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不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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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不相关- 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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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这么大的命案,封明又禀告了圣上,要是圣上秉公办事,那太尉府现在早乱了。可惜没有,风声都传不出来,那就表示,殷戈止都没能出来。

殷戈止进了宫,跪在御书房,不慌不忙地侧头,躲开自家父皇扔过来的玉石镇纸。

“赵太尉效忠我殷氏十年有余,也是你说查就能查的?!”魏文帝震怒:“沉璧,你一向孝顺,怎么去一趟吴国回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缓缓抬头,殷戈止盯着自家父皇,慢悠悠地道:“直到儿臣去吴国之前。儿臣眼里的父皇,都是个明君,礼贤下士,黑白分明,赏罚有度。为此,儿臣甚至没有质疑过您说关将军叛国的话里有别的心思。全心全意相信着您。”

所以听见易国如临死之前与风月的对话,没人知道他有多震惊,那是他头一次想起审视自己父皇的所作所为。他教自己的,的确是忠孝仁义,可他自己做的呢?

本以为是奸佞蒙蔽,他回来给关家翻案,也能给父皇赎罪。可是当看见二皇弟身上的太子朝服,看见父皇脸上躲闪的神色的时候,他突然明白,被人一直蒙蔽着的,可能是他。

最后一丝希望是在魏文帝那封“再提关家之案者斩”的圣旨里熄灭的,他以为父皇能听进去。可是他听不进去,甚至恼羞成怒,那就说明……

他一早知道关家是冤枉的,饶是如此,也因为忌惮关苍海,而将一百多条无辜而忠诚的生命,狠戾地葬送了。

这样的父皇让他觉得很陌生,也让他觉得很茫然。这个从小教自己东西的人都是错的,那他到底是对是错?

唯一想得明白的,就是他对不起关苍海,对不起关清穆,对不起关家无辜死去的所有人。更对不起关清越。

他曾嘲过她妓子不配铠甲,却没有想到,她曾经拥有的铠甲,是他亲手击碎的。

闭了闭眼,殷戈止嗤笑,眼里波光粼粼。看着自家父皇问了一句:“父皇当真值得儿臣信任吗?”

魏文帝一震,接着就变了脸色。

殷沉璧是他第一个皇子,是他薨逝的前皇后留下的嫡子,他自然很爱重。

可有人给他算命,说殷沉璧“与父相悖”。

为此,魏文帝用尽了心思栽培他。与他培养感情,带在身边长大,就是为了避开这命数。他的皇子,哪能与他相悖呢?更何况这个皇子天资聪慧,将来必有大成,那更加不能忤逆他了!

没想到,二十多年过去了,殷沉璧乖顺了二十多年,终究还是逃不过这命数。

捂了捂心口,魏文帝拍案,怒不可遏:“你放肆!朕是你父皇,你怎么敢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

下头跪着的人垂眸,没再躲避上头砸过来的东西,被玉质的笔搁打破了额,一股子血流下来,叫他眼前一片血红。

他的父皇分明教过他:世间虽有亲疏,却也有对错。人有错,虽亲近也得罚,人无措,虽疏远不得欺。

现在上头站着的,是谁呢?

御书房里,魏文帝的叱骂声持续良久,殷戈止跪着没动,等到最后,却听得他一句:“太尉府的事情你不要管了,朕知道该怎么处置。”

知道?殷戈止颔首起身,没管脸上的血,淡淡地道:“那儿臣等着看父皇的处置。”

被这话的语气冻得打了个寒颤,魏文帝皱眉,看着他的背影。又气又恼。

“王爷!”一出御书房,不少宫女被他这模样吓得尖叫,有的忙不遂递了帕子来,殷戈止却像是什么都没看见,慢慢地往宫外走。

大云挡日,天地间清凉一片。有风呼啸,卷起一人绣着三爪龙纹的衣角。墨发翻飞,那人走得极缓,背影瞧着让人心痛,众多宫女不知不觉地跟在他后头走,直到快出御书房的地界,才被侍卫拦下来。

