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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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楣-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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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阵子吃的荤腥多了些,顾婉最近到喜欢清淡的,挑了一筷子香醋白菜心配着白粥吃,又夹了一个葱油卷,一盘子鹿肉连动都没动,就让端到外面给王大和王二加菜了,到是钱婶子下厨做的一道清炖果子狸,鲜美非常,她不觉多下了几筷子,也让顾安然多用。

“这东西味甘性平,补中益气,这些日子大哥学业辛苦,多用一点儿,对身子有好处。”

在顾家的餐桌上,到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当年刘燕还在的时候,就喜欢吃饭时抱着闺女说几句闲话。

今儿新得了地,顾安然心下高兴,时不时给妹子夹菜,唠唠叨叨地说什么时候雇人开荒,什么时候去寻佃户,因为是荒地,租子到该减一些,头两年最好能免租,反正家里一时半刻的也不等着地里的米粮下锅。

“等明年郭大爷他们才能到,在那之前,最好把地给开出来,还有,最好多储些粮食,咱们村子里的乡亲一路奔波,到了涯州还能有余粮的肯定不多,咱们自己圈的二百亩地,招纳十余户佃户也就足够了,只是王叔说愿意租种荒地的恐怕不多,那些个流民又不知根底,不敢完全信任……”

顾婉很少见顾家大公子如此婆妈的一面,觉得颇有趣,笑谑道:“大哥,你可别舍本逐末,光顾着田地,忘了你那书本。”

顾安然失笑,终于从兴奋中冷静下来,安安生生地吃饭——也是,置办家业的事情再重要,也重要不过他的学业。

顾家大郎到底是这个时代最传统的文人,虽然因为年少时便丧母,丧母,人情世故还是懂得不少,不至于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可在他的心目中,只有读书,拜得大名士为师,才能得到举荐,入朝为官,出人头地,重振家声。

顾婉也从不打击自家大哥的上进心,就连他想要入朝为官,也只是不鼓励不反对……朝廷的衰败,现在大多数有识之士都看得到,如今已然大厦将倾,群雄并起,但更多的读书人,还是想着匡扶社稷的,毕竟,改朝换代带给老百姓的痛苦,没有人会想要经历。

就连涯州沐家,虽然开始招募私兵,可现在也只是想要抗击蛮族劫掠,保护沐家的基业,给涯州百姓带来一个太平,根本还没有想过叛乱。

只是,有的事情,不是你不想,就能不做,丰朝自取灭亡,百姓流离失所,乱世人命如草芥,总要有人来结束这一切,其他世家彼此牵制,你争我夺,弄得两败俱伤,而沐家,正好天时地利人和,想不得天下都难!

一顿饭吃完,顾安然随意坐在院子里下食,顾婉回书房,书信一封,送去给柳木头,告诉他可以准备召集人手帮他们家建宅子了,又把需要的资料买下来,仔细规整清楚。

正收拾资料,一抬头,看见搁在书架上,装订精致的《天工开物》,顾婉心里一动,忍不住伸出手去,摩挲了一下枣红色的牛皮纸封面。

在丰朝,对于农业手工业还没有系统的论述,老百姓们也只是被动地靠天吃饭,种地全凭经验,不种上十几年,根本伺候不好庄稼,就是这样,种出来的地,交了租子之后,剩下的都难以饱腹,若是把《农政全书》,《天工开物》里的知识拿出来,让更多人知道,不知能不能改善老百姓们的生活?

“我一个小女子,天下大事还是少操心,不过,自己的地,要好好种才是……看来,是得让王叔帮忙,挑些认识字的佃户了。”顾婉咕哝了句。

“……记得集贤馆好像正在建藏书楼?还是七公子主持的……”思考半晌,顾婉觉得,老天眷顾,让她重来这一回,力所能及的事儿,最好还是做一做,她现在,对所谓的因果报应,到真有三分相信,也想做做好事,给自己和顾、刘两家,积些福报。

前朝连年战祸,又让以前的书籍损失惨重,世家大族敝帚自珍,就是有藏书,也轻易不肯给人看,七公子广纳书籍,在集贤馆建藏书楼,供给集贤馆的学子们阅读,也是吸引学子进入集贤馆的利器,不如,自家也贡献一批书籍?或者干脆和七公子商量,联合来建这座藏书楼,正好也给大哥博取名声……

他们顾家出书出力,给自己讨点儿好处,也是应当。

顾婉再清楚不过了,在这个时代,名声最重要,尤其是像顾家这般,底蕴不够的家族出来的士子,要是没有一个好名声,一辈子也别想出人头地,要不然,为什么会有众多寒门学子想拜名士为师?

