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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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明- 第3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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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军府如同当年的草原汗庭,姻亲都是手段,他很自豪,为当年能从车臣汗和岳托那里夺回自己心爱的女人而自豪。

江南的势力分成两块,复社士子都团聚在陈子龙身边,浙东的士子多功名不显,反而与北下者走的更近。从眼下来看,复社曾经权倾江南,他用两案连续打击,仍然在各地占据优势。

这两者都是他要依靠的力量。姻亲一途,虽然也不稳固,但总比什么都没有强。有些策略现在急不得,一用便要天下大乱。

乌兰说笑回应,道:“只怕天行顽劣,钱老不知能否看的上眼!”

翟哲意气勃发,道:“我翟哲的儿子,什么的女人娶不得!”

乌兰噗嗤一笑,道:“是啊,是啊,不但儿子这般,老子也一样,你在湖广纳了一房妾,为什么不带回南京来?”

这桩事,朝廷是下过敕令封赏的,大将军府谁的知道,但翟哲回来这半个月,范伊就是不提,乌兰没那么多心眼,一口点出来。

她的话勾起翟哲的心思,答道:“怎么不带回来,湖广的事还没了呢!”

“她很美貌吗?”

翟哲想了想,道:“她会骑马!”

乌兰惊喜,拍手道:“那我便能找个伴了!”她转念一想,又转首认真问翟哲:“你会让她与我骑行吗?”

“如你所愿!”

他二人在一起说话一直很随便,乌兰在大明了然一身,翟哲如在草原那般待她。

东院门口,范伊手里拿着一段锦站在那里,听里面的欢声笑语。她手里的东西是兄长才送过来的东西,因上面刺绣了行猎图,所以专门拿过来想给乌兰,到门口听见里面的欢笑脚步便停了下来。

翟哲多年与她相敬如宾,从不会笑的如此快活,说话如此轻松。

她突然有些嫉妒。

她是晋王正室,但是这么多年来,乌兰拥有的,她从来没有得到过。

第523章郑来

金小鼎的船队到达南京,一万士卒下船后在长江岸边驻扎。

一年间,他从一个亲兵侍卫统领成为南京提督,俨然是江南军中仅次于与逢勤和左若的第三号人物。这些是他用命换来的,也是他应得的。

觐见翟哲后,翟哲把许义阳介绍给他。

许义阳现在南京守备参将,暂统西营兵马,受金小鼎节制。

两个人同样年轻,许义阳要更年轻一点。

“金大人!”

“许参将!”

许义阳听说过金小鼎的经历,心中折服。

出发之前,金小鼎已经做好功课,知道眼前这人虽然年轻,但却不容小觑。许义阳是萧之言的义子,他的父亲许都曾经是翟哲的旧相识,又与陈子龙为生死之交。所以,他在军中一条坦途,南京守备参将只是他的起点。

南京城归于宁静,朝政的忙碌才刚刚开始。

内阁初立。

第一条朝令公布——解除海禁。

海禁早已名存实亡,福建的海路一直掌握在郑芝龙手里,广东落入郑芝龙手中后,粤海与南洋的贸易开始扩大。海禁其实只是在困住浙人的手脚。在此之前,杨志高便一直在舟山做海贸生意,但朝廷公然解除海禁,意义完全不同。

从表面看,这是对郑森参与刺杀案回应的一部分。浙海离日本的航线只有泉州到日本航线的一半。嘉靖年间,宁波府外的双屿岛是天下海贸的中心,大海商汪直、许栋都是徽州人,闽人可没有现在这等气候。

朝廷不仅仅解除海禁。

于此同时,商盟宣布成立钱庄——日升昌号。

日升昌号办的第一件大事便是在宁波府设立分号,凡是愿意打造船只入海的海商,只要有田产财物抵押,能从日升昌号借款。这就不仅仅是解除海禁,而是鼓励海贸了。

朝廷专门在宁波府设立船舶司,负责征税及协调造船及贸易,担任船舶司首任主官的正是杨志高。

浙海近来商贸稍有起色,但要想与郑芝龙在水上争雄,从打造船,到战法演练不是一日之功。但浙海的潜力,不亚于粤海。江南物产丰富,从宁波出海比走陆路要便捷的多。

翟哲此举正是放开门槛,先让浙人乃至徽州人再走向先辈在海上争雄之路。海商和海寇不过是一字之间,他坐拥江南,还怕那些人发家后不为自己效力吗?

二月底,江南各处嫩绿,浅草刚没马蹄。

郑芝龙从福州点一万兵马出仙霞关,在衢州府边境停下来。衢州前面便是金华府,那里就属于江南的地盘了。

新任浙江巡抚张煌言调集三万府兵在金华城内严阵以待,宁绍总兵孟康领一万兵马驻扎在东城外高地以做外援。

大帐内,郑芝龙阴沉着脸,郑鸿逵和郑彩在陪同着他。这两人去年随他征战一年,没想到福建老家过个春节也不能安心。郑森的信使一到福州,他立刻点了一万兵马北上。

带多少人马是个学问,带兵太多,像是在兴师问罪,带兵太少,又显得底气不足。

张煌言已经命使者前来警告了,只要进金华府一步,便意味开战。

郑芝龙忿恨的大骂:“早该把那个小子给调回来!”

