出来。那两个原本要扶杨选侍休息的宫女也舍不得走,站在原地,想听听那趣事。

三儿大咧咧地说道:“别提,那张大人长得可好看了!一张英俊的脸如刀削一般方正,身材颀长穿着一身盔甲英武非凡,就像天兵天将下凡了一般,哎呀,真是潇洒得没得说!奴婢当时第一眼看到张大人呀,那个腿是直哆嗦,都忘了身在何处。当时皇上进来了啊,大伙儿都跪下请安,就只有奴婢没跪,奴婢都不能动弹了……幸好皇上不和奴婢这样的人一般计较,而王公公也知道奴婢是个粗心的人,也没为难奴婢,要不然……呜呜呜,奴婢现在想起才知道害怕……不过能看到张大人一眼,奴婢死了值,当时奴婢就湿了……”

“要死!要死!不要脸的奴婢!”妃子们涨红了脸,不住唾骂。皇后张嫣也正色道:“三儿!别以为你憨傻,就不用讲规矩!这里的人都心善,否则就凭你刚才那句不三不四的龌龊话,你就别活了!”

“对不起、对不起,娘娘饶命……”三儿一脸无辜,急忙磕头,“奴婢太激动了,一时口不择言,奴婢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张嫣作势要发作,旁边的妃子便劝道:“娘娘,别和这奴婢计较,她脑子不够使,傻得出了名,算了。”

张嫣哼了一声,说道:“今儿看在姐妹们的脸面上,且饶过你一回,说话得有分寸!”

妃子们七嘴八舌地劝说了一通,大家也知道这个奴婢,是属于那种神经粗大的傻?笔,没必要和她计较,而且在许多寂寥的日子里,常常传出这个傻奴婢三儿的笑话,大家也多了份消遣,所以都不想把三儿怎么样。

如此劝说了一通,娘娘们忍不住,旁敲侧击地开始催促三儿继续说下去。

三儿傻傻地笑道:“奴婢还以为只有奴婢这样的人才会闹笑话,没想到张大人也闹笑话。嗯,当时皇上来了养心殿啊,大伙都跪安,那张大人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上……”

三儿咳了一声清清嗓子,学着张问的样子,大咧咧地跪倒在地,三儿又粗着嗓子,非常大声地模仿道:“微臣张问、受天子之剑,代天子总督天下勤王兵马,深感皇上圣恩、热血沸腾又惶恐不安,臣除了以死报皇恩,没有其他办法平息胸中激动。为了皇上的尊严、为了大明帝国的尊严,臣要让建虏见识见识我大明朝的血性!臣没有给皇上丢脸!将士们没有给大明朝丢脸!面对凶暴的蛮族、面对绝对优势的敌军,大明将士以战死沙场报效皇上为荣光,许多人抱着敌兵从城墙上跳下去玉石俱焚,许多人的兵器断了、折了,就用牙齿咬,死也要让蛮夷胆寒……臣最大的梦想,就是辅佐圣君,中兴大明王朝,让普天之下都人都明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妃子们听罢,沉默无语,表情纷繁,有人用妒嫉的眼神看着张嫣,酸酸地说道:“张大人真是男子汉,妹妹怎么没有这样的亲戚……”

三儿茫然地看着妃子们的表情,不明白所以然,她哈哈笑道:“张大人的声音太大了,就说这宫里边,谁说话不是捏着嗓子啊,可咱们这张大人,那说话声真是震耳欲聋啊,连梁上的灰都震下来了,哈哈……”三儿见众女人神情异样,气氛尴尬,三儿抓了抓脑袋瓜子,郁闷道,“怎么了,不好笑吗?”

三儿觉得很受打击,自己拼命模仿的动作和语气,大家反应冷淡,她嘟着嘴继续努力道:“又说咱们皇上,也被张大人震得七荤八素,亲自扶起张大人,说:朕在,保你荣华富贵,江山与卿共享,永不相弃!”

这时一个妃子神情幽怨地说道:“三儿,你探的什么趣事儿,一点都没意思。”

傻人有傻福,三儿虽然身在紫禁城的最底层,但是她好像很开心,因为她无法理解后宫三千佳丽的寂寞,不懂,于是快乐。

杨选侍的眼角滑下两行清泪,低声喃喃道:“在他的心里,皇上才是最重要的……”

……

在养心殿里,皇帝赐了张问的坐,两人聊得十分开心,时不时爆发出一声爽朗的笑声。连门外的太监低声说:皇爷从来没有这样笑过。

朱由校的情绪有些激动了,时不时就说:“朕听不清楚,张问,你靠近一些。”到了最后,君臣二人几乎是促膝而谈了,离得十分近,就像两个交情多年的老友,淡酒一壶,畅谈人生沉浮。

“卿教朕,如何整顿吏治?”朱由校真诚地看着张问。

张问看了看左右,太监宫女们早已退到殿外远远的地方,张问便一本正经道:“用贪官,反贪官。”

朱由校不解的问道:“为什么要用贪官?”

张问答:“皇上要想叫别人卖命,就必须给臣子好处。而国库又没有那么多钱给他们,那就给他权,叫他用手中的权去弄钱,他不就得到好处了吗?”

朱由校问:“贪官用朕给的权得到了好处,又会给朕带来什么好处?”

张问道:“因为官员能得到好处是因为皇上给的权,所以,大伙为了保住自己的好处就必须维护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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