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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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明- 第3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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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哲没有拔刀,不断命传令兵往各部传达命令。

亲兵卫骑兵在战场游走,所到之处,原本千疮百孔的队列慢慢像是被针线串联起来。方元科被剥夺了战场指挥权,他浑身自在,督本部一万兵马在清虏溃兵中穿插切割。

溃兵又被阻挡住,博洛再次率三千骑兵回头。

明军仅有的骑兵在战场中非常显眼。

博洛擦亮眼睛,惊呼:“那是晋王的旗帜”

晋王的战旗离他只有三四里地。

博洛眼光很毒,晋王身边只有两千骑兵

他的心动了。

明廷晋王许久没有临阵,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能够杀死翟哲,明廷将不战自乱。

博洛也不管自己到底有没有那个权力,举刀指向几里外,许诺道:“杀过去,斩翟哲者,赏千金,封侯”

三千女真骑兵扑向晋王的亲兵卫。

途中妄图阻拦的明军皆被铁蹄践踏为肉泥。

相距两里,翟哲看见从侧翼冲来的清虏骑兵。

“迎敌”“迎敌”

亲兵卫骑兵中军号令兵高呼。

鲍广听命,他没有领亲兵卫掉头,反而是直接往前冲刺,拉开与清虏骑兵的距离,然后走了一个弧形,两千亲兵卫变成与清虏骑兵交错平行相对行进。

明军也有骑术如此精良的骑兵

翟哲有心立威。

两千亲兵卫没有继续与博洛捉迷藏,再往西行进五六百步远,绕了一个半圆掉头,与清虏骑兵相距两里路对峙。

“冲”鲍广举刀。

“冲”博洛举刀。

方元科分三千步卒从侧翼包抄过来。

黝黑的腰刀就在手边,翟哲没有拔刀,方进等八个侍卫守在他左右。

弯刀碰上戚刀,两队骑兵碰撞在一起,明军骑兵的队形更加紧密,如一柄钝器刺入鲜肉,艰难的把清虏骑兵切割成两半。

鲍广身披三重重甲,势不可挡,明军队列中心的骑兵鸟铳手瞄准外围的清虏扣动扳机。

击散清虏骑兵队列后,亲兵卫骑兵脱出战场,趁博洛尚在召集残兵之际,亲兵骑兵再给女真人拦腰一击。

乱军中,翟哲灵活的驾驭战马。

从开始到结束,他一直没有拔刀。

女真人玩命杀向晋王的大旗,方进左肩中了一刀,一条三寸长的口子正在往外渗血。

但是,博洛今日三番两次率军回头,女真骑兵早已是强弩之末,碰见蓄势待发的大将军亲兵卫,结果可想而知。

短暂的混战后,博洛情知事不可为,想指挥骑兵脱离战场。

来时容易走时候难,明军亲兵卫紧咬住不放,一直到追击十几里路才停下脚步。此刻,博洛身边只剩下了五百多骑。

穷寇莫追,翟哲心系扬州城,把失去主将四散而逃的清虏溃兵留给方元科,率亲兵卫骑兵返回城内。

李志安正在调集壮丁灭火,明军将士手持锋利的刀刃,凡是见到留有辫子的,立刻上前一刀割掉,于于净净。

今日是原定举行祭祀大典的日子。

朝廷礼部侍郎领十几个僧人进入扬州城。

清虏俘虏在囚车中奄奄一息。多铎和张存仁身份特殊,格外优待,单独一个囚车。

翟哲征袍未解,策马来到多铎的囚车前。

多铎两眼看天,他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死在这里对你是个解脱”

