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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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明- 第3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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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若奔陕西后,明军在湖广的兵力下降不多,但实力下降了不少。蛇无头不行,左若军原本就是湖广军的头。

翟哲抬起头下令:“命张秋率部在扬州段候命,本王要亲自去为将士壮行。”

摄政王亲自送一个参将出征?总兵甚至将军也难得这般荣幸。

朱之锡不敢多问,躬身答应,转身退了下去。

他离去后,翟哲又转过头,饶有兴趣的问:“张秉因,你与赵玉成共事次数不少,你说济尔哈朗会不会暗中找本王议和。”

陪在摄政王身边,常常要经受这种考验,不能说不知道,但也不能说太离谱的答案。

张秉因道:“如果清廷在河南战败,两黄旗和多尔衮的矛盾一定再掩盖不住。”

“哈哈哈”翟哲大笑,“现在已经掩不住了““走,随本王去给大明的将士送行”他起身走往内殿。

许久没有披挂盔甲了,侍卫弯腰给摄政王的腰上束紧链子甲,翟哲弯腰时看见自己小腹部已有些微微凸起。

方进紧急通知扬州知府肃清过往的街道。半个时辰后,大将军府亲兵卫骑兵护送摄政王出城。

骑兵出扬州城后缓速向运河边行进,金色的旗帜被夕阳镀上一层淡红。沿途见到摄政王旗帜的百姓均俯身跪在路边恭送。

行走不到一刻钟,运河像一条大白蟒横贯在西边的沃野中。

岸边有翠柳,河中有战船。

骑兵骤然加速,如离弦之箭射向河岸,亲兵卫骑兵都是百战精锐,其中有不少人从北境追随摄政王至今。

水师战船静静的泊在水中,岸边整整齐齐跪着两千兵士。

张秋身材不高,他是浙东人,参加过杭州守城战,后被逢勤推荐进入讲武堂。他今日午时接到李志安的调令后立刻出发,万万没想到摄政王会亲自来送行。

奔腾的骑兵带出紧风挂面,体高健壮的白马在张秋五步之前停下步伐,翟哲道:“你就是张秋吗,抬起头来”

张秋抬头,在摄政王的马前,他觉得自己如蝼蚁般渺小。

“你去南阳给本王带几样东西给萧之言”翟哲往后一摆手。方进招手命后面的骑士下马,兵士们从马背上取下十几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包裹上前,方进自己捧着一个木盒走过来。

“这个盒子中是当年卢公送我的腰刀,你交给萧之言,河南诸军都由他节制,不听号令者可临机处置。”

“末将遵命”张秋大声答复。他不明白为何摄政王到此刻才赐金刀,难道湖广军还有敢不听号令吗?

军中士卒精气神十足。

翟哲忍不住夸道:“好吧,你去吧有你这样的年轻人,何愁不能击溃清虏”

得到摄政王亲口夸赞,张秋心中激荡,头盔触地,道:“为摄政王效力,万死不辞”

讲武堂里出来的武官,只知道摄政王,不知大明皇帝。江南反剃发令时,如今的隆武帝正被郑芝龙困在福州呢。

兵士登船,连夜南下,在长江水道中折返往西。

翟哲回到扬州时,天空中已由橙红变成铁灰。

明军在河南占尽优势,并并非没有隐忧。

他信任的两位将军,逢勤在淮扬,左若在陕西。由湖广杀入河南的明军人数虽多,但成分复杂。李定国是新降的大西军,许义阳军年初才整编完成,萧之言和车风的骑兵还没正式成军。弓辰麾下是山西义军,金声桓军战力最强,但未必能对萧之言服气。

近年来,那柄腰刀,他带在身边慢慢变成一种负担。

萧之言,也只有萧之言明白这柄刀对他的意义,送出去也罢。

第699章中原战(二)

“南阳城不是一等一的坚城,曾经被李……自成攻破过”

五六里外,城头有微弱的灯火闪烁。燥热的晚风中,有两个人正站在一片树林的边查看军情。

许义阳听了李定国的话,哂然一笑,道:“河南的哪座城没有被李自成攻破过。”

李自成在河南击败了孙传庭,奠定了夺取天下的基础,不过屁股只在龙椅上坐了几个月。

李定国语塞,好半晌才说:“那是自然,但河南最坚固的城市要属开封,李自成当年在开封城下陈兵百万,费了半年时间,最后还是趁春潮掘黄河淹城才攻破了开封。”

那些地方太遥远了。许义阳皱着眉头说:“先破南阳才是当务之急。”

李定国虽然是将军职,但他才投入大明不久,在军中没有一个熟悉的将领。他与许义阳从长沙汇合后一路北上,慢慢成了朋友。好在柳随风登上兵部尚书后,他终于在朝中有了靠山,铁甲和兵器陆续到位。

“我倒是有个主意”李定国开口很是谨慎,道:“南阳难攻,如今我大军已把这里包围的水泄不通,破城是迟早的事。”

