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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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楣-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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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拜望

第二日一大早,按照丰朝约定俗成的规矩,顾安然就打扮得漂漂亮亮,精精神神,拎着妹子给准备的‘薄礼’一份,乘坐王大赶的车,直奔集贤馆而去。临去之前,还笑眯眯地冲亲自送到门外的宝贝妹妹扬扬手:“今日群贤毕至,大哥我一定睁大眼睛,好给婉娘相一个有才之士……”

看来这家伙是真因为白浩的提醒,开始考虑起顾婉的终身大事来。

顾婉闻言也不恼怒,莞尔一笑,挑眉道:“大哥的心意我领了,不过,我到觉得您可能会很失望……”

一句话说的一波三折,颇为意味深长。

果然,顾安然一到集贤馆东侧门,顾一清顾师的宅院前,看着乌压压一片静默等候的未来同窗们,就真如他妹子预言的那般,心里顿时一凉,苦叹——可惜,本还想相几个妹婿候选人的!

集贤馆既然有一个贤字,那就说明,大部分肯定是老学士,而不是清俊少年,这个世上真有资本,有天分年少便学有所成的,毕竟寥寥无几,能在集贤馆这么大规模,还很新颖的考核中脱颖而出的,肯定是见多识广之辈,这就要求有一定的知识面和人生阅历了。

当然,顾一清有意给沐家储备人才,挑选的自然多数年纪都不算大,至少,七八十的老翁,纵使学问再好,他也是不收的,毕竟,老人就是能从集贤馆出师,也为沐家做了不了多久了,姜尚只有一个,想必沐家再不可能碰上第二个!

所以,他选中的学生,多以青壮年为多,可这个青壮年。也得是三十几许了,有那成亲早的,连孙子都会跑会跳,可以启蒙读书,像顾安然这样才十九岁的,那就是相当相当的年轻。整个集贤馆也就寥寥数人而已。

东侧门外顾一清顾师的宅院,修建的并不算‘金碧辉煌’。相反,这宅子很简约,看起来丝毫没有海内名士该有的气派。一扇黑乎乎,虽然不至于破旧,却平平无奇的大门前,立着两个短衣打扮的家丁,都举止斯文,多少带了几分书卷气。

顾安然一下车,王大就咋舌:“人真多……”

顾安然笑了笑:“今天来的。应该是前二十名的考生。”按照排名前后拜望先生,这一向是丰朝各大书院不成文的规矩。

不过,虽然只是前二十名,可再加上家丁下人。集贤馆东侧门外又不算宽敞,还是出现了这般人山人海的现象。

“大郎,他们怎么都不进去?”王大挠了挠头,“明明有这么多学生到了,怎么这顾先生家还是大门紧闭的?”

顾安然四周扫视了一眼,见这些学生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一般衣着打扮豪奢的,聚集成堆,而穿着稍显寒酸的,则聚拢一处。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就在他还不知道该不该上前询问的时候。门内有一个管家出面,和两个家丁说了几句话。其中一个家丁就忽然走过来,客客气气地道:“各位公子,实在抱歉,让诸位久等,只是先生正在会一位贵客,只好请给位公子先到客厅小坐片时,等先生有空,再和诸位叙谈。”

这家丁说话不卑不亢,既不显得傲慢,也不低声下气,他扫视了众位学子一眼,忽然把目光落在顾安然身上,一挑眉,高声道:“这位可是顾安然顾公子?”

一群人的视线瞬时间调转。

王大瞬时被众人火辣辣的目光吓得差点儿一趔趄,到是顾安然还算镇定自若,至少表面看不出他有任何不适之处:“正是顾某。”

家丁闻言笑道:“顾公子,我家先生说,他等您很久了,您要是再不来,他老人家怕是会登门拜访!”

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却在下一刻,又爆发出一阵更喧闹——“这人是谁?好年轻,有二十岁吗?”“姓顾?莫非是排在第二名的顾安然?”“他也姓顾,不会是顾师的亲戚吧?”“排在第一的那位韩公子是哪个?来了没有?”

说完,那家丁又冲顾安然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顾安然苦笑——看来别说给众位同窗留下好印象,不招仇恨就是万幸!可他能如何,顾一清是师傅,他老人家说什么,当弟子的只能乖乖地听——“顾师玩笑,晚辈愧不敢当。”

无论如何,一群人总算是进了顾师家的大门。

跟着家丁走到前院的客厅,客厅并不如他们所说的那般狭窄,相反,它十分阔朗,容十几个人围坐,毫无问题。

有两个打扮朴实的丫头过来奉上热茶糕点,然后就都退了出去,整个客厅只留下这群‘贤才’,面面相觑。

书房,顾一清细细地整理好他那浓密的长须,桌案上鼎中燃的香带了一丝丝浅薄的桂花香气。

沐延昭懒洋洋地歪在榻上,眼底隐约有青影,眼角眉梢间,也透露出几分疲惫,好半晌,他才睁开眼,坐起身:“顾先生,你莫要招呼我,让人家久等可不好……”

他的嗓音有些干涩,说了一句便住口,从桌上拿起温好的酒水,饮了一杯,才吐出口气,把身上披着的藏青色的披风取下,就着盆子里冰冷的水抹了把脸。

顾一清笑了笑:“让他们等等又何妨?来,咱们手谈一局!”