多铎没有多话,此时任何话都显得多余。

张存仁眼巴巴看着翟哲,见晋王看都没看他,策马离去,知道自己的命运再无转机。

午后,斥候来报,多尔衮率两万骑兵南下,接应从扬州城逃出来的溃兵。翟哲传令,命追击的明军撤回扬州城北的大营。

未时。

李志安部押解三千五百女真人出扬州城西门,一直走到运河边。数万扬州百姓紧紧相随,还有专门从江南敢来观礼的士子。

两个明军士卒押解一个女真人,让他们背朝运河,面朝扬州城方向跪下。

翟哲留在扬州府,没有亲临现场。

李志安为行刑总管,吏部侍郎黄本骥为监斩官。

博洛和张存仁本是凌迟之刑,晋王仁慈,念张存仁非大恶之人,把他的凌迟改为斩首。

监斩官验明十几位女真武将真身,李志安一声令下,刽子手手起刀落,三千五百颗首级落地。

礼毕,李志安派人到城内去送信。一盏茶的功夫,晋王传令,命李志安把这些尸首投入西营外的陷马坑中埋藏。

十几位大德高僧面朝汹涌的运河水念诵经文超度,直到午夜才结束。

礼部专门从江南运来了一船纸钱,燃烧后黑色的纸灰在扬州城内外四处飘荡。

有人期盼,有人唾骂,斩俘献祭的礼节简陋的让许多人失望。

晋王没有出面,在场职位最高的官员是礼部侍郎。

杀俘不是目的只是手段,翟哲其实不想与此事牵上太深的瓜葛。攻下扬州城,明军完成了北伐的第一阶段目标。

多尔衮一击不中,全身而退,用两场失败挽救了战略失误,这是一个需要全力以赴的对手。

不过他没想到明军会这么快攻下扬州城。

第603章借势压人

扬州城的战事暂时结束,多尔衮率残兵退回淮安城,坐守淮河之侧,局势豁然开朗。

有时候放下一身轻松,只是可惜了扬州这片膏腴之地。

从高邮往南再没有清兵的踪迹,女真人摆脱了雨季驻扎在野外的痛苦。

翟哲不急于继续进军,先以大将军的名义张贴布告,免除扬州府三年田赋,安顿逃难的流民。

明军在高邮城设立行营。

高邮城城墙千疮百孔,四门往内布置了无数防御设施。城内房屋被扒的七零八落,垒砌了几个可以遮挡城外炮击的营地。

守城最危急时,阎应元把城内男丁编为十队,老弱妇孺编为四营。男女老少,无论贫贱富贵一视同仁,必须都参与守城,这才力保高邮城不失。

乡绅与贱民一体,真是斯文扫地。不过面对阎应元的大刀,无人敢说一个“不”字。

晋王率亲兵卫赶到高邮城,阎应元前来拜见,身后跟着陈明遇、王公略和李大庆三将。

阎应元神情恭敬,禀告军情,最后说到城内的伤亡。

“我军正兵战死重伤四千两百二十人,府兵战死重伤三千五百人,城内百姓伤亡超过两万之众。”

他嘴里说出那些冰冷的数字,听不出有什么情绪。

陈明遇和李大庆看阎应元的背影,心情沉重。

与战死并称的重伤,是指失去再战能力的重伤,无法通过治疗重返军阵了。

“原来伤亡近半了”翟哲对阎应元另眼相看。能维持兵马伤亡近半而不溃乱者,必有过人之才。

“阎总兵,辛苦了,高邮城守军浴血守城,为我大明击败清虏立下大功,本王现将城内所有府兵改为正兵,归你统辖所有战死的府兵也当做正兵同等待之”

“谢王爷”阎应元声音有些激荡。

正兵的军饷和待遇远超过府兵,翟哲把那些府兵改为正兵,这种赏赐远比几两银子更得人心。而且,高邮城的正兵和府兵合一超过一万人,阎应元拿到统辖大权,离封将军一步之遥。

阎应元身后,李大庆抬起头偷看高台上的晋王。

前日高邮城形势危急时他奉命去扬州大营求援,后又孤身返回高邮城,誓与高邮城共存亡。今日见阎应元升官加爵,心中很不是滋味,果然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他因受反剃发令激,投笔从戎,入讲武堂后表现优异。高邮一战,让他见识了战争的冷酷无情,也明白战场不是军歌中唱的那般令人向往。

随后数日,诸将上报功劳,军中将士立功者各得奖赏。大将军主事,明军封赏便捷,赏银在一个月之内全部到位,升官加爵立刻体现,李大庆升为军中协同守备。

扬州府的明军一分为二,逢勤协助大将军统管高邮行营,李志则率另一半兵马驻守扬州城。

军中杂事尚未处理完毕,南京提督金小鼎送来密信。

应天府兵丁在江面搜寻了三天,水师在江道中捞出无数乌龟王八,小太监张瑾还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密信很厚,金小鼎老老实实的请罪,把整个事件他所知道的信息详细记录其中。

翟哲看完后,心情异常烦躁。

隆武帝不老实,那个太监若是活着逃出去,不是去福建,就是去四川。

郑芝龙不足为惧,但是他现在有求于吴三桂。如果圣上的真有密诏传到吴三桂手中,镇西王未必敢起兵清君侧,但可以堂而皇之拒绝他出兵陕西的提议。

当然,他没有排除最差的局面——郑芝龙和吴三桂同谋起兵攻江南。真是如此,北伐之战暂时要停下来了。

他静思片刻,提笔手写一份文书。

“阉人张瑾身犯欺君之罪,畏罪潜逃,命南直隶、浙江和湖广诸府画像拘捕,有发现张瑾踪迹者,赏白银五十两大将军府的传令兵快马加鞭把公文送到刑部,再由刑部往各地下巡捕文书,江南的风向标一日大变。翟哲深思熟虑,给内阁留了一份情面。

