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无处可报。而他却碰到了她的女儿,桃花般*的女子。不同于其他的女子,骨子中是一种骄傲。便是在最挫折的环境下,也能坦然而笑,淡然面对。
如果她的母亲也如她这般,任哪个男人也是抵挡不住这样的诱惑的。
只可惜,她是他仇人的女儿。
“窝藏死犯,可不是轻罪啊。”卓少梓笑着看着穆千黎。
“殿下不去上报朝廷,捉拿逃犯,却到这里和我这个涉嫌窝藏之罪的罪民闲扯。殿下是想落得个共犯之名吗?”穆千黎望着他,脸上虽没什么表情,但目光中却闪烁着极为复杂的情绪。
“果然是穆千黎,言辞犀利不饶人。”卓少梓看着她,赞道,“可是,怎么办呢?我不想让你死去。”
穆千黎听到这句话浑身一阵轻颤,居然会有另一个人,给她相同的诺言。“没有理由的……”穆千黎的声音化作低低的絮语。
“你是我的未婚妻。”卓少梓答道。
“过了这一夜,我可能就会沦为乡野村民,连草芥都不如。我们的婚约也会就此罢休。你这样做,不值得。”穆千黎看着他,淡淡说道。
没等他回答,她忽然一笑,这一笑,使他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里,也多了许多难解的光芒。
卓少梓却不在意,轻轻掠起她的一缕发丝,“我说过,你是帝王之女,不可多得。你本身的价值,远远高于你的身份。”
穆千黎逼近他,四目相视,红唇轻扬,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可是,我不爱你。”
“你怎么知道你不爱我?”卓少梓笑意更浓,“如果我说,临川的那名男子,是我,你会怎样?”
穆千黎一颤,没有接话。
“桃花金锁,那日在桃花树下,穆小姐的睡颜真是绝色。”卓少梓继续说道。
穆千黎脸色煞白。
卓君樊,她是否爱他,她已经不清楚,不管怎样,总有些朦胧的感情吧。但,如果初衷就是错的,那又如何是好?
临川的那名男子,居然是卓少梓。卓少梓,呵呵,命运真是会开玩笑。她一直认定的人,却不是那个让她动心的人。
这,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穆千黎有些呆滞的转过脸来,望着他,眸中千丝万绪,都刹那涌现,像场烟花,绚丽一瞬间。
“你……”雀儿也愣愣开口,沉一口气,“北宁郡王,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也不知道。”卓少梓开口答道,随后挑眉,“怎样,穆千黎?如果你嫁给我,我就帮你化解穆家的这场危机。”
穆千黎凝注着自己的手,须臾,一笑道,“这么沉重的负担岂是我一个女子能承担起来的?”
卓少梓摇头,“都说京城中女子以穆千黎为强,从不甘心承认女子比男子差分毫,今日……”卓少梓忽然停住了口,“不过如此——”
“你是在激我吗?”穆千黎一怔,却仍不甘示弱。
“想试试吗?”他的声音充满诱惑。
穆千黎犹豫了半响,最后道,“好。”
一双眼睛墨般深黑,苏寄晚心中一悸——这样一双眼睛!分明是造物主用最精致的宝石雕琢出的最尖锐璀璨的棱角,幽幽寂寂,冷冷然然,深不可测。
她,仿佛坠入了某个陷阱,不能自拔。
风,静静吹过,空气中仿佛有淡淡的桃花香。
“小姐……”雀儿欲言又止。
穆千黎止住步子,“怎么了,雀儿?”
“北宁郡王是这样一个人……小姐难道早就知道?”
“不然你以为他是什么样的人?当今圣上是什么样的人,他所看中的人,怎可能是庸庸之辈。”穆千黎仰视天空,心乱如麻。
嫁给他,别无选择。
穆家的凉亭下,月色正浓,凉凉的洒了一地。
“千黎,你今天似乎很高兴?”穆寄烨凝视穆千黎,良久,问道。
“是。”穆千黎应道。眼神奕奕,双目闪着晶亮的光芒,似有泪珠蕴含其中,细看之下,却又没有。
为什么她会不高兴,不久之后,她便会踏足到一块广阔的天地中,无边无际。那里,她可以尽她所能,将一个女子的才智展现到极致。
从今以后,再无这般只属于自己,自由自在的日子了……
“可是,你的高兴又有些不同寻常。”穆寄烨叹气道。他越来越不懂妹妹的想法,这样的神采奕奕中却又有着隐隐的悲哀。
“真的吗?”穆千黎淡笑,她的笑容在夜晚绽放,繁华落尽,绮丽万千,“哥哥,我是真的很高兴。”
隔半响,穆寄烨开口,“千黎,你爱卓少梓吗?”声音在夜色里茫茫。
“也许吧……”穆千黎说道,咬住下唇。
这样……她再没有什么好牵挂的了,可以安心的嫁给卓少梓。她和哥哥,本来便是要各自为家。
天色,渐渐黑下来,风呼啸着划过面颊。
爹爹的话语萦绕耳边,“你是要一生平淡,逆来顺受,还是要迎风而翔,尽展所能?”
