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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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明-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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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节,翟哲按照兄长的吩咐,准备了一干礼品前往大盛魁范家。

订亲之后,成亲之前,按照习俗,翟哲每个重要的节日都需要去范家拜访,除夕日他是在草原度过的,春节就免了,但元宵节是再逃不过去了。

范永斗很热情,热情的让翟哲有点意外。如果仅从表象看,翟哲甚至认为范永斗是最赏识他的人。在伙计护卫眼里,他锦衣玉食,在各位东家眼里其实他只不过是个庶子,无权无势。

命管家收了礼物后,范永斗将翟哲邀请进入书房。

书房内生了炉子,翟哲脱去外面的裘衣也不感到寒冷。

书房正中间摆着一付紫檀木根雕茶座,足有近三尺高,四尺长,右端平整光滑,如温润如如意,在左端却分叉成高低两端恰似假山怪石。在平整处,摆放着一套茶具,连底座、纳水壶和四个小茶杯四个闻香杯都是新疆白玉质,晶莹剔透。茶杯小如核桃,壁薄如铜钱。在茶座的中间是一四方竹制漏水盘,上放一个柿子般大小的紫砂冲罐。

“坐!”

范永斗从柜子里取出一个白瓷茶罐,从中舀出一勺茶叶,放在杯中,又从角落的炉子上取来热气腾腾的开水。

纳水、洗茶,倒茶,范永斗的动作很慢,神情专注,挥洒自如。

“这是去年冬天从福建运过来的茶叶,你尝尝!”

翟哲恭敬坐在范永斗的对面,取起一小杯,先闻,后用嘴唇蘸出一点品尝,清香扑鼻,“好茶!”

范永斗靠在椅子上指着茶座说:“这是福建人的习俗,我干这个已经十几年了,慢慢的也好上了此道。”

翟哲将杯中茶一饮而尽,笑说:“此茶虽好,对像我这样喜欢牛饮的人就有些不合适了。”

范永斗笑笑,并没有接话,直起腰身,挥动手腕,缓慢将桌上的四个小茶杯全部注满茶水。飘渺的水汽中,他那认真神态让坐在对面的翟哲没来由的生出一丝敬意。

“这些够了吗?”范永斗面带微笑指着眼前的四个白瓷茶杯。

翟哲有些尴尬。

范永斗又靠在椅背上,说:“我很喜欢泡茶,它能让我专注,又能让我放松!”

翟哲突然想起集子里的那些流言,都说范永斗年轻的时候因父亲经营不善,家徒四壁,曾务农为生过。眼前的这个人走到今天这一步,其中的酸甜苦辣外人是无法感受的。

“你很年轻,很好!”范永斗毫不掩饰自己对翟哲的欣赏。

“大兄谬赞了!”

“集子里的这些商号,这些东家,我脑子里都清清楚楚!这些人都太循规蹈矩了,如果有你这敢孤身出塞当马贼的胆量,哪里有我的机会!”范永斗话里虽然在夸翟哲,也蕴含一丝自得之意。

年前商队成功抵达辽东,基本已经宣告张家口商号的霸主换人了。卢家进退两难,坐吃山空,若不乖乖的认输,恐怕逃不了家破人亡的结局。

“年轻人,性子莽撞,胆子大!”翟哲自嘲了几句。

范永斗轻咳一声,这么多年了,在人前他从不多言,无论遇见什么事都能沉稳面对,如今成功在望,面对这个年轻人他突然爆发出一种倾诉的冲动。如果自己的成功无人可以欣赏,那岂也不是一种遗憾。

“说的好!胆子大!你以为这个集子里的人谁的胆子没有大过?当年出塞的时候,都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但稍有点成就,有些人的胆子就变小了。人生不冒险,怎会有成就?”

这些话里掩饰不住得意之色!

“大兄高明!”翟哲取起一个小白瓷茶杯一饮而尽,心中如翻江倒海。

“可辽东是敌国!”这句话他憋在心里,忍不住脱口而出。

范永斗的脸先红后白,最后慢慢恢复常态,感觉就像喝了一杯美酒里面放了一只苍蝇。

翟哲自觉失礼,默不作声。

“出塞的人哪里有国?”范永斗苦笑一声,也仰首喝了一杯茶,过了这么久,茶水已经有些凉了,冰冷的从咽喉一直流到胸腹部,让他觉难受。

屋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正在此时,屋外响起一个温柔的女声:“大爷!午饭已经准备好了。”

范永斗起身抬手示意:“走吧!”片刻之间已恢复常态。

门外请示的正是范伊的丫鬟文莹,见两人出门,低头垂目,又福了一幅,说:“小姐让我来招呼大爷的!”

两人跟在文莹身后拐过一条廊自,前往内宅堂屋。

等到门口的时候,见到范伊带着绿莹早在那里候着了。

翟哲偷看范伊一眼,见她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像是会说话一般正在朝自己眨巴,连忙避开。大明内地礼教甚严,从没女子有这么大的胆量。范伊自幼在张家口生活,与蒙古女人接触的多,倒是少了一份拘谨。

待翟哲走到自己身前,范伊躬身服了一服,说:“二爷!”说完之后捂嘴偷笑。

翟哲正不知该如何答复。

范永斗不知是余怒未消,还是怎么回事,板着脸说:“伊儿,不得无礼!”

