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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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明- 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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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是一片好意,张狂的性格让他一向如此,但此刻落入土谢图汗和扎萨克图汗的耳朵中意思截然不同,那好像是在讽刺两部骑兵战力。

临近夜幕,车臣汗和俄木布汗率本部骑兵返回君子津渡口。

夜晚中,黄河沿岸灯火星星点点。

白天女真人真真假假的表现让蒙古人的斥候变得紧张,巡逻不敢有一丝怠慢。

天气炎热。

汉部兵营大帐,翟岩光着膀子靠在椅子上,心思重重。白日里,无论他怎么向俄木布汗请命,俄木布汗也不愿意让他率兵前往事发地点。自从战事发生以来,俄木布汗对他的防范日益严密,严控汉部骑兵行动。他才发现,俄木布汗并没有像他想象那样坚定的反对女真人。

岳托虽然已经被关在了归化,他的阴影还笼罩在漠南。

俄木布汗的帐内,刚刚从归化城赶到的毛罕阴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封信,说:“大汗,这是岳托让我带给您的。”

俄木布汗皱起眉头,说:“我和他之间还有什么可说的。”手中却不自觉的将信件接过来,放在身边的案桌上,想想又问:“他没给别人写信吧?”

毛罕阴小心回答:“没有,日夜监视下他没有可能给别人送出信件。”

俄木布汗才放心的点点头。

第140章虚实

北岸军营中气氛沉闷,今日一战惨烈,女真人虽然已经退去,留给漠北蒙古人的印象再难磨灭。

尸体全被女真人部扔进了黄河,漠北人**死将士的尸首也无法收集,士气低落。

深夜,一列骑兵高举火把簇拥扎萨克图汗来到土谢图汗的营区。

虽然同在漠北,因为信奉教派的不同,平日里他们的关系不算亲热。

土谢图汗知道他为何来找自己,将其迎入后屏退帐中卫士。

两人对坐,还是札萨克图汗先开口,直接问:“你觉得这场战争还有必要继续下去吗?”

土谢图汗沉吟不语。

“漠北广袤直通极寒之地,荒凉穷困,女真人定居在辽东,若我们不去惹他们,女真人绝对不会对寒冷的草原感兴趣。如今已经救出了察哈尔部落,你我何必要为那两个人在此血战。我部落中的勇士只为我的部落流血!”

扎萨克图今日被车臣汗呛得发闷,说出这些话才感觉心情舒畅。他不相信土谢图汗愿意见到车臣汗和土默特人联姻成功,漠北不需要一个强大的阿鲁喀尔喀。

土谢图汗背手起身走了几步,一看便是心中犹豫之极,半晌后方说:“都已经动手了,开弓焉有回头箭,如果真能歼灭多尔衮的大军对我蒙古也是大有裨益!”

扎萨克图汗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复,神色尴尬,说:“削弱了女真人,也会削弱我们!”

土谢图汗紧皱眉头,说:“不错,明日再战该他们出力了!”这世界谁也不是傻子。

夜晚中的黄河水声潺潺。

对岸的兵营中也一夜不宁。

多尔衮亲自巡视归来的勇士,那些都是两白旗的精锐,每战死一人都会让他心痛不已,他只能选出最能战之士,方能在对岸顶住对蒙古人的冲击。

次日东方才露白,黄河中战船穿梭,岸边巡逻的蒙古斥候很快发现动静,急速禀告两汗。

两千多女真人去而复返,像昨日一样登岸。

土谢图汗和札萨克图汗各率骑兵压境,但都很默契的不急于出击。骑射手一直在外围骚扰,不疼不痒的的观望中让女真人在岸边从容的布置好铁蒺藜阵。

信使奔向君子津渡口的大营。

多尔衮站在黄河中的船头,目视车臣汗的铁骑驰援而来。

得到两汗告急,车臣汗调集来五千铁骑。

等到了战场,眼前的形势让他暴跳如雷,三万骑兵的注视下,两千多女真人在从容不迫的修建防御工事,铁蒺藜阵布置到四五里之外。

“你们为什么不动手?”车臣汗策马冲到扎萨克图汗和土谢图汗面前,咆哮质问。

女真只有两千多人过河,三万骑兵驻守的大营也向他求援,驻守此地还有什么意义,三万斥候吗?

