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土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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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土商-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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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已经决定干贩猪仔的生意,龙邵文当即安排兄弟分头行动,众兄弟中除了赵孟庭颇有微词外,其余的一概举手赞成,见多数兄弟同意,赵孟庭也就不反对了。

照计划,俞文征去打探虹口捕房包探尚武的背景。朱鼎发则带上兄弟去趟贩猪仔的路子,安排就绪后,即刻分头行动……

几天后,俞文征带回了尚武的消息……尚武,脚踩清洪两帮,在公共租界有权势,凭着虹口捕房包探的条件,广收门徒一千多人,组成了一个庞大的人口贩卖帮会,与虹口吴淞路的潮州帮三合会互相绑在一起,大肆贩猪仔、淘沙子、开条子。尚武帮同潮州帮三合会分工明确,三合会负责骗抢猪仔、沙子,条子,然后把他们集中起来,而尚武同他的门徒则负责把这些骗来的猪仔装船运走。沙子则贩往广东,高价卖给那些子女少的富商大贾。

“哦!”龙邵文这才明白当年在码头上,那个骗自己上船的破毡帽的一句至今令他记忆犹新的话……年龄有点大,给人当儿子是不行了……他问,“广东富商买那么多男孩干什么?”

俞文征:广东商人有个传统,除了亲生儿子外,多数都愿意再领养一些男孩,对他们刻意培养,从中挑选一个有能力继承自己事业的人。

龙邵文眯着眼睛想:奶奶的,当年老子若是岁数点,不定就成了富豪家的公子爷了,也不定可以不劳而获地继承了大笔财产,可惜命苦,妈的,被人扔江里了……”他想着想着笑了,问:男孩的命倒是不错,女孩呢?

“女孩就惨了,她们中的多数,被开条子的贩到了北方,做了童养媳,一部分姿色好的,则卖给本地的窑子做了窑姐。”

龙邵文听了勃然大怒,“妈的,丧尽天良!尚武怎么能干这样无耻的事情!”俞文征尴尬了,他,“阿文,咱们准备干的生意,好像也同这差不多吧……”

龙邵文手一摆,“开条子、淘沙子绝人门户,太损阴德,奶奶的,咱们专业干猪仔生意……”他眼前又闪现出了一船舱的冷漠眼神,那些眼神像刀子般地割着他的心,他咬着嘴唇,恨恨地,“凡是猪仔没一个好东西。”

“这行水不浅,尚武几乎垄断了人口生意,咱们若想从他的这口锅里抢饭吃,他未必答应……”俞文征眼中突然渗出红血丝,凶相毕露,“阿文,干掉他!从此独霸猪仔生意。”(。。 )

079 贩黄鱼(二)

……红旗老幺在范得礼面前毕恭毕敬地,“礼爷,有一桩赚钱的好生意,我不敢擅自做主,请礼爷决断。”

范得礼用四根手指在钢刀的刀背上轻轻地抚摸着,眼中含着淡淡地笑,他看着红光满面的老幺,像是在看一根白白胖胖的大人参,自从有了这根人参,绿荷的生命就焕发了奇迹,她不再愁眉苦脸、长吁短叹了,也不再因为跟了一个老头子而感叹践踏了大好的青春。范得礼想,“老幺还是有功的……”他站起身,把钢刀轻轻地挂上了墙壁,转身对红旗老幺,“我早过,这该当的家还要当。是什么生意,一定要让我知道?”