沐延昭愕然,哭笑不得,心里为即将到集贤馆读书的众位贤才,哀悼一声,这还没进门,顾先生整治人的手段就用上了,等到他们入学,还不知会受何等磨难!

“不用管他们,说说你。”顾一清漫不经心地把玩玉石的棋子,“楚州的罗鹤鸣败了,他乃穷奢极欲之辈,叛乱不为公义,只为私利,他败了也罢,只他能金钱开路,受朝廷招安,摇身一变,变成招讨将军,反过来镇压各地义军,可楚州剩下的那三千义军,缺衣少粮,誓死不降,现任的楚将军又是磊落之人,就是饿死,也绝不会做出劫掠普通百姓之事……他们,恐怕是凶多吉少。”

现在虽说群雄并起,很多人挑明的义军的旗号,但真正为了给小民一个安身立命所在而起事的,恐怕只有不到一半,另外一半,都是趁着天下大乱,混水摸鱼之辈,所以,每一份火种,都值得珍惜!

“……我会想办法筹集一批粮草给他们送去,现在还好,到了冬日……”

沐延昭住了口,心底叹息,他一人之力再大,也护不住全天下的‘义胆忠魂’!摇摇头,不再多思多虑,坐起来与顾一清手谈。

棋到中局,一个家丁打扮的年轻人,走过来低声道:“先生,有几个学生开始躁动了。”

顾一清脸上露出一抹笑意,看了沐延昭一眼,见他也支棱起耳朵,“我那位本家如何?”

“顾公子坦然自若。”

顾一清大笑,故意瞥了沐延昭一眼:“怎么样?放心了?那位顾安然,顾大郎,可是‘城府颇深’呢,将来必成气候。”沐延昭随意地落子,直逼黑子大龙,脸上平淡无波:“……他越聪明,越有本事,越有能力,我就越头痛!”

顾一清闻言一愣,随即失笑:“是了,你正打人家妹子的主意呢……只是,我听说那位小娘子才十一岁,年纪尚小,你考虑这些,未免太早!”

沐延昭抿了抿嘴唇,他又何尝不知道!其实,他并不愿意把那个女孩儿卷进他的麻烦中来,现今的世道,注定了涯州不能偏安一隅,迟早要卷进这天下的乱局中去,到时候,还不知他沐延昭会不会化为黄土,不存于世……

可他年纪毕竟是大了,像他这样的年纪,别的名门世家的公子,早已经订亲,估计就连孩子都有几个,沐家怎么说,也是名门世家,婚姻大事,不会拖延,大哥频频来信,以前对萧七娘颇为不满的大嫂,如今也似乎被萧姑娘的执着感动,有做媒的心思,但他更不愿意娶一个不喜欢的女子为妻……

那一日,接到手下人的报告,说林家向顾家求亲,虽说顾安然没有允准,他的心里,却是豁然开朗——他听见这样的消息,心中就会五味杂陈,难受的厉害,连最爱的果酒也不想入口……无论这样的感情是不是爱情,他都不愿意轻易错过,如此心动,可能一生只有一次。

顾一清见沐延昭不语,也就不再追问,他一向旷达,对小儿女之间的情事,并不过于关心:“好了,晾了他们这么长时间,差不多了,怎样?要不要与我同去看看?”

沐延昭笑眯眯地起身,伸了个懒腰:“我就不打扰先生考校弟子,您请便!”

顾家的客厅,和寻常人家的客厅并不相同,墙壁上并没有名家字画作品,只在四壁上挂了一幅牛皮炮制的地图,四角的架子上面,都是宝刀宝剑,这些布置,给这座客厅,带来一种奇妙的压迫感,让人呆得久了,就不寒而栗。

此时,十几名即将入读集贤馆的贤才雅士,脸色多不是很好,额头上也是冷汗淋漓,还有几个坐立不安,不停地蠕动。

只有顾安然并不曾在顾一清准备的坐垫上落座,而是悠悠闲闲地站在四壁地图前,若有所思。(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章大礼

敢在墙上正大光明地挂地图,这里真不愧是涯州,高皇帝远!

顾安然饶有兴致地左看右看,对客厅里的暗潮汹涌,仿佛丝毫都不关心,他幼年生活悲苦,少年时即出外求学,先后进过三家书院,见多识广,顾一清顾师现在使的这点儿手段,于寻常士子或许有用,对他,就没多大的效果了。

从坐垫下凹凸不平的地板,到压抑的环境,还有把人晾在这里的举动,不无说明,顾师就是想要激起这些才子的脾气,好看他们的表现,这就是一下马威!

