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1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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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1909-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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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臣们从殿外进来,刚要依例行行跪拜礼,来自皇帝位座处的声音将他们的行为制止。

“行了,都是自家人礼就免了,看座。”

载沣冲一旁的太监吩咐道,他不耐烦的叫停了这些无意义的繁琐礼仪,注视着面前,眼中依稀迸着匆促的光。

到场的都是皇族近贵和满人重臣,为首的是陆军部尚书铁良,度支部尚书镇国公载泽,民政部尚书肃亲王善耆,其后有农工商部大臣贝子溥伦,小恭亲王溥伟,海军筹办大臣贝勒载洵,步兵统领贝勒毓朗,专司禁卫军大臣贝勒载涛,以及排在最后被摄政王点名召见的军学使良弼,尽管他们并非铁板一块,但在除掉袁世凯的问题上,勉强可以把他们都算作自己人。

“启禀摄政王,这袁世凯是非杀不可!不杀他袁世凯日后再做大,谁还奈何的了他,到时候,这大清的天下究竟是姓袁还是咱们爱新觉罗?”

首先说话的是一向口无遮拦的小恭王溥伟,这位大名鼎鼎的鬼子六嫡长孙一直是皇族的死硬派,凡是涉及到满汉权力分配的敏感问题,他的态度都无比坚定且旗帜鲜明。

溥伟的强硬如同一颗毫不妥协的巨炮弹砸在所有人的胸膛,座下开始议论纷纷,这一切载沣看在眼里,心里一样不大平静,杀?怎么杀?什么罪名杀?谁来杀?一系列的问题不停地在他的心里窜来窜去,这个有些血腥的字眼忽然让载沣想起御前会议上张之洞说的那句话,“主少国疑,摄政王不宜诛杀大臣!”

稍稍把心情平复下来,载沣深思片刻,开口说道:“恭亲王有什么话就接着讲。”

这位一向桀骜不驯的小恭王早就是迫不及待,得到了载沣的许可,他接着说道:“这袁世凯练新军,办洋务,谋新政,样样都是冲着咱们皇家来的,说的是为了大清国,在本王看来不过是沽名钓誉,这样的人能不杀?”

溥伟顿了顿,眼神变得有些恶狠狠,目光环视一圈,最后望向了高高在上的监国摄政王,“对待这样的人只能用非常的办法,当年鳌拜擅权,圣祖才不过十三岁,不还是一样把鳌拜除掉。”溥伟的话一出,沸议声此起彼伏,他的意思不言而喻,就是效仿康熙杀鳌拜,明的不行,就秘密处死,事后在随便找个理由,杀袁一事自然就变得名正言顺且合情合理了,到那时,一帮阿谀奉承的袁党还不作鸟兽散,在溥伟看来这件事并没有摄政王想的那么复杂。

溥伟不会想到,再听见这话的那一刻,载沣不是激动而不寒而栗,秘密杀袁等同于一场政变,而辛酉政变,戊戌政变,庚子政变。。。那一次不是刀光剑影,耗的是帝国的血?

“臣也赞同恭亲王所言,袁贼必当诛。”载沣正思索时,座下传来了陆军部尚书铁良的声音,军人般的中气十足,“朝廷虽然罢了袁世凯的调兵权,可在北洋新军中势力犹在,长此以往北洋军必然尾大不掉,不肃清袁世凯,这北洋军还是他袁家军。”为了北洋六镇的指挥权,铁良和袁世凯当年可是争得你死我活,涉及到手中实打实的权力,一向耿直的铁良不介意趁这个机会背后添风加火。

载沣没有表明态度,目光转向了另一边,“镇国公你是怎么意思?”

坐在第二排的镇国公载泽站起身来,一脸坚定的说道:“回禀摄政王,杀袁世凯臣附议,这偌大个度支部里都是他袁世凯的旧班底,不杀袁世凯,臣这度支部就是个空壳子,咱们大清的钱袋子早晚有一天成了他袁世凯自己的钱袋子。”

在这说完,载沣也跟着点了点头,“这事儿我也有耳闻。”

“肃亲王?”

