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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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明- 第1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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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贵胸口起伏,显然在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怒气。胡广心中叹了口气,知道他这样也是在情理之中。

不管是谁,遇到安贵这样的处境。肯定是非常愤怒的。

他弟弟其实并不是故意碰坏人家花瓶,而是人家,也就是眼下占据他家的那个中年发福男子看中了他家的房子,故意几文钱买了个花瓶,让安平不小心打碎,然后说是名贵花瓶,值老多的钱,非要赔不可。

如果只是普通的碰瓷也还好,关键是这人的女儿还是五城兵马指挥司中的副指挥之一。敢反驳,马上被抓去大牢,然后要安家赔钱,否则不放人。

民不与官斗,这是刻在老百姓骨子里的经验。安家砸锅卖铁,甚至连房子转眼都属于那中年发福男人,可就算这样,还是没能捞出人来。

其实也很简单,人家就是要你破家,免得以后出什么事情,如此而已。

原本就因为少了当家人和大儿子这两个顶梁柱而艰难度日的安家,一下欺压成如此,就差点死老娘,死弟弟,据说还在打安悦的主意,准备把她卖窑子里去。

这种事情落到任何人头上,都是要怒发冲冠的。安贵有什么样的打算,胡广自然也能了解到。

不过胡广理解归理解,可还是摇摇头道:“你别忘记了,那个欺压你家的廖大武,他其实不是一个人,而是整个五城兵马指挥司,还有背后的兵部官员,都是从他们这种类似的敲诈手段中得到好处的。你自己和他们斗,能斗得赢么?”

这次的事情中,廖大武是多拿了点好处,让自己的丈人丈母娘得了一套房子。不过,类似的事情,他们并没有少干。这里多拿了点钱,那就从其他事情上少拿一点便是。

当然,这些事情都是安贵弟弟在牢里的时候,才了解到的。和他关一起的那些人,都是相似的遭遇。只是其他人没有他这么好运,竟然会被救出去。

也可能是这种事情实在太多了,以至于牢卒毫无忌惮地说话时,就当安平是死人,也忘记了平头老百姓出去后,还有啥能力反扑。

“斗不过也要斗,我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安贵咬牙切齿地说出声道。

胡广没有马上说话,只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兄弟,你别忘记了,你的背后还有我们,还有叫天军。你忘记了么,我们叫天军的宗旨是什么?”

安贵抬头看着胡广,怔怔地不出声。

胡广的表情严肃了起来,认真地对他说道:“忍得一时之气,就按照我交代给你的去做事。等到将来那一天,不但是你,还有其他被他们欺压的老百姓,才能真正的出气。所有的这些贪官污吏,统统都要打倒!”

391从何而来

听着胡广的话,安贵脑海中想象叫天军解放京师的那一天;想象着自己领着叫天军把那些贪官污吏,上上下下都一起抓起来的场景;想象着把那些贪官污吏扭送到台上,受千万人唾骂而后宣判……

“我明白了,首长!”安贵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愤恨,用力点了点头,低声坚定地回答道。

胡广见安贵能深明大义,懂得忍一时之气,他很是欣慰,亲切地说道:“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先照顾好你娘和你弟弟,等他们身体好些了,估计我也肯定能完成事情。到时候让他们跟着我们一起回去,路上就很安全。等以后通讯线路布置好了后,也可以通过信件联系。”

安贵没有说话,只是露出感激之色,点了点头。

胡广正待再说话时,忽然门口那匆匆过来一名护卫,有点紧张地低声禀告道:“二老爷,有公门中人在楼下检查。好像……好像是冲着我们来的。”

他这话一落,房间里的几个人顿时紧张了起来。胡广稍微一回想,没觉得有什么破绽,便开口想问,稍微一想,他还是自己走出了房门,往楼梯口那边而去。

等快到楼梯口时,便听到了楼下传来的动静。

“指挥大人,您放心,鄙店是合法经营,住店的客人都登记在这,全是验过路引的。”听得出来,这是掌柜的声音。

胡广他们通过楼梯的缝隙,往下瞧去,果然是有一伙官兵,正簇拥着一个武官在柜台侧和掌柜说着话。

安贵是京师人氏,他看了几下后,马上低声向胡广禀告道:“这是五城兵马司的人,那带头的,看服饰是个副指挥。”

他顿了顿后,稍微犹豫了一下接着介绍道:“一般来说,这种巡查的事情,轮不到副指挥亲自上阵的。”

其他人都是第一次来京师,而五城兵马司,又只有京师才有,因此,其他人并不了解。听安贵这么一介绍,所有人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这里比较偏了点,因此客栈的后台应该不是朝廷高官。否则换了繁华大街上的那些,这些兵丁就不会如此不客气了。”安贵盯着那个副指挥,把自己所知道的情况都说给胡广听。