他在军议中从不多言,大西军与吴三桂军曾有过过节,他是新人,理当多听少说。他有什么想法喜欢给许义阳说,许义阳没什么架子,职位又比他低,更重要的是,许义阳是萧之言的义子,很方便把他的想法转告主帅。

“清廷在河南最有威胁的是勒克德浑的骑兵,常来骚扰,让我等无法集中兵力攻城。镇西王不愿与清虏骑兵决战,我大明骑兵战法未熟,不是清虏骑兵对手。如果吾等能引诱勒克德浑骑兵踏入埋伏一举击溃,不但南阳可下,河南全境各城守军都将会失去战意。”

许义阳双目一亮:“我也有这个想法,但勒克德浑狡猾的很,只怕南阳城破他也不会踏入陷阱。”

李定国没有立刻答复,他用皮靴在软草中磨蹭了许久,才说:“主意还需落在镇西王军身上。”

“镇西王军?”英雄所见略同,许义阳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果然是个好主意”他兴奋的搓了搓手,说:“你我这就回去,向义父献策。”

李定国抬头看看星空,银河中斑斑点点,他笑笑,说:“今日时候不早了,你去与萧将军说吧,我还要回本部兵营中巡视一圈。”

许义阳一把拉住他:“李将军,这是你的主意啊”

“谁的不一样,就怕镇西王知道是我出的主意,事情反而不好办了”

军功不是那么好拿的,他把功劳献给许义阳比留给自己更受益。

两人回到大营,已是亥时过半。

在夏日酷暑和蚊虫的夹击下,军中多数士卒还没有入眠。中军亲兵在军营中巡察,禁止兵士喧哗,检查的各地岗哨。

许义阳来到中军大营外,见大帐里的灯火还是亮着的,他略一犹豫,还是往里面走去。

他只是总兵职,南阳城外的明军中有萧之言、金声桓和李定国三位将军,但他才是明军中的二号人物,光自幼进出中军这一条,就是谁也比不了。

因为,他是萧之言的义子。当然,并非每个人都这么看,金声桓和弓辰都有不同的观点。

门口的亲兵都认识许义阳,有人往里面禀告,侍卫直接放行。

许义阳掀开门帘走进大帐。

“义父”

萧之言头也不抬,忙不迭招手,道:“你来的正好,铁炮已经轰了三天,城内守军仍然凶猛。我准备明日从南城和西城方向挖地道攻城,你看如何?”若论不受束缚的骑兵突袭,大明军中没有人能比得上他,但攻城战实非他所长。许义阳在军中地位高,也因为萧之言信任他,经常采用他的策略。

但军中主帅不是能力强就能坐上去,这个位置有多重意味,资历、战绩和关系,缺一不可。左若、逢勤和萧之言都是追随翟哲几十年的老臣。翟哲宁愿把河南战场交可能不合适的萧之言,也不会任金声桓为帅。

“好啊,去年摄政王正是用地道攻破了扬州城。”许义阳来到义父身边坐下,迫不及待说:“刚才,我与李将军前去查看军情,李将军想出一个可一战定中原的策略。”

“什么法子?”萧之言放下手中的布营图。

“诱勒克德浑前来袭营”许义阳声音于脆。

萧之言摇头道:“想法是好的,我看勒克德浑只会在周边虚张声势,瞅准机会截几批粮草,不敢冒险袭我大营。

许义阳问:“如果镇西王撤兵呢?”

明军能在南阳城下大破清兵,吴三桂的骑兵功不可没。在那场大会战中,正是因为吴三桂的骑兵加入战局,勒克德浑抵挡不住,率骑兵远遁。仅仅以湖广明军的实力对清兵虽然有一定优势,但远没达到可以碾压清廷河南军的境地“让镇西王撤兵?”萧之言猛一拍大腿,叫道:“好计”然后,他又迅速摇头作出决定:“此策不可行”

他前后的反应甚是奇怪,许义阳忍不住问:“为何?”

“你不知道啊”萧之言苦笑,“汉中监军夏允彝给我传来密报,南阳大战后,镇西王早就想把他的骑兵调回去了,我这边一松口,那一万骑兵很可能弄假成真,走了之后就不回来了。”

他见许义阳面现出惊色,提醒道:“许多事情不想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镇西王虽然派一万骑兵来助我,但他们未必期盼我打胜仗。”

“原来如此”许义阳恍然大悟,“难怪他们不参与攻城。”

“他们是骑兵,有借口不参与攻城啊”萧之言很无奈。

许义阳一时没了主意,他这个层次接触不到许多内幕,也就是萧之言把他当亲儿子看,才把这等紧要的消息告诉他。

他在长沙崭露头角,杀伐果敢,创立了名声。然后又被摄政王调遣平定瞿式铝叛乱,那简直是送上门来的功劳,但在处理陈邦博问题上还是展现了自己的智慧。

但他万万想不到,与明军驻扎在一处的那一万骑兵竟然如此不靠谱。

回到营中,洗漱后躺入帐篷,他想了许久,还是觉得可惜。

“没有镇西王的骑兵,就击破不了勒克德浑吗?”他心中涌出一股热浪,但很快消散。义父不会同意他的主意,只需徐徐推进,河南尽在掌握之中,又何必冒险。

明军在南阳城外攻城十日,眼看城头的砖石已被铁炮轰击成一堆废墟,但守军仍然不溃。

萧之言怒了,每日亲自纵马环城督战,战事迟迟没有进展。许义阳和李定国分别在南城和东城外督本部兵马舍命奋战。他到北城外看金声桓部攻城,虽然也在忙忙碌碌,但总觉得少了一股气势——不胜宁死的气势。

