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难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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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难为-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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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凤子君



第1章

腊月的盛京,飞雪如絮,屋脊、树梢皆裹上了一层寒霜,随着暖阳生起,寒冰初融,青砖地面漫过了一层水渍,小丫鬟们踏过的时候不免浸湿了裙摆,让人好不生恼。

一个穿着半旧桃粉色薄棉绫袄的丫鬟跺了跺脚,朝手里拎着一个红木雕花大方食盒的容长脸丫鬟道:“这冻煞人的天,偏生我们倒了霉运,不能在暖阁里伺候着,糟了这份罪,那些个打扫的婆子也是个该死的,日头既出了来,怎得不把这地面打扫干净,弄得我这袄裙都沾了水渍。”

那容长脸的丫鬟笑了笑,边把一手挪到嘴边哈着气,一边回道:“这话可莫要说了,要我瞧着这可是一趟好活,九娘子素来是个手宽的大方主儿,等今儿得了赏咱们托外门的兴儿给咱们买些蜜饯回来甜甜嘴。”

“你啊!一天就想着吃。”穿着桃粉色绫袄的丫鬟撇了撇嘴角,脚下的步伐倒是加了快,赶往了临水阁,免得食盒里放置的膳食降了温,最后让她们这些做奴婢的遭了殃。

这临水阁是承恩侯府九娘子的住所,说到这承恩侯府,在大雍却是一个颇有些讽刺的存在,且从这‘承恩’二字便可窥视出一二,虽是百年世家,可只贵不清,第一代的承恩侯原就是京里头开豆腐坊的一个外乡人,可是生了一个美艳绝伦的女儿,当时的明宗帝还是太子时与这位豆腐美人偶遇,顿时惊为天人,直接抬进了太子府,这豆腐美人虽是无咏絮之才,可凭借着美貌和伺候人的手段硬是在太子府杀出了一条血路,直到明宗帝登基,她亦跟着麻雀变凤凰,一跃成为了贵妃娘娘,娘家也跟着受了益,有了封赏,若不是她出身委实低微,又没有留下一儿半女的,今朝的承恩侯府却也说不得会是怎样的光景。

可就这般,也让第一代的承恩侯尝到了甜头,使了大把的银子请来教养嬷嬷,愣是把几个孙女从那烧火丫鬟改造成了秀美佳人,又凭着贵妃娘娘的势,个顶个的嫁进了她们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公侯之家,甭管是续弦还是侧室,承恩侯府打那以后再这皇城脚下却站稳了脚跟,积年累月下来,历代的承恩侯倒是把家学贯彻到底,只求财不求势,惹得外人皆知承恩侯府别的拿不出手,养女儿倒是养得一把好手,说来也怪,这承恩侯府打出了那贵妃娘娘以后府里的小娘子是一个赛一个美艳,愣是凭借着美人一步步维持着如今的富贵,虽是让有底蕴有军功的人家瞧不上眼,可到底也要给上三分薄面,然,这一代的承恩侯府在京中更是以风流韵事扬名,可惜委实不是什么美名,用外人的话来形容承恩侯府,只有六字,男荒唐,女香艳。

所谓男荒唐,指的是承恩侯府儿郎的情、事,女香艳,指的则是承恩侯府娘子最擅以色事人,以艺娱人,而如今待字闺中的几位娘子更是艳名远播,只待等人摘取。

既提及了承恩侯府的几位娘子,少不得要提一提这个九娘子,在府里娘子们美名远扬的今下,这九娘子却是蒙上了一层神秘薄纱的存在,外人只道这承恩侯府的九娘子是承恩侯五姨娘所出,闺名唤作牡丹二字,小名却是娇娘,素来在府里是个得宠,从不轻易见客,旁人私下里免不得猜测一二,知晓这九娘子怕是承恩侯府里的一朵金牡丹,金贵着呢!只等着长成了待价而沽。