郑鸿逵和郑彩都不敢说话,尤其是郑彩,郑森惹祸,他逃不了干系。

“现在怎么办?”

郑鸿逵劝道:“王爷,朝廷的圣旨下来,并没有提及大木,也许形势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翟哲一直在与清兵交战,投鼠忌器,不敢再与郑氏树立!”

郑芝龙恨铁不成钢,道:“若非如此,我早已收到大木的人头了!”

郑彩比这二人都要冷静,说:“如今翟哲加封晋王,控制朝政,又在浙江开海禁,各种目的都达到了,但朝廷迟迟没有下文给王爷……”他顿了顿,后续的话他不敢说出来,这是要让郑芝龙主动上书低头。

翟哲显然在装聋卖哑,这样僵持下去对郑氏不利。

“南京城下还有我三万兵马,翟哲吃人不吐骨头吗!”郑芝龙的不忿不仅仅是对郑森,也在对翟哲的不满。南京城的局势是去年收复江南时留下的隐患,迟早要解决,他唯恨自己年初行事不坚决,结果把儿子折进去了。

郑彩主动请缨:“不如,我去南京城走一遭!”

“也好!”郑芝龙沉吟片刻,道:“翟哲抓到了把柄,不会那么轻易撒手,你先去探探底,只要能把三万兵马带回来,我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

郑彩点头。

他与郑芝龙和郑森都很亲近,知道郑芝龙嘴上虽然骂的狠,其实心里很看重这个儿子。郑家子弟,能继承他家业的也只有郑森。

一队人北上,郑彩备下厚礼,南京城内的那些人府上难免都要拜一拜。尤其是那个柳随风,听说只有他在晋王面前能说上话。

从衢州出发,六日到南京,郑彩没敢先去镇江府兵营。

南京城的戒备没有解除,只有各地的府兵解散了一半,回去准备春耕。

郑彩先依次拜见新上任五位内阁大学士,再往柳随风的府上走一遭。

柳随风的宅子最简单,只有一个小庭院,家中两个门人,四个仆从。金小鼎担心他安全,专门给他配备了一队侍卫。

郑彩的礼物全被退回去,柳随风是不屑于他这点钱财的。

郑彩执礼甚恭,柳随风也很随意,他曾经在福州住上过有段日子,竟然用闽南语与郑彩交谈。

“你的来意我知道。但郑森这次是犯下死罪,若不是看在延平王曾经共抗清虏的份上,早随何腾蛟被斩首了。”

“是,是!”郑彩点头,“世子到底年轻,被妖人所惑!”

柳随风满口胡话,“晋王恼怒,你去见他,不可为他求情,只需请晋王严罚,或许晋王心软,便会绕他不死。”他在试探自己的闽南语郑彩究竟能不能听懂。

“是,是,王爷说了,此次把世子领回去后,必然严加管束!”

“还想给他领回去?”柳随风哼哼两声。

郑彩见柳随风脸色不善,又说好话。他在福建呼风唤雨,哪里受过这样的气,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与柳随风这样的老油条说的越多,他心中恐惧更甚,谈了一个时辰,郑彩落荒而逃。得知郑森被关押在大牢中,他又找上才到南京城五日的金小鼎,求他在狱中通融,不要让郑森吃了苦头。

第524章开价

上下都打点够了,口信探听的差不多了,郑彩才敢拜访晋王。

郑彩不擅长言辞,但郑芝龙却不像翟哲这样与士林搞好关系,福建有名的大儒黄道周视他如仇敌。在他割掉何楷的鼻子后,多半有点学问的人一直对他敬而远之,他手底下最缺的其实就是柳随风这样的人。

给几位大学士、柳随风和金小鼎送的礼物都是茶点,送到晋王府的东西才是正宴,纹银加上各种南洋的珍奇总价足有两万两银子。

宁盛现在为晋王府的大管家,翟哲却不像柳随风,所有的东西照单全收,郑彩走到晋王府前,看见门口摆着两个石雕瞪大眼睛的麒麟兽,原本被柳随风说的只剩下五成的志气又少了两成。

一个月前,翟哲虽然声名远扬,但真正见识过他的人都知道大将军待人和善,处事低调。大将军府在杭州比不上浙江巡抚衙门阔气,在西湖边的翟府更是少人知晓。

但此番翟哲被刺杀后受封晋王,正式进驻南京,像是换了个人。

门口左右两侧各站立了四个侍卫,盔甲鲜丽,腰配戚刀,手提鸟铳,两个眼睛滴溜溜看着前方,站立的姿势比那两个石刻的麒麟兽还要端正。这门房侍卫一共有六十四个人,每隔上两个时辰便会换岗。

郑彩送上礼物,被宁盛引入大门,再随侍卫往后院。走入晋王府,这位身经百战的总兵不敢东张西望,只敢看引路人的后背。面见隆武帝时他也不像现在这般忐忑,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他有求于人,担心完不成郑芝龙的嘱托,又怕不能把郑森带回去。

