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阀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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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阀风流- 第2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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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便好。”

刘浓朗朗一笑,极为期待与好友重逢,按着阔剑,踏入院中。

广阔的院中,新起了一栋小院,位于东楼与中楼之间,上下两层,共计八间屋舍,乃绿萝与华亭刘氏小少主小虢儿,以及侍奉母子俩的婢仆所居。

将见儿子,刘浓心中暖意喷薄,当即便欲按剑入内。碎湖斜踏一步,浅浅一个万福,笑道:“小郎君,何不换了衣衫再去?”

“嗯,然也……”

刘浓瞅了瞅身上铁甲,确乃不宜,当即入东楼,匆匆换下甲胄,着箭袍快步走向绿萝的小院,心中潮起云涌,既兴奋又忐忑,难以一言而述。

刘氏与碎湖等人站在楼梯口,见刘浓撩袍疾行,刘氏本想去凑热闹,抱一抱胖乎乎的乖孙。殊不知,碎湖却嫣然笑道:“主母,小郎君方回,何不让小郎君与绿萝小君独处?”

为何称绿萝为小君,此乃碎湖奉小郎君之命,特意嘱咐华亭刘氏上下,绿萝非姬而乃小妻,当为小君。即待陆舒窈嫁过来,便为少主母,细君。

“好,好,是当独处,独处……”刘氏笑眯眯的看着儿子走入院中,又吩咐碎湖:“稍后,且去看看,把我乖孙抱来。”

碎湖笑道:“是,主母。”

刘浓一步踏入月洞中,湘妃帘前侍着两名小婢,两婢见了刘浓,神情一惊一喜,浅浅万福:“婢子敛月、梳燕,见过小郎君。”

“免礼!”

刘浓露齿一笑,正欲挑帘而入。

一婢拦住,颤抖着眉,万福道:“小郎君,绿萝小君身子弱,且稍待,待寒气去了,方可进。”

另一婢将厚重的绣帘揭开一角,疾步入内,随后捧着小手炉出来。

刘浓握着手炉,待暖意荡涤浑身,方才挑帘一角,轻手轻脚的走进室中。

一入室中,暖意徐怀,尚有奇异的味道盘旋于鼻尖,浓浓的,细细一辩,奶香味。

踏过前室,中室又有二婢,齐齐万福。

刘浓摆了摆手,除去步履,踩着雪色蔷薇花,寻着香味慢进,脸上笑容洋荡,左手却不停颤抖,抹也抹不去。一颗心摇摇晃晃,满满填着幸福,尚有些许情怯。

内室。

绿萝倦倦的卧于绣榻中,闭着眸子沉睡,脸色略呈苍白,鼻尖有颗粒细汗。在绣榻旁边,有个小摇篮,内中铺着软绵绵的布衾,一个大胖小子正在里面摇摆着胖乎乎小脚,并不时的把小拳头塞进嘴里,东啃啃,西啃啃。

碎湖与巧思之母徐氏,静静的伏在摇篮边,无声的逗弄着小少主,脸上写满喜爱。

这时,床上的绿萝不知梦到甚,嘴角扬起了笑容,随即,睫毛颤了两下,幽幽醒来,一转眼,便看见刘浓伫立在室口,神情呆怔。

“小,小郎君……”

绿萝揉了揉眼睛,眸子渐渐清澈无比,同时脸颊染起层层红晕,随即,蓦然回神,翻身坐起来,便欲下床行礼万福。

“不可!”

刘浓与徐氏齐呼。

而后,徐氏猛然回头,怔了一怔,赶紧屈身万福,悄然退出室中。

刘浓深深吸进一口气,走到床边坐下,拉着绿萝的手,理了理她嘴边的乱发,柔声道:“劳你受累,辛苦了。”

“不,婢子,婢子,不辛苦。”

绿萝看见刘浓的那一瞬间便化了,此刻满心满腔皆蕴满柔情,明眸流来转去,恁不地看见小家伙在摇篮里咯咯乱笑,心中更软,细声道:“小郎君做的摇篮极为便利,他极喜躺在里面,他叫小虢儿,眼睛和小郎君一模一样呢……”

“哇,哇……”