如果郑芝龙和吴三桂真被浆糊涂了脑子,他还需倚仗那些文官的力量。

六月初,缉捕张瑾的公告贴满各府县。

一条船队从南京出发,逆水而上。

中间是一座客船,礼部郎中张焕坐在船头,另有两艘水师战船护卫。

张焕是吴三桂的老相识了,他从柳随风的幕僚升任礼部郎中,升职都落在吴三桂身上。

六月初在长江中行船,只要不下雨,沿途景色能让人忘记旅途的疲乏张焕怀中揣着一份封赏的圣旨,一份大将军的信件。临行前,他特意去请示柳随风,以免错会了大将军的意图。

吴三桂得知朝廷使者将来,命吴三荣出川相迎。

吴三荣引张焕入川,每到紧要处,他绘声绘色讲述张献忠在蜀中残忍无人性的行径,清兵在四川减丁造的杀戮。

吴三桂反正掌管四川不到一年,四川已经恢复了一些人气。

清虏入川推行剃发令,成都、江洲在屠刀下顺从,但各处起事的义军一直未绝。去年,吴三桂反正,朝廷派来钦差宣旨,义军随即解散,各归各地。

张焕一路听得明白,吴三荣此举不是心血来潮,而是希望他能把四川的这些事传达给晋王。镇西王反正,不仅为国事,也解救川人于水火之中。

一行人入成都,张焕先拜祭武侯祠,再见镇西王吴三桂。

先宣告圣旨昭示朝廷赏赐,礼毕后,张焕把圣旨交到吴三桂手中,换了一副神色,拱手笑道:“王爷,别来无恙“张使一路辛苦”吴三桂请张焕落座。

两人分宾主坐定,张焕好似换了身份,道:“去年清虏阿济格从陇西攻汉中,因时近寒冬,大将军仓促间无力发兵相救。今年大将军起兵攻江淮,取扬州,牵制清虏十几万大军,王爷为何不乘机攻汉中以收复失地?”

他怀中掏出一封信,道:“大将军听闻我要来四川,特在扬州城手书一封,快马送到南京,托我带给王爷。”

吴三桂双手接过信件,笑道:“四川距南京千里,我也是才听说晋王正在攻打江淮。”这是很拙劣的托词。

“岳州将军左若去年冬天为牵制清虏在南阳与勒克德浑激战半年,王爷应该有耳闻才对”

吴三桂笑容不退,问:“听说扬州已下,不知晋王想把战事推行到哪一步?”

张焕想也不想,道:“京师”

吴三桂只是笑。

张焕话锋一转,问:“王爷知道晋王投入大明前的经历吗?”

“本王略有耳闻,晋王曾经在草原叱咤风云过”

“不错,那王爷是否知道漠南草原近期的变化?”

“你是说察哈尔脱清吗?”吴三桂脸色未变,心中泛起波澜。他听说了察哈尔大汗额哲在漠南草原起事,但他不知道晋王在这件事中起的作用。

张焕道:“晋王在草原时与蒙古大汗额哲近乎是结拜之交,若不是晋王鼓动,额哲怎会起兵反清”晋王不主动向他透露这些消息,他也不知道其中的内幕。

吴三桂不信。翟哲在草原时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与额哲成为结拜之交。

“按照额哲大汗与晋王的约定,额哲近日将攻入陕西,也许还会攻山西,或许进河南,天下局势已经如此明朗,王爷手握重兵,难道只困守蜀地,任由清虏猖獗吗?”

吴三桂这次被惊吓到了。

额哲是蒙古的大汗,不是大明的臣子,更不是晋王的下属。什么结拜之交,更是用来哄小孩听的玩意。翟哲已占据大明最富庶的土地,要是还有蒙古这个盟友,天下的归属还有疑问吗?

他占据四川,封镇西王,进一步可独立割据,退一步也可以老老实实当大明的臣子。

“当真如此?”

张焕拱手,道:“小使怎敢欺骗王爷”

吴三桂不解,道:“蒙古入陕西必经坚固的榆林卫,且陕西穷困,蒙古人无力攻取西安这样的大城,额哲怎会弃张家口取陕西?”

“因为晋王需要”张焕直言,“大明少骑兵,在中原与清虏对战极为吃力,晋王要打通西北通道,从草原贩运战马。”

晋王需要战马,额哲便会送马过来吗?吴三桂的脑子没这么简单。

蒙古与江南明廷相距千里,双方能达成这样的盟约,说明额哲大汗与晋王翟哲之间信任度颇高。非结拜之交,但两人一定曾在草原建立了信任的基础。

“晋王有何吩咐,张使请直说吧”

“汉中本是王爷的属地,晋王希望王爷能取回丢失的城池”

吴三桂苦笑,道:“非我不想,是我实在没这个能力,阿济格还在汉中”

“察哈尔蒙古攻陕西,左若会调集大军攻打南阳,阿济格在汉中坐不了多久,王爷到时候不要袖手旁观就好了没有吴三桂的支持和配合,左若兵出襄阳很难造成威胁。吴三桂有数万骑兵,这是大明欠缺的机动力量。

“只要阿济格离开汉中,我一定会出兵”吴三桂当即表态。

“王爷收复汉中后,可不能就此止步”

第604章蒙古入关

嘴上说来都是空。

出于多种原因,翟哲迫不及待要把吴三桂拉上战场。这位大明新晋的镇西王,也不是那么容易上钩的鱼。

陕西榆林卫曾经大明抵挡蒙古人骚扰最坚固的防线。

榆林卫东边是沙漠,处于河套草原与黄土高原的交接处,深不见底的坑道是天然的防御圈。大明榆林卫边军出过许多名将,姜镶家族就是起源于榆林卫,大明现在的军中大佬左若和萧之言也曾在榆林军短暂效力。

曾经,因为榆林卫边军的存在,河套蒙古人不敢入大明一步。

现在的榆林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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