说是待价而沽委实不假,这承恩侯府里的娘子们哪个不是凭着颜色待价而沽,只是日后的前程如何不过是看个人造化罢了,就如五姨娘所出的五娘子,凭着一副好模样便占了英王侧妃的位置,不过二年生了英王府唯一的子嗣,虽是挂在了英王妃的名下,可到底是养了自己的跟前,这日后的荣华富贵自是不必言说了,在这承恩侯府里提及,哪个娘子不羡慕一二,只盼着日后亦能有那般的好运气。

二个小丫鬟绕过了种着几株红梅的庭院,到了临水阁,又避过了宽敞的旋梯,从正堂直奔二楼的东暖房,还没有挑起了防寒滚边帘幕,就听见了一阵脆生生的笑声,偏生不刺耳,软绵绵的又透着几分娇憨,心里不免暗暗道,也难怪这九娘子在侯爷那里得宠,旁的不论,就这娇滴滴的小嗓音就是府里独一份,听在耳里可不是惹人怜爱,偏生又长得那么一副相貌,在府里也不知究竟是福还是祸。

“请九娘子安。”二人屈膝福身,齐声说道,待得了话才缓缓的起身,把食盒掀开道:“夫人道今儿天冷,知九娘子是个畏寒的,便说免了您这几日的请安,待天缓了暖再说,便是膳食也不必过去一道用了,让您喜欢吃什么打发了人去大厨房要便是了。”

“劳母亲费心了,代我回了母亲的话,等天一缓我便过去瞧母亲,这几日便在屋里为母亲绣一副抹额孝敬一二了。”娇娘笑吟吟的说道,明媚的小脸轻颦浅笑间透着一股子灼烈的风情。

娇娘今儿个也没有心思与这二个小丫鬟说些什么,只吩咐了身畔的银宝打赏了碎银子,便让她们回了去,待二人一走,听不见响动,娇娘便冷笑了起来,伸出娇嫩的手指着那食盒道:“给我仍的远远的,打量着我不知道她心里的那点子猫腻不成,不过是平国公夫人来罢了,只当我想攀那高枝不成,当我的眼皮子跟七娘子一般浅呢!”这娇娘委实是颜色生的忒好,便是一副动怒的模样亦是一副宜嗔宜喜俏模样,让人瞧着心里免不得软的一塌糊涂,恨得捧在手心里哄着才好。

银宝心里微微一叹,知她主子的脾性,免不得哄劝道:“主子既是明白,又何苦动那怒呢!真若气坏了身子且不是得不偿失。”

“话虽是如此说,可到底是意难平。”娇娘微微一叹,外人皆笑承恩侯府嫡庶不分,笑她们这些庶女心比天高,可谁又知晓她们的难处,但凡能生养在别的府邸,她们这样的出身又怎会不安守本分,可偏生她生在了连东门前的石狮子都是不干不净的承恩侯府中,想要干干净净挺直了腰板的走出那一道门,就得在这府里争上一争,争一个前程,亦是争一条活路。

承恩承恩,且不知日后她又要承了谁的恩,无声冷笑,娇娘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把盖在腰间的暖褥掀了开去,软声道:“今儿既不用去前院请安了,我倒是得了自在,随我去五姨娘那走上一遭吧!也有日子没有相见了。”

银宝和金宝脆声一应,免不得笑道:“五姨娘身前的平翠前个还递了信儿来,说是姨娘念叨主子了,又说是前不久五姨娘使人给主子打了一对宝珠压鬓簪,想来这几日该是送来了。”

“我的首饰匣子都要合不拢了,偏生姨娘还惦记着。”娇娘嘴边衔着笑意,口中虽是这般说,可小娘子爱俏,又焉能不喜。

银宝和金宝素知主子的心思,不由捂着小嘴笑了起来,伺候着娇娘起了身,净了面,细细的涂了一层香脂,又匀了一层薄薄的海棠珍珠粉,把前些日子太夫人赐下的红底锦簇团花白狐皮大氅裹了身,这才施施然的去往了南院。

