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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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楣- 第1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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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样的说法,明显就是要保洛红缨了,毕竟,洛将军是返京的途中,才下达一连串堪称‘虐待俘虏’的命令的。

只是,沐延旭能把折子压下,却不能堵住大臣们的口舌。

酒足饭饱,沐延昭不能在城外久留,直接把齐长关扔在酒楼的客房里,叮嘱掌柜,这人醒了,让他自去王府,便带着顾婉,上车回家。

至于那位齐东侯府的六郎,他连看也未曾看一眼,赵佑目视沐延昭把媳妇扶上毛驴,自己也上了马,慢慢悠悠地走远,才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着急火燎地回家报信儿去。

果然如沐延昭所料,没过半日,大庸朝堂上,已是为了洛红缨不知会朝廷,擅自勒索达瓦族的事儿,闹的不可开交。

沐延旭坐在高高的龙椅上,听着现任宰相邹青,和一帮大臣在下面慷慨陈词,漫不经心地品茶,脸上不喜不怒。只是隐隐带了几分病态的苍白,显然,他的身体状况尚未完全恢复。

“皇上,老臣以为,虽说达瓦族与我朝乃为世仇,多次征战,但我泱泱大国,岂能与其一般见识,只花费些许金银,必能让那等野蛮人感激涕零,安生下来……”邹青说道。

他五十有八,却丝毫不显老态,眉长鼻高,一张国字脸,方方正正,却是这个时代最适合大众审美观的面孔。

毕竟是世家出身,世家出来的人,无论男女,都有不俗容貌,一般除非基因变异,绝对出不了歪瓜裂枣,邹青五十五岁便能拜相,也只比当年的刘衎差一点儿,多少也有这副好容貌的原因。

以邹青为首的一帮大臣,立即随声附和。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邹青看起来似乎不屑达瓦族,只以泱泱大国,该表示仁德为借口,对达瓦族主张安抚。

但这不过是说的好听,庆朝的确服员辽阔,富庶无比,绝非一个达瓦族能比,但草原蛮人骁勇善战,且是逐水草而居,并无固定产业,所以无拘无束,即使吃了败仗,恢复的也极快,这一次虽然洛红缨大胜,庆朝大胜,可朝臣们只以为是侥幸,只希望借着这次大胜,让达瓦安稳几年,并没有奢望对方一蹶不振,老老实实地臣服。

前朝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大胜,水泽年轻时有一阵子好武,甚至到了穷兵黩武的地步,带兵深入草原,甚至还俘获了达瓦族的王,可也不过数年,蛮人就恢复元气,再次寇边。

这些大臣是担心这一次把达瓦族得罪的太狠,等对方缓过劲儿,一旦报复,说不得会酿成大祸。那个桀骜,实在是凶名太盛。

对邹青这些人来说,用区区一点儿金银,换得和平,再合适不过,达瓦族贫瘠,即使庆朝胜利,把他们打趴下,又能如何?那地方环境恶劣,庆朝百姓根本无法生存,绝对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多方面计算,无论怎么看,与其打仗,都是得不偿失!

“邹相爷所言,不大妥当,此战既然是我庆朝胜利,哪有给对方金银的道理?对方理当赔偿我庆朝军费才是。但洛红缨行为也很不妥当,她毕竟是女子,见识短浅,只图一时的痛快,不通告朝廷,擅自提出这般要求……臣担心其使得达瓦族恼羞成怒,万一对方狗急跳墙,又起战端,岂不是害得百姓们再次卷入战火……大战过后,我等理当休养生息,所谓忘战必危,好战必亡。”

说这话的不是邹青,而是刑部尚书**,显然,他比邹青更是在,说的都是心里话。

此言一出,众大臣也是议论纷纷。

沐延旭挑眉,“众卿家可还有别的看法?”

“邹相爷为国之心,臣弟可以理解,不过,臣弟却不以为洛将军的作为,有什么不合理之处,我军连番交战,耗损物资甚多,让达瓦族以财物牛马交换俘虏,既可弥补战争所耗,又可削弱摩勒的实力,对方若不赎人,正好可用俘虏垦荒,万岁前年便欲开凿运河,只担心劳民伤财在,这才作罢,若用达瓦族俘虏做工,想必花费不多,也是好事一桩。”

信王面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声音也清亮,不徐不疾,他身为皇上的弟弟,深受倚重,又在朝多年,势力不小,他一开口,一时间,朝堂上众说纷纭,却都转到怎么处置达瓦族的俘虏上面,很少有人涉及到洛红缨。

却是也有人说,若是用俘虏做工,苛待俘虏,万一达瓦族效仿,恐怕会生出事端。

沐延昭本来一直静听,他目前主要负责河工,到没大关注和达瓦族谈判的事,此时才挑眉道:“此事不必担忧,我等与达瓦族开战,防守为多,即使不顺利,也不至于大败,达瓦族又一向不留俘虏,咱们庆朝将士,也以被俘为耻辱,宁可战死,也不愿意受辱。”