“最近黄浦江边各码头猪仔生意兴隆,这兴隆的生意,我万顺堂怎能不分一杯羹。”

“又是羹……”范得礼一阵恶心,这几天,他最怕别人跟他提起羹……绿荷,“礼爷!这羹是一碗精心炖煮过的猪油,我一直没敢告诉你,就是怕礼爷喝不下啊!一个雄壮的男人,日日离不开它……”范得礼想,“绿荷的没错,年轻时,把肉吃了,再把油喝了,身上却清爽的一点肉也不长,精力充沛的像只山猫,可以降服任何烈马,让她们在胯下俯首称臣。岁数大了,血气亏损、脾胃虚弱了,饭都吃不下了,更别是肉了,人啊!构造真是奇怪,不吃肉的时候,身上的肉却日渐堆积,人也变得像是一只家猫,整日就知道蜷缩在炕头打盹,别是烈马了,就是从眼前经过一只散步的老鼠,也懒的伸手去抓……”他叹息着,把猪油一饮而尽,“人啊!不能总让身体做自己的主,应该做身体的主……绿荷的话听似有理,人活着,必须不断地吃进东西,不断地积累能量;还必须不断地排泄废物,不断地消耗能量,雄性的力量强壮与否,取决于食物的品质,若是只吃些青菜水果,身上也绵软的没了力气,既然吃不进去肉,把肉的精华“油”喝了,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猪油又开始喝上了,范得礼却觉得自己的行为越来越迟钝了,血液似乎也粘稠的迟滞了,心脏每搏击一下,都能让他出一身的汗。从前裆中的老鸟,在清晨第一抹晨曦照射进来的时候,时而还能抬头欢叫,可现在直到正午,它却依旧垂头丧气,像只无处过冬的寒号鸟,只蜷缩成一团……随之而来的,却是身体一天比一天慵懒,甚至连智谋都懒得用了,可肝火却越来越旺盛了……此刻,他强压着肝火,“猪仔的境遇,早有传言,每日晨起,铁链横锁,牵连就役,晨食黑面包一块,夜吞烂香蕉二枚。稍有懈怠,棍棒交击。夜则严闭斗室,梏其手足,转侧不得。其命运凄惨,九死一生,百无一免。老幺,把那一船船的华工贩运至大洋彼岸,让他们远离故土,颠沛流离,任人驱使宰割,于心何忍啊!”

红旗老幺昂着头,“全凭猪仔自愿,我万顺堂不强人所难。”

“老幺的翅膀硬了啊!”范得礼感慨着,也耐心着,“万顺堂开山立堂时有过誓言,不以强力取不义之财,不以诡计取不义之财,贩卖猪仔则是强力与诡计并用,有违我堂誓言。”

红旗老幺耿直地:我万顺堂辖下四大赌台,那一年不使数十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这不以强力取不义之财,不以诡计取不义之财的誓言早就破了吧!”

范得礼用力拍着交椅扶手,声音低沉,“这是他们自愿,赌台的诡谲,世人皆知,并不坏我誓言。”

“礼爷!”红旗老幺脸上露着得意的微笑,他:我一不用强力,二不用诡计,坐等猪仔从天降,哭着喊着求着咱们把他们送走,这生意能做得么?

范得礼叹息着想,“世上会有如此美事么?”他挥挥手,“老幺!你去办吧!我也想见识一下。”

……洪门“栖霞山”龙头大爷文志广带着他的心腹兄弟杨庆山来到了上海……田老五囊中羞涩,拉龙邵文代为接待。龙邵文笑了,他:只有金盆开花,没有清洪分家,洪门兄弟来了,我理应接待。

田老五点点头……青帮洪门各自枝繁叶茂,却真的是根系一家。顺治年间,郑成功退守台湾立“汉留”,开山立堂,山为“金台山”,堂为“明伦堂”。军营不分职位,一律称之兄弟,“反清复明”为“汉留”宗旨。雍正年间,其手下大将陈近南为联络志士,建立反清力量,远走云、贵、川,并在湖北襄阳附近的白鹤洞以修道为掩护,纠集志士,共筹大举,并在“红花亭”歃血为盟,兄弟结义,建洪门。乾隆年间,天地会人士翁德正、钱德慧、潘德林,趁清廷困于盗贼遍地,漕运受阻,征募督办漕运人员之际,到北京城揭了皇榜,建议清廷组织“清帮”,承揽漕运,假称与“洪门”对抗,实则趁机扩大反清力量。