第2章

承恩侯府的南院以北方向的缀锦居正是承恩侯五姨娘的居所,这五姨娘是承恩侯太夫人的远房侄女,后因家道中落投奔了承恩侯府,彼时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可偏生颜色生的极好,虽说还未张开,却已然出落了一副妩媚多姿的妖娆身段,打进了侯府就被府里的爷们儿入了眼,刚一及笄就被承恩侯要了去,凭借着与太夫人有亲,早先又在太夫人身边伺候过,加之手段不俗,在府里很是得脸,便是如今年华不在,亦是很得承恩侯的欢心,连带着她所出的五娘子与九娘子在承恩侯面前皆有几分体面。

缀锦居虽所处南院,比不得东院的气派,可胜在精巧华丽,依山傍水建以楼阁,回廊起伏,水波倒影,虽是眼下瞧着入不得眼,可到了春夏时分,那景致在承恩侯府内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院子内,三五个小丫鬟穿着厚厚的夹袄,搓着手聚在一处,有的手里抓着一把炒得香香的葵花籽,嘎吱嘎吱的磕着,嘴里说着府里的趣事,声音小小的,见着了娇娘,忙上前请安,娇娘随意的扫了二眼,穿过了抱夏绕进了正堂,来到了暖阁,五姨娘正倚在一个美人塌上,身上盖着一条锦被,头上珠翠环绕,一张美人脸嫩白无暇,虽已三十有六,可看着依然年轻,且有一种颠倒众生的潋滟风情。

听见了响动,五姨娘半阖着狭长的凤眼一睁,看见来人眼里染上了笑意,红艳艳的嘴角一勾:“今儿没去东院?”

娇娘倚在五姨娘的身畔,与五姨娘相似的薄红菱唇一撇,冷笑道:“平国公夫人带着小公爷来府里做客,她哪里敢让我出来见人,打发了人来说这几日都免了我的请安,连膳食也不必一道用了。”

五姨娘眼里雾绕绕的,嘴边的笑意不变,沉吟了片刻才缓缓道:“七娘子也到了适婚的年纪,夫人那里少不得要有所动作,你们几个委实是碍了眼。”五姨娘低笑一声,略带着讽意,纤细的手指轻柔的摩擦着娇娘的脸蛋,笑意盈盈道:“娇娘也大了,在过一年合该许人了,明儿个使人去一趟英王府请你五姐姐走一遭,你的事情也该好好筹谋筹谋了。”

芙蓉面一红,娇娘轻咬着嫣红的下唇,好半响才道:“姨娘莫要让五姐姐劳心了,虽说如今她苦尽甘来,可上面到底还是有英王妃压着,何苦为了我让她不安生,咱们府里是什么光景你又不是不晓得,任她贵如嫡女旁的人家也未必能高看一看,又何况我这么个身份,便是筹谋又能好到哪里去。”

听了娇娘的话,五姨娘眼眶一红,都是她做的孽,当年若是不曾投奔侯府,今朝又怎会苦了一双娇儿,华娘的路算是争出来了,可娇娘的路……

紧咬着牙,五姨娘半响平复了心绪,看着娇娘那出落的极盛的容颜,一时不知是该赞还是该叹,好半响才感慨道:“我竟不知把你生的这般模样究竟是对还是错,你若是生的七娘子那般,我在你父亲耳边说上一说,把你许给桂哥也是好的,可偏生……”五姨娘话未说尽,娇娘便是接过了话头,轻声道:“姨娘何错之有,若不是有着这幅还能入眼的皮囊,我又能比八娘子好到哪里去,魏家的女儿,唯一的活路不就是这幅皮囊嘛!百年来,不是没有人争过,可到头来争不过命反倒是送了命。”娇娘无声一笑,眼底带着难掩的讥讽,这世上的女儿家谁不盼凤冠霞帔,大红花轿堂堂正正的抬出阁,如她们,便是嫁个庶子亦是感激涕零的,偏生她们侯府的女儿没有那个福气,她亦没有那份胆量以命相抵,她魏牡丹惜命,所以也得认命。

