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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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明- 第3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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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朝廷没钱,影响更大。

堵胤锡身在战场,知道军中不可断饷,能体会到一点翟哲的难处。但要是让他全力推行两税,他不愿意做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因为税吏出自户部,如同当年监矿税的太监,收上来的银子与湖广没有半点关系。

张心政点头表示赞同,道:“堵大人不发言,长沙士林群情汹汹,连王船山也写了一篇文章,说朝廷征收两税祸国殃民,我们有什么好怕的”

他说的王船山是指王夫之,号船山。王夫之本是衢州文士,因清兵南下,他逃到长沙避祸,在湖南士林中名声极旺。

袁长达心中总是不安,道:“钦差是个武人,只怕不会听士林那一套”

张鼎查探过南京城的底细,满脸不屑,道:“钦差是原浙东反贼许都的儿子,因为认萧之言当爹,才爬得这么快。”

袁长达皱着眉头说:“那才可怕,说明他是晋王的亲信如果朝廷派一个士林中人来,一切都好说。不看僧面看佛面,请张老出面,再让王船山写几篇文章,这件事也就抹过去了。但晋王派亲信来长沙,又是武人,只怕不好善了。”他以前紧跟何腾蛟,一直关注何腾蛟被翟哲抓捕,到最后斩杀在南京城,胆子变得极小。

袁长达是长沙知府,他的态度极为关键。他都胆小让其他几人又是鄙视,又是担心。

张心政面现不豫之色,说:“一个少年人,怕什么,等他到了长沙,只需用酒色财三物将其困住。等时间长了,事情又抓不到眉目,咱们再给他找几个人来交差,他唯有听袁大人安排”

“他是武人”张鼎像是抓到什么关键的东西,跳起来道:“刘铁棍可未必能容他”

他说的刘铁棍正是长沙总兵刘承胤,他原是武冈总兵。

何腾蛟往荆州时,长沙原有三万多兵马驻防。堵胤锡宠着忠贞营,这些人原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

何腾蛟的亲信在荆州城下被翟哲吃的于于净净,长沙兵马群龙无首,堵胤锡上奏朝廷,将刘承胤调至长沙,让其部将陈友龙为武冈总兵。

刘承胤为人凶横霸道,在长沙连袁长达也不敢得罪。

眼下大明各地总兵均被晋王系武将把持,唯有湖南还处于半独立状态。晋王这时候突然派一个武将钦差过来,事情可能不是只为征税这么简单。

众人明白张鼎的意思,各自细想片刻。

张心政不以为然道:“不过是一个少年,你们想的也太多了”

袁长达也不相信许义阳此行是针对刘承胤。那个人可是及其不好惹,麾下强兵悍将,除了堵胤锡没有人能管得住。

张鼎转念一想,也觉得自己太过于敏感了,摇头道:“不管那么多了,这次交几个矿工去交差。下次税吏还敢来,得打断他们一条腿,银子是一两也没有。这里是湖南,不是江南。我就不信朝廷敢派大军来镇压”

几个人商量好等钦差到达长沙后的对策,各自散去。

宁乡县离长沙五六十里山路,宁乡加征矿税激起民变后,湖广各地官府和税吏都不敢动,等朝廷的反应。如果宁乡的事情解决不好,征收矿税在湖广只怕要落到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客船经过浩瀚的洞庭湖在长沙靠岸。

过了池州后,一路天气晴朗,许义阳大饱眼福。下船时,他精神抖擞,同行的十几个人莫不如此。

近几年来江南的商会发展迅速,有不少客商往返于湖广和江南之间。

从码头到长沙城有半个时辰的路程。众人进了长沙城,那掌柜选了一个偏僻的客栈。许义阳让随从歇下,找来客栈的伙计,问:“长沙城内,哪座青楼最有名?”

张二武在旁边听得清楚,没想到大人在船上憋了八天,这一下船就要找女“要说青楼,长沙城内再没有能超过秋月楼的了”那伙计隐然有自豪之色。

一个青楼,有什么值得夸赞在大明还有比秦淮河坊更有风韵的青楼吗?许义阳心中暗自好笑。但与一个伙计也没什么好计较,他问清楚道路,回到屋内洗了一把脸歇息下来。

一行人是假扮客商,为了掩人耳目,便要假戏真做,那个掌柜歇下来后开始找同行谈生意。

第537章秋月楼

湖广是大明仅次于南直隶的行省。

湖广物产丰富,洞庭湖周边良田万顷,荆州和武昌也是产粮之地。但过了长沙往西,地理环境大变,深山沟壑,有猛兽瘴气,苗民生在其中,汉人很少能入其中。

现在湖广的形势倒是有些尴尬。湖广有一个总督,一个巡抚,但兵马只听大将军的命令行事。

荆州和湖南的民务由堵胤锡掌管。而岳州府以东,包括武昌府以及江西的九江府和南直隶的安庆府则听新任巡抚姚启圣之命。

去年,堵胤锡被翟哲请到荆州,尽心尽力办事。但今年朝令下来,他心中确实有不平。

下一步就要入阁了,他不知道皇帝或者说是晋王会任命他为哪一部尚书。兵部尚书聊胜于无,陈子龙坐稳了吏部尚书,也许只有刑部尚书的位置要换人。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再在湖广做违心之事。他协助翟哲稳定荆州府,筹集粮草帮大军攻清虏是凭本心做事。那么他此刻反对朝廷加收两税也是凭本心做事。