两汗相互对视,都避开车臣汗的目光,这个盟主满足了车臣汗的虚荣心,但在他们眼里算不了什么。

车臣汗调转马头,朝自己的骑兵下令:“出击!”

土谢图汗忍不住提醒:“地面有铁蒺藜。”

车臣汗的身影顿了顿,命骑兵暂缓行动。

只有清理地面的铁蒺藜,才能发挥骑兵的优势。

女真步弓手散布在铁蒺藜阵中,利用弓箭射程的优势阻击蒙古人。阿鲁喀尔喀的骑射手像马蜂一样盘旋在周边,掩护步卒清理地面。

车臣汗仔细观察女真人的防御圈,方圆两里多的铁蒺藜阵和丛林一般高耸的超长枪让他不敢命骑兵冲锋。

该死的土谢图汗和扎萨克图汗!

怎么会让女真人将这里的铁蒺藜阵布置的如此之大。

流箭四飞,不时有人倒在血泊中。

半个时辰后,铁蒺藜被清除了一半,后列的蒙古骑兵排好队列,跃跃欲试。

黄河当中,多尔衮下令:“战船靠岸,吹撤退令!”

百只战船飞速靠岸,听见号角声的女真人丢下阵地逃往黄河。

车臣汗怎肯在众目睽睽之下让女真人逃走,他正要给土谢图汗和扎萨克图汗示范如何去击溃女真人。

传令兵大声呼喊:“冲刺!”

骑兵队冒着地面的铁蒺藜的风险加速,清理地面的步卒让开开道路。

女真人加紧登船,步伐迅捷,从一开始他们今天就没准备打这一仗。

“突击!”车臣汗怒吼,地面的铁蒺藜还没有清理干净。

几乎在同时,多尔衮也下令:“开船!”少数没来得及上船的士卒直接跳入水中,游在战船之后。

数千轻骑冲向河水,前列战马踩中地面的铁蒺藜,负痛倒地,后列的骑士控马绕开避免践踏。

留守阻击的三百女真骑兵见战船都已离岸,调转马头冲向黄河,背后长箭飞舞,不时有人落马。不少人驾马跃入黄河,随后丢下战马潜入翻滚的河水。

岸边骑射手万箭齐发,战船头女真人手持盾牌防御,水面有人中箭被浪涛卷走。

“多尔衮,敢上岸一战!”车臣汗催马到岸边朝河中的战船嘶吼。

多尔衮理也不理,转首进了船舱。

岸边留下了两百多具女真人的尸体,蒙古人也损失了一百多人。

土谢图汗和扎萨克图汗在原地观望,神色尴尬。

车臣汗在岸边巡视了一周,返回后神态倨傲,说:“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再困他们五六日,女真人不战自乱。打败多尔衮,有你们的好处。”他不敢过度责怪两汗,但话语中很不客气。

“下次女真人过河超过五千人马再向我求援。多尔衮狡诈,难保不会声东击西。这两天君子津渡口也不太平,女真人在黄河中进出频繁,我和土默特人也很紧张。”

车臣汗的不满任谁都能看得出来。

阿鲁喀尔喀的骑兵离去,土谢图汗和扎萨克图汗也各率部返营。

随后的几日,女真人都一直在黄河边闹腾,但都是雷声大雨点小。

女真人多次从黄河北侧登岸,也偶尔从君子津渡口进军,但从未大规模成功登陆过。

五日后,亥时时分。

多尔衮的大营内烛火幽暗。

连日折腾,让多尔衮也消瘦了几分,脸颊边胡茬乱生,面容憔悴。

一个黑衣人被卫士带入,正是几日前从古禄格营中逃出来的汉人丁昌。

多尔衮努力挤出面容,问:“汉人,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丁昌跪地行礼,说:“旗主能用到奴才,是奴才的荣幸。”

