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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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纱- 第1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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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万寿无疆!”

朱由校抽出里面的奏章,哈哈大笑。旁边的太监们全都伏拜在地,高呼万岁。朱由校笑了一阵,突然停住了笑声,转头看向大殿外面。众太监回头看时,只见天空中飘起了洁白的雪花,众人的眼睛立马放出光彩来了,就好象天上正在掉白花花的银子一般。

“瑞雪!祥瑞!祥瑞啊!皇爷,天降祥瑞,大明吉祥……”

朱由校愣愣看着满天的雪花,又低头看着手里的捷报,又哈哈大笑起来,他在地上来回踱了几步,抓了抓脑袋,激动地说道:“忠贤,你马上命庶吉士下旨,让张问进京献孚,让内阁……内阁那个顾秉廉商议商议,怎么封赏有功将官,等张问他们到京师来,就在午门颁圣旨。”

魏忠贤磕头道:“奴婢遵旨。”

朱由校挥了挥手,魏忠贤便下去了。朱由校坐着缓了一会气,对着天上的雪花看了半响,也没心思做木工活了,拿着手里的捷报反复看了几遍,这种奏章虽然写得比较通俗,但是朱由校仍然读不太通,他便唤人把司礼监秉笔太监王体乾叫过来。

这秉笔太监王体乾从万历时就在司礼监做事,可不是魏忠贤那样的文盲,王体乾十岁进宫,因其识字断句聪明伶俐,直接就送到太监学堂学习,是专门为司礼监培养的人材。这时候他已经四十多岁的人了,早已是满腹经纶琴棋书画皆通,八股文或许他做得没外廷那些大臣好,因为太监根本不需要研习那玩意,但是诗书礼仪,绝对不比翰林院的庶吉士差多少。

王体乾接到朱由校的召唤,很快就来到了养心殿,他是小跑过来的,见了朱由校,立刻就行跪礼,满口吉祥祥瑞天佑大明之类的好话。

只见王体乾瘦高个儿,生得一双桃花眼,皮肤保养得十分光滑,长相简直可以用俊俏才形容,只是他才四十多岁,两鬓已经斑白了,钢叉冒边缘露出来的头发都是花白的颜色,听说他是少年白,十几岁的时候就有白发。

朱由校把手里的奏章递过去,说道:“给朕读读,里面要是有什么典故,就说明白。”

“是,皇爷。”王体乾从地上爬起来,弯着身子双手接过捷报,清了清嗓子,便流畅地读起来,断句停顿得恰到好处,本来朱由校读不明白的句子,经王体乾之口,竟然就听明白了。

朱由校听完之后,闭着眼睛养了会神,人的身子骨不好,精力也就不济,用久了脑子,就昏昏沉沉的。良久之后,朱由校才问道:“福建捷报到司礼监的时候,你在哪里,知道这事儿吗?”

王体乾道:“回皇爷话,奴婢在司礼监,奴婢知道福建捷报。”

朱由校冷冷道:“捷报传进宫的时候,魏忠贤正在这养心殿里,结果还是由他来报喜,你可知道为什么?”

王体乾一听这话,吓了一大跳,皇爷跟他说这事儿是什么意思?王体乾悄悄看了一眼养心殿中侍立的太监,其中有个执事牌子可是魏忠贤的干儿子,今儿这些话不得传到魏忠贤的耳朵里?王体乾一时没想明白为啥皇爷要在自己面前说魏忠贤的坏话,他马上明白的是:这不是招惹魏忠贤惦记么?

王体乾的脑子算是好使的,以前看准魏忠贤深得皇帝信任,感情深厚,也不管魏忠贤是不是文盲有没有能耐,他就及早地屈居到了魏忠贤靡下,惟命是从,这两年来深得魏忠贤之心,又做秉笔太监、又掌东厂,二人很是合得来。不过最近王体乾总觉得和魏忠贤的关系没有以前那么过心了……

他顾不得多想,集中注意力在皇帝的问话上,这时候他也不好多说,便小心地说道:“奴婢不知。”

朱由校哼了一声道:“刚才你们司礼监有个太监在门口转悠了一回,把给魏忠贤通风报信,这才能让魏忠贤出面报喜!这个老奴婢,心眼越来越多,朕不是看在他这么多年忠心耿耿的份上,真想叫人揍他一顿!”