仿似回应,小家伙叫了两声。

刘浓肩头一震,心中乱跳不休,慢慢转过身来,瞅着那胖小子,绒而浓密的头发,细长的眉,黑漆漆的大眼睛,小鼻子极挺与绿萝相似,嘴唇如刀薄,类肖其父,真是个漂亮的小东西。

“呀,呀……”

小家伙仿佛被刘浓看怒了,猛力一蹬小腿,大叫两声,挥舞着小手。

刘浓走到摇篮边,伸出手指,试探了一下。小家伙立马抓住他的手指往里扯,好似欲往嘴里拉,力气不小,身强体壮。刘浓面上一红,赶紧撤手,笑道:“叫,阿父!”

“呀,呀……”小家伙的不停的叫。

“阿、父!”

刘浓蹲在摇篮边,张大着嘴,指导着嘴型,奈何小家伙性格极强,类似其父,只会呀呀。

绿萝羞红着脸,笑弯了腰,欲下床抱小家伙,转念一想,嫣然笑道:“小郎君,小虢儿饿了,且与婢子抱来。”

“哦,原是饿了……”

刘浓面上蓦然大红,摸了摸鼻子,深深吸进一口气,徐荡于胸中,镇定的伸出手,把小小虢儿轻轻抱起来。入手的须臾间,一种情怀铺天盖地而来,血浓于水,父子情缘,便作此解。

叠手叠脚的捧着他,深怕一个不小心掉在地上,绿萝见小郎君如此疼爱小虢儿,芳心悠悠尽系于这父子俩身上,伸手接过小虢儿,抱在怀中,看了看小郎君,樱唇颤动,欲言又止。

刘浓犹在与小家伙对眼神,是以并未觉察有异。前一世,他孑然一身而无子,而今世,天地之间,就此便多一人,血脉相承。

少倾,绿萝偷偷瞧了一眼室外,见徐氏早已避出,咬着嘴唇,忍住羞意,轻轻解开亵衣,浅露玉嫩饱满的峰峦。

香,奶香浸脾入神。

小虢儿吧嗒吧嗒食的欢,刘浓丹凤眼略赤,咕噜咕噜吞着口水。绿萝羞得浑身上下都在战栗,睫毛唰来唰去,贝齿把唇角咬得半红半雪,渐欲凝血。

“咳!”

刘浓捏拳于唇下,重重一声干咳,殊不知,却吓着了小虢儿,哇啦哇啦大哭。

“格格……”

绿萝媚眼斜撩,娇娇放笑,又哄了片刻小虢儿,待小虢儿食饱了,递给刘浓,借着时机,颤声道:“小,小郎君,若,若是想了,夜,夜里……婢,婢子去服侍……”声音越来越软,低不可闻。

刘浓抱着小不点,放入摇篮中,转身,抹去绿萝鼻尖上的细汗,笑道:“且好生养身子,时日方长,你家郎君,岂会如此贪食!”

“小郎君,小虢儿便,便贪食……”

绿萝眸子荡涟漪,一头扎进小郎君怀里,手脚麻痒,羞得没边。

这时,雪雁在室外,轻声道:“小郎君,主母想见小少主,命婢子来请。”

刘浓道:“稍待,这便前往。”说着,把绿萝按扶于床,刮了下她的鼻子,吻了吻她的嘴,拉过绣被,捏了捏边角,这才走到摇篮边,把小东西胡乱一裹,抱起来,大步走向室外。

正欲挑帘,徐氏踏进来,从摇篮里匆匆拿起一方丝毯,恭声道:“小郎君,天寒,再给小少主添件襁衣吧。”

刘浓用手探了探襁褓,热乎乎的,便道:“不可溺爱过甚,过犹不及!”言罢,挑帘而出。

抱着小东西来到中楼,小家伙吃饱了便不哭闹,不时挥着小手,蹦来蹦去,极是活泼。刘氏倚于门前翘首以待,早已等得不耐,见刘浓抱子前来,当即便伸手夺过,抱着小家伙肆意一阵亲。

中楼也有摇篮,刘氏将小东西放入其中,与巧思、留颜等女逗弄着他,嬉笑声传遍院内院外。杨少柳坐在案后,端眉肃目,却不时的瞟向胖小子,每瞟一眼,睫毛必然一颤。

“小郎君,当为小少主起名了。”