第四十八章立足

更新时间2012…10…38:01:34字数:2031

时值五月,空气里开始弥漫闷热的暑气。

顾家新宅的地基尚未打好,各种建材在旷野中堆积如山,可整个工地现场,却是车如流水马如龙,热闹的厉害。被雇佣来的泥瓦匠,还有专门来混口饭吃的流民们,个个精神奕奕,连夏日酷暑,也不能打消他们劳动的积极性。

实在是顾家给出的条件太好了,吸引来太多想要讨口饭吃的工匠和卖苦力的人群。

在冬日工期内完工,足足给付六百两银子,分一分,分到人头上,指不定每人能拿一二十两,比别人家要高出五倍还多,而且,日日白米管够,菜里面大鱼大肉都有,没一顿都吃得大家伙满嘴流油,白日里午后还有凉茶提供,在这个管口饭,就能拉到无数劳动力的时代,他们这般做法,弄得泥瓦匠们,绝对是不好意思不卖力气。

只有一样——要求太多了些,这宅子一般手艺的人,怕是也建不起来。

老杜今年也四十有六,干泥瓦匠三十年,手底下出来的豪宅无数,可像这位主家这般设计的,到还头一次见,这宅子设计的,不像大多数豪宅那般奢华,可对细节很讲究,处处精致,就建在山脚下,依山傍水,风景独好,前院有山泉引入园中,后院干脆将山林笼罩其中,阔朗大气,只看图样,见多识广的老人,都忍不住悠然神往。

顾家的家业红红火火,眼看着的的确确要在涯州立足。

沐延昭也自欣慰,忙碌之余,免不了要暗中照应一二,就因着他的照应,顾婉设想中的家宅,应是比计划里大了一倍有余,幸亏设计图调整一下比例也无碍,否则,她怕是还得再花一份冤枉钱。

不过,沐延昭能做的,也只有这么一点点,他不能过于惦念那个年仅十余岁的小美女,他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多,在所有的一切平息之前,惦念女人,哪怕只是个小女子,也不在他人生的规划中。

孙镖头偶与他说笑,如今也渐渐减少了说到顾婉的次数,沐延昭知道他怕什么,他是怕,说的太多,太密集,会让他在某一日,真的动了心思,喜爱之情变成情爱,把那个聪明狡黠的小姑娘据为己有!

沐延昭轻笑,孙镖头也并非杞人忧天,不说别的,就只凭那姑娘绝色的容貌,再长上一两年,就足够让很多男人魂牵梦绕了,可是既然真正怜爱,又怎舍得把她卷进来,和自己一起承受这无边的寂寞……

孙镖头总说他好,说他该成家了,说他值得天底下最好的女孩儿,却绝不肯让他接近他老人家的宝贝闺女片刻……

由此可见,孙镖头也是聪明人呢!

涯州一地,除了沐七公子偶有寂寥之感,这一年过得还算是平稳安宁,可其它地方却不大妙了。

冀,鲁,甘,楚等四州流民揭竿而起,而这几个地方的流民起义,是前年头上,才镇压下去的,三月里青黄不接的时候,各地便有民乱,涯州还支应了一批救济粮草,没想到,还是没有堵住火苗,五月初,乱事又起。

其实,这些年各地烽火连天,流民起义已经不新鲜了,丰朝那些官吏们也早有准备,年前灾荒时,大多也想到了过年可能有流民,某些忧国忧民有能力的大臣,早就在万岁爷面前提了醒儿,下面也有一些应对措施。

奈何丰朝朝政败坏,上上下下腐烂的厉害,并不是一两个忠心耿耿的人物就能扭转乾坤的,上面下了政策,下面既不肯执行,也是无力执行,再加上草原部族屡次寇边,还有一回差点儿打到大庸边上,朝野上下人心不稳,小小的,并不罕见的流民起义,自然也就靠后站了。

楚州,燕回楼

乐安侯水波,水华庭长袍广袖,倚在玉石栏杆上,看楚州最好的舞娘载歌载舞,桌子上俱是珍馐美食,琉璃盏中,到不是多好的酒,却足够烈性。

价值千金,镶嵌宝石的束发冠早就不知何处寻,乌黑的发落在耳边,衬得他的面色,有些奇异的苍白憔悴……

“天下大乱了!”水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明明是初夏,草叶新绿,朝气蓬勃,可盯着晴朗的天空,他却仿佛看到乌云密布,狂风骤雨,看着院墙外的老树繁茂的枝叶,他却已然想象到枝枯叶黄,零落成泥。

水波苦笑,他无数次午夜梦回,总是会想,若是他能得自由,他一定与深居涯州的那个人大醉一场,把手狂欢,隐约间,仿佛看到了那个人的眼睛,那人的眼神,有一种温润的寂寞,透露出来的感情,让他不屑,也羡慕……

记得六年前,涯州民乱,自己奉旨随军剿匪,与他初见,他当时只是清清淡淡地看着刀斧加身的一众义军,冷淡地说道——“若非活不下去,纵使天帝下凡,也没人愿意跟着造反……”

那一刻,自己正年少,还是意气风发,骄傲任性的年龄,还不懂这些,可现在,却有点儿懂了,他却宁愿不懂,永远做个糊涂人。

他这一生,锦衣玉食,也被圈养在那个是非圈内,不得自由,他身上的枷锁,永远也除不去,因为,捆绑他的,是他所爱的家庭,亲人,还有给了他荣光和生命的一切,哪怕,他拥有的那些,所谓的穷奢极欲,他也恨不得!