此行吉凶难测,岳托既然将丁昌放在如此重要的地方,那一定是心腹忠心之人。多尔衮知道如何让此人效忠,说:“你只要按我说的去做可保岳托无忧。”

丁昌果然再叩头谢恩,说:“请主子明示。”

“你今夜过河面见扎萨克图汗,就说我大金无意和漠北蒙古为敌,直言车臣汗和俄木布汗在利用他们。”

丁昌迟疑,问:“他们能相信我吗?”

“你如实告诉他们土默特部多数人都已归顺了女真,交代出古禄格的名字,将你知道的一起都说出来。”

“那不是出卖了他。”

“不说实话骗不过他们,也许形势不像想象中那么糟糕。”多尔衮脸色凝重。

今夜就要过河!女真人等不起,过了明日,士卒将要杀马充饥。

第141章过河

下半夜,夜露沁草,清风拂营。

一身黑衣的丁昌被十几个蒙古卫兵看押蜷缩在扎卡可图汗汗帐不远处的草地上。才游过黄河他就被巡逻的斥候发现,无论如何赌咒发誓,斥候也不完全相信他的话,扎萨克图汗才入睡不久,卫兵不愿为一个来历不明的使者惊醒酣睡中的大汗,只将他羁押在此,等待天明再禀告大汗做发落。

身负多尔衮的嘱托,丁昌心中着急,才嚷嚷两句,卫兵直接拔出弯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让他乖乖的闭口,漠北人可没那么好脾气。

黄河对岸,女真大营中黑乎乎一片。

只有在百步之内才能发现其中脚步声川流不息,为了不让对岸的蒙古人发觉,士卒在模糊的光亮中集结。

月光惨淡。

鄂堪全副盔甲立在多尔衮面前,这几日他的前锋营被抽调了近两千人过河,自己只能在河套观望,早已憋坏了。

多尔衮面容冷峻,白甲在月下泛着冷清的光彩。

“这几日对岸的战斗你都看清了,蒙古人不像汉人那样羸弱,此次过河再不是儿戏,务必在对岸立住脚。”

他径直平举右手,低吼:“镶白旗的巴图鲁,都靠你了。”

甲衣负身不能行礼,鄂堪拱手接命:“喳!”

离天明还有两个时辰,一千甲士摸索着登上岸边的小船,鄂堪死死把住船头,闭目逃避周边浪涛带来的恐惧,他不会游泳。

船夫挥桨,战船起航,月色下他们很难骗过斥候的眼线。

连日苦战的的水鬼再次潜入水中,他们只剩下了一千多人,这将是最后一次过河,要么突围往辽东,要么战死在河滩。

五千多名士卒队列整齐跟在水鬼的身后,这些人的水性不能保证他们在黄河中自由穿梭,但身边的战马可以帮助他们,只要不被浪涛卷走都能安全到达对岸。

一刻钟之后,东方天空中启明星闪亮,黄河的浪涛中人头浮动。

“女真人过河了!”岸边的蒙古斥候高声呼喊奔回大营,他们也能感觉到此次形式不同,河面上的人马连绵不绝。

巡逻的三千骑兵迅速赶到岸边。

远处大营中军大帐,扎萨克图汗猛一抖动,坐起身来,困意全无。远处的喊声传到此处声音低微,但这是他最恐惧的声音,睡的再沉也能被惊醒。

札萨克图汗下床披上外套走出帐门,见河岸边高举火把的骑兵驰骋不停。

大帐口的卫士簇拥过来。

百步开外的丁昌看见中军大帐外的动静,猜到出来的那个人就是札萨克图汗,猛然挣脱蒙古卫士的羁绊,冲前几步跪倒在地大声呼喊:“大汗,我是大金的使者,有话要对您说。”

扎萨克图汗扭头看过来,卫兵上前揪住丁昌,劈头盖脸一顿皮鞭。

“停下!”札萨克图汗挥手止住,问:“大金的使者何时入营的,我怎么不知道!”