如果可以,她自然是不甘平凡。要去做那迎风而翔的候鸟,展尽所能。
正文 26 大婚
人们说,“穆家的女儿总归要待嫁了。”不管碎了多少公子的心,这个惊世绝艳的女子,是再不能妄想了。
“千黎,你都知道了?”
“嗯,都知道了,爹爹,其实你不必刻意瞒着我。”穆千黎神情漠然。
穆远萧叹了口气,“千黎,你也快要嫁了,这些天就不要再出去了,好好呆在家里吧。”
其实真的不用这样,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想别的事情了。她比别人都更理智些,知道该干些什么,不该干些什么。可是这些理智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穆家?为了名和利?
真的,不如一叶扁舟,放荡四海。
是责任吧。生在大家,享受着比别人好千百倍的生活,就要担起这样的责任,肩载起守护这个家族的责任,肩载起守护这个国家的责任。
权利纷争,她是嫡出的女儿。必然要嫁入皇室。
为什么会嫁给卓少梓呢?卓君樊是父亲的学生,卓少梓又是他的女婿。当两者相争时,他该如何抉择?只能保持中立了吧。哪一边都不站,只求平安。
可是父亲是这样的人吗?如果是,这些年来发生的事情就不会是这样了吧。他其实也是个*权利的人。
是舍弃学生,还是舍弃女儿呢?
香炉中的香袅袅而绕。是所谓的软禁了吧,不能踏出房门一步。
没想到还能再见到白墨辰,其实心里也明白,再高的院墙,都是拦不住他的。
千黎,这是我们的最后一次机会。
他站在她窗外望着她,她也默默地看着他。
“千黎,我带你去看看你最想看的大漠吧。”他开口,白衣在阳光下亮得耀眼。
“小白,不行的。”她叹气,“你是兵部尚书,这么一走,你的前程就全完了。”
“我已经交还了官印,请辞了。”白墨辰笑容淡淡,“千黎,我又是一介草民了。”
穆千黎睁大眼睛看着他,“小白,你为什么要这样……”
“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离你出嫁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里,和我去看一看大漠吧。”平生第一次发现,其实白墨辰也是一个好的游说家。
该不该在嫁之前任性一次。此生唯一的一次任性?
“对不起。”她闭上眼睛,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
白墨辰幽幽地叹了口气。
“北宁郡王,你赢了。”
原来他也在。
卓少梓从拐角处走出来,“她不能的,因为她心里清楚自己该干些什么,因为她是穆千黎。她就是这么一个理智而冷血的女人。”
“不错,我确实冷血,而你又想证明些什么呢?”穆千黎再无表情,只是指甲深深嵌在了肉里,深痛的感觉让她知道自己还活着。
“我就是喜欢冷血的人。”他漂亮的丹凤眼含着笑。
“我想知道,如果我刚才答应了,会发生什么事情呢?”穆千黎问道。
“很简单,你离开了,整个穆家给你陪葬。”他说得云淡风轻,惯有的事不关己的语气,仿若踩死一只蚂蚁。
“卓少梓,你说的对,我确实斗不过你,因为我没有你狠绝。这是我致命的弱点。”她答道。
“多谢夸奖。”他眯起眼睛,“我也在想一个问题。你问我一个问题,我也问你一个问题,很公平不是吗?”
“问吧。”
“我在想你现在到底有多恨我。”他的表情深深浅浅,看不真切。
“恨有什么用呢?我还是一个理智的人。该做的事情还会做,不该做的事情依然不会做。”她答道。
“所以说,我喜欢聪明的女人。”卓少梓勾起一笑。
“很抱歉,聪明的女人今天不想再和你说话了,请你离开这里。”她阖上窗子。
“白墨辰,你真的准备离开?”卓少梓看向一直静默的白墨辰。
“我对权势毫无兴趣。”他轻描淡写地答道,往外走去。
“可是权势可以让你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卓少梓笑道,“你真的一点也不在乎吗?”
