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北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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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北游- 第3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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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个喷血洞孔。鸠丹媚闷哼一声,香肩被两柄突袭的长矛刺中,身形不得不下落。

同一刻,咒丝缠上鸠丹媚的腰肢,猛然拉起,“嗖”,像拽着一只飞扬的风筝在空中划过,闪电般将她拖至我的身边。“杀!”我狂吼一声,带领整个队伍再次向前猛冲。

数不清的妖怪在身前倒下,我冷漠无情地收割生命,内心却翻涌不休,一次次浮出鸠丹媚被妖将缠住的景象。为什么?那一刻我为什么会犹豫?我怎么可以!她可是我亲近的女人啊,我怎么能够犹豫?愧疚像滚烫的烙铁,灼烤着我灵魂的血液,直到烧出血液深处最真实的颜色。

那里也许已经不再鲜红。

到底是为什么?莫明的愤懑令我无处发泄,抓住一名妖将的双腿,我将他活生生撕裂。

为什么?尸体的血沫溅满我的脸,唇角腥味弥漫,整个世界仿佛变成了腥红。

为什么?我一抓剖开对面妖将的胸膛,掌心触摸到滚热跳动的心脏。在红尘天的海上,我可以为了三个美女毫不犹豫地牺牲自己,如今却做不到了呢?当年,我仅仅是北境的一个流浪小儿,是烂泥,是无赖,是对道一无所知的弱者。而现在,我长大了许多,感悟了许多,我被月魂誉为最有希望突破知微的强者。

可现在我却要犹豫了。

懂得越多,难道就越敝帚自珍?无语望向苍穹,孤冷星光点点,它们不再映入我的眼睛。

或许我的目光停留在了比星辰更高的地方。

也或许有其它的光芒遮住了我的视线。

厉吼一声,我不停顿地击飞十多名敌将,身形侧移,将一个即将没入敌海的山魈拉了回来。一丝危险的警兆陡然生出心头,我瞧也不瞧,双腿往下连环蹬踏,地面裂开大洞,几个形如穿山甲的妖将刚刚扑出,就被我踩成碎肉。

距离小山坡已不足十丈。

闷雷般的蹄声隐隐响起,大地震动,狂风掀腾,声势浩荡惊人,蹄声仿佛密集的擂鼓敲碎夜色,发出山崩海啸似的轰鸣。

我倒抽一口凉气,不用察看,也知道对方加派了一支绝对强劲的骑兵,意图速战速决。一旦被他们缠住,万事皆休。拼尽全力,我体内一口精气流转,像一枚疾发的花炮射向前方,拳脚齐出,肩抵胸推,纯粹以强横的肉身将妖兵撞得东倒西歪,满地打滚。

霹雳翻动,旌旗招展,妖兵忽然向左右两翼分开,中间尘土飞扬,冲出一支彪悍骑兵,直扑而来,恰好封死了我们的路线。

我顿时头皮发麻,紧赶蛮干,使尽了浑身解数,还是被对方堵住了我们。这是一支堪称移动堡垒的重甲骑兵,坐骑皆是狰狞可怖的奇兽,头大如斗,獠牙突兀,额头数尺长的犄角尖利峥嵘,浑身裹罩在一袭紫铜鱼鳞锁子甲内,腾跃奔跑自如。兽背上的妖兵一式玄铁重铠,配置长枪砍刀,露出战盔的眼睛神光充足,个个都有神态左右的妖力。

当先冲出的为首妖将尤其显眼,银盔雪甲,面如冠玉,赤手空拳。胯下一头照月九头狮张牙舞爪,凶恶咆哮,九个血盆大口里喷出刺骨寒风。

拼了!不做丝毫考虑,我一往无前地冲过去。在这队摧枯拉朽的重甲骑兵面前,任何防御都是纸糊的,退缩闪避只能更陷被动。唯有以硬碰硬,用最快的速度闯出一线生机。

“哀”、“喜”、“欲”、“惧”齐齐破入骑兵队阵,光焰迸溅,气浪爆炸,一头头怪兽嘶吼着倒下,痛苦翻滚。鸠丹媚伺机配合,九根蝎尾疾风骤雨般刺出,必取敌军双眼,令妖怪沦为一个个瞎眼铁罐。