四月中旬。

朝廷的公文发到荆州府。只是以大将军府和吏部的名义发来两份公文,没有圣旨。

堵胤锡细细看了,他很矛盾,大将军点了他的名字,他若是还在这边不理睬,那是等同于直接对抗了。在大明,只要还想为官,没有人会对抗晋王。

从南京返回的信使禀告:“朝廷命许义阳为钦差,正在往长沙进发,督促征收两税。同行有五百兵丁,在沿途太平府和九江等地巡视两税征收情况。”

“看来,我是要再回长沙一趟了!”堵胤锡收起公文。

翟哲此举是在逼他,让一个年轻的武职钦差去长沙,他不能眼睁睁看着那里出乱子。

荆州安稳,忠贞营正在休养生息。

晋王帐下萧之言和车风来到这里之后,迅速与李过等人打成一片。他们都是陕西人,萧之言好友,李自成在他面前也只是个晚辈。当初与他同辈投入流贼的马贼一个也见不到了。

堵胤锡思前想后,叹息道:“这里终究不是我的地盘!”

荆州不是,长沙也不会是。他不是何腾蛟,没有与朝廷对抗的念头。只是湖南与湖北不一样,他只希望那里不要因两税案出乱子。

此去长沙不知要多长时间。

他找来李过和高一功好生嘱咐,又传令让姚启圣从武昌来荆州,把湖广各府的事情交代一番。诸般事情安排妥当后,荆州水师护送湖广总督返回长沙。

船只一路行走极慢,堵胤锡不想在钦差之前到达长沙。抗税民乱之事可大可小,以他的身份和官场阅历想压制一个年轻的武职钦差是轻而易举。

在长沙城的许义阳可没这么多心思。

他虽然年轻,但翟哲既然敢把他派出来,其实已经给他铺好了路。

在屋内歇息了一个下午,许义阳走出房门。

天色昏暗,正是寻花问柳,偷香窃玉的好时候。

他带张二武同行,按照那个伙计所说,七绕八绕,道路越走越僻静,越看越不像是有青楼的地方。

张二武明知故问:“少爷,你这是要去哪啊?”

“闭嘴!”许义阳大踏步往前走。

拐过一条小道,眼前豁然开朗,前面有几座别致的木楼,里面有灯光闪耀,隐约有说话的声音和乐声。

“这是不像是青楼吧?”张二武觉得不对劲。

许义阳走到近前,抬头看见第一座木楼门匾上三个字,将信将疑,问:“秋月楼,就是这里吗?”

不像是妓院啊!没有龟公,也没有老鸨。

许义阳在门口站立片刻,确认里面有丝竹声传出来,以他的经验,这首曲子弹得不错。

“妈的,不是那个伙计骗人吧!”他小声骂了一句,到底不敢敲门,带着张二武原路返回客栈。

在路上,张二武肚子里偷笑,问:“少爷,你不进去了?”

许义阳不答复他,回到屋子蒙头大睡。

他在秦淮河畔厮混过,知道青楼是最容易打听消息的地方,所以一到长沙,直奔最有名的青楼,没想到吃了个闭门羹。

次日,士卒们全听随行的掌柜安排做些杂务。

许义阳又找了几个人打听,才知道那个伙计没有骗他。秋月楼确实是青楼,就像秦淮八艳在秦淮河畔有自己的河坊,如顾眉的眉楼,秋月楼是长沙名妓李秋月的楼。

李秋月色艺双全,慕名前来拜访的人排了长队。

他与张二武开玩笑,到:“长沙果然只是个小的地方!”

“那少爷还去不去?”

“当然要去!”

午后,许义阳专门写了个名帖,又往秋月楼而去。

晚上看到不甚清楚,他再走到秋月楼前,发现四周有松柏环绕,木楼从屋檐到雕栏,每一处都很精致,不亚于秦淮河坊。

院子门大开,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他径直走进去,里面一个老妈子走出来,满脸堆笑,问:“公子哪里来的,可不巧,月娘今日不在家。”

许义阳拱手,道:“小生是杭州人,来长沙购置货物,听说月娘的名,特地前来拜访!”他从衣袖中掏出一张名帖递过去。

老鸨眼里只有钱,听说来人是富商之家,那老妈子笑容更欢,道:“公子进去喝杯茶,月娘晚上会回来!”

许义阳不是没在风月场混过,怎会不知道怎么回事,掏出一块银锭,说:“今日我还有事要办,您帮我把这张名帖送给月娘,我明日再来!”

老妈子接过银子,掂量分量,立刻把腰完成九十度,道:“我一定办到,等公子再来,我给月娘安排!”