载沣看向了坐在第一排的民政部尚书善耆,作为皇族中的老铁帽子王,他的态度不容小觑。

“人家都说,这民政部是新部,是他袁大人一手创立起来,可没有老佛爷的恩准,这新部能建起来?他袁世凯的官能当的这么顺风顺水?哎。。老佛爷这次是看走眼咯。。”善耆的话可谓是绵里藏针,唉声叹气的说道,在民政部尚书的任上他似乎也干得不轻松。

“载涛,载洵,你们说。”最后是载沣的两个炙手可热的亲弟弟。

“臣弟以为袁世凯非死不可!”不拖泥带水,两个年轻人异口同声的回答。

“这么说,大家都觉得这袁世凯该杀?”

载沣仰起头来轻轻地吸了一口气,目光扫视了一周,最后落在了坐在末尾的良弼,自始至终,他都是一言不发,成为大殿里唯一的沉默羔羊。

“良弼,你也同意袁世凯该死?”

看了半天好戏的叶开总算回过神来,按照预先想好的那样,将往常的锐利机警统统隐匿下去,随后一脸受宠若惊的站起身来,刻意将话说的结结巴巴。

“回摄政王的话,良弼只会练兵,不懂军国大事,王爷们面前不敢妄加评议。”

“你但说无妨,坐在这里的都是朝廷肱骨。”载沣宽慰道,想是以为良弼第一次参加这样的闭门会议,在朝廷重臣面前有些怯场。

“臣都听摄政王的。。。臣。。。”

叶开满脸尴尬的冲四周望了望,深深地咽了一口唾沫,顺势又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然而卖力表演的同时,敏锐的余光始终打量着那位高高在上的监国摄政王。

叶开在心中数着秒,停顿了片刻后,终于,面前传来了载沣的命令声。

“行了,今天就到这,良弼暂留面奏禁卫军兹事,其他人都散了吧。”

某一时刻,叶开都有些佩服自己在政治钢丝上的表演天赋,从踏入这间屋子的每一分每一秒,叶开都在用一种最无辜最慈悲的目光,循循善诱地驱使着这位帝国摄政王前进的步伐,走两步,再往前走两步,一点点的掉进了自己甜蜜的陷阱里,叶开用缜密的心思和嘴角的笑向世人昭示:他不是猎人,是一只捕捉同类的狐狸。

第七章摄政王的意志

(第二更到)

宫殿的正门被缓缓关上,太监们被全部遣了出去,偌大个弘德殿剩下两个人,仅有的两个人,这也就意味着,什么样不可告人的秘密都可以在这个密室里流通,并且不会流入第三只耳朵。

“良弼,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你留过洋,是咱们大清的俊才。”

载沣直截了当的捅破了隔在两人面的微妙气氛,若是连这种避实就虚的小把戏他都看不出来,他这个摄政王就真的不用当了。

“臣想说的刚才都说过,摄政王替君摄政,代行皇权,臣万事都听摄政王的。”叶开还是一副老腔调,刻意而为的托辞果然让对面的载沣脸色有些微微变的耐人寻味起来。

“行了,这话还是留给外面的人听吧。”轻轻的一声嗤笑,载沣有些待理不理。

“臣不敢诓骗摄政王,良弼说的句句属实。”叶开按部就班的说着永远不会错的大道理,不过他也是点到为止,在对方有些忍不住气的当口,叶开口中的冠冕堂皇转了一个微小的弧度:“良弼觉得王爷们说得都对,但又觉得哪里不对,恭王爷杀袁是为了王家的尊荣,铁尚书杀袁是为了他的军权,泽国公杀袁是为了治下的度支部,肃亲王杀袁是为了他民政部的脸面,良弼刚才在想摄政王杀袁是为了什么?”

