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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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宁- 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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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姝宁则重新在软椅上坐定。笑吟吟看着她,眼神纯澈,恍若琉璃。

待写了约莫半页小楷,谢姝宁就又故技重施,悠悠说道:“说来也怪,我这瞧着。怎么越瞧便越觉得敏敏你像祖母呢。”

谢姝敏手下的字登时糊成了一团。

“哎呀,好容易写了大半页,这便毁了!”谢姝宁惊呼,旋即让人将纸移开,又换了张新的上去。

谢姝敏望着眼前重新成了空白的纸,额上遍布细汗,身上也是黏糊糊的,叫人不舒坦,她立时狠下了心肠,娇声唤道:“八姐姐。我累了……”

谢姝宁以扇遮面,缓缓说道:“是该累了才是。”

话音落,满屋子的人包括谢姝敏都愣了愣。

这怎么看着,就像她早早在盼着这话了一般?

不等众人想出个所以然,就看到谢姝宁放下了扇子,露出扇后明艳的五官。淡红的唇轻启,道:“我同哥哥六岁时,练的也不过只是大字,何曾写过这样精致的簪花小楷。难为九妹妹一写便是这许久,焉能不累?”

她每说一个字,坐在书案前的谢姝敏,面色便难看一分。

等到一句话说完,谢姝敏的脸色已是阵青阵白,控制不住了。

几个陪侍的婆子丫鬟,亦面色古怪。眼神交错,不敢吱声。

他们的傻子九小姐,而今难道成了稀世的天才不成?

众人疑惑着,到晚间,瑞香院里的这事就传遍了阖府。

谢姝宁丝毫没有阻拦的意思。任由他们去说。

当天夜半,被折腾了一天的谢姝敏本该是脑袋一沾枕头,就沉沉入睡才是。可她却翻来覆去辗转难眠,方要扬声让人点了安神香助眠,便想起了而今瑞香院里休说香,就连空荡荡的香炉也寻不出半只来。

她怏怏地翻了个身,瞪着眼睛望向帐顶。

心里恨意滔天,渐渐淹没了理智。

她咬着枕巾,恨不得立时也放一把火将整个谢家付之一炬,同归于尽罢了。

可她清楚,这不过是痴人说梦。

她气得哆嗦,只觉身下床板咯人。

就在这时,暖阁里忽然有声响传出。

她一怔,侧目就见帐子外燃起了一团黄光,有个身影在缓步靠近。

帐子被挂在了床柱上的铜钩处,骤然明亮起来的光线让她情不自禁眯了眯眼,别过脸去。

“九小姐。”

听到声音,她连忙循声望去。

——是绿浓。

她松了一口气。

事情出了变故后,值夜的人就成了被谢姝宁特地派来的卓妈妈,今夜也不例外。

想到这,那才松了的一口气转瞬又给提了起来。

她哑着嗓子飞快地问道:“你怎么进来的,卓妈妈呢?”

绿浓得意洋洋:“您放心吧,奴婢方才特地去瞧过了,卓妈妈睡得死猪一般,不会发觉的。”

“你找我可是有什么事?”谢姝敏心有疑虑,忧心忡忡地道。

绿浓则不以为然,将灯烛移开了些,凑近了悄声道:“您别怕,奴婢是心疼您这些日子过得苦,怕您夜里睡不安生,特地来瞧瞧您的。”

谢姝敏攥着薄被,一个字也不信。

她又不是那不会看人的小丫头,连是非好歹也分不清楚。绿浓在她眼皮子底下也有年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她心里清楚得很。但她顾不得旁的,缺人时能用就行,这会更是如此。

于是她也不想,便道:“你向来主意多,而今可是有主意能解救我?”

绿浓听着,连连点头。

因了谢姝宁幼时脾性也古怪,所以她如今跟着谢姝敏,偶尔听到些怪话见到点怪事,也不觉得奇怪。

何况,在她心里,这些都不重要。

她嘻嘻一笑,压低了声音道:“八小姐见不得您好过,故意害了您喜欢的鸟,又使计赶走了朱妈妈,而今还来欺负您。混账得很。”微微一顿,她紧接着道,“她诓了六爷跟太太,现如今谁都觉得她好。不知道您吃了苦头,您就算是去同六爷跟太太告状也是无用的。”

谢姝敏耐着性子听着,听到这却仍是不耐烦了。

“所以呀,您不能去告状,您只能直接让他们瞧见八小姐欺负您的模样!”

谢姝敏不吭声。

眼下几乎整个瑞香院都在谢姝宁的手里,这事。哪那么容易。

绿浓见她似乎不感兴趣,着急道:“您听奴婢说完,这事就这么着……”

匆匆说了一堆,她还不忘拍着胸脯保证:“再说还有奴婢在呢!”