其实眼下的局面,对翟哲和郑芝龙都是一般为难,谁更能沉得住气,谁就能坐的更稳。

翟哲没有在书房见客,而是罕见的用了会客厅。

会客厅前也有侍卫。

郑彩进门时,发现这里好比一座大殿堂,足以容下百人,正前面的主座上坐着一个中年人,身穿蟒袍,又有一个侍卫佩刀站在右手侧。

郑芝龙虽富,但福建偏隅,底蕴和南京是没法比,郑彩的见识也仅限于闽地。

郑彩不敢抬头细看,屈膝道:“拜见晋王,大将军!”

“郑芝龙为何只让你来,不自己北上?”翟哲口气好像很高兴,歇了口气,再说:“起来吧!”

“王爷身体有恙,粤海近来又有生番闹事,听说大将军遇刺后,惊惶不安,特让末将前来拜见!”

“郑森的信延平王应该看过了吧!”

郑彩这才知道,郑森的信使竟然是翟哲有意放回福建的。

晋王的语气有些惆怅,道:“我与延平王有旧,先共攻南京,再同取江西,只是郑家出了这么一个不肖子孙,真的让我很为难!”

听他的口气,好像已经坐实了郑森参与刺杀的罪名,又听说当街斩首的十二个人中有四个郑家侍卫,郑彩来时路上想的说辞和底气到了此刻十余其二。

“你回去转告延平王,我给他留几分情面,不让郑森受血光之灾,赐他三尺白绫,留他一个全尸,也给朝堂留一份脸面。”

郑彩单膝跪地,拱手求道:“郑森年幼,被何腾蛟所惑,求王爷饶他一条性命!”

“我要是当日丢了性命,也该怪郑森年幼吗?”翟哲怒喝声如滚滚闷雷。

“你回去转告郑芝龙,他若想留下郑森性命,便自己北上南京请罪,若不然,你领郑森的尸首回去吧!”

“王爷!”郑彩还要再说。翟哲好像怒气旺盛,竟然径自走了。

偌大的宫殿只剩下两个人,方进走下来说:“王爷发怒,你还是先回去吧!”他陪郑森走到门口,路上多说了几句话,道:“你是不知道当时有多惊险,刺客用的螺旋管心的长鸟铳,只有西洋才有,铅子有剧毒,击中王爷右侧侍卫,我想起来还是后怕!”

“都怪何腾蛟,都怪何腾蛟!”郑彩听的心惊肉跳,只把罪名往死人身上推。

两人一路说话出门,路上方进随口说了几件秘闻,都是刺杀案的隐秘,外界闻所未闻。这几天花了近万两银子,得到的消息还没有方进随口给他说的多,郑彩心里暗中责备自己怎么把这么个重要的人给忘了。

到南京城三日,他明白几位内阁大学士在这件事毫无发言权,郑森的生死全操在大将军一人之手。还有那三万兵马,被江南重兵分割团团围住,只要翟哲一声号令,只怕郑芝龙多年心血就此打了水漂。

方进一直把郑彩送至快到大门的地方,郑彩见左右没人,压低声音道:“方侍卫指教,在下感激不尽!”

出了晋王府,他查方进的住处。郑氏在南京城布局多年,自有门路,他很快得知方进的住处离晋王府只隔着三条街道。方进因白日需到翟哲身边当差,所以住址离晋王府很近。

郑彩重新又准备一份厚礼,直到酉时,方进从晋王府出来回到自家,他自己不敢上门,命郑氏家人把礼单送上门去。

他知道自己在南京城不知有多少人盯着,方进不比几位内阁大学士,未必会见自己,所以先送礼单。这礼单就等于礼物,会后续慢慢找门路过到方进的户下。

出人意料,方进竟然把礼单收下了,并让家人传话,明日夜晚与郑彩在醉江南相会。

醉江南不是酒楼,却是一座茶坊。

郑彩早早定下房间,次日夜色朦胧时,方进果然来相会。方进换了一件暗青色的棉袄,但他身材高大,到哪个地方都会惹人注目。

郑彩心里不是没有怀疑,但现在他一点门路没有,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他找了很多人,一听说是为郑森的事情而来,一个个把他拒之门外。天色已黑,茶坊中竟然像越来越热闹。

醉江南不仅仅是喝茶的地方,也有歌妓唱歌献艺。这里原本没这么热闹,自秦淮河河坊被许义阳率兵一夜清扫,一大批士子被惩戒后,那里已成为南京城的禁忌所在。

谣传这座茶坊背后的主人是大将军的舅爷范永斗,靠山极硬,因此接下来一批生意。

大将军府搬入南京城后,南京城的格局在慢慢发生变化,这里正在变得比往日更繁华。因为多了很多实权人物,因此更像是大明的都城。有权力就有人寻租,有人寻租便有搧客。

走进茶楼正中的天井,正有一班闲客在等今夜的花魁献技,听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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