王体乾忙说道:“魏公公也是为了皇爷高兴不是,南方捷报、天降祥瑞,这都是天大的喜讯呀。”

……

魏忠贤到内阁值房向内阁首辅顾秉镰传达了皇上的事情,让他们票拟。顾秉镰是跟了魏忠贤才提拔到内阁首辅的位置的,他在朝野根本没什么威望,比起三朝元老德高望重的叶向高差远了。但是魏忠贤一时找不到听话又够资格的人,经皇帝首肯,就让顾秉镰做了内阁首辅一职。顾秉镰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经历了那么多血腥事,早已明悟过来,根本就不提什么政治主张,皇帝和代表皇权的司礼监怎么说,他就怎么做。一时这皇宫内外,竟变得河蟹起来,以前内阁和司礼监水火不容的形式居然消失了。

顾秉镰听说是张问的事儿,马上就琢磨,这捷报传来天就下雪了,皇上肯定欢喜得不得了,看来这封赏的事得弄喜庆一些,但是他很快又想:前不久的西湖棋馆案,这张问可是有责任的,死的东林党自然不能完全算到他头上,张问只是就事上报而已,但是那案子还牵涉了兵部尚书崔呈秀等人,这些人都是叫魏忠贤干爹的人。虽说最后在口供上动了手脚,魏忠贤袒护了崔呈秀等人,但是崔呈秀看到死了那么多人,吓得也不轻,他们能盼着张问好过?

所以顾秉镰就问道:“望魏公提点一番,这事儿该怎么拟呢?”

张问得罪的崔呈秀等人虽是魏忠贤的人,但魏忠贤也管不了那么多,他只是想着张问几次给自己送银子,也早早就投过来的人,魏忠贤便说道:“顾阁老是首辅,就事论事,这事儿该咋办,咱们就咋办。”

顾秉镰道:“好,老夫就按魏公说的意思办。”

魏忠贤从内阁值房出来,便坐轿子回司礼监衙门去了。司礼监在“吉祥所”的司礼监胡同,衙门在高墙之类,以三座大殿为主体……这地方后来成了停尸房,阴气极重,这是后话,现在它还是个衙门。

魏忠贤不在皇帝身边时,腰板就挺直了,绷着一张马脸只要不笑,就像拉长了的脸一般,不怒自威倒是说不上,但是这么一张无常脸让旁边的人比较害怕就是了。

他从轿子上下来,一个太监给他挑开帘子,魏忠贤便大模大样地走了出来。那太监扶住魏忠贤,陪着小心道:“今儿下雪了,路滑,老祖宗慢点儿。”

“唔。”魏忠贤的一双小眼睛半睁不睁的,装笔地从鼻子里哼出一个声音来。

那太监又说道:“兵部尚书崔大人在花厅里等了有一会儿了。他说有事儿向老祖宗禀报,老祖宗这不刚从皇爷那里回来么,奴婢就让崔大人喝茶候着。”

魏忠贤话语不清地说道:“啊,那咱们就去花厅吧,见见崔呈秀。”

太监扶着魏忠贤向花厅走去,旁边还有个太监为他打着伞,后面一溜太监拿着拂尘跟着,整个一前呼后拥。

魏忠贤走进花厅,里面正坐着两个人,一个就是那矮墩身材的崔呈秀,另一个是文书房太监李永贞。

崔呈秀见到魏忠贤,急忙站起身三步做成两步走,奔到魏忠贤的面前,哭丧着脸道:“哎哟,干爹,这么大的雪您还来回奔波,您可要注意身子骨啊。”

魏忠贤笑骂道:“老夫还没死呢,你哭啥丧?”