谢姝敏抬眼看看她,垂眸应了声“嗯”,重新躺了下去。

绿浓就笑着,做贼似地溜了出去。

暖阁里,始终悄无声息。

然而谁也不知,卓妈妈紧闭着的双目下,意识却是门儿清。

早在前几日。她就得了谢姝宁的吩咐,千万时刻注意着夜里的动静。若遇到了事,不必打草惊蛇,只在第二日回禀了她就行。

卓妈妈就开始守株待兔。

终于在今夜,等到了。

绿浓走后,她依旧不敢动。

果然没一会。谢姝敏就踮着脚尖从里头走了出来,一直走到她跟前,轻唤了几声,又低头在她身前仔细听了听呼吸声,才长吁一口气回去了。

卓妈妈惊出一身冷汗。

好不容易捱到了次日天明,趁着几个丫鬟服侍谢姝敏起身的当口,卓妈妈就去将事情禀给了谢姝宁。

谢姝宁听完毫不犹豫地道:“将计就计。”

卓妈妈不住点头。

等到午后,谢姝宁照例过去瑞香院督促谢姝敏念书习字。

背了一段,外头就来了谢元茂早先为谢姝敏请的那位女先生。

女先生说,多日未见八小姐。不由记挂,所以冒昧求见。

谢姝宁就也大大方方地留了她说话。

略闲聊了几句,谢姝敏就说要去如厕。

谁知刚迈开步子,她就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

女先生被唬了一跳,慌忙去扶。丫鬟婆子随之簇拥而上。

“快使人去请鹿大夫来!”扇子脱手掉在了地上。谢姝宁踉踉跄跄地冲到前头,拽了个丫鬟急急让她去请大夫。

女先生抱起了谢姝敏放到软榻上,突然神色一变,再回头看向谢姝宁时,眼里就多了几分愤怒跟探究。

谢姝宁知道,这位在她跟母亲离家后才请来的女先生,很喜欢谢姝敏,为人也极正直。

她装作什么也不知,别过头去。

女先生见状不禁怒火中烧,但想着这乃是谢家的家务事,她一个外人没有资格插手,便道:“九小姐好端端地便晕了过去,别是什么急症,还是快些去请六爷跟太太来吧。”

谢姝宁故意阻拦,“鹿大夫医术高超,等他来了就好!”

“八小姐年轻,不知这事的紧急,还是快些使人去请六爷吧。”

她是知道的,这府里的六太太是八小姐的生母,却不是九小姐的,所以其实六爷来不来才是最要紧的。

她说完,定定看着谢姝宁。

谢姝宁佯作不悦,低下头去摆摆手道:“没听见先生的话吗,一个个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得了吩咐,便有丫鬟匆匆下去禀报。

鹿孔离得远,没这么快就到,谢元茂跟宋氏倒一前一后马上就来了。

一进门,那女先生就迫不及待地道:“六爷,八小姐身上带着伤!”

满屋震惊。

谢元茂上前,女先生捋起了一截谢姝敏的袖子,露出小臂内侧一块乌青来。

“阿蛮!”谢元茂吃惊不已,喝了声。

谁都知道,这些日子是谢姝宁在看着谢姝敏。

谢姝宁惊慌地瞪大了眼睛,分辩道:“父亲,不关我的事!”

话语苍白,谁也不信。

谢元茂沉吟,“劳先生跟内人一道入内,仔细检查一番敏敏身上可还有旁的伤。”

“别担心。”宋氏则圈住谢姝宁的肩头,轻声安慰了句。

随后,她便同女先生并几个丫鬟婆子一道带着谢姝敏往里头去。

只一会,几人就神色各异地走了出来。

“如何了?”谢元茂慌忙问道。

女先生迟疑着,面露疑惑,似不知该如何说起才好。

宋氏亦如是。

谢元茂见状便察觉出不对劲来,追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说着话,他状若无意地悄悄看了眼谢姝宁,“伤得厉害?莫不是遍体鳞伤?”

他口中问出的话,一句比一句不对味。

谢姝宁饶是心中早有准备,这会听见了也觉得气愤不已。

她是他亲生的闺女,他怎能这般不信她?

“父亲……”她捂着脸,嘤嘤哭着往后退了几步,倒在了卓妈妈怀里。

卓妈妈一脸愁容,抱着她劝慰。

那厢宋氏瞧着再也忍不住,怒道:“这事绝不会同阿蛮有干系,六爷若不信,自进去看便是。”

先前还一脸怒意敌对谢姝宁的女先生也讷讷道:“六太太说得是,这事怕还是要六爷亲眼瞧过了才好。”

屋子里躺在床上的谢姝敏听着外头的对话,闭着眼睛笑了起来。

不枉她玩起了苦肉计。

正想着,脚步声已渐次响起。

有人掀开了她的衣裳,肩头一凉。

“这是什么?”

旋即她就听到谢元茂惊呼了声。

宋氏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六爷莫不是连字也不认得了,这是个娴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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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中邪

果不其然,袒露在几人眼前的那一小块肌肤上,红彤彤的印子像是被谁提笔写上去的一般,赫然便是个“娴”字。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笔一划皆清晰得很。

初夏带着晴暖的微风自半开的窗外徐徐吹进来,恍若柔荑拂面,谢元茂却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宋氏发觉,蹙起眉头,伸手悄悄扶了他一把。

“这可不是什么青紫痕迹!”谢元茂深吸一口气,往窗边走近,口中急促地道,“怎会有伤如字一般?”