“偶?”载沣眼睛微眯,同样的话,他似乎听出一丝不同来。

“那你说本王杀袁是为了什么?”

望着被提起来的兴致的载沣,良弼不缓不急运了口气,随后斩钉截铁的说道:“为了咱大清帝国万世不易,皇权永固!”

“国家,国家,自然先有国,后有家,没有了大清国,没有了咱们皇上,哪还会有恭亲王?度支部?民政部?北洋军?”

“可这理似乎只有良弼知道,王爷们一个个净想着自己府里部里,又有谁真心想过,摄政王为什么要冒着群臣反对的风险去谋划杀袁呢?”

叶开一脸的痛心疾首,越说越激动,仿佛他才是为了帝国的基业披肝沥胆的不二重臣,说到最后叶开直接单膝匐了在地上,沉声喊道:“奴才说一句大不敬的话,袁世凯易除,左右不过一道诏令的事,皇上刚刚登基不过月余,摄政王大权未稳,但谁能保证方才一个个言之凿凿的诸公大员不是下一个袁世凯?”

叶开的话或者说是叶开的表演,将刚才还一脸轻松的载沣深深地震撼住,恍恍惚惚他只觉得对方说的每一句话都似乎无懈可击,虽然细细想来每一句话都极具煽动力,但在特殊的环境感染下,没有人会细细追究断言的逻辑性。

末了,叶开将头垂到了地上,忠诚如狗般的补了一句:“所以,臣方才说都听摄政王的,可一点也不敢掺假。”一切尘埃落定,第一阶段的表演到此完美的收场,叶开静静等待着载沣的反应,不得不说夸张的表演有时的确会加分。

载沣直起了身子,望着匐在地毯上叶开,一直有些愁眉未展的脸上缓缓地露出一抹微笑,摆了摆手,轻声吩咐道:“起来说话,这里没有外人,不必拘礼,到本王跟前来坐着。”

“肃亲王恭亲王他们都是朝廷肱骨,国之重臣,哪儿都像你说那样儿!”载沣象征性的责问道,轻飘飘的话,不痛不痒。

摄政王都这么说,叶开自然是要给他台阶下,笑在心里面,脸上慌不择言的胡诌道:“是是是,臣刚才都是胡言乱语,胡言乱语。。。”

关系在一言一语中被拉近,下一步到了该谈一些正事的环节。

“摄政王似乎对杀袁有些顾虑?”

叶开小心翼翼的问道,他心中当然清楚,同为二十六岁登上权力巅峰的两位帝国掌舵人,载沣远远没有慈禧太后那种上台之初就诛杀辅政八大臣的雷霆手段,从某种程度上讲,是他的优柔寡断葬送了大清王朝,当帝国分崩离析的前夜,这位清朝最后的摄政王不得不黯然交出所有权力的时候,不知道他有没有后悔当初没有狠下心来诛杀掉这位帝国的掘墓人。

“为什么这么说?”载沣没有直接回答,涉及到最核心的问题他还是有些分寸。

“臣只是觉得,摄政王既然将一帮大臣都召到弘德殿,几次三番的询问过后,摄政王却始终没有表态,臣猜测那是因为他们说的都不是摄政王要的答案。”

有些惊讶于叶开精准的揣摩,诧异在脸上一闪而过,载沣缓缓地长叹一口气,有些严肃的说道:“良弼,你猜的没错,杀袁一事,军机处的所有大臣都不支持,本王不能一意孤行。”

果然,最大的阻力还是来自军机处,能和载沣并排站在帝国权力金字塔尖的也只有军机处一家。

“军机处里,庆亲王奕劻早就和袁世凯沆瀣一气,世续唯唯诺诺鼠首两端,不堪大用,张之洞虽刚直不阿却轻重混淆,鹿传麟老态龙钟,恐怕行将就木,整个军机处没有一人叫本王称心如意。”