在座的都是各地的才杰之士,哪怕是寒门子弟,往常在家乡怕也受惯了吹捧,这次同入集贤馆,彼此之间,哪能无比较之心?再加上顾师迟迟不露面,这些人忐忑不安,不敢对未来的恩师有所不满,自然会迁怒到在座的彼此——谁让大家都是竞争对手呢!

估计用不了多久,这一伙就得斗上,各地英杰碰头,本就不可能没有一点儿磕磕碰碰,尤其还是在有人故意‘操控,的情况下,到时候,众人的才学修养,就展露无遗了……而这也正是顾一清的目的,说不准,那位大名士正躲在一旁偷笑!

顾安然对同窗之间的斗争和嫉妒心,了解的还算透彻,当年他刚到大庸时,一入书院,就因为没有显赫的出身,又聪敏好学,得到师长赏识而极受同窗排挤,那时经验不足·碰了几次壁,才把那些人分而化之,融入其中。

现在,经过三年锤炼,虽然企图心并不比在座的任何人要小,但或许是腹有诗书气自华,他对这些,到是心平气和起来,就连面对顾师·顾一清,也只是心怀敬意,并不曾像其他人那般忐忑,自也就颇为从容。

顾一清躲在门后,也观察到各位学子的情形,顾安然的行为举止,也被他看在眼里,不觉抚须而笑:“听说顾家的一应事务,都是顾家小娘子打理,我本以为这小子就算会读书·怕也是个书呆子,现在看来,到还算通晓人情世故呢。”

诚然,在这三年里,顾婉一心只关注顾安然的身体,竭尽全力地去照顾自家大哥,怕他重蹈覆辙,并不曾担心过,自家这位大哥会变成个只懂得读书的书呆子。

一来,顾安然自幼就出外游学·返家时已经勉强算成年,性格已经养成,该见识的人情苦暖·也都见识过了,二来,顾婉还觉得,男人二十岁之前单纯一些,并非坏事,男人都是要三十岁之后,才会成熟的,要不然也不会有三十而立的说法……要是大哥真像前世一般·吃尽苦头·人情冷暖到见识到了,却也怕会无意间左了心性······

当年大哥怀才不遇·忧思成疾,早早去世·怕是多多少少,和他太急迫地想要改变自己和顾家的命运有关!

再说,等顾安然见到他们那位总有奇思妙-想的舅舅,再想过悠哉自在的生活,恐怕就大不易,将来受磨难的时候多着呢!

顾婉可不想大哥小小年纪就变成一只老狐狸,还是按部就班,一点点成长为妙-——不过,现在看来,顾安然就算没变成老狐狸,也是小狐狸一条。

可惜,顾安然想置身事外根本不可能。

估计从顾一清对他另眼相看的那一刻起,他就是在座所有学子的‘眼中钉,了。

这时,石恒看着顾安然的面貌,意外地轻咿了一声,随即朗声道:“这位兄台,此处是顾先生的客厅,你随意走动,未免失礼,还是坐下静候吧。”

他到并非坏心,而是认出了顾安然,才出声指点,怕他还未见面,就给顾一清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这坐垫底下的地面凹凸不平,还有很多细小颗粒,坐在上面,简直可以说是如坐针毡,偏偏还是固定的,无法移动,这群人好面子,又不想给顾一清留下坏印象,坐不住也要坚持着正襟危坐,不肯起身。

顾安然一笑,从善如流地走到石恒身旁落座,只是他不像其他人那般正襟危坐,而是只坐了坐垫的半边,曲着腿,懒洋洋的样子。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扫了他一眼,看他衣着打扮,贵气不俗,一身的书卷气,又是早早在顾师面前挂了名,不觉警惕——嫡传弟子的名额只有几个,多一个竞争对手,就少一分把握。

若是这人的身份真有特别之处,或者是顾师的亲戚,那恐怕就成了内定的嫡传弟子……

“兄台,在下王道明···…你也姓顾,敢问可是顾师的亲族?”

“王兄有礼。”顾安然失笑,真没想到人们会这般想,开口笑道,下虽仰慕顾师才学,无奈缘悭一面,更非亲戚。”

他的话音一落,到有好几人松了口气,在座的气氛都略微放松了些许,偏偏就有一人略带不屑地插口:“不是顾师的亲人,居然还敢做出这般张扬的姿态,毫无读书人的沉稳气度,真以为特立独行,顾师就愿意收你为弟子了?”

王道明皱眉:“舒兄,咱们即将成为同窗,你何必口出恶言?”

那刚才开口出声的,一见王道明发话,居然有几分惧意,乖乖住了嘴,不情不愿地去吃桌子上的果品。

王道明这才转过头,对顾安然笑道:“顾兄不必在意,那人是舒杰,以前也是名门,现如今家里早忘了名门的规矩,变成纯粹的商贾了,赚钱不少,为人却有点儿刻薄,不过,此人学识甚佳,当年在书院的时候,先生就极喜欢他的诗书文章,说是文辞华美,少有人能及。”

顾安然并不意外,能坐在这里的,哪一个不是人中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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