李催等人半跪于中楼下,刘浓稍稍一想,名字早已拟好,当即走到廊中,面对着院内外阖族之人,朗声道:“吾观此子,降十二月方出,正命太和,故得圆转。周易有言,居上位而不骄,在下位而不忧。故乾乾因其时而惕,虽危而无咎矣。是故,得名为乾。”言罢,细细一阵沉吟,索性连字一起取了,笑道:“其字,当为野王。”

“刘乾,字野王……”

李催颤抖着嘴唇,忽然振臂,大声道:“然也,小少主和而圆转,当得为乾。正若我华亭刘氏之象,乾乾因其时也!”

“小少主安康……”

“小少主金命长随……”

顿时,华亭刘氏上上下下沸腾若滔。一直以来,华亭刘氏独木一枝,便仅有小郎君一人支撑门庭,而今,总算后继有人也。

……

是夜,无星无月。

墙上壁红成珠,映得水廊光洁泛影。夜拂提着梅花映雪梅,静静的守候于西楼转角处。

刘浓抱着牛角盔,将身嵌入灯影中。

夜拂默然转身,引灯前行,刘浓紧随其后,神情平静,波澜不起。

待至室口,夜拂掌灯弯身:“小郎君且进。”

刘浓默然一笑,除却脚上履,衔着碗大海棠转过百花闹海屏,跪坐于案前,把牛角盔置放于案上,按着双膝。注目着缓缭的沉香,轻声道:“阿姐,刘浓特来归还此物。”

半晌。

“何不抬起头来?”杨少柳声音略淡,微冷。

刘浓徐徐抬目,眼神猛然一滞。

对面的杨少柳未缚丝巾,神情冰冷,正缓缓的将一枚盔缨插入牛角盔,倾国倾城,绝色佳人,盔缨鲜红,玉人手嫩……

第两百零二章闲而未闲

承周制,世家大族联姻,共计六仪三书。

六仪为《周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三书为周礼之附,聘书、礼书、迎亲书。诸般礼节又分婚前礼、正婚礼、婚后礼。

纳采即为议婚,虽然刘浓与陆舒窈乃是以绣剪逼婚,且以绿绮琴作文定之物,但华亭刘氏并未失仪,杨少柳曾遣李催等人,携上雄雁、白鹅、羔羊各一对,登陆氏之门呈以贽礼。

雁乃乾阳之象,秋南春北,守贞不渝。鹅乃高洁之物,浮水洗羽,吉洁如素。羊乃富庶之彰,蓄毛呦鸣,正当华发。

问名与纳吉并翼齐飞,男子需具名,女郎之名不可轻易示人,仅需呈字,双方交互姓名、生辰之后,便需寻觅得高望重之巫垂询纳吉。为此,刘氏特地前往娄县三官大帝庙请吉赐福,陆氏则遣人至会稽请清风老道摆龟卜卦。

待两厢一汇,卦象竟赫然一致,共得八字:天造地设,并蒂生莲。大吉,聘书即发。又因那时刘浓尚在汝南,是以便由杨少柳执笔,洋洋洒洒万言文,成就华聘之章,扬州大中正陆晔阅后,拍案称赞,拽落胡须三两根。

纳吉暨,即为完聘之纳征。华亭刘氏虽乃次士,聘礼却极尽奢华,礼书两尺八寸,密密麻麻的布满簪花小揩。礼且不表,彩有合欢、嘉禾、阿胶、九子蒲、朱苇、双石、棉絮、长命缕、干漆等物,寓意如胶似漆,子孙繁衍。

综上诸礼,便为婚前礼。

至此婚前礼尽,华亭刘氏愈发忙碌,上上下下千余人穿梭如行阵,一派热火朝天。唯独一人,挥着衣袖,度着方步,手捧《庄子》,徘徊于楠木廊,游离于孺子榻,屈席于画潭畔,极其清闲。而此人,正乃华亭刘氏之主,刘瞻箦。

“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乎江湖……”