有宫女啜泣出声,旁边的人怪她:“你哭什么呀,弄得我也想哭。”

小宫女哽咽:“我也不知道啊,看见孝亲王这样子,心里就跟着难受。这是怎么了呀……”

眼瞧着那身影要踏出清月门了,御书房里追出个太监来。接着殷戈止就被拦在了门前。

“王爷。”魏文帝身边的太监颤颤巍巍地道:“陛下有旨,让您在宫里住几日。”

凉意更甚,殷戈止却是失笑出声,眼里流光四溢,身如玉山将倾,这等风华。看得那太监都失了神。

“好。”他说:“父皇要我留,那我便留。”

风月觉得奇怪,往常殷戈止总是没事就跑到大杂院喝茶,可太尉府的事情都过去三天了,也没见他露面。

正准备去找封明问问,谁知道尹衍忠那边就有了动静。

“少主,太尉府在准备接驾。”

接驾?眼睛一亮,风月立马将殷戈止抛之脑后,带着人进门就规划接下来的行动。

皇帝微服出宫了,带着殷戈止一起,到了太尉府。

赵旭跪在门口恭迎,穿的是常服,四周也没什么人。

魏文帝上前就将他扶起来,感慨地道:“委屈爱卿了。”

“臣不委屈。”赵旭哽咽:“臣多谢皇上宽恕。”

殷戈止站在旁边,眼里半点没有波澜。

第137章 刺客

府上无数条人命,连案都没立,魏文帝就觉得赵旭是受委屈了,他当真不知道这种无条件的信任从何而来。

看了一眼殷戈止,赵旭的神色有点古怪,看起来是又畏又敬,却下意识地往皇帝身边靠了半步。

魏文帝察觉了,轻叹道:“孝王爷莽撞,不由分说就让廉恒那不讲理的冲撞了爱卿,他以后不会了,爱卿多体谅。”

这种语气,就像是自家孩子到朋友家闯了祸,长辈过来赔礼一般。殷戈止这才发现,皇帝与这赵旭的关系,是当真很亲密。

回头看了看沉默不言表情冷淡的孝亲王,赵旭觉得皇帝的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不过到底是皇帝,他也不能恃宠而骄,既然罪责没被追究。那不如见好就收。

只是,孝亲王捅他刀子这件事,他记下了。

“陛下哪里的话,王爷也是一片好心,觉得微臣后院里的尸体有问题。”恭敬地朝帝王拱了拱手,赵旭一脸委屈地道:“只是微臣后院里埋着的。都是些病死的姬妾,无父无母的,扔出去埋了也可怜,微臣就想,挪后院之地,做她们葬身之处也好。”

皇帝恍然:“原来是这样。爱卿实在宅心仁厚。”

说着,又看了殷戈止一眼:“听明白了?”

“不明白。”眼皮都没抬,殷戈止负手站立,语气冷淡:“儿臣不知那些姬妾是得了什么病,才会浑身伤痕,骨骼不全。”

魏文帝大怒:“你怎么这般不识好歹!”

赵旭连忙劝:“陛下息怒,王爷不了解个中原委,觉得奇怪也是应当。那些姬妾有的是得的疯病,摔得自己浑身伤痕,还有从楼上跳下去的,骨骼不全,也是自然。”

“你听听。还不够清楚吗!”魏文帝斥道。

殷戈止勾唇,终于抬眼看了一眼自己的父皇,轻声问:“您是一早就知道此事吗?”

微微一愣,魏文帝皱眉:“不知。”

“那为什么堂堂君主,不持公正,而是无条件站在被告人的那边,斥责提出异议之人呢?”双目含湖,有粼粼湖水欲起水花,却压在湖岸之中,带着些早秋的凉意:“赵大人为官十余年,与父皇同爱书法绘画之事,父皇爱与之亲近,无可厚非。但过于信任,未免就是置自己于危险之中。”

赵旭脸色终于是难看起来,一撩袍子就朝皇帝跪下了:“臣之忠心,天地可鉴!”