青洪帮势力向以长江划分,大致是长江以北青帮为主。长江流域从川鄂到上海,以洪帮为主,其中又以长江中游地区,宜昌、汉口、大别山一带,洪帮势力最为强大。在上海地区,青帮最高辈分的人是通州镇守使张仁奎,洪帮最高班辈则为孙中山手下爱将、陕西人徐朗西。“栖霞山”龙头大爷文志广携心腹杨庆山这次来上海,就是去马浪路徐朗西住处探望。

席间,田老五自作圆场:洪门兄弟吃的是“硬相”饭,擅长武差事,青帮兄弟吃的却是“软相”饭、搞钱容易,我无钱眼馋的时候,也想着改投青帮,随便招上几个女弟子,专去“拆梢”,找几个大户,把女弟子往进一送,时候一到,财源滚滚啊!

在座多是洪门兄弟,听着都哈哈大笑起来。

龙邵文故作无意,他把腿一拍,“三哥,凭你们的功夫,硬相饭、武差事,也吃的轻松,又何必想着养女人吃软相!虹口捕房包探尚武脚踩青红两帮,既擅长武差事当强盗,又擅长文差事,去贩猪仔、开条子、淘沙子、兼带拆梢,这软硬兼吃,那才是财源滚滚!

在座之人听了,尽皆愕然。

王老九把筷子向桌子上重重一拍,,“尚武这两年确实在干这些见不得光的买卖。”

龙邵文赶忙解释:兄弟失言,兄弟失言,这个……这个不论贩猪仔还是拆梢,都是我们青帮的擅长,至于洪门兄弟,一个个规矩的很,做事也比我们青帮光明磊落,想必是误传,嗯!一定是误传。

“误传?”王老九“哼!”了一声,“败类,给咱们洪门丢人现眼的败类。”

“老九,话可要有真凭实据,不能冤枉了尚武……”田老五看了一眼文志广,淡淡地道:老幺不了么!这是误传。

孙绍武话了,“三哥,咱们‘黄埔社’不护短,老九的确是没冤枉他,我的一个兄弟就被尚武拉去干了见不得人的生意,我为此剁了他们两根指头。”(。。 )

080 贩黄鱼(三)

田老五本不想当着“栖霞山”龙头大爷文志广的面前揭自家的短,但事情已被戳穿,他重重的一拍桌子,“尚武如此没有出息,跑到租界给英国人当狗就算了,还尽干些欺负老百姓的事情。”

“三哥……”龙邵文不动声色地劝,“尚武脚踩青洪两帮,这青帮的生意他自然能做。”

“老幺,这是我洪门之事,与你无关,不要插嘴!”刘福标冷着脸来了一句。

龙邵文知道刘福标对自己有了想法,当下自嘲地笑笑,再不话,只一杯接一杯的喝酒,不一会,他的脸上绽开了一抹粉红。再喝一杯,他轻轻把酒杯放在桌上,对田老五,“三哥,兄弟早想求你一件事,就是怕太过于麻烦,一直没好开口。”

田老五“嗯!”了一声,“兄弟吧!自己兄弟有事相求,又怎会怕了麻烦。”

“我记事起,就被三合会的一个堂口给拐卖了,你们都是洪门中人,帮兄弟打听打听,三合会哪个堂口的大爷叫做杨文,兄弟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找他问问,我的家在哪里,省得再有人问我祖籍在哪儿,我大眼瞪眼的回答不出。”

田老五:嗯!杨文,我记得了。三合会虽是洪门的一个分支,但我们寻常并不来往,因此不能马上告知你杨文的消息,但兄弟放心,多则半月,少则十天,一定有此人的下落……他站起身来,对文志广抱拳拱手,“让文大哥见笑了,我黄埔社败类颇多,搅得大哥这顿酒没吃好。”他喊过堂倌,吩咐把冷菜撤下,从新再炒。

龙邵文从身上摸出一张中国银行的空白支票,歪歪斜斜地写了壹仟的字样,放在桌上,“是兄弟的不对,今天饭没吃好,酒没喝好,全因兄弟了不该的话,煞了风景,今天你们洪门兄弟相聚,自是有话要,我也不便插嘴,先行告退一步了。”

“老幺!你这是在埋怨二哥么?”刘福标淡淡地。

“你我义结金兰,阿文怎会埋怨哥哥,我此时坐在这里,屁股上就像是扎了一根针,难受的很啊!二哥若是体恤兄弟,今天就放兄弟这一遭吧!”