卫士神态紧张,禀告:“一个时辰前他从黄河中泅过来,自称是大金的使者。”

扎萨克图汗挥手一个大巴掌打过去,骂道:“混账,怎么才告诉我。”

黄河岸边战马嘶鸣,火把乱舞,情形越来越急。

扎萨克图汗遥望片刻,对丁昌说:“你随我入帐!”

大帐周边的火把被点燃,亮如白昼。

丁昌战战兢兢,又默记了一遍多尔衮教他的说辞,好在多是实话实说,并不要他胡编乱造。

两个卫兵押送丁昌进了大帐,扎萨克图汗靠在虎皮大椅上,眯上眼睛端详他片刻,问:“你是汉人?”

“正是!”

“我的时间有限,有什么话快说!”

丁昌爬在地上,语出惊人,“两年前我是岳托贝勒的下属,一年前我是土默特部古禄格的亲信,如今我是多尔衮贝勒的使者。”

札萨克图汗饶有兴趣的询问:“这是什么意思?”

“多尔衮贝勒让我转告大汗,蒙古诸部不是全与大金为敌,譬如土默特部。大汗损兵折将最终不过是为别人做嫁衣。”丁昌鼓起勇气,他是抱着必死的信念过河的。

“老一套,没点新鲜的东西,我要整军出战了。”扎萨克图汗站起身来,作势要走。

“大汗到目前为止见过土默特人对大金动刀子吗?漠北为了土默特的利益洒血黄河岸,值得吗?“丁昌的话字字诛心。

扎萨克图汗冷笑一声,说:“你说的很好,我将你交给俄木布汗,这些话你敢当他的面对我再说一遍吗?”

瞬间,丁昌的脸色苍白,将他交给俄木布汗,连古禄格也会丧命。

“你到底还是怕死啊!”扎萨克图汗看出丁昌的怯意,吩咐部下:“将这个人看紧了!”大踏步走出营帐。

集结的牛角号声响起,在拂晓的清凉中熟睡的蒙古人穿戴整齐,跨马往大营正中集合。

在部落大纛的指引下,五千人马直往黄河岸边。

等扎萨克图汗率部赶到,土谢图汗早等在那里,两人都没急于出战。

“女真人此次来者不善!”土谢图汗指向前方,脸色凝重。

黎明前的黑暗,河道和岸边无法看的真切。但水中的动静和战马的嘶鸣显示过河的人马远超过以往。蒙古轻骑在四周环绕驰骋,骑射手逼近岸边骚扰,但两汗都没有命令主力骑兵临近岸边。

河道中,战船靠岸。

鄂堪挥手高喊:“快点上岸,布防。”

一千甲士拖着沉重的脚步踏上岸。

丛林般长矛被竖起,水鬼抬着装满铁蒺藜的竹筐一路小跑。

战马从水中冒出来,在淤泥中挣扎着爬上岸了,旁边的士卒的湿衣紧紧的贴在身上,勾勒出虬张的肌肉。牛录低声呼喊:“快点!”盔甲不能过水,弓箭不能过水,他们这些人只有随身的长刀可供使用。

卸空的船迅速返回,他们每快一份,过河的兵马就能多上一份。

“这次上岸的人不少!”

“正是!”

漠北两汗对话轻声细语,都没有提出击的事。

土谢图汗有看了一刻,终于说:“该通报车臣汗了。”

扎萨克图汗也点头。

一列近百人的骑兵奔驰向君子津渡口大营。

天就快亮了,汉部大营中,翟哲一夜心神不定,早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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