许义阳转身带张二武离去,等走到三四百步外,笑道:“我还当是卖艺不卖身,原来也只是皮肉生意!”

“那公子是喜欢哪一种?”

“当然是这一种,见到美食吃不到嘴里的滋味很好受么?”

两人一路闲聊回到客栈,一个穿着灰色衣服的伙计正在等着他们。

来人跟许义阳进入屋子,张二武守在外面,那伙计从怀中掏出一个竹筒,道:“这是千户大人命我送来的密信!”他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谁,也没有多问,这是季弘接管重组锦衣卫后立下的规矩。

许义阳接过竹筒,那伙计告退离去。

从头至尾,他没说自己在哪家商号做事。

拆开竹筒看完书信,许义阳脸上浮现出一层难以抑制的兴奋。

第538章燧发枪的来临

湖广本无事,那里吸引了天下人地方,但抓不住晋王的眼光。

晋王府欢声笑语。

近日有客商进献两只鸟,让晋王府沉浸在一片欢乐中。

海东青产自辽东,对满族人而言,正如龙凤于汉人,是一种图腾。海东青极难捕捉,更难驯化,这不是用银子可以买到的珍奇之物。

满人视海东青为神鸟,这个客商能避过层层关卡把海东青从南方带到江南,冒的风险不可谓不大。

晋王府前的广场上,外围有侍卫守卫,中间三个人围着两只大木笼子。

两只大雕抓住笼子里的横栏,尖锐的爪子缩在肉垫内,黑色的尖嘴往下沟曲,立在那里如猛虎蓄势。

翟哲特意请柳随风前来鉴赏。

柳随风眯着眼睛,上下端详半天,面现惊喜之色,道:“恭喜王爷,这两只海东青一雌一雄,雄者为白玉爪,雌者为玄色爪,皆为上品!”他家学渊源,虽然从未见过海东青,但曾经在书籍上见过记载这种猛鸟。早在唐朝时,便有渤海国进贡海东青,史书早有记载。大明初立时,也曾让辽东人进贡此鸟。

那商人是辽东汉人,名叫王林,闻言知道遇见识货的人了,喜不自胜,说:“柳大人说的没错!”

海东青在清廷也是贡品,犯死罪的罪犯如能抓捕一支海东青进贡,能免除罪过。他甘冒奇险,把这两只雕带到江南,所求的回报不仅仅是银子。

“是吗?”翟哲摸着下巴,微咧开嘴。他从没有一眼见上就喜欢的东西,今日破例。

王林弓着腰,道:“海东青为万鸟之王,也是天下最精明的猎手。王爷为大明柱石,万鸟之王今日也可被大人驱使!”

要想得到自己的想用的东西,不仅要有进献的宝物,还要有一张会说话的嘴。

那笼子中雄性海东青体格明显比雌性要大上一圈,突扑腾一下翅膀。隔着栅栏,翟哲能感受到两只海东青眼中表现出来的不耐烦和凶悍。

“这样的鸟不该关在笼子里!”

王林紧接着话头,说:“这两只海东青已被驯化,王爷可任意驱使!”

说话同时,他伸手拉开木栅栏上的门栓,两只海东青迈步走出来,听王林口哨振翅直上九霄。

两只海东青在王府上空盘旋三四圈,王林的口哨突然变得十分尖锐,两只海东青如重物坠地般从空中落下,带出一阵风声,立在木笼上摇摇晃晃。

风拂脸,翟哲大喜。

善攻者能飞九天之上,善守者能藏九地之下。这样的猛禽让他如何不爱。

“只需有人随我熟悉十几天,便能掌握这两只神鸟的习性!”王林笑容满面,说:“只是这两只神鸟无肉不食!”

柳随风偷看翟哲的神色,又说一遍:“恭喜王爷!”

翟哲伸手抚在雄性海东青头顶的一撮白毛上,他见那雄性海东青眼神锐利,但最终还是没有动弹,任由他手掌触及羽毛。

“好鸟!”

翟哲赞叹,他目光与海东青目光对视,问身边的王林:“你从辽东来,家中可有旁人?”

“我本是辽东汉人,妻小都带在身边南下,只有一个小妾被正红旗的贝子抢过去了!”王林言语中掩饰不住恨意。

“嗯!”翟哲略一沉吟,道:“既然你在辽东无牵无挂,就留在江南,你是商人,江南和江北隔着一条江,有着做不完的生意!”

王林大喜,道:“多谢王爷!”

那个小妾是他心爱的女人,但他到江南进献宝物可不仅仅是因为仇恨。

江南和江北隔着一条江,但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买卖。只有经过大将军府准许的客商才能在长江水道中出没,否则一旦被巡逻的兵士抓住,不但货物要被没收,连性命也难保。

晋王特准他在长江沿岸行商,把江南的棉纱、绸布甚至粮食等物贩运到江北,那就是数不尽的钱财。

世人皆有所好,所以没有拍不了的马屁,只有想不到的主意。

天下皆知晋王不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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