“休得啰嗦,那十来个有马的外地人登记在哪,快指出来看看。”有一名小头目模样的人训着掌柜,一边又把那登记册丢还过去。

刚才禀告那人听到这话,马上低声禀告道:“刚才这些人一进来后,指名道姓地要查我们,因此我才觉得他们很可能是冲我们来的。”

胡广点了点头,从外表上看不出来他内心的想法,好像很平静的样子,这多少让他的手下都安了心。

“这里,就在这里,廖指挥您看,就是这几个人。”掌柜指着登记册上的一个地方,殷勤地说道。

那掌柜的一说完,安贵的拳头忽然一下捏紧,怒声低喝道:“是他!”

看到胡广转头看过去的咨询意思,安贵低声禀告道:“那个占据我家祖宅的人家,他女儿就是嫁给四个副指挥之一的一个,姓廖,就是他!”

说完之时,安贵用手指着楼底下那个领头的。

一听他这话,胡广心中念头电闪而过,顷刻间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知道躲是躲不过去的,当即低声说了几句之后,便让安贵为先,走下楼梯去。

一行八九个人走下楼梯,这个动静算是比较大了。掌柜闻声抬头,一看之下便低声向廖大武禀告道:“大人要找的人,就是他们。”

这也不能怪掌柜告密,毕竟人家是官。

廖大武一听,双目连闪,打量着从楼上下来的这些人,同时一挥手,他的手下马上把楼梯口给围住了。

“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小人可没有违法乱纪!”安贵走在第一个,见此动静,当即冷着脸说道。

这个态度,让廖大武一愣。这些人怎么不怕自己,难道他们是有bei景的?

他一时愣住了,但他手下那个小头目却没多想,一步蹿到前面,指着安贵大声说道:“有没有违法乱纪不是你说了算,快点把路引拿出来检查!”

廖大武一见,眉头稍微一皱,上前一步,那个小头目一见,连忙避开,让出去路。

“有人举报说有贼人入住平安客栈,尔等又携刀骑马,因此不得不核查一下,还请海涵。”

他这话一出口,当即让他手下一干人都呆了。副指挥不是来找他们麻烦的么,怎么这么客气了?

想不明白,不过他们也不敢问。他们不知道的是,廖大武的主意其实是先礼后兵。如果对方是有bei景,不是自己能动的,那小心无大错。要是没有的话,眼下陪着的小心,回头加倍要回来便是。

“路引?廖副指挥大人,我是安家的大儿子安贵,本是京师人氏,街坊邻居都能作证,您也应该知道吧?”安贵面带一丝讽刺地说道。

廖大武一听,眉头一跳,原来他就是刚返回来的安家大儿子。刚才说话对自己有讽刺之意,怕是知道他家被自己丈人一家占据了。因此见自己说话,语气会这样了。

可据自己在对安家下手之前所做的调查表明,安家可没什么bei景。

想到这里,他的态度当即冷了下来,沉声喝道:“你不是外出做生意多年未归,眼下竟然带了这么多人回来,还都是人人有马,个个带刀。给本官交代,尔等从何而来,作何生意?”

一听到两方人马竟然语气都不善,互相之间都有火药味,那掌柜慢慢地缩了身子,躲到柜台后面去了。至于那些跑堂的伙计,更是躲了个干净。

这时候,胡广等人也都已走下了楼梯,八九个护卫簇拥着胡广和安贵两人。站在那里隐隐有一股彪悍的气势,让直面对着的几个只欺压百姓的兵丁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稍微远离了点距离。

安贵脸上带着一丝冷笑,毫不示弱地回答道:“我就是随我爹去大同做生意,被蒙古人掠去了草原,如今刚回来。”

392哪和哪

廖大武听了,不由得一愣。被蒙古人掠去了,才回来,就这个经历,竟然敢对着自己冷言冷语,还真是胆大包天了!

在这京师,不要说你才从草原上回来,就是你一直生活在京师,只要没有bei景,落到了本官手中,一样可以拿捏你!

他想到这里,正要说话的时候,那边安贵又已经继续大声说道:“我在草原忍辱负重,学到了一身本事。但我心怀故国,不愿为蒙古人效力,逃回关内,欲效仿马总兵,为国效力。”

这些官兵和客栈内的掌柜以及伙计一听,都很是吃惊,怔怔地打量着安贵以及他身边的那些人。

对于他们来说,马总兵只有一个,那就是勇不过马芳的马德馨。

说起来,在明代镇守边陲的名将中,马芳是一个传奇式的人物。

嘉靖四年,年仅十岁的马芳就被蒙古人掠走。嘉靖十六年,只身跑到大同,在大同总戎周尚文幕下当兵。有胆量,多智谋,在与蒙古军作战中多次立功,由士卒升为都指挥佥事,左都督,一直到统帅一方的总兵。