“到底是我害了你。”五姨娘长声一叹,都是命啊!她原以为安生的伺候太夫人几年,将来便是随意给她找户人家都是好的,却不成想到这侯府里的爷们儿荒唐至此,她躲不过也躲不开,只能认了命,最终却害了华娘与娇娘。

“姨娘,莫在说了,我都明白,再不过一年的光景这侯府也留不得我了,与其想着那些不着边际的事儿,我倒是情愿争一个荣华富贵,五姐姐能走出一条活路来,我相信我亦然。”娇娘紧握着五姨娘的手,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安慰道:“好赖我也是侯府的姑娘,他们在是想攀附权贵也得顾及点脸面,不会随意把我配了人的,左右就这么大点的圈子,我掰手算计下来也能明白父亲打的是哪家的主意,毅勇国公府的小公爷去年成了鳏夫,顺郡王府眼下还空了侧妃之位,再就是年前刚袭爵的梁国公。”

五姨娘早已为娇娘盘算了一番,听她说的人选不禁点了点头,又提点了一番:“二娘子这二年的身子骨越发的不好了,前不久你父亲来还提及了她,如今却是连床都下不得,又说道来年宫里也到了采选的时候。”

娇娘微蹙长眉,软声糯语的开了口:“继母难为,且不提二姐姐日后如何,我却是没有那个闲时间来谋算,倒是宫里,自打太姑奶奶起侯府就在没有往宫里送过人了,今儿怎么就起了这心思?”娇娘口中的太姑奶奶是承恩侯府送进宫里的第二个姑娘,本想着能沿袭贵妃娘娘的传奇,让承恩侯府更进一步,由侯府变成国公府,可惜这位娘子没有她姑姑的福分,进宫不过一年就香消玉损,也让承恩侯府看明白了一个事实,那就是皇宫那地界就不是他们能玩得转的,自那以后也就歇了心思。

“还不是又活泛了心思,七娘子是不必提的,八娘子也没那命,余下的,也就你让你父亲生了念想,若不然我也不会想让你五姐姐为你筹谋一番,我虽大字不识一个,眼界又浅,可也晓得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哪里舍得让你受那份罪。”说道这里,五姨娘眼睛一涩,好不容易收住的泪又滚落了下来。

“我都晓得,姨娘安了心便是了,倒是夫人把身边的闻莺开了脸,如今得意了好几日,张狂的是没个边了。”原本长辈房里的事情她个姑娘家的不该开这个口,可在这承恩侯府里什么腌臜事没有,见识的多了,也就没有什么可忌讳的了,而且也忌讳不过来。

“不过是个贱蹄子,且让她猖狂几日,如今东院那老妇也只能用这不入流的法子留住侯爷了。”五姨娘眼皮子抬都未抬一下,她打被侯爷收了房至今也有二十二年,除却府里的姨娘、通房,外面还有七八个外室,如今依然能留住他的眼光自有她的高明之处,那些个小蹄子又怎会被她看在眼中。

“姨娘心里有数便好。”娇娘微微一笑,也不愿意给五姨娘添堵,只摇着她的衣袖娇声道:“姨娘,刚来的急我还没有用膳呢!如今肚子可空的慌。”

五姨娘抿嘴一笑,扬声唤人去布膳,又使人先端上一碗热腾腾的花糕甜羹,笑道:“先暖暖胃,我前儿使人打了一对宝珠压鬓簪,你今儿来的也巧,昨个晚上刚刚送来,我瞧了瞧,手艺好得不得了,精巧的呦!难得的是缀上的猫眼儿石又圆又亮又活。”五姨娘接过大丫鬟平翠递过来的锦盒,拿出其中的一支缀了蜜□□眼儿石的鬓簪插在娇娘拢的精巧螺髻的左侧,瞧了瞧,唇边溢出了笑意:“我原在你这个年纪是最爱梳妆打扮不过了,可惜那时候没得闲钱,如今银钱足了,却是衬不起这些个鲜活的物饰。”

“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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