水波饮了酒,醺然欲醉,不觉想起大庸,让他矛盾纠结的大庸,那里繁花似锦,甚至到现在,依旧歌舞升平,若真能和大多数达官显贵一般,沉浸在无边美梦中,那该多好,做个清醒的人,只能痛苦……他是个清醒人,他什么都知道吧,他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他也知道,这般下去,丰朝大厦将倾……

可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家国被永无休止的欲望击溃,化成一次又一次,兴衰轮回中的一个片段……

所以,他宁愿去好美人,好美酒,好美食,宁愿做一个挡不住任何人道路的浪荡子弟。

第四十九章夜宴

更新时间2012…10…48:01:52字数:2067

且做一个玩物丧志的公子哥就好。

只是,作为乐安侯,他还是免不了要有应酬。

燕回楼,水波凭栏独坐,自斟自饮自逍遥,仿佛孑然独立,可惜,依旧身在局中。

子夜时分,宴席已经开了一个半时辰,歌舞正浓,燕回楼最妙的歌喉,最善舞的舞娘,就在桌前起舞,虽为靡靡之乐,却也动人心弦。

细羊毛编就的毡子上,舞娘们裙袖飞扬,轻薄的纱衣振荡,粉嫩的肌肤,若隐若现,红烛的光亮,映照在她们娇媚的脸上,连额头上的汗珠,都晶莹剔透。

水波懒懒洋洋地一伸手,捞住旋舞到他身前的一个舞娘的腰身,那舞娘顿时面上升霞,娇羞地一埋头,将粉面埋在水波乌黑的发间。

主座上一富态男子,顿时大笑:“哈哈,还是水波潇洒,大家都该跟咱们乐安侯学一学才是。”

这人姓郑,郑志敏,字子清,现任楚国公嫡长子。郑家也是累世簪缨,势力在楚州根深蒂固,这流民起义之事,对他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小患,说不得其中还有郑家可利用之处,相比之下,他恐怕更顾忌朝廷的剿抚大军……

当然,这一次他接风宴的主要对象,也不是被人当成吉祥物对待的水波水侯爷,而是招讨大将军郭英怀,郭明远。

郭英怀是金吾卫出身,皇帝近臣,性情坚忍,也是这日渐衰败的丰朝难得一员心智清醒的大将,不过,因为他非世家出身,又有一姐姐入宫为妃,在世家公子,清流名士们心里,他也不过只是个靠裙带关系上位的暴发户。

自宴席开始,郭怀英便寡言少语,连筷子都未曾多动,满桌的珍馐美食,皆不放在眼中,只偶尔眸子深处,隐现抑郁之情。

碰上这么一个油盐不进的主儿,好好的接风宴,便变得寡淡许多,幸亏主人能言善道,水波此人,又最为风雅,美酒美食,相马熬鹰,绝色佳丽,各种吸引人的话题随手拈来,到也无冷场之虞。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在座的俱都半醉半醒,唯独郭英怀依旧面沉如水,不见欢颜,水波拥着美女,冷眼看他,忽而一笑,水波自幼聪敏,也并非真的不知世事,这个年轻的将军在想什么,他哪能不知?

这人不过是来到楚州,多见田地荒芜,流民众多,又心里清楚,造成这一切的,并非独有天灾,而是人祸——天灾连年,官府不但不放粮济困,反而还多有搜刮百姓之事,这些老百姓是着实活不下去,这才蜂拥而起。

他看到这一切,心中自有怒气,可他能怎样,还不是只能在这里和这群楚州的地头蛇扯皮,还不是只能把屠刀挥向所有敢于奋起的流民,把所谓的,楚州官吏认定的‘逆贼’,挑出来斩首示众,杀一儆百,尽量稳定所谓的大局?

水波冷眼旁观,对郭怀英的激愤与懦弱,既无鄙薄,也并不想管,他自己,也是一样,始终在迟疑矛盾。

不知不觉间,水波在醉眼朦胧中,又想起沐家那位特立独行的七公子沐延昭,那人便和他们不同,那人同样是个清醒人,他的一双眼,一样把这个浑浊的世间,看得清清楚楚,可他从不颓废,从不相信世事难改,他也知道,世间有无数的不得已,可他还是愿意一点一滴地去做,并不害怕会做很多无用功——那个人,是他见过的,最奇怪的世家公子。

沉浸在这些纸醉金迷中,水波忽然就有些想念他了。

楚州的叛乱与剿匪,多多少少,对涯州还是有那么一点儿影响,那就是战争流民不可避免地又多了一些。

而顾家的宅院,在不惜成本,又多吸收了不少流民帮工的基础上,建造起来简直是神速,刚过了两月,就已经初见雏形。

柳木头现在日日吃住都在工地,似乎想着宅子建起来之前,就把家具都打好,他手底下那些徒弟们都说,已经好些年没见过自家师傅这般专注了。

只是顾家两兄妹现在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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