“儿子天天求着干爹长命百岁,您就是儿子的亲爹啊!”满嘴胡子的崔呈秀一脸真诚地说着,完全不顾脸面,他亲爹早已作古,这时候不知道会不会气得从棺材里蹦出来。

魏忠贤对崔呈秀很满意,一个外廷的大臣,能这样喊爹叫爸的,人家是铁了心跟着咱家啊!

躬身立于一旁的李永贞也是认了魏忠贤做干爹,这时候被崔呈秀抢了先,还没顾得上说话,魏忠贤就回头指着李永贞道:“你这个干儿子,没崔呈秀热乎。”

李永贞立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诉起来,不住表忠心。魏忠贤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行了,你们都别啰嗦了,都起来吧,什么事儿,赶紧说出来。”

崔呈秀扶着魏忠贤坐下,说道:“浙江都指挥使那边给儿子来了密札,张问的事儿。”

“哦?”魏忠贤端起茶杯,说道,“先说说,怎么回事。”

崔呈秀把一封信放到茶几上,躬身道:“儿子以前在苏州做过浙直总督,南直隶和浙江地面上也有些旧人,这回张问做了浙直总督,手握大权,儿子自然就让人注意着张问的动静,封疆大吏不看紧点,不定会生出什么大逆不道的坏心思来……”

魏忠贤不动声色地哼哼了两声。

崔呈秀急忙说道:“干爹,儿子可不是公报私仇,西湖棋馆那事儿,儿子财迷心窍被人稀里糊涂地拉下水,幸好有干爹护着这才没事,咱们还正好借此机会除了那些个瞪鼻子上眼的人。儿子对张问并没有私人恩怨,这次儿子绝对是为了国家社稷和干爹作想,您不知道张问那家子在南边干些什么事。有个女人名叫韩阿妹,是白莲教教主的干女儿,自称什么圣姑,那可是叛党中的叛党,张问竟把这女人纳到房中了!因此还放了韩阿妹手下那些人一马,上表朝廷,要让他们的人做福建总兵!

干爹您想想,福建经此叛乱,官府荡然无存、百废待兴,这帮招安的乱党朝廷管得住吗?张问与他们勾勾搭搭,要让这帮乱党掌握福建的兵权,他想干什么?

还有,张问在温州府弄了一个温州大营,收罗了一帮子的心腹……浙江有都指挥司、各地有参将,要用兵他怎么不让地方将领招募兵丁?偏偏自己培植党羽,其用心不可不防。

这还没完,张问那个诰命夫人,皇后的姐姐,那真是在给皇上脸上泼脏水,在浙江拉帮结派,什么漕运、私盐、走私茶叶样样沾手,江湖上混得是响当当的名声,叫什么玄衣帮,要不是写信的人是儿子的门生,儿子还真不相信在幕后操纵江湖帮派的人是张家诰命夫人。这些人隐于市中偷鸡摸狗打探消息,眼线极广,恐怕也是张问指使的。干爹,张问此人,咱们可得防着点……”

第五折 扇分翠羽见龙行

段二 莺燕

司礼监的房子既大又旧,通光性也不太好,加上此时天降大雪浓云密布,光线就更加昏暗了,就算房子里大白天也掌了灯,依然给人昏暗的感觉,天气寒冷,于是又冷又暗,的确是阴气较重。

兵部尚书崔呈秀在魏忠贤的面前数落了一大通张问的不是,并称是公事。魏忠贤耐心十足地听完,半眯着眼睛装了会深沉,然后咕噜着喉咙发话了,他说起话来就像喉咙里常年有化不开的痰在作怪一般,可奇怪的是在皇上面前竟就十分清楚。