范伊却不怕他,吐了吐舌头,有瞄了翟哲一眼,踮脚往屋内去了。

第22章围集

冬去春来,冰雪慢慢消融。

正月之后,翟哲在集子呆的时间长,只去过山谷老营一次,将联络事宜给萧之言交代清楚。

离商队返回张家口的日子应该不远了,八家商号很繁忙,唯独翟哲最清闲,经营上的事务他是没有机会插手的。

除了偶尔找弓辰等一干老朋友喝酒聊天,翟哲每天只呆在家里看看书练练武。

翟哲在等待,集子里很多人都在等待。草原上土默特人与察哈尔人共十几万大军已经对峙了半年了,今年无论怎么说也要分出个胜负来,对某些人来说,这可能是最后的机会。

从二月份开始,从草原各地来到集子的蒙古人渐渐多了起来。没有了土默特人转手做生意,最偏远的蒙古部落也需要派人来张家口采购货物。

这一日,在张家口出塞的道路上,八个骑士腰跨刀,背负弓,箭壶里都插满的箭支。

翟哲正在其中,他的大黑马神骏,夹在人群中也引人注目。

弓辰走在最前面,在马上伸着懒腰,说:“一个冬天,身子骨都像锈住似的。”

旁边有一人插言,说:“老弓,你不是连弓箭都忘了怎么射了吧!”

“你放屁,你看我今天怎么赢你!”

又有人说:“都别吵吵,若是萧之言在,你们这些人都是白给。”说完之后还看了翟哲一眼。

这些人里五个是张家口堡的边军,两个是翟哲带的护卫,大家平日都很熟识,今日是弓辰提议约好一起去草原狩猎。

听见此言,弓辰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放慢马速,落在翟哲身边,小声问:“萧兄这是去哪了,好久没有见过他了。”

有些事,翟哲还不好向弓辰透漏,说:“他已经离开了翟家,可能是出塞了吧!”

“难道是去当马贼了!”弓辰摇头,说完自己也不相信。

张坝草原上已见不到积雪,塞外清冷的空气入肺,格外清新。一行人出了张家口,拐向东方,西边是察哈尔大军的集结地,他们可不想自找麻烦。

翟哲催动大黑马,往张坝草原方向一个草坡顶部全力奔驰,让马儿也舒展筋骨。突然间他好像看见远处地平线上有一列黑影在移动。

“蒙古人,蒙古人!”翟哲指向远方,回首向同伴大呼。

蒙古人有什么奇怪的,草原见到蒙古人也值得这么大呼小叫!其他七个人跟着他后面也催马冲上来。

“察哈尔的大军!”顺着翟哲指的方向看过去,弓辰的脸色变了,远处地平线上黑压压的一支骑兵正在沉默的移动。

“至少有三千人!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

察哈尔人西迁在张坝草原与土默特人交战时,大明宣大镇边军也曾非常紧张,当时连张家口的商号也都退到了长城以内。但林丹汗没有对张家口派出一兵一卒,与大明蓟辽总督在朵颜草原还一直保持了联系,慢慢宣大镇也就放松了警惕。土默特人向大明求援的时候,朝廷还曾派出调停使者。

弓辰又细看了片刻,说:“从行军的方向来看,应该是朝张家口来的!我们必须要马上回去报告!”

八人立刻调转马头,往集镇狂奔。

弓辰等五人直接往张家口堡的方向去了。翟哲回到集子后心神不宁,直接登上了一座酒楼的二楼,要了一壶酒。

街道上行人匆匆,没有人知道将至的危险。

大约半个时辰,只听见入口的方向铁蹄隆隆,声音像闷雷一般由远而近。

“真的是朝张家口来了!”