载沣没有掩饰自己心中的郁闷与无奈,为了加强君权独尊精心设计的部门,竟然有朝一日会成为捆住皇权最大的掣肘,或许,也只有在这时,军机大臣才真正做到了“军国大事,罔不总揽”的真宰相。

“还有,这些折子十个里面有八个都是替袁世凯求情的,袁世凯还没怎么着,他们倒替本王指手画脚了。”指着案头上堆了一摞的奏折,载沣的脸上终于燃起一抹压抑已久的怒火,他真想把这些奏折统统扔到宫里的恭厕里,反正都是一个味道。

“洋人怎么说?”叶开在一旁小心的问道。

“哼,洋人?”载沣终于有些坐不住了,脸上彻底阴了下来,声音变得狠重起来:“今天早晨,英,法,德,俄的公使们轮着番的向外交部照会,询问袁世凯如何如何,现在一个个都还催着要回复呢。”

感受到空气中那控制不住到处蔓延的激动情绪,叶开明白,此时此刻,这种气氛最适合阴谋的种子快速发酵。

对于这位的权倾朝野的清廷重臣,叶开当然不会让他轻易沦为政治的牺牲品,如果那样的话,就太可惜了。

“既然洋人这么喜欢袁世凯,就让他去洋人那里吧。”叶开说道。

“什么意思?”载沣偏过身来,有些不大明白叶开的话。

“臣的意思是,除掉袁世凯不见得非得杀掉袁世凯,前几天袁世凯不还张罗着大清国和美利坚互派大使的事,正好就让他去美利坚国当全权大使吧,一来不杀袁世凯,摄政王算是卖给那些袁党一个天大的人情,二来没了北洋系,没有了军机处,隔着万里汪洋,他袁世凯再手眼通天也将会是瞎子一个,摄政王也不用背上擅杀大臣的恶名,一石三鸟,摄政王自可万事无虞。”

叶开用一个最稳妥的方式结束了这位赫赫权臣的政治生命,载沣和叶开彼此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在这一刻,载沣想到了雍正爷和心腹李卫的知遇故事,他以为两个人是蒙着眼找到了对方,至少有一半得益于自己的慧眼识珠,然而看不见的绳索正牢牢地攥在叶开的手掌里,将他指引到了一个未知的方向。

“就依卿言!来人,即刻拟旨。”嘹亮的声音回荡在密室里,一桩划算的买卖就这样有惊无险的敲定好了。

(关于载沣要除掉袁世凯的动机,很多人认为他是为了替他哥哥光绪皇帝报仇,但这个观点不太能够成立,第一,光绪皇帝比载沣大十三岁,光绪四岁入宫,迫于皇家的礼数,两人从小几乎没有见过面,没有什么兄弟亲情,两个人并不是一个妈生的,第二,据后人日记记载,光绪被囚瀛台不可能见到载沣,遗命杀袁也不成立,所以,载沣杀袁世凯主要出于夺权的目的。)

第八章吾妻病

(第一更!早上签约通知到了,求一波收藏,大家伙喂养喂养清末1909)

踏出乾清宫的正门,叶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猎猎的寒风像刀子般划着他的喉咙,顺着呼吸道,一直到他的肺部,这没有给他带来任何的不适,反而却如同喝下一整瓶高浓度的伏尔加般,反馈出的是一种从里到外的畅快感。

就像韩翠儿提到的那样,被突然篡改了命运的叶开,每天如履薄冰的生活的确让心情有些过分的压抑,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罢了,现在连一个女人都能看出他隐藏在心里的不开心,问题的确有些严重,不过,今天这些阴霾统统一扫而空,他头脑从没有像今天这么清晰,心情这么志得意满。

袁世凯,这位影响中国上个世纪前二十年走向的政治强人,命运就此被敲定,在接下来的一到两年内,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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