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物语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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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物语2-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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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来人界的机会就越多。不过,我觉得我们还是少来比较好呢。”

“那,就在这儿分手吧。”她晃了晃锦囊,“这个真的给我了么?”

“你自由了。”小猴笑着点头。

“谢谢你,小猴。”她最后一次向他展露了笑容,就像第一次吃到他烤的鱼时那样灿烂,“不过我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什么?”

“你的真名是什么?”

“獠元。”

“好吧。后会无期了,獠元,或者小猴。”

12

战鼓已经擂响,战旗在火光中猎猎飞舞。

三月的黑发与素白的裙衫,在夜空中勾勒出美丽的痕迹。她低头看身下的江水,将士们震天的吼声,几乎要震跨整个赤壁。

她将她的线,从锦囊里抽出。另一只手,握着亮亮的剪刀,许愿吧,就让自己变成一阵东风,吹来天下安定。他的家,将依然是那片静谧富饶的吴越大地。他的子民们,不用再担惊受怕。那些有人出征的家,等回来的是实实在在的亲人,而不是一缕孤单残缺的幽魂。还有你,不论世事如何艰难,请努力做个幸福的女子。我是一只飞天,我命由我,不由天。

她举起剪刀,轻轻地,剪了下去。

公元208年,曹操大军与孙权刘备联军,大战于赤壁。天时地利人和的曹军,却败在了一场突然而起的东风之上,火烧连营,曹操败走华容道,从此与帝位绝缘。众人都道,是那诸葛孔明天赋异禀,开坛作法,向老天借了东风,反败为胜。

赤壁之战,天下三人,一场乱世终落幕。

不过,也有人说,大战当夜,曾在夜空看到一个仙人般的女子,白裙飘飞,化身为风……

13

天界,战神殿。

战神坐在他的棋盘前,老迈的咳嗽声,把殿顶都要掀翻了。他静静站在战神面前,没有任何谦卑。

新老战神的更替,并没有旁人想象的那般隆重复杂,不用任何仪式,只需一场输赢。

千万年来,战神掌司人界战役,本是怀着一顶正义公平之心,以金戈铁马,血溅沙场的方式,助善伐恶。可是漫长的岁月,终究花了战神的眼睛,聋了他的耳朵,糊涂了他的心智,最初的初衷,渐渐被忘记,他记得的,只是如何保住战神的位置,万民的敬畏。战争成了他的棋盘,凡人的命运成为他的棋子,他不再衡量谁正谁邪,他指定谁赢,谁就一业会赢。他老眼昏花的身体,挥霍并享受着身为战神的特权。

只要他的力量,还能按他的意愿控制战局,他的位置就还不会有接替者。不义之战,越来越多。

“你越来越看不清楚这个人间了。”他走到战神的棋盘前,拈起那枚写着曹字的棋子,“就算你吃了木生烟夏两个飞天,以你的残力助曹军势如破竹,也无法将你指定的棋子送入最终的胜利。”

战神转过头,笑,“我诸多手下中,你最不起眼,却最聪明,也最有孤注一掷的胆色。”

“谢了。”他微微颔首。

“不过,你也最有机会。”战神浑浊的眼睛里,透出阴冷的笑,“那女娃,对你毫无防备。”

他一直沉着的眼神,像被人投入了石块的深水,溅起转瞬即逝的水花。

“我最大的失误,就是太不将你当一回事。呵呵。”战神身躯喘息道,“若能早洞悉你的诡计,你便没有机会接近焦光,得到他手里那女娃。”

“你最大的失误,是你不肯接受你已经不再适合战神一职的事实。”他冷冷道。

战神摇头一笑,“你很想将我拉下战神的位置,但你知道飞天不能对神产生任何消极作用,所以你选了另一方法。你研究天下战事,分析我的棋子的弱点,又花那么长的时候,跟那丫头建立起亲密的关系,让她视你为知己。你按兵不动,深信自己总能找到一能一兴扭转战局的点,只在这个点出现之后,你才会物尽其用。用你的飞天,圆你的愿望。”

“是,又如何?”他仰视着这个曾经风光无限,对众多与他相似的小仙官发号施令的神,“但我从头到尾,未对她有任何逼迫之行。”

“你不出刀,仍可杀人。”战神扶着桌沿,慢慢站起来,“处心积虑,多年来不动声色给她暗示,东吴土地,是她挚爱之人的家,要拼死保护。又在那你盼望已久的这个‘点’出现时,有意无意告诉她,只要剪断自己的线,就能实现一个愿望。以这女娃对爱人的牵念,单纯的心思,还有对你死心塌地的信任,她必会牺牲自己,换来他人安好。她化了东风,你的目的便成了。天界规矩,战神不可输,掌管的战役,胜负由他来定,不论是谁,只要他打败了战神,改了他写好输赢的棋局,谁便取代他的位置。”他顿了顿,“如果我的棋局上是赤裸裸的厮杀与暴虐,那你的棋局上,只有杀人不见血。”

“比起其他的神,战神其实最特殊。”他笑笑,“终其一生都不能输,一输便意味着失去一切,所以,还有年轻的身体,充沛的神力,以及聪慧的头脑,那就识趣离开,这才是最明智的。”

“随你怎么讲吧。”战神苍老的眼睛,别有深意地看着他:“不过,你以为,那女娃真是因为你的‘良言’,才最终做出那样的选择么?”