他叹了口气,心道——如果真能开此先河,可用金银换回俘虏,其实,到不是没有好处,至少以后若是交战,被达瓦族的人俘虏的我军将士,大约也会被当成珍贵财产,说不定能保全性命。

只是此言毕竟是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否则,即使他是沐延昭,恐怕也要被政事堂一群老头指着鼻子痛骂。

下面吵得不可开交,沐延旭轻轻敲了敲扶手,蹙眉道:“不要吵嚷,像什么样子,这是军国大事,合该慎重,今日就到这里,诸位回去好好商量。”

从宫里出来,沐延昭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

其实,战争都胜利了,剩下的这些不过是细枝末节,多要点儿赔偿,少要点儿赔偿,甚至是那么点儿俘虏怎么处置,都算不得大事,主要是,此事若成,说不得会成为常例,将来十年百年,都会照此办理,就由不得不慎重。

伸了个懒腰,活动了活动手脚,沐延昭刚想上车,就见齐东侯迎面走来——“七爷稍停一步。”

沐七挑眉:“听说今日是贵府老太君九十大寿,侯爷不在家孝敬,怎么有空来找我?”

齐东侯苦笑,这人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不过,即使心里抱怨,面上却还是要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来。

“我是来给七爷请罪的,家里小辈不长进,口无遮拦,到让七爷误会,实在该死!”

☆、第二百五十章世情

齐东侯是个聪明人,要不然他也没办法在前朝旧臣尽皆失势的如今,在庆朝朝堂上站稳脚跟,虽说没有多大的实权,却很有几分体面。

“我已经做主,把赵佑那小子送去衙门,若查明他果真有罪,我绝不敢包庇。”

沐七失笑,到底没多说什么,上车走人。

合该是齐东侯倒霉,其实赵佑平日不算是特别招人恨的,就是个普通纨绔子弟,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也喜欢在街上闲逛,偶尔调戏一把风尘女子,良家女子是不敢调戏的,溜溜鸟,逗逗狗,喝喝酒,听听书,吹捧吹捧戏子。

属于小错不断,打错不犯的人,很是有几分小精明。

齐东侯几个儿子里面,便是包括袭爵的嫡长子在内,他也最喜欢老六赵佑,要不然,也不会几个小儿子都没安排差事,独独先给赵佑安排好,甚至还把自己的座驾送去让儿子用。

赵佑在工部挂了个闲职,这次因为河工的事儿,算不上举国动荡,可工部却也人手紧缺,才轮到他去办差。

想来把赵佑安排到齐州,齐东侯也是颇费思量,很是花费了力气。

齐东侯的祖宅便在齐州,丰朝时候,齐州便有赵家食邑三千,那地方也算得上是赵家根基所在,哪怕到了今日,前朝的封赐多不作数,齐东侯也没有脸面让沐延旭加恩,如今的侯府,不过有个空头爵位,封地食邑都不复存在。

但赵家在在齐州依旧势力很大,门生故旧多如牛毛。便是齐州刺史,也要看赵家的脸色行事,估计就算比不上当初沐家在涯州的地位,却也不至于相差太远。

以齐东侯的想法。赵佑去了齐州,便是他自己没本事,靠着家里人庇护。混一些功劳,等回到京城,论功行赏,说不定能官升一级,再培养培养,磨一磨性子,将来给他寻一个清贵好看的。不用担很多事儿的闲职,安安稳稳当个京官儿,面上也好看,以后也不至于离开京城,和侯府越来越疏远。和其它没袭爵的嫡子庶子一般,渐渐远离上流社会。

侯府是没有这个儿子的份儿,齐东侯自认是个好爹,当然要为儿子考虑。

他想的缘不错,奈何没想到,赵佑回了自家的地盘,让人捧着顺着,难免会举止轻狂几分,有时遭遇意外。这才招来祸患。

齐州接连半月大雨倾盆,河堤承受不住,眼看河水泛滥,就要淹没了自家的良田,赵佑一时情急,为了自家的田地庄园。居然带着人把河堤砸了个口子泄洪。

齐州各地的官员也全当没看见,帮着遮掩住,一面是权贵人家万顷良田,另一方则是寻常百姓家的田产,哪一方更重要,不问可知!

要不是赵佑自己嘴碎胡说八道,涉及沐延昭,让齐长关听得不顺耳,指不定这事儿就悄无声息地过去,没人会追究!

但就是现在闹出来,赵佑也只是被关了十几天,打了三十大板,齐东侯府又掏出一笔赔偿款而已,最大的后遗症,仅仅是齐东侯肉痛了两日,赵佑在床上趴了半月。

消息传来时,郑安华正带着他妻子到顾婉这儿来拜谢,闻言不由愕然,颤声道:“就……就这样?”