田老五点点头,“阿文的有几分道理,今天在座的全是我洪门兄弟,老幺坐在这里自然难受,早知道就把铁飞、洪叫花子一起请来了。”

龙邵文露出喜色,“兄弟先走一步,文大哥反正还要在上海住些日子,今天你们洪门兄弟见面之后,你二位可就归我了,到时兄弟安排你们四处走走……”他抱着拳,向门口退去。

杨庆山站起身,代文志广把龙邵文送到门外,他:我与你一见如故,他日若有机会去汉口,你只去四码头边上的“栖霞茶楼”一声,“同饮长江水”,再提我杨庆山的名字,我洪门兄弟自会上前接你,到时兄弟定当为你摆酒洗尘。

龙邵文知道洪门中素有“有宝献宝,无宝过考”之……康熙年间,施琅克台湾,世袭的延平郡王郑克塽被俘前,将洪门弟兄花名册、规章海底、以及郑成功的“延平郡王招讨大元帅印”,藏诸铁箱,沉于海底。四川药材商人郭永泰,以经商为掩护,由川入闽,谋求切实连络,一日到达金门,借宿一渔民家,见其米缸盖上,赫然有汉留规程及海底,急用十两纹银赎回,带至四川,此后洪门弟兄身上所携的凭证,都盖用此印,谓之为“宝”。洪门兄弟遍天下,有不少人并无“宝”之凭证,为证明身份,只能熟记“海底”,见面盘问,必须对答如流,谓之“过考”。龙邵文非洪门中人,身上无“宝”。杨庆山告知“栖霞山”洪门海底,在加上他的姓名,当可用来明身份。

龙邵文笑着:兄弟记得了,到时免不了去打扰你一番……

龙邵文心知田老五再设酒席,怕是与洪门兄弟商议对尚武的帮规处置,故而避开。这绝对是他插手猪仔生意的绝好时机,他不指望洪门帮规能对尚武有根本上的约束,但他只要能暂时收手,以平息洪门兄弟的怨气,那就够了。

龙邵文当下急返稽征局,抓紧与众兄弟密议贩猪仔一切事宜……众兄弟就位,朱鼎发:引诱猪仔上钩最寻常的方法就是在赌和烟上下足功夫,去流动人口密集之处,外地来沪务工者群聚之地开设赌摊,诱猪仔赌博。只等骗光他们的钱之后,就打着介绍工作的名义,把他们搞走,贩卖。

“好一条阴险的毒计!”龙邵文叹口气,“我当年沉湎于赌台时,幸亏没有贩猪仔的瞄上我,不然老子堂堂青帮‘通’字辈的人物,那是一定成为了猪仔,被卖给洋人为奴,做苦役,过着猪狗一般的生活了。”他一边,一边摇头,很是庆幸的样子。

朱鼎发低笑几声,又:除了赌之外,也可用鸦片烟为诱饵,就在工厂附近密集开设烟馆,以劣质烟土低廉的价位引诱工人前来吸食。他们染上烟瘾之后,工作必定无精打采,晚睡早起,意志消沉,整天脑子里就一件事:过土瘾。到了这般天地,又有哪家工厂老板肯要这些瘾君子?他们一旦失业,咱们同样以介绍工作的名义搞走他们。

“触那,这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凑够一船猪仔?”叶生秋瞪着眼睛,“时不我待!猪仔就是那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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