他一挥手,一个笼子从天而降,落在两人之间。

“木生?”他看到被困在笼子里的人,不禁一惊。

“这次的两个飞天,我只吃了一个。”战神看着那笼子,“另一个,我放他去人界,在你实施计划最后一步之前,找到那女娃,将你的棋局一五一十告诉了她。”

他面色一变,旋即又平复下来:“你以为跟她说了这个,她就会视我为敌?”

“不然能如何?”战神长长叹息,“她的线在你手中,我已没有时间去抢回。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看清你的真面目。可惜呀,这女娃明明已经知道真相,最后还是那样做了。就差一步,你就功败垂成,等你的不是战神的位置,而是我给你准备的地狱。”

笼子里的木生,再无往日的风采,像只垂死的兽,惊恐的缩在里头,喃喃:“别吃我……别吃我……我什么都可以帮你做……什么都可以。”

战神走到他身边,微微一躬身,手指向那盘棋:“恭喜,那位置是你的了,獠元。不不,新的战神。”

他没动,只是看着那块被岁月磨出了异样光华的棋盘,以及旁边,向往已久的座位。

从今以后,再没有人对他颐指气使,用所谓的神职等级,捆绑他的意志,压制他的行动,他也自由了。可是,为何却迟迟迈不动脚,走向那渴望已久的位置?

小猴,给我烤鱼去!

小猴,你剪的窗花好漂亮呀!

小猴,后会无期。

14

现在,獠元跷着二郎腿,坐在我的对面,面前的茶杯已经空了。而几个钟头前,我差点跟他打起来。

作为一个典型的和平爱好者,我最不待见的就是这个狗屁战神,就知道顶着赏善罚恶的大旗,每天在他的棋盘中筹划哪里又该打仗了,谁该输了,谁该赢了。这个男人杀气腾腾地出现在不停,目的就是带走门口的鞋匠。看他的模样,似乎找了这鞋匠很久很久了。我冷冷告诉他,作为不停的老板娘,我有义务保证每个客人的人身安全,包括屋檐下的客人。

神的威严怎么容得下一只妖怪的挑衅,他当然要教训我,被九厥拦住了。我呢,被敖炽拦住了。他走到比他调出N长一截的獠元面前,说:你要动手,冲我来。如果想打群架,我东海龙族自当奉陪到底!

纸片儿在半空使劲鼓掌吹口哨,还变出一面小旗子,上书“东海龙族必胜!敖炽大人万岁!”

“一群疯子。”獠元摇摇头,坐在我的沙发里,“我只是来找这位失踪已久的故人去喝杯酒。跟一个妖怪讲故事虽然有失身份,但也勉强破例一次吧。”獠元用他惯有的高高在上的姿态,瞟了我一眼,“奉茶”。

我给了一杯茶叶含量是平日双倍的浮生。可是,他居然连眉头都没皱过,一口一口,喝完了茶,讲完了故事。众人面面相觑。

“他……是怎么了?”我指着门外,鞋匠应该还在做他的鞋子,对屋内的事一无所知。

“没有怎样。”獠元淡淡道,“竹林一别后,我们再未见过。后来,听说天界的人抓到了他,逼他继续为他们寻找飞天,他不肯,最后被他们折磨得疯疯傻傻。他们见他已经彻底无用了,便要毁了他。”

“你救了他?”我问。

“身为新任战神,要一只妖怪不死,不难。何况,那帮老家伙有把柄在我手里。如果我将飞天的事上奏,他们会有大麻烦。”他冷笑。

“为什么要容忍这样龌龊的事存在?妖怪就可以被神仙当成工具,随意使用?”我也是一只妖怪,我的怒意清清楚楚。

他却摇头:“你想想,这样的事看似残忍,其实对人界是利大于弊。不管神仙满足凡人愿望的能力从何而来,他们确实也拯救过世上无数的灾难。何况,这件事被捅出去的话,牵连太广,天界会地震的。我不会干这种傻事。”他顿了顿,笑笑,“一件事,做的人多了,对还是氏就不那么重要了。”

“对错不重要么?”这次换我冷笑,“我只知道,你们天界里,也曾有那样的神,宁可自己的消亡换来一场人间甘霖,也不会利用他人的性命,哪怕对方是一只妖怪。他可以消失,可以不做天神,他用他的全部爱护着祈求他的人类。”

獠元没接话,半晌才说:“那个人,只是个傻瓜。”

“好吧,我不认同你,但誓死捍卫你说话的权利。”我盯着门外,“那他怎么又跑到我这儿来了?”