一句话吐出,夫妻俩不觉满脸憋屈,满心的愁怨。

顾婉合上茶杯的盖子,苦笑:“他犯的其实真不算大罪过,破坏堤坝泄洪,也是治河的手段,虽然淹了不少村庄,却也抱住了许多良田,最多算处置不当,不能算大罪。”

“还有,你们口口声声说对方追杀你们,其实除了第一拨人,其他的都没有证据说是齐东侯府的,而且人家也不承认是为追杀而来,人家只承认是一言不合,打架斗殴,你妻子坠河,也是自己脚下不稳掉下去的,并不是被人扔下河,这话,还是你们自己说的。”

其实,最大的罪过反而不是河工上的事儿,要是能定一个‘勾结蛮人’,折腾的厉害,指不定就是通敌叛国,可惜,这种罪名不能随便加诸在人身上,至少,只凭赵佑几句戏言,定不了齐东侯府的罪。

虽然赵佑说,齐东侯联合许多朝中大臣,要为蛮人关说,可毕竟是没有证据的事儿,收受蛮人礼物的,又不只是他们家,政事堂很多大臣家里都收了,便是沐延昭,家中也收了不少,顾婉还是高高兴兴地收下的。

达瓦族送礼,为什么不要?

郑安华很是有几分书生意气,到是他的妻子,是个明白人,虽然也难受,虽然也叹气,还因为失去孩子,打击很大,脸色不大好看,却还是劝道:“大郎别难过,咱们能赚回一条命,已经是万幸,何况现在那人也受了惩罚,哪怕只为了两个孩子,算了吧。”

只能算了,郑安华就是不顾自己,也要为妻儿想想,寻常百姓与权贵做对,能得什么好,便是豁出去非让赵佑好看,他们也讨不了好,‘官官相护’,并不只是一个简单的词语,而是一种社会现象,不说现在,便是放到未来,寻常百姓和位高权重的官员打官司,也是嫌少能打赢的。

这两口子已经是很幸运,遇上了顾婉,在皇帝面前挂了号,至少齐东侯府的人,绝不敢为难他们,他们回到家,拿着大笔的赔偿,还能安稳度日。

送走了这一双夫妻,顾婉继续喝自己的茶,下自己的棋,不是她冷血,也不是她不感慨,实在是这种事情见得多了,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公平可言。

这次河堤决口,权贵的田地自然是要先被照顾,那些被水淹没的村庄,只能自认倒霉,这还算不上什么,每年被权贵夺走田产的百姓,真不在少数。别说是侯府的主子,就是侯府的一个管事,在外面也是无人敢惹。

那些有田地有田地,要产业有产业的地主老财们,偶尔也上赶着带着银钱投到权贵门下,不是他们钱多的烧得慌,愿意给人当奴才,而是为了借势自保。

顾婉当年做侯府夫人的时候,就没少收这些自己送上门来投的商户和财主,也不是什么人都收,就是别人白送钱,也要挑挑拣拣。这个时代,想要投靠地位尊贵的主子,也并非很容易的事儿,便是那些卖身为奴的,很好的人家,也不是那么容易进。有很多时候,寻常百姓家里有女儿被大户人家相中,挑走当丫鬟,家里都高兴的不行,就是这个道理。

记得当年在二十一世纪时,看到很多有一段儿时间很流行的种田文,每每提到主人公本是丫鬟出身,孤身一人,无亲无故,赎身之后,隐居乡下,过上平淡幸福的生活。

顾婉以前还不觉得,但这一世,经历的事儿多了,每次想到这些情节,都觉得古怪——那些女子又不像自己一般,经历过一世,先知先觉,知道哪里民风淳朴,知道该怎么借势,也并非身世不凡,有亲人有宗族,而是孤零零一个,她们怎么敢轻易说赎身,轻易就离开主人家里,还敢随便住到乡下?

先不说哪个村子愿意收留不知根底的人,记得小说里的女主都是貌美如花的,到了乡下,样貌那般出众,难道就不会遭人觊觎?

便是顾婉,有兄长在,郭家村的人又是淳朴憨厚,还是在涯州人心最齐,治安最好的时间段儿发展家业的,可偶尔午夜梦回,还是忍不住担忧后怕,她小时候自以为聪明,却做了不少傻事,若非遇到沐延昭这个贵人,恐怕还不知会发生什么!

那个人,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不知道为自己遮挡了多少风雨!

傍晚,沐延昭回到家,居然意外地得到自家媳妇温柔体贴的服侍。

沐七眨眨眼,虽然不知道原因何在,却不妨碍他乐呵呵地享受这别样的情趣。

齐东侯这事儿,明面上打一顿,罚一顿,也就结束,但是,实际上,却不是那么容易了结。并未重罚赵佑,不过是他这事儿牵连比较大,不大好处置。

但沐延旭在面对自家亲人的时候,从来不是一个心胸宽广的帝王,为了给弟弟出气,他明目张胆地给齐东侯,还有所有和齐东侯交好的官员穿小鞋,沐家商行明目张胆地打压齐东侯家的产业,才没几天,齐东侯府就觉得各种不方面,连他们家的下人出门采买,都只能在街面上零零碎碎的买东西。

那些负责送货的商家,分分缺货,盐粮都缺。

这些都是小事儿,可就是这些小事儿,就把齐东侯闹得一个头三个大——他以为自己找沐延昭道歉,沐延昭不计较,就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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