伸手扶他起来,魏文帝抿唇,想着大皇子也是为自己着想,语气就好了点,略带责备地道:“用人不疑,这道理,你还不明白?”

殷戈止垂眸:“父皇可还记得前朝宋慧帝?”

宋慧帝爱马术,宠擅长马术的武将雷益,哪知雷益潜伏十年。却是为了弑君复旧国,最后用一匹疯了的马,送宋慧帝走上了绝路。

一提到这个故事,赵旭的腿都软了,哽咽道:“微臣与王爷何仇何怨,为何王爷要如此中伤微臣!”

殷戈止淡淡道:“本王正是与大人无仇无怨。所以才说公正话,做公正事,提醒君主小心而已。”

魏文帝沉默,复又笑道:“好了,提醒而已,爱卿与雷益怎么可能相同呢?朕很信任爱卿,相信爱卿绝对不会有害朕之心。”

“陛下!”感动地跪下磕了响头,赵旭老泪纵横,只是转脸之时,看殷戈止的目光就明显带了敌意。

殷戈止视若无睹,就是看魏文帝这态度,终于明白风月为什么要一意孤行,为什么觉得他的想法不会实现。

世人都知道他的父皇是个什么样的人,就他不知道而已。

袖子里的手捏得死紧,殷戈止垂眸,继续跟着他们往后院走。

皇帝驾临,府里的家奴忙碌得很,新上任的管家挑了几个懂事的奴才。拎在杂院里吩咐:“陛下来咱们这儿,一向是要与大人吟诗作对,写字画画的,你们都得小心伺候,笔墨纸砚都要用大人珍藏的那几套,谁敢毛手毛脚把东西碎了,那就等着掉脑袋!”

“是!”几个家奴应下。

旁边的老管家看着,皱眉道:“这些人都才进府半年吧?”

新管家是老管家的儿子,闻言撇嘴道:“以前的人,年纪都不小了,手上也没什么力气,这些人进府半年,手脚可利索了,平时干活儿从来不偷懒,用他们我才放心呢。”

老管家想反对,可想想儿子说的也有道理,便没多管。

于是这几个家奴就跟着去拿了文房四宝,穿过假山。穿过花园,最后递到了内侍太监的手里。

皇帝与赵旭正在谈论最近的大家之作,殷戈止一脸冷漠地扭头看着院子里的花,目光在四周晃荡,盯着墙头某个地方停顿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看向别处。

笔墨纸砚来了。皇帝自然是兴致大起,拿了毛笔就让赵旭研磨,捏着广袖潇洒而作,墨水沾了满手也不在意。

“陛下,府里刚做的点心。”几炷香之后,赵旭招呼皇帝休息。让内侍试吃了点心,然后给魏文帝献上。

出了宫规矩没那么多,魏文帝也懒得拿筷子,直接伸手就吃。

可是,刚吃完一个,还没来得及去拿第二个,一支冷箭就从某处破空而来!

护卫们一个也没反应过来,却是旁边慵懒坐着的殷戈止突然腾空而起,一把抓住那冷箭,衣袍翻飞,眼神陡然凌厉。

“有刺客!”

四周的护卫瞬间就追了一半出去,皇帝大惊。立马怒斥:“给朕把人抓住!”

“是!”

爱权的人一般都很爱命,魏文帝尤甚,当即就转头怒斥赵旭:“你府上的护卫是做什么吃的?!”

赵旭慌忙跪地:“陛下,今日臣府外安排了数百护卫,压根不可能有人靠近啊!”