刘浓右手捧着竹简,左手负于背后,缓步行于水廊,不时的看向院内院外。

再有数日便是迎亲之时,喜廊由院门口,沿溪徐展,直直延伸至岗上庄门,足有千余步。院外观礼台,李催正爬上爬下,吆喝不休。院内焕然春发,大婢嫣绿堆红,小婢蓝裳白裙,往来如织。

“喵,喵……”

大白猫头戴红绒,领着一群猫兵猫将,阵势辉煌,从刘浓的面前鱼贯从流,待至楼梯口,尚慢悠悠回头瞅了刘浓一眼:“喵……”

刘浓挑了挑剑眉,扬了扬竹简,怅然道:“偷得浮生半日闲,闲卧云间枉寥然,燃尽余香冬渐尽,烬罢红泪伴春眠……”

兰奴提着雪裙,转过廊角,一眼便见刘浓歪歪斜斜的靠着廊,冲着猫群,百无聊奈的咏赋。鲜卑女子恬静一笑,上前万福道:“小郎君,且来,试服。”

“嗯,甚好!”

刘浓剑眉一扬,嘴角带笑,大婚大婚,总算有事与他相干了,当即背着双手,反握竹简,迈着大步来到中楼。

中楼,娇娥云集。

刘氏正在摆弄喜服,杨少柳秀立于一侧,眸子凝视喜服上的暗纹,时而眉心微皱,倏而歪着脑袋,好似对暗纹有所不满,夜拂侍于她的身侧,不时把喜服掀起来,好让她看个仔细。嫣醉捉着一条朱色玉带,东瞅瞅,西瞄瞄。而巧思、留颜、雪霁、研画等大婢,绣履若穿花,踏来转去,翻箱倒柜忙个不停。

晋承汉制,汉袭周礼,喜服乃玄色深衣,类同刘浓昔日乌衣装,滚边为赤红。

刘氏一把拉过刘浓,笑道:“虎头,且来试喜服,若有不适,柳儿亦好即改。”

“哼!”杨少柳哼了一声,转过螓首,下巴略翘。

刘浓淡然一笑,在碎湖与革绯的帮衬下,耗时三刻,方才着服完毕。

头戴宽八寸,长尺六之爵弁。爵弁乃三十升细布,黑底赤边,前窄而后宽,状若乌雀展翼,是以又名雀弁。身着缁衪纁裳,白绢单衣。脚蹬赤色舄,履尖若船,微翘寸余。暗纹分布于左右双肩,左为蔷薇,右为海棠,若不细看,辩之不出。

杨少柳明眸流转,皱眉道:“尚有不妥。”

“阿姐,极其合身,勿需再改。”刘浓伸展了下手脚,喜服繁复无比,杨少柳的刺绣臻巧致极,一针一线,恰为量身定织。

杨少柳道:“不妥!”

刘氏瞅了瞅儿子,又撇了撇杨少柳,嘴角弯起浓浓笑容。

嫣醉唯小娘子之命是从,嘟嘴道:“小娘子以为不妥,即为不妥。”说着,窜到刘浓身后,将身一蹲,便行解刘浓的腰带。

革绯瞥了眼小娘子,见小娘子嘴角丝巾翘着,心中一乐,嫣然道:“小郎君,确有不妥。”

稍徐,革绯与嫣醉便将刘浓身上的吉服拔了下来,铺展于案,捉着绣针又是一番细改。

刘浓讪讪欲去,杨少柳冷声道:“且稍待,改后,再行复穿。”

于是乎,刘浓仿若木人般,被杨少柳摆来弄去,穿了脱,脱了穿。足足两个时辰后,刘中郎满脸大汗的出了中楼,步伐迈得飞快,且不时回头张望,心有余悸。

待入东楼,简略食毕,又泡了个滚水澡,来到绿萝的小院中。

梳燕浅浅一个万福,柔声道:“绿萝小君与小少主方歇,小郎君不妨稍后再来。”

“无妨。”

刘浓挥了挥手,径自入室,小家伙咬着小拳头,睡得香甜。绿萝斜卧于床,睡姿极是撩人,刘浓方一走近,她便醒了。

徐氏知情识趣的回避。

两人耳鬓斯磨,温存片刻。绿萝婉转承欢,娇喘轻喃,刘浓心疼她的身子,未予折腾,稍事浅尝便离去。

待出小院,走到柳树下,仰望树上喜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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