照月九头狮奔跃而至,妖将挥拳直击我的面门,霎时,我察觉出对方的妖力在世态巅峰,比我丝毫不差。换作鲲鹏山之行前,我根本不可能在一个回合解决对手,何况还要加上凶猛作怪的九头狮。

前进的势头绝对不能停顿,生死螺旋胎醴在体内旋转成飓风,我已经没有任何留手的余地。

双方猛烈冲撞在一起,九头狮爪牙翻飞,咬抓向我的四肢。妖将嘴角渗出一丝冷笑,拳头化成冰寒的雪团,以惊人的速度翻滚、崩发、壮大,形成排山倒海般的雪崩之势。

“衡!”神识气象术最玄妙的一招击出,拳头在空中似快似慢,与对手拳头相触,黑碧色的生死螺旋胎醴与雪崩妖术正面交击。妖将的冷笑僵滞在嘴角,转瞬间,整个人连同九头狮消失得无影无踪。

生死螺旋胎醴波及处,妖军灰飞烟灭,就连几名山魈也惨遭殃及,大半个身子被送去了黄泉。“砰!”,鸠丹媚疾刺的蝎尾被十来个妖将联手挡住,反震之力推得她向后倒退,恰好触及生死螺旋胎醴的余波!

“让开啊!”我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吼,手足冰凉,眼前甚至出现了鸠丹媚香消玉殒的悲惨幻觉。

奇变突生!鸠丹媚浑身自动绽出灿烂的金芒,抵住了生死螺旋胎醴的侵蚀,丝毫不受影响。我不能置信地瞪直了眼,心中又惊又喜。

妖军不自觉地惶惶后退,一双双眼睛闪烁着迷惑不安。被我斩杀并不可怕,但死得莫明其妙,诡异得连尸体都不剩,恐怕才是他们最畏惧的。趁着妖怪军心混乱,黑碧色的龙卷风仿如幽冥使者,摧枯拉朽般直冲上山坡,将沿途的刀山枪林扫荡成平地坦途。

我们终于站在了坡顶,身边只剩下三百多山魈,个个遍体鳞伤,气喘如牛,浓稠的鲜血渗染得衣衫沉甸甸往下垂。坡下,尸横遍地,血河肉山堆垒。妖兵从四面八方涌至,将山坡围得水泄不通。一支支生力军从远处奔来,不断调兵遣将,排行布阵,重重叠叠的森严阵势看得人心里发毛。在他们眼中,我们已是瓮中之鳖,任由鱼肉。

通红的火把接二连三地亮起,“滋滋”的火焰在夜风中摇曳,像一只只恶魔窥视的眼睛,嵌入了漆黑的幕布。

妖军终于布置完毕,蓄势待发。

蓦然,四周从极度的喧闹沸腾,转变成极度的沉寂,如同一个悲凉的坟场。只听到骑兽鼻孔喘呼的扑哧声,铠甲兵器摩擦的金属声,宛如暴风雨前特有的压抑沉重。

瞄准坡顶,妖兵缓缓举起枪矛。寒芒与星辉、火光交织在一起,闪耀出异样的妖美。

我忽然步入一种玄异的心境,生命的毁灭与拼搏,消失与存在,壮伟与丑陋,希望与绝望,在战场上矛盾而和谐地融会一体。曾经鲜活的血肉,曾经风化的尸骨,曾经痛苦的呐喊,曾经激扬的时光,曾经的起点和终点,最终都将无穷无尽地轮回下去。

没有曾经,永恒循环变幻。

生是死的另一面,此岸即是彼岸!俯视大地,仰望苍穹,我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道”的存在。

碎念杂绪尽都敛去,疲惫一下子从所有毛孔泄出,我的身心一片灵寂,清幽得像要飘起来,融入那玄奥的冥冥轮回。

末那态!