“不是外头进来的,那就本是在府里的。”捏着那冷箭看了看,殷戈止眼波微动,突然就沉了语气:“父皇还是提前回宫吧。”

鉴于是他捏住了这箭,皇帝点了点头,没再伸手去扶地上跪着的赵旭,而是道:“爱卿起来吧,先把刺客抓住了再说。朕先回宫了。”

“微臣……恭送陛下。”

赵旭忐忑极了。也万分生气,见皇帝带着殷戈止走了,立马派人追刺客。

然而,隔着院墙,刺客是谁不知道,府里连个行踪古怪的人都没有。都是穿着家奴衣裳的人,再无别的了。

出了太尉府,殷戈止随手将那箭交给内侍,心里有些疑惑。

他知道风月可能会对父皇下手,也一直防着,可是当真下手了。怎么会连箭头都是无毒的?而且,先前是他太过紧张了,伸手就接住了那冷箭。其实就算他不接,按那箭头的方向,可能也会扎在画桌上,而不是皇帝身上。

她在想什么?

魏文帝上了车都有些生气。他着实是受惊了,再加上殷戈止先前说的宋慧帝与雷益的故事,心里对赵旭难免产生了几分顾忌。

当官当久了的人,都是会变的吧?赵旭虽为太尉,手里却一点兵权都没有,他甚至没让他行使太尉该行的权力,他会不会也有怨呢?

可转念一想,与他一样喜欢书法字画的人,怎么可能会这么坏?

正想着,突然觉得腹部绞痛,刚开始还能忍,接着就越来越痛了。

“停……停车。”

这声音太小了,内侍没听见,殷戈止又在另一辆车上,以至于皇帝一路疼到宫里。内侍掀开车帘的时候脸都吓白了:“陛下?!”

殷戈止觉得不对,大步走过去看,发现皇帝脸色惨白,已经昏了过去。

太医匆匆,皇帝在龙榻上昏迷不醒,南平公主和太子也来了,太子皱眉就问:“皇兄,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同你出去一趟,怎么就中毒了?”

殷戈止还没开口,南平上来挡着他就皱眉对太子道:“又不是皇兄的过错。二皇兄这质问的语气未免太失礼!”

“本宫只是问问情况。”

“有这么问的吗!”南平冷哼,扭身看向殷戈止,撒着娇跺脚:“皇兄,发生什么事了?”

伸手摸了摸南平的脑袋,殷戈止道:“父皇去了一趟太尉府,遇了刺,那刺客放的冷箭我替父皇挡住了,没伤着他,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中毒了。”

瞪大眼,南平怒道:“太尉府那地方,怎么会遇刺的?太尉大人呢!还不叫进宫来问罪!”

“父皇哪里舍得问太尉大人的罪。”殷戈止淡淡地道:“太尉府死了二十多条无辜的人命。父皇都觉得是我冤枉赵大人。如今龙体无碍,少量砒霜而已,怎么会问罪呢。”

这话说得旁边的皇后皱了眉:“王爷,陛下还昏迷不醒,您说这些话有什么意思?”

“儿臣失礼。”殷戈止颔首垂眸。

南平愕然地张大了嘴,水汪汪的眼睛眨巴眨巴的,有话想问,看了看这满殿的人,还是含蓄地道:“那皇兄陪南平去御药房看药吧。”

“好。”殷戈止颔首,朝皇后行了礼,便带着她一起退了出去。

太子皱眉看着,小声道:“皇兄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第138章 半年前的安排

南平也有这种感觉,毕竟以前皇兄虽然也冷漠,也没什么表情,甚至也与父皇抗争过,比如自己立妃的事情。但……现在的皇兄,却像是对父皇完全失望了一样,语气里都不再带着从前的尊敬。

她很好奇原因,连忙拽着自家皇兄,边走边一脸严肃地问:“皇兄与父皇之间,是发生了什么吗?”

南平公主也是前皇后所出,与殷戈止向来亲近,所以殷戈止对她的态度是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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