宋氏微微抿一抿嘴角,斟酌着道:“六爷而今可还怀疑是阿蛮待她不好,亦或是根本便是在疑心妾身薄待庶女?”

谢元茂顿足,“我几时说过这样的话,你莫要多想。”

可语声无力,足见他心中没底,强硬不起。

宋氏遂别开脸去,不再同他说话,只朝着床上躺着的谢姝敏走去。走至近处,她俯身探手往谢姝敏肩头的那抹红印轻轻揉搓了下,红痕依旧,没有丝毫变化。

这般看着,这印记就似乎是从皮肤底下自己生出来的一般,同她的骨血混在一块,剥离不去。

“六爷,敏敏身上这伤,瞧着可不简单。”她收回手,将那角衣裳盖了回去。

说着,她忽然“咦”了一声,再次伸出手去。这一回,宋氏的手落在了谢姝敏的额上。

小小的女童躺着的姿势同先前一模一样,可面色却在陡然间大变,额上脖颈处也都汗珠密布。

宋氏猛吃了一惊。心道不好,立即起身大步往外头走去,一露面就问:“鹿大夫可来了?”

“怕是还在路上。”卓妈妈急忙应声。

宋氏点点头,复进门去。

谢元茂已颓丧地坐在了床前的脚踏上。眉头紧皱,低头不语。

“六爷可是知道那字的意思?”宋氏看到了,本想开口劝他起来坐到凳子上去,可转念一想又将话给咽了下去,直截了当地问出了那字的意思。

话音未落,谢元茂蓦地抬起头来。声音嘶哑,面上艰难挤出个笑容来:“只是个字罢了。”

宋氏不信,沉了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六爷是准备要瞒着妾身?”

他方才看到红印时的模样,可怎么看都不像是无事的人。

发现红印是字,她跟谢姝敏的那位女先生也都诧异,可谁的反应也不似谢元茂的激动。

多年夫妻,宋氏还是懂他的。

她知道,他分明已想到了什么。

可谢元茂不肯说,张张嘴道:“这孩子浑身是伤。总不能是她自个儿弄出来的。”

宋氏气急反笑,“六爷这意思,就仍是怀疑阿蛮?”这么多天,阖府上下都看在眼中,谢姝宁待谢姝敏这个庶出的妹妹,那是事无巨细。处处小心。她是严厉,可于人于己,都是一样的,哪里有一分像是对谢姝敏不好的?

谢元茂嘴角翕动,见她是真气了,又想着方才谢姝宁在外头哭着倒进卓妈妈怀中的模样,不由愧疚起来。

他想了想,终于还是将叫他骇然的事说了出来:“老太太的闺名里,就有个娴字。”

宋氏不知这事,闻言不禁怔了怔。

等回过神。她忙不迭侧目去看床上的谢姝敏,吃惊不已。

故去的三老太太,姓陈,单名一个娴字。

因她辈分高,妇人闺名又向来不轻易示人。宋氏根本不知三老太太名字里竟有个娴字,而今这字生生“长”在了谢姝敏的肩头。

她犹自惊讶着,好容易将这话说出了口的谢元茂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开始拼命地往外倒:“有一事,我忘了同你提。早些日子,阿蛮曾在敏敏这发现了一堆香品,因怕敏敏年幼玩香走水出事,她收了东西来寻我。我没当回事,而今想想却是了不得。”

宋氏目光微凛,莫名觉得身上发寒,情不自禁地拢了拢身上家常的月白色素缎衣裙。

她迟疑着开口,声音因为这股子突来的冷意而显得稍显脆冷,如珠落玉盘,叮咚作响,“六爷莫不是觉着,这事不单是受伤这般简单?”

谢元茂没吭声,心里却像是猫爪在挠似的难受起来。

只要将这些天发生了的事都联系起来,就不难发现里头的古怪。

好端端的,才六岁的孩子会让贴身大丫鬟去买香,而今又是浑身青紫伤痕,一看就是被人生生拧出来的。

这些也就罢了,偏生她肩头还有个模样古怪的红印子,暗合着三老太太的闺名。

谢元茂虽没作声,可心里已早早浮现出几个字。

次女这模样,怎么看,都像是撞邪了呀!

那些伤,能是人拧的,可保不齐也能是鬼怪做下的!

况且他心知肚明,三老太太死的不光彩。

老太太是生生被烧死的。

这乃是丧天良的做法,她死不瞑目,想必怨气也重。寿安堂的旧址成了废墟,而今被夷为平地,却也还未修缮重建,冷寂得很。偶尔有丫鬟婆子路过,常说似有阴风阵阵。

更有甚者,入夜了途经寿安堂,就说听见有人在哭。

这些话,直到后来被狠狠压制了一番,才算是无人说了。

时隔两年,众人才终于渐渐将那些流言蜚语给遗忘。

但今日,谢元茂却止不住地想起那些事来。

背后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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