魏忠贤故作高深地皮笑肉不笑说道:“上来的奏章说了,叛贼有枪有炮,这张问要办成事儿也不容易,咱们甭管他是娶什么圣姑也好、和什么绿林大王拜把子也罢,办成事儿为皇爷为朝廷平息乱子不就行了?张问又不缺银子花,他去掺和那些个私盐私茶的作甚,咱家瞧着无凭无据的并不可信……”

“干爹!”崔呈秀面露急色地喊了一声。

魏忠贤哼了一声:“你们肚子里有几条虫咱家会不知道?张问就是一京官,在地方打了胜仗,立马就招回来了,他在地方上捣鼓那些小鱼小虾,有什么用?不用再说了,咱家瞧着东林党玩完,朝廷里还有暗流,别只顾着窝里斗,明白吗?”

崔呈秀叹了一口气道:“儿子遵命。”

这时李永贞见崔呈秀说得差不多了,便接着开口说事,他放低声音道:“干爹,上回皇后娘娘小产,儿子听说有人在皇后娘娘面前嚼舌头根子,说是干爹您派人点了皇后娘娘的穴道,这才让娘娘小产的……”

“啪!”魏忠贤满脸怒气,重重地将手里的茶杯搁在几案上,茶水震荡出来,洒得满案都是。

“宫里的太监又不是从少林寺武当选进来的,会什么点穴!皇后娘娘怀得是龙种,咱家有那个胆子吗?是谁在后面嚼舌头,查出来了?”

李永贞陪着小心道:“干爹,那人已经抓住了,是坤宁宫的一个宫女,正看押在东厂牢里,干爹示下,该怎么处置。”

魏忠贤一张马脸本来就长,这时拉着就更长了,他怒气冲冲地说道:“严加拷问,务必让她说出是谁指使的!”

“是,干爹。”

李永贞弯着腰又尖声说道:“干爹,皇后娘娘小产,自然不是咱们动的手脚,可皇后娘娘听了这些个谗言,恐怕对干爹您……”

魏忠贤怒道:“这宫里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坤宁宫的执事牌子是谁,怎么管教的人……你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皇爷常常去坤宁宫,难不保人在皇爷身边吹枕头风,最近皇爷好像对咱家很不满意,难道是因为这事儿?”

崔呈秀趁机说道:“皇后娘娘和张问可是沾亲带故的关系,娘娘要是和咱们过不去,张问恐怕也不会向着咱们。”

魏忠贤的小眼睛转悠着,在他的眼里,大事离自身太远、他也不怎么看重,这种人情世故,他可是最上心了。崔呈秀想离间张问,说了一大通危言耸听的大事,魏忠贤都没觉得怎么样,这时把皇后和张问的亲戚关系一联系,魏忠贤立马就上心了。他沉吟了一会,说道:“平日里皇后见不着张问,咱们看着点,连她姐姐也见不着。先别着急,这会儿张问正打了胜仗,要是马上就被对付上了,朝野对咱们都有看法,皇爷也不高兴……这样,先招张问回京里来,在京师,他能蹦达到哪里去?”

……

张问接到回京献孚的圣旨的时候,已是二月间了。二月春风似剪刀,江南的春天比京师来得早,柳枝发芽、绿草幽幽、春风见暖,新的一年,一切仿佛都是一个新的开始。

这段日子也够他忙乎的,甚至他那些如花似玉的妻妾都没空去管,全部放到杭州梅家坞沈碧瑶的庄园里,让沈碧瑶给管着。沈碧瑶这个女人倒是让张问很是省心,她对张问态度冷淡,除了那次非得要个孩子把张问给强?暴了,以后几乎都没管过张问。但是张问知道,在沈碧瑶的心里,自己是她唯一的男人,沈碧瑶是一个身体心理都有缺陷的女人,张问却觉得她在自己心里有很重要的位置。

张问忙的事,就是建立福建的官府秩序,总督府那帮子心腹,他按照忠诚度和作出的功劳,分别给予了文武官职。虽然都是代任某某官位,但是这些人一坐上各自的位置,就会建立自己的势力体系,把持住福建的军政,朝廷要派外人插足,恐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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