“救了他之后,我将他安置在人界一个隐秘的地方。他一直这样,呆呆傻傻,除了喝酒,就是做鞋。他已经不认识我了,只说他有过许多儿女,还有一个爱人,他们都没有脚,一辈子都没穿过鞋。后来,他们变成了云,他要做鞋子给他们,做到死为止。”獠元皱了皱眉,“没多久他就失踪了。我本来想去寻找他,却一直没有他的下落。直到昨日,有人跟我通报,说看到一个跟他很像的人,在一个叫不停的旅店门口。”

“所以你来找的麻烦?”我冷哼一声。

獠元瞟了九厥一眼,说:“是这个人大惊小怪。”

“不能怪我啊,我看到你杀气腾腾地冲出了战神殿,问你的侍从,说是去了人界的不停。我这才赶来过通知老板娘嘛。”九厥无辜地解释。

“杀气腾腾?”獠元白了他一眼,“那是战神的常态!当了这个神,我去哪里都是这个样子!凡人管这个叫范儿。”

“你要带他去哪里?”我挑眉,“该不会找个地方藏起来,等你也老得操纵不了战局的时候,让他去给你搞几个飞天回来吃吃?”

“我只想跟他去喝杯酒。”獠元的眼睛看定我,没有高傲,没有伪装,“他曾说我,是他们之中最干净,最高贵的。我欠他一声抱歉。”

我说:“你还欠他一个女儿。”他沉默。

●尾声●

鞋匠见到他,很是高兴,虽然他说他不认识他。

獠元说,要跟我去喝杯酒么?鞋匠拍着手说,好!

临走时,鞋匠照例对我露出傻呵呵的笑容,从箱子里拿出一双漂亮的红鞋子送我。

“我好像有个女儿,笑起来跟你一样没心没肺。”他拎起箱子,望望天,挠着头,“可惜她没有脚,不知她现在在哪里。”我在门后看他离开,身边的獠元不再是那个高贵的战神,他搀扶着只有一条腿的鞋匠,慢慢走在斜阳里。

我无法定论这个故事里的对错,我只庆幸,三月在最后一刻,顺从的不是战神的诡计,也不是獠元的棋局,而是她的自由。对于一个被线拴住了一切的妖怪,有什么比自由更珍贵?

每个人的一生中,总有那么一段时间,会变成一只被线牵绊住的飞天。即便如此,我们仍有选择的权利——当“神仙”,或者不当;拿起刀,或者不拿;布一盘处心积虑的棋局,或者喝一壶快意的烈酒。这世界固然有太多人与事让我们失望,可千年前,那个叫三月的妖怪就说过,不论世事如何艰难,都请努力做个幸福的女人。我想,不光是女人,应该是所有人。

赵公子喊我吃饭了。饭桌前,敖炽还捧着他的《物种起源》仔细研究,纸片儿还在废寝忘食地看肥皂剧。

我朝食物扑了过去。脚上,穿着鞋匠送我红鞋子,很好看。

浮生物语·梦碗

●楔子●

我被绑架了。

怪石嶙峋的山洞,看得见却出不去的洞口。

孤立,悲伤,初露端倪的绝望,从明明暗暗的角落里汹涌而来。

我看着洞口飞舞的蝴蝶,伸出手,却被封住洞口的力量狠狠弹了回来。

真疼。我握住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有人从我背后伸出胳膊,钩住我的肩膀,在我耳边喃喃:“疼吗?”

我转头,黑色的长发在紫色的衣衫上轻轻摇动,敖炽的脸,温柔又有点挑衅地停在眼前。

对,就是这个王八蛋把我绑来的不是吗?

一滴眼泪不争气地掉了出来。

“啊,别哭了。”他粗糙的手指笨拙地擦去我的眼泪,小心翼翼,生怕弄疼我的脸。

望着他,一道闪电从我心里劈过,我飞起一脚踹在他温情款款的脸上,看着在山洞里画出一道抛物线的家伙,冷冷道:“够了,卖梦的。”

眼前一切被烟化成了一道薄纱,卷裹起来,抛向远处——我睁开眼,桌上的茶还冒着热气,对面那一头卷曲头发,打扮得像吉卜赛人近亲的花衣男人,笑眯眯地拍手:“老妖怪就是老妖怪,这和快就能醒过来。”

我揉揉眼睛:“知道你的破绽在哪里?”

“哦?”他洗耳恭听。

“那个人不论在什么时候,也不会那么温柔地给我擦眼泪。”我耸耸肩。

“不是这原因。”男人摇摇手指,“一个知道自己是在做梦的人,必然有一颗阅尽是非沧桑,再现实不过的心。”他端起我给他沏的茶,朝我举了举,“敬最清醒的老板娘。”

我也朝他举起茶杯:“敬最差的推销员!”

三小时前,这装束奇怪,浑身江湖气的男子披着下午的阳光出现在不停时,我确实以为他是来推销刮胡刀或者金疮药的骗子。

然后他说了我最恨的一句话——我想住店,但我没钱。

那会儿我正监督着纸片儿跟赵公子做大扫除,称职的帮工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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