在妖军即将发动猛攻的一刻,我迈入末那态,成功飞升了。

第二十一册第六章真真假假的药材

没有什么硬壳结出全身,也不需要时间等待,我的体质已经彻底改变,成为了人、妖、魅的合体。轻轻跨出一步,已是咫尺天涯,瑰丽多彩的色欲天向我迎面绽放,草木清香沁脾。

下一刻,我主动退出了色欲天。眼下情势紧急,可不是什么探险取宝的时候。结出魅胎之后,各重天就像和我隔了一层薄纸,可以轻易捅破。

激昂的号角声响起,妖军潮水般向坡顶扑涌。会飞的妖怪几乎全被吸引过来,集结在山坡上空看戏,远处空旷坦荡,只要快速冲散他们,沿途再无任何阻力。

“准备变身腾空。”我沉声下令,冷然注视着多如蚂蝗的妖怪。末那态的法力令我浑身精气弥漫,实力再攀高峰。

妖军急速递进,枪林刀海似波浪滚动,疾沉的蹄声震得山坡颤栗。我纹丝不动,静静等待着最后的时刻。

第一支妖军攀上了坡顶,愈来愈近的兵刃寒气吹毛断发。

“升空!”我毅然喝道,伸臂搂住鸠丹媚,当先掠向天空。生死螺旋胎醴化作黑碧色的飓风,所向披靡,在空中的妖怪群里冲破一个大缺口。

一道道青碧色的龙卷风腾空而起,山魈显出法象,紧随而至,与高空措不及防的妖怪短兵相接。“砰砰砰砰!”,一个个妖怪哀嚎惨叫,摔落栽倒下去,被杀得屁滚尿流,溃不成军。

下面的妖怪彻底傻眼,呆呆地仰望上空,来不及做出任何调度。半盏茶的时间,我们已经杀出重围,甩远了妖怪一大截。饶是如此,三百多山魈也在短暂激烈的空中搏杀战中,损失了近一半。

夜风在耳畔呼啸,我们一路疯狂飞逃,妖军回过神来,纷纷整队衔尾急追。然而比起山魈,他们飞行的速度明显不够看。黎明时分,身后追击的妖军越来越少,最终消失在霞光璀璨的天际。

“天哪,终于突围了。我快累趴下了。”鸠丹媚娇喘连连,高耸的胸脯起伏不定。在妖海中不知疲倦地厮杀,哪怕是妖王的实力也大感吃不消。寻找了一处僻静的山谷,我们暂时歇息下来。

“可惜山魈伤亡惨重。”我就地躺倒,四肢摊开,望着缓缓升起的旭日。一百七十四个幸存的山魈东倒西歪,倒头就睡,很快鼾声如雷。

“能把这些山魈活着带出来,已经很不错啦。被妖将识破的时候,我还以为山魈会全军覆没呢。”鸠丹媚眯着眼,像猫一样蜷曲在我的怀里。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天壑处的戒备太过森严,想把山魈带出去是不可能了。”

“你是不是又有打算?”鸠丹媚直起身,凝视着我。

我忍不住笑道:“你可真是我的知音人啊。不错,白白损失了几千个山魈,结果一无所获,我怎能甘心?”霍然起身,我来回踱步,盘算片刻,又道,“经历这次激战,魔刹天的小打小闹我是没有一点兴趣了。剑拔弩张的红尘天大战场,才是我该去的地方。魔刹天与吉祥天的大军僵持了很久,我相信,很快就会有一场决定未来走势的大战役。谁胜,谁就取得了主动权,北境大批观望者也会纷纷归附。”

“这一战,楚度必须要败,还要败得一塌糊涂,败得军心溃散。否则我这个正牌魔主永远没有翻身的机会。”我语气森然,一拳将身旁的树干击断。“哪怕没有山魈助阵,我也能在红尘天兴风作浪,令楚度吃不了兜着走。凭借毒影和生死螺旋胎醴的威力,加上吉祥天的配合,楚度不败也难。”

鸠丹媚神色不安:“你能奇迹般恢复妖力,简直算是天命所归,楚度一定大受打击。你如果再出现在楚度眼前,为了避免魔刹天军心动荡,他也绝对不会放过你。”