翟哲急匆匆下楼,才到了楼梯口处,便听见有人高喊:“察哈尔人来了!”集子里街道上人群从北往南蜂拥而过。

“蒙古人来了!”哭喊声四面八方。

翟哲跳到酒楼门口,见街道上全是拥挤的人群,一边奔跑,一边喊叫。受惊的骡马夹杂其中,四处乱撞。

这里离宣镇还有三十多里地,翟哲知道,如果察哈尔骑兵来了,这个集子里谁也跑不了。到了宣镇也入不了塞,搞不好还成为了察哈尔骑兵的猎杀对象,索性搬了一把椅子坐下。

察哈尔骑兵的速度惊人,两列骑兵疾驰从集镇的两边奔过,将这里完全包围。从集镇里只逃出了二十几骑,察哈尔骑兵也没有追赶,只是将集子包围的水泄不通。

一队骑兵从宽阔的主街道直冲进来,绕集一周,高声传令:“大汗有令,所有人到张家口堡外草地上集合,违抗者斩。”沿途来不及躲避有七八个人被直接撞飞在道边。

不管是东家,还是伙计,甚至是前来购买货物的蒙古人,都老老实实按照察哈尔骑兵的指令往张家口堡方向走去,翟哲也混杂在其中。

察哈尔骑兵凶神恶煞般的挥鞭在身后驱赶。

“快一点!”一个骑兵突然拔出弯刀砍向落在后面行动缓慢的受伤者。

便听见一声惨叫,有人高喊:“杀人了,杀人了!”大家的脚步更加迅速。翟哲在人群中突然看见范永斗的身影,脸色苍白,连帽子也不知道掉哪了,在护卫的包裹下低头疾走。

骑兵开始挥动鞭子抽打,尖叫声四起,街道狭窄,场面更加混乱,翟哲渐渐落在了后面。

等出了集子,四周都是骑兵的马蹄声,翟哲低头加快脚步,突然听见一声鞭响,背上火辣辣一阵疼,结结实实挨了一鞭子。

“都跪下!大汗到了!”也不知从哪里传来了这么一声喊,被骑兵包围的集子里的人都跪倒在地,翟哲也屈膝压在柔软的草地上。

全场都安静了,骑兵停下手中动作,肃立成列。

翟哲偷偷抬头往前瞟,便见一个身披皮毛中年红脸汉子在四五十骑兵的簇拥下来到队伍前,鹰钩鼻,头发黄灰相间,像刺猬般的树立。

这就是蒙古的大汗林丹汗吗?翟哲低下头。

张家口堡内,守备黄骅扶着女墙的石头边站立看着堡下被蒙古人押解的几千集民,双手微微颤抖。察哈尔人的寇边来的毫无征兆,接到弓辰等人的报告,他一直认为那只是从张家口路过的骑兵。

一个大嗓门的蒙古人冲到堡下大喊:“大明的官员听着,来者是四十万蒙古的共主大汗。一直不停号令统帅的土默特部落已被到征服,不复存在,大汗要求接受大明给予土默特人的市赏!若不听从,必将张家口夷为平地。”

黄骅听了这句话方才醒悟过来,察哈尔人不是来寇边的,是来要求市赏的!连忙命人在城墙上回话:“必将大汗的要求转告给圣上,大明与蒙古永结同好!”

林丹汗在马上小声朝嘀咕了几声,挥手而下。

环绕在他四周的四五十蒙古骑兵突然张弓搭箭,射向天空,片刻之后拥挤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压抑的惨叫。

那个蒙古人又大声喊叫:“一月之内,市赏必行!否则大汗要攻破宣府!”

听完这些话之后,林丹汗拨转马头,率先往张坝草原方向而去,身后大队骑兵紧随,将集子里的人都丢在原地离去了。

林丹汗是来要市赏的!

市赏是几十年前大明与土默特阿勒坦汗议和时达成的协议,说的明白一点就是官府采购,每年两次,由大明朝廷派人与土默特部落直接商议交易茶马。但这么多年下来,现在市赏的交易量连民间商号的交易量一成都不到。

难怪林丹汗不理睬卢福友,他是将希望寄托在朝廷的市赏上。冬去春来,冰雪慢慢消融。

正月之后,翟哲在集子呆的时间长,只去过山谷老营一次,将联络事宜给萧之言交代清楚。

离商队返回张家口的日子应该不远了,八家商号很繁忙,唯独翟哲最清闲,经营上的事务他是没有机会插手的。

除了偶尔找弓辰等一干老朋友喝酒聊天,翟哲每天只呆在家里看看书练练武。

翟哲在等待,集子里很多人都在等待。草原上土默特人与察哈尔人共十几万大军已经对峙了半年了,今年无论怎么说也要分出个胜负来,对某些人来说,这可能是最后的机会。

从二月份开始,从草原各地来到集子的蒙古人渐渐多了起来。没有了土默特人转手做生意,最偏远的蒙古部落也需要派人来张家口采购货物。

这一日,在张家口出塞的道路上,八个骑士腰跨刀,背负弓,箭壶里都插满的箭支。

翟哲正在其中,他的大黑马神骏,夹在人群中也引人注目。

弓辰走在最前面,在马上伸着懒腰,说:“一个冬天,身子骨都像锈住似的。”

旁边有一人插言,说:“老弓,你不是连弓箭都忘了怎么射了吧!”

“你放屁,你看我今天怎么赢你!”

又有人说:“都别吵吵,若是萧之言在,你们这些人都是白给。”说完之后还看了翟哲一眼。

这些人里五个是张家口堡的边军,两个是翟哲带的护卫,大家平日都很熟识,今日是弓辰提议约好一起去草原狩猎。

听见此言,弓辰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放慢马速,落在翟哲身边,小声问:“萧兄这是去哪了,好久没有见过他了。”

有些事,翟哲还不好向弓辰透漏,说:“他已经离开了翟家,可能是出塞了吧!”

“难道是去当马贼了!”弓辰摇头,说完自己也不相信。

张坝草原上已见不到积雪,塞外清冷的空气入肺,格外清新。一行人出了张家口,拐向东方,西边是察哈尔大军的集结地,他们可不想自找麻烦。

翟哲催动大黑马,往张坝草原方向一个草坡顶部全力奔驰,让马儿也舒展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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