白墨辰仿若未闻,转眼间消失在院落之中。
千黎,我知道你在顾虑些什么。如果你怕连累到穆家,那么我会用另一种方法。因为我知道,你不爱他。
大婚的事情一件件办下来,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
正在全京城的人都在关注这桩大婚的时候,圣上竟又下了一道圣旨到穆家,封穆寄烨为驸马,将清瑶公主卓幽昙许配给了他。
穆家,何等荣耀。
只是,谁又知道这荣耀后的心酸。
“哥哥。”穆千黎看着一直静默不语的穆寄烨。
“我不想娶她。”沉默许久,穆寄烨徐徐吐出一句话。
穆千黎一愣,随即答道,“哥哥,我们总归要各自成家。”
繁华的京师,表面上是热闹到极致,实则波涛暗涌。
五月十六日,行亲迎之礼。
京城一时间万人空巷,人头攒动。
穆千黎坐在闺房,大红凤冠霞帔,一方红罗绣帕遮住了她的倾世之颜。静静的等待,心中竟也生出了几分期盼。
如果今日没有嫁给卓少梓,会是怎样的一副景象。纵游于山水之间,自在逍遥。但仅此而已,就此汩没在历史之中,没有人会知道曾经有一名唤作穆千黎的女子。
但这也注定——此生定不会平静。
“小姐,这些衣服不都是小姐最喜欢的,为什么不带了?”雀儿捧着衣服心疼的说道。
“从今以后,我便是王妃。衣物自有衣物府监制,这些都是不合礼法的,少女时不懂世事,道还可以穿穿。现在不过是些旧物,不带也罢。”穆千黎答道。忍痛的割舍,也许便是她对于闺阁生活的一种诀别吧。
门忽然被推开,然后便传来雀儿的声音,“少爷。”定是穆寄烨无误了。
穆寄烨沉默良久,终于开口道,“千黎,你这一去,千万要珍重。”说着,心如刀绞。注定无缘的两人,他还能说些什么呢?
穆千黎掀开绣帕,笑道,“哥哥不必担心,从小到大,我何时任人欺负过?倒是哥哥,也要早日给妹妹添个嫂嫂。”
未及多想,外面便是鼓乐喧天。穆千黎伸手微微握紧穆寄烨的手心,轻声道,“哥哥,你放心。”
掩上绣帕,任由丫鬟们扶出去。
穆寄烨死死盯着她的背影,神色暗淡。但这一点暗淡,很快便被埋没在欢天喜地的炮竹声中。
相处这么多年,她终究还是不懂他。又或者,她懂,却故意装作不懂。
转首看窗外,桃花已然凋谢殆尽。
还记得她在树下,舞出的一片粉色的雪。
佳人已去,情何以堪。
凤銮轿内,触目之处全是赤红。她的美貌,她的聪慧,能让她幸福吗?
锣鼓喧天,鞭炮声连连。好一副欢天喜地的模样。虽然只是皇三子,但因为极得圣上宠爱,因此大婚办得也是极其铺张,自相府到北宁郡王府间,几里路上都张灯挂彩。
围观的民众发出阵阵议论声,半是羡慕,半是惋惜。
“李兄啊,这穆家的女儿,本是要嫁给南阳郡王的,却又不知怎的突然嫁给了北宁郡王。北宁郡王虽得圣宠,然生性好色,时常流连于烟花之地。这穆千黎,嫁给他,实在有些可惜啊。”吏部尚书张文达与李荣携手自酒馆出来,正看到花轿经过。
李荣转头答道,“穆千黎天人之资,又是皇上亲自赐婚。北宁郡王就算只看在这两点上,也得安分几日吧。”
“李大人与穆相国交情颇深,不知穆相国是怎样看待这场婚事的?”
“这我也说不清。”李荣压低声音,“接圣旨的时候面上看着还算镇定,但手上却狠抖了一阵,险些没接稳圣旨。”
“这么说穆相也是不想把女儿嫁给北宁郡王的了。也是,北宁郡王和南阳郡王一比,孰优孰劣一目了然。任谁也不会放着皇后之位去做一个郡王的妃子啊。”
李荣微微摇头,“不过之后几次碰到穆相,他一直气色很好,似乎心情颇佳。实在难以让人理解啊。”
张文达一笑,“穆相是何等深沉的人物,果然不是你我猜得透的。只可惜当年穆丞相和夫人还是一段佳话,现如今女儿却嫁给了北宁郡王,以穆家的权势,竟也无能为力。真是……唉……”
“说来也奇怪,怎么南阳郡王也就心安理得的任穆千黎嫁给北宁郡王呢?”李荣问道。
“这朝野之事,迷迷蒙蒙,连李大人都看不透,我更是摸不着谱了。”张文达将手一背,“罢了,不说了。李大人,我们还是赶快回去准备准备,下午还得给北宁郡王送贺礼呢。”
轿子缓慢的落下,小丫鬟将轿帘支起。穆千黎心中忐忑,缓缓将手伸出,瞬时便被一双大手抓住。卓少梓的手心,温暖而有力。一拉之下,便将她自轿中拉入怀中。在围观人的一阵惊叹之中,抱入府邸。
他将是与她相伴一世的男子,一切已成定局。
她是该恨他的吧,却恨不起来。他不过是把真相最血淋淋的一面展现在他面前,没有什么不对。
他的怀抱,是温暖的。他的气息,是熟悉的。有如那天她在他的床上。其实他是个温柔的男人。从今以往,他将是她的夫……
“工部尚书李荣到——送玉如意一对,白玉玉佩一双,金银首饰各一套,共计二十四件。”
“吏部侍郎张文达到——送官窑青瓷如意瓶一双,鸳鸯锦一对,大红镶金屏风一张,共计五件。”
……
王府的管事楼乾坤一件件读着礼品数额名单。时不时叮嘱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