“难道我会放过他?”我冷笑,我和楚度都是意志似铁,一条道走到黑的人物,谁也不会向谁妥协。就算阿萝师父从龙鲸里跳出来劝阻,也不能改变你死我活的结果。

安慰似地拍了拍鸠丹媚,我平静地道:“你放心,除非迈入知微,不然我不会傻得和楚度硬拼。虽然以我现在末那态的实力,还不是他的对手,但如果一心逃命的话,还是有点把握的。”说到这里,我不由想起沉睡在耳朵里的绞杀。顶级的域外煞魔一旦苏醒,父女联手,足够楚度喝一壶的。

“那就一起去吧,反正你也舍不得扔下我。”鸠丹媚腻声道,指甲轻轻刮弄着我的胸膛。

我犹豫了一下,穿越天壑去红尘天,对我来说轻而易举,随时可行。但带着鸠丹媚就会麻烦很多,必须等到十五月圆之夜。何况红尘天太危险了,在吉祥天与魔刹天对轰的战场上,个人的力量再强也微不足道。“我不想你陪着我冒险,嗯唔。”话说到一半,我的嘴巴已经被滑软的香舌堵住。

唇舌纠缠了一会,我苦笑着举起双手投降:“好好好,在无法抵抗的色诱下,我只好遵命了,主母大人。”

鸠丹媚媚笑着拧了我一记耳朵:“油嘴滑舌的小色狼,就算你变成天下第一的魔主,还得乖乖听话。”

“都说怕老婆的男人才会成功,我自然要从妻如流。不过你一定要加倍小心,不要离开我左右。今天差点被你吓死。”嬉笑了一阵,我忽而想起生死螺旋胎醴对她无效一事,好奇地追问。

“当时我也吓了一跳,好在第十根蝎尾像是受到了刺激,突然发痒,嘻嘻。”鸠丹媚臀沟内射出第十根蝎尾,金耀流辉,灿烂夺目。我尝试了一下,果不其然,生死螺旋胎醴一接近鸠丹媚,金色蝎尾就光芒大盛,金芒犹如天然护罩拢住她全身,将生死螺旋胎醴排斥在外。

我心中一动,生死螺旋胎醴之所以神奇,是因为超越了北境法则的局限,金色蝎尾能与它抗衡,是否也同样如此?传说中的自在天,不正是超越北境的存在吗?无论真相如何,金色蝎尾一定与吉祥天的狂暴天壑有着某种神秘的联系。

山魈睡醒后,全都被我遣散,去魔刹天各地继续寻找同类。我和鸠丹媚在谷中打坐调息,静等月圆。提升至末那态后,我妙有的境界也彻底巩固下来,举手投足,无不遵循法术微妙之理。

七日后,夜黑风高月圆,我俩再一次潜入龙门天壑。

全身隐没在“哀”内,我们犹如一团轻雾,冉冉飘向高空中的一轮明月。

清辉随着灰雾涌动,仿佛游烁的银色鱼鳞。雾团从四周飞舞的妖怪身旁无声掠过,像是被夜风自然而然地带起,神不知鬼不觉。

经过我们一闹,天壑附近的防范愈加森严,进出营寨的妖兵除了验证身份,核对口令,还要接受再三盘查、搜身,确认无误才得通行。

一辆辆载满货物的车队停靠湖畔,重甲骑兵如同众星拱月,将车队层层围护,寒光闪耀的兵刃瞄准了任何风吹草动。军需官守在货车旁,进行最后的盘点核对。天上狂风如涛,羽翅遮云,来回逡巡的妖兵神情肃穆,如临大敌。

“这些货估计全是丹药芝草,竟然有八千多车。上次我们烧掉的只是个零头。”鸠丹媚伏在我的背上,悄声道。

“大手笔啊,都是从魔刹天各地运来的。”我垂涎的目光从鼓囊囊的货袋上一一掠过,“天壑开启,它们就会被立刻送往红尘天。可想而知,红尘天即将爆发的一战会有多么空前的规模。”

鸠丹媚语声振奋:“把它们全烧了,妖军必然大受打击!”

稍加思索,我极力克制住这个充满诱惑的提议:“现在烧,固然会给红尘天的妖军造成不利影响,令楚度肉痛,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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