他的一生,基本上没打过败仗,擅长以少胜多。同时期的诗人尹耕还留下“威名万里马将军,白发丹心天下闻”的诗句,并在不少戏曲如鼓词《香莲帕》、川剧《鱼鳞阵》、京剧《马芳困城》等演义他的故事。

因此,马芳马总兵的事迹,可以说在大明,特别是北方地区,那可是家喻户晓的人物之一。

而安贵又恰好和马芳有点相似。年少之时,同样被蒙古人掠去,如今一身的彪悍,从蒙古逃回来要从军。搞不好,还真可能是第二个马芳。

这是一般人的想法,身为京师五城兵马司副指挥的廖大武在过了最初的惊讶之后,很快就回过神来。

眼下你不是还没从军么,就算你有本事,那也还是平头老百姓一个。本官此时碾死你,还不是如同碾死一只蚂蚁!

他双目一冷,正待吩咐时,却听到安贵又说了:“在逃回关内时,得我兄弟相助,逃脱蒙古人的追杀,并得其引荐,已见过榆林孙总兵一面,只待回京师探亲之后,便为国效力。”

廖大武一听,当即一呆。什么,他竟然在榆林总兵面前挂了号了?那这下该怎么办?

他只是五城兵马司的四个副指挥之一,区区从六品而已。说句不好听的,在高官遍地走的京师之中,只是一名身份高一点的狗腿子而已。

而榆林总兵孙显祖兵败被杀的事情,才刚刚传到京师,廖大武自然不可能知道。当然,等到以后知道了,他也没法查证这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没有具体的信息,不知道这安贵在榆林总兵那边,到底是什么样的份量,只要脑子不是特别愚笨的人,是不会立刻栽赃嫁祸,强行抓安贵了。

而且,就算是想秘密带走安贵,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在客栈大厅这么一闹,至少掌柜和伙计都已知道了。而自己又不能连他们也都处理了。毕竟这些人也是有后tai的,按律查下人也就算了,要真无缘无故动了掌柜和伙计,他们的后bei肯定会出面,到时会闹成什么样,还真是不好说的事情。

廖大武这么一想,忽然发现好像很难处理了。

自己原本是觊觎他们身上的财物,想着找些借口吃了他们,可没想到,好像是踢到了砖头。

这些人不好吃,那按照自己那边上官的意思,不好吃的不能硬吃,否则闹出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就不好了。

可要是这么算了,他们身上的财物吃不到就算了。可这安贵好像知道了他家是被自己的丈人一家占据了,如此一来,他又岂会与自己善罢甘休?

周围的兵丁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转头看着他们的副指挥大人,却见他脸色变幻,却硬是不说话。一时之间,都没了主意,就只好傻站着。

此时的胡广又如何不知眼前这个副指挥在想什么,安贵说得这些都是在来之前,就已经想好的。

抓了那个死总兵作为挡箭牌,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否则一行人都是青壮汉子,又都带刀骑马,虽说官府不禁,但还是比较显眼的。

此时见那副指挥举棋不定的样子,胡广正待走出来,轮到他演戏时,却发现了那副指挥向他看过来,便住了口,准备看看这人有什么说道再说。

廖大武盯着这个年轻的公子哥装扮的人,心中想着刚才安贵说得话:得他引荐,让安贵见到了榆林总兵。这么说得话,这个年轻人来头更大?

是榆林总兵的子侄?又或者是哪位文臣武将的亲属?

靠猜显然是猜不出来的,他准备套套话的时候,忽然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然后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转目四顾。

里外的人一见,都稍微楞了下。屋里的人没想到,这个匆匆闯入的人,竟然是一个年轻的西夷。而这个西洋人意外的是,竟然要找的人就在眼前。

这个西洋人,就是之前胡广要找的汤若望。他可是想胡广想了一夜,都快想死了,没想到胡广来到了京师,就站在了自己的眼前,那“众里寻他千百度,他人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感觉,让他忘乎所以,一下扑了过去,一个熊抱抱住了胡广,嘴上则是用自己的母语,高兴地嚎叫道:“亲爱的胡广,你总算肯来京师了!”

这一下,让所有的人,包括廖大武都傻眼了,这是啥情况,有人能说说不?

胡广的护卫知道首长在找西夷,可没想到西夷却突然出现在眼前,还仿佛见到亲人一般去拥抱首长,这是哪和哪啊?

胡广倒是比较自如,伸手不着痕迹地推开汤若望,然后同样用德语回答道:“我说过,到京师就一定会去找你的。”

如果早上去找汤若望的时候就能见面,胡广肯定会第一时间说起毛文龙的事情。可眼下他已知道袁崇焕杀了毛文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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