十日后,樊城军送来消息,摄政王从扬州调集两千步卒前来助战,已到樊城,请萧将军前来接应。

清虏骑兵常在樊城到南阳之间活动,萧之言命攻城稍缓一日,命李定国前去接人。

李定国那日献策后,一直没有见到萧之言的动静。他不好多问,率本部兵马前去接应张秋军。

两日后,他把张秋接到南阳城外,萧之言在中军大帐召集诸将,迎接来人。

张秋一个参将,本当不起这个庞大的阵势,但他带来的东西太珍贵。

军中参将以上武将都到了,分立中军大帐两侧。

萧之言治军不像左若那么严厉,他没到之前,军中武将议论纷纷。有人发牢骚说:“吾等攻城十日,未见进展,王爷派来两千步卒,能有何用?”

当下,立刻有人附和。

许义阳看说话那人是金声桓的部下,按捺不住,出列斥责道:“若是我等攻城得力,取下南阳,也就不用王爷忧心派兵前来助阵了。尔等不知羞耻,还敢在此大言不惭。”

他的身份可以说这样的话,但除了萧之言那样的主帅,军中很少有人会训丨斥别人的部下。因为,但凡是独领一军的武将,都有些护短。

几个参将被当头棒喝,止住了嗡嗡声。

金声桓果然忍不住站出来说:“许总兵好大的的威风,南阳不克,看来是因为我部将士懈怠了。”

许义阳挺着胸脯道:“摄政王派军前来助阵是好事。只需问心无愧,何必介意”

金声桓冷笑道:“好个问心无愧,你不妨把话说明白”

许义阳张口欲接话,门口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帐外亲兵呼叫:“萧将军到”

萧之言大踏步走入大帐,直入主座坐下。

张秋手捧木盒紧随其后。

帐中安静下来,张秋站在萧之言身前,朗声宣布:“奉摄政王命,赐腰刀于将军萧之言,统领中原战局,若有不听号令者,临机处置。”

他拉开木盒的盖子,身后的亲兵上前拖着木盒,他伸手取出一柄黝黑的腰刀,双手呈向萧之言。

萧之言起身双手借住,恭敬摆放在案头。

金声桓看的清楚,心头一震黯然,无论他再怎么费心机,注定与主帅的位置无缘了。

第700章中原战(三)

那柄黝黑的腰刀黯淡无光,朴实无华。

除了萧之言,军帐中资格最老的金声桓也未曾见过这柄腰刀。他在想,为何摄政王在南阳大胜后赐萧之言金刀,想的多了,就会害怕,金声桓脊背微有寒意。

他初投大明时,想当江西提督,隆武帝不许,翟哲和郑芝龙也不许。如果那时多尔衮能松口给他江西提督的职位,他也许没那么快投靠大明。投靠翟哲后来他一直在左若帐下效力,左若治军严厉,军中士卒悍勇不下女真,他心服口服。

但萧之言是谁?军中只知大将军府下逢勤左若,萧之言擒获多铎,不过是恰逢其会。左若走后,湖广军难道不该由他为帅吗?

萧之言拱手命张秋归位。

张秋行礼退下,送出赐刀后,他就是军中普通参将。

萧之言道:“诸将听好,摄政王还赐予锦袍百件,命本将军在南阳城破后赏于立功的将士。各将回营传达军令,今日大军歇息一日,明日攻城,有功者赏,懈怠者斩”

他难得发威。摄政王赐予他这柄腰刀,是给他权威,又何曾不是对他的鞭策。

萧之言一向以义气袍泽领军,突然管理近十万大军的吃喝拉撒,每日都觉得一睁眼就有无数事情堆积在案头。好在金声桓、许义阳、弓辰和李定国都能管好本部兵马,大明的骑兵营实际主官早就是车风了。他直接统领的中军只有五千骑。

帐议结束后,许义阳陪着张秋前去查看南阳城势。

两人领两百多骑兵绕城一周,张秋指着城头的废墟道:“大军攻城很凶猛,清虏快撑不住了”他初来乍到,先夸赞一番,以免让人觉得傲气。

许义阳摇动马鞭笑道:“张参将精于攻城,只说毛病指点就行了。南阳远不及扬州,我等在这里半个月没有进展,让摄政王牵挂,实在惭愧。”

“指点不敢当”张秋指向三四里的炮阵,“末将看四城外都设有炮阵,如